第76章萬靈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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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望著眼前煞氣繚繞、雙目赤紅的韓陽,隻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又是擔憂又是心疼,忍不住再次長長歎了口氣:
    “唉~韓師弟……你……你這身煞氣……眼中這血色……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
    韓陽抬眼看向滿臉憂色的師兄,緩緩搖了搖頭。
    他的聲音依舊冰冷,但麵對宋玉時,卻刻意收斂了幾分淩厲:
    “師兄,此事……說來話長,其中曲折,並非三言兩語能道盡。”
    韓陽頓了頓,似乎在選擇措辭。
    宋玉立刻上前一步,眉頭緊鎖,語氣充關切:“師弟,你一身殺性幾乎凝成實質,這般酷烈,恐傷及心脈,對日後修行大為不利啊!
    我聽聞你竟通過了那聖地試煉的第一關,可是在後麵幾關遭遇了什麽大變故?受了重傷?還是中了邪咒?”
    韓陽沉默片刻,避開了師兄探究的目光,點了點頭。
    “我通過第一關後,確實進入了第二關。但那第二關……艱難無比,遠超想象。我……止步於此,未能再進一步。”
    韓陽心中清明如鏡。
    聖地傳承之事關係太過重大,牽涉之深足以震動此界。一旦泄露,以他如今築基期的修為,身懷如此驚天寶藏,無異於稚兒懷抱重金行於鬧市,頃刻間便會招來殺身之禍,莫說是他,恐怕連整個白雲宗都會頃刻間迎來滅頂之災。
    此刻隻能選擇隱瞞。
    而宋玉聞言,臉上頓時浮現震驚之色。
    “什麽?以師弟你的驚世天賦,竟然也闖不過那第二關?那試煉究竟難到了何種地步?!”
    在宋玉心目中,這位小師弟的天資之高,堪稱宗門萬年不遇,未來是要光大師門的存在。
    連他都折戟沉沙,那試煉的難度簡直超乎想象。
    再看韓陽此刻的狀態,宋玉心中更是篤定,小師弟定然是在那試煉中遭受了難以想象的打擊和挫折,才會心性大變,煞氣盈身。
    想到這裏,宋玉的語氣愈發溫和,他伸出手,想拍拍韓陽的肩膀,又似乎有些顧忌那逼人的煞氣,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輕輕落下,安慰道:
    “我道是何等大事!原來如此!
    沒事!沒事!
    不過是一處秘境機緣罷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古來機緣二字,最是強求不得,今日失之交臂,未必不是來日另有一番福緣的鋪墊,何必耿耿於懷,亂了自己道心!”
    宋玉環顧四周這靈霧氤氳、古木參天的秘境天地,朗聲道:
    “師弟你看,這玄天秘境廣袤無垠,自成一方世界,其間孕育的奇花異草、珍稀礦脈,乃至古修遺落的法寶丹藥不知凡幾,何處沒有機緣?你我師兄弟能在此險地安然重逢,便是此行最大的幸事!
    師兄我這一路行來,也收獲了不少好東西。
    “隻要人平平安安的,比什麽傳承不強?資源嘛,日後總有的是機會去爭取,秘境這麽大,我們慢慢找,宗門之內也有的是底蘊!師兄我還等著你將來修為大成,證道金丹,乃至元嬰,到時候師兄我可就全靠你罩著了!”
    “師兄知道你心氣高,誌向遠,但大道漫漫,其修遠兮,從來不在這一時一地的得失。道心無恙,方是根本!
    我們師兄弟齊心,還怕日後找不到更好的機緣嗎?聽師兄一句,穩住心神,斂去殺意,萬事還有師兄我在你前麵擋著。
    莫要再執著於此,更莫要讓這殺意侵蝕了你的澄澈道心。”
    宋玉極力安慰著,言辭懇切,他是真怕這位受了巨大打擊的師弟鑽了牛角尖,出了什麽岔子。
    韓陽聽著師兄絮絮叨叨的關懷,心中微微一暖,自然知道師兄全然是為了自己好。
    他收斂了些許外溢的煞氣,壓下翻騰的心緒,點了點頭,將話題引向當下:
    “師兄之意,我明白。
    如今那聖地試煉已然關閉,多想無益。當務之急,是把握眼前。事不宜遲,我們需盡快動手。”
    韓陽目光掃向東南方向,壓低聲音道:
    “我之前偶然得知一處信息,距此不遠,應有一片規模不小的上古靈田,其中必有珍稀靈藥成熟,我們需盡快趕去,以免被他人捷足先登。”
    然而,宋玉聞言卻露出了一個“早有準備”的笑容,擺了擺手道:
    “師弟莫急,此事師兄我已有所安排。
    在與你匯合之前,我已用宗門秘符通知了朱師兄以及碧淵峰的幾位師姐師妹。
    算算時間,他們應該快要趕到此處了。”
    韓陽聞言,微微皺眉:
    “通知了朱師兄和碧淵峰的師姐?”
    宋玉見韓陽似有不解,便笑著耐心解釋道:
    “師弟入宗後大多時日都在苦修,或許不太常在外行走。
    我白雲宗門規雖不禁弟子獨行,但我弟子在外曆練,尤其是在這秘境之中,靠的就是團結互助,同門之誼。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而發現機緣,自然也常常是呼朋引伴,共同探索。
    “這其中道理很簡單,”宋玉伸出兩根手指。
    “其一,個人之力終有窮盡。無論是破解禁製、應對守護妖獸,還是防備其他虎視眈眈的修士,獨自一人難免左支右絀,風險極大,效率也低。
    其二,宗門曆來倡導弟子組隊行動,許多宗門任務都明確要求至少三人以上協作完成,就是為了磨礪弟子協同作戰、互補長短的能力。”
    在宋玉看來,在修仙界中抱團取暖,是宗門修士的常態。
    論單挑,他們從不畏懼。若論群毆,更是底氣十足,隻需一聲召喚,同門頃刻便至。
    抱團不僅是為了爭奪機緣,更是為了活下去,畢竟修行不易,誰都不想白白送命,也正因如此,他們才得以在這片秘境中縱橫無阻,將隕落風險降至最低。
    與那些勢單力薄、各自為戰的散修相比,他們的優勢,又何止一星半點?
    “嗯。”
    韓陽聽師兄這樣一說,心中了然。
    以宗門內這批精英的實力,放在外界都堪稱一方天驕。
    外界修士若想單打獨鬥尚且難以取勝,更不必說了。
    比你強的人,還比你更團,才是最可怕的事。
    果然沒過多久,天際便傳來破空之聲,四道顏色各異的遁光由遠及近,先後落在兩人身前。
    光華散去,現出四道身影,正是收到傳訊匆忙趕來的朱明亮師兄,以及碧淵峰的方緣、林如果與夏雪三位師姐師妹。
    性格最為活潑的夏雪剛一落地,目光就立刻被韓陽吸引。
    她瞪大了眼睛,繞著韓陽走了半圈,忍不住驚呼出聲:
    “哇!韓師弟?!你……你這變化也太大了吧!這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勢……好…好酷啊!”
    她這麽一嚷,其他幾人的目光也齊刷刷聚焦在韓陽身上。
    就連一向沉穩的朱明亮師兄,眼中也掠過訝異。
    他們都感覺到,韓陽周身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前的韓師弟,身為煉丹師,待人接物總是溫和有禮,甚至有些憑億近人,身上總帶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令人如沐春風。
    而此刻的他,卻像是一柄徹底出鞘的凶兵。
    一襲玄衣,身形挺拔,麵容冷峻如冰,雙眼通紅,周身隱隱繚繞著一股近乎實質化的冰冷煞氣與壓迫感。
    這氣質,若非知根知底,說他是哪個魔道大宗精心培養的殺星都有人信。
    韓陽知道自己狀態異常,麵對眾人或驚詫或探究的目光,隻是神色淡漠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依舊是一副惜字如金、拒人千裏的模樣。
    宋玉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將韓陽“試煉受挫、心境受損、煞氣纏身”的“原委”向幾人快速解釋了一番,末了還無奈歎了口氣。
    幾人聽罷,這才恍然大悟,看向韓陽的目光中頓時多了幾分理解與同情,甚至……隱隱變得更加熱情和好奇起來。
    夏雪更是小聲對旁邊的林如果嘀咕:
    “原來是這樣……不過說真的,林師姐你有沒有感覺高冷的韓師弟好像更有魅力了,是怎麽回事?”
    “別瞎說。”林如果嗔了她一眼,語氣卻也軟了下來,“韓師弟心裏心裏一定很難受,很失落吧……他還這麽年輕,就經曆這樣的挫折……”
    作為師姐,林如果本就心細,見年紀最小的師弟這副模樣,哪還按捺得住?
    同情心瞬間泛濫,率先走上前,關切道:
    “師弟,若是心中鬱結,不妨與師姐說說,莫要一個人憋著,憋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韓師弟,若有任何不適,定要同我們說,萬萬不可獨自硬撐。”夏雪接著道。
    一時間,兩位師姐圍著韓陽,化身知心大姐姐,你一言我一語噓寒問暖起來。
    有的問他試煉中遇到了什麽,有的張羅著要給他找療傷的靈藥,還有的已經開始盤算著晚上弄些溫補的靈膳給他補補。
    韓陽被圍在中間,隻覺得陣陣清雅香氣縈繞周身,耳畔溫言軟語不絕,雖知她們皆是出於好意,卻仍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心裏暗道一聲:
    這些師姐,果然好麻煩。
    站在一旁的方緣師姐,此刻麵色比起之前明顯紅潤了許多,氣息也更為平穩悠長,顯然體內的蛟毒已被暫時壓製下去大半。
    她看向韓陽,眼神溫和,柔聲道:
    “韓師弟,秘境試煉,得失無常,重在經曆,不必過於掛懷。若有需要幫忙疏導氣血、穩固心神之處,盡管開口。”
    朱明亮師兄也走上前,厚重的手掌拍了拍韓陽的肩膀:
    “不錯,人沒事就好。煞氣重些便重些,也是實力的一種,正好在這秘境之中,看哪個不開眼的敢來招惹我們!”
    宋玉師兄見眾人寒暄得差不多了,深知韓陽不喜這般熱鬧場麵,趕緊輕咳一聲,將話題拉回正事:
    “諸位,敘舊的話路上再說。韓師弟先前發現了一處疑似上古遺留的藥園,機緣稍縱即逝,我們事不宜遲,需盡快趕去。”
    韓陽點了點頭,並未多言。
    他從器靈口中得知,那片名為“萬靈穀”的區域,曾是上古聖地規模最大的藥園之一,價值不可估量。
    他掏出秘境地圖,指著沒有標記的一片山穀說道。
    “地點就是這片山穀。”
    眾人圍攏過來,隻見那處山穀在地圖上雖無標記,但周邊地勢環抱,靈脈走向隱約可見,確實像是一處寶地所在。
    朱明亮此時接過話頭,目光掃過眾人,語氣變得務實起來:“既然人已到齊,韓師弟又發現了一處寶地,事不宜遲,我們這便出發吧。韓師弟,前頭帶路,此行還需多多倚仗你的神識探查之力。”
    韓陽聞言,隻是再次沉默點了點頭,轉身便化作一道遁光,率先向著藥園方向掠去。
    眾人見狀,也立刻紛紛架起遁光,緊隨其後。
    ……
    秘境中央,一片被扭曲光幕籠罩的祭壇上。
    四道氣息磅礴的身影,呈犄角之勢相對而立。
    他們顯然都帶著各自宗門不容有失的任務而來。
    率先開口的是太乙宗的沈藏海:
    “老規矩了。在化神遺跡的核心區域正式開啟前,我們三宗慷慨放了這麽多散修和小勢力的人進來。任由他們在這秘境探索、尋覓了一年之久,想必這些人已是收獲頗豐,如今……是時候收網了。再放任下去,怕是有些寶貝,都要被他們帶出秘境了。”
    星河宮的葉辰微微頷首:“沈道友所言極是。秘境開啟一甲子一次的輪回,既是我輩修士的機緣,更是我們履行宗門使命之時。上麵的交代,關乎我等道途乃至宗門興衰,此番收割,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他目光轉向一旁黑袍翻滾的身影,“此次,又要辛苦厲聖子你們幽冥教出手了。”
    被點名的幽冥教聖子厲玄夜,籠罩在黑袍下的麵容看不真切,唯有一雙幽深的眸子仿佛跳動著鬼火,發出沙啞笑聲:
    “嗬嗬……辛苦?葉道友此言差矣。為我們共同的大業出力,何談辛苦?更何況,我們幾宗這般精誠合作,早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彼此早有默契,不是嗎?”
    最後,白雲宗的李長安說道:“厲聖子說的是。還是老規矩,此次收割的所有收益,不論靈石、靈藥、功法,我們四家均分,按價值折算,絕不會讓幽冥教白白出力。隻是……”
    他話鋒微頓,提醒道,“厲聖子,此番還望貴教下手稍有些分寸,挑些大肥羊即可,莫要斬盡殺絕。總需留下一批種子,也好待下次秘境開啟,還能繼續生長,細水長流嘛。若是殺得太狠,斷了根,下次我們可就無羊可放了。”
    而厲玄夜聞言,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沉笑聲,周身魔氣一陣翻湧:
    “李道友總是這般仁厚。
    放心,本聖子心中有數,定然做得幹淨利落,又會恰到好處留下些活口,等待你們三宗出手相救,絕不會讓你們三大正宗麵上太過難看,汙了你們名門正派的清譽。
    這髒活兒,累活,我幽冥教自是做得熟稔,也最為專業。”
    此地聚集的,赫然是吳越之地三大正道宗門當代的領軍人物,再加上一位魔威赫赫的幽冥教魔子。
    正魔之別?門戶之見?
    那都是騙騙底層修士和凡夫俗子的陳年舊事了。
    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麵前,這些界限模糊得可笑。如今這世道,早已是利益至上。
    隻要有利益,他們背後的勢力早已暗中、合作了數百年。
    每一次秘境開啟,都由魔宗出手扮演“劫修”,行那殺人奪寶之事,事後再由四家坐地分贓。
    那些耗費巨資、千方百計才獲得令牌資格得以進入秘境的小勢力修士與散修,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茬茬精心培育、等待收割的韭菜。
    他們真以為是大發善心,才允許外人分一杯羹?
    這些人懷揣著夢想與貪婪進入秘境,為了那虛無縹緲的逆天改命的機會和高額利益,甘願付出巨大風險。
    殊不知,從他們踏入秘境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成了別人計劃中待宰的羔羊,他們的一切努力,最終都隻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自己辛辛苦苦去搜尋天地靈物,哪裏比得上直接掠奪他人成果來得快捷?
    至於放出去的那些得到好處“幸運兒,自然會將秘境中確有其寶的消息傳揚出去,吸引更多懷揣夢想的散修在下一個甲子蜂擁而至。
    而那些無聲無息消失的人?不過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魔宗修士殺人奪寶罷了。魔修殺人,需要理由嗎?這黑鍋,幽冥教背得心甘情願。
    四人三言兩語之間,便輕描淡寫決定了秘境中成千上萬散修及小派修士的命運。
    在這些高高在上的大派眼中,沒有背景的散修與小派弟子,哪怕僥幸築基,也不過是一根雜草,生生不息,也渺小如塵。
    修真界最不缺的,就是這等妄圖逆天改命的螻蟻。
    舊的一茬被割去,總會有新的一茬冒出來,樂此不疲,循環往複,永無止境。
    四人又低聲商議了片刻細節,確保計劃萬無一失後,便各自化作遁光,悄無聲息離開了這座被光幕籠罩的祭壇。
    對他們而言,那些散修和小派弟子手中的秘境令牌,不僅是進入的憑證,更早已被暗中種下了追蹤印記,成為了最好的定位信標。
    後續那些“髒活”、“累活”,自然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
    厲玄夜化作一道幽暗遁光,掠至秘境一片荒蕪的山穀之中。
    他剛現出身形,周身翻滾的黑袍尚未完全平息,一道窈窕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從一旁的陰影中浮現,輕盈走到他身側。
    來人是一位身披薄紗紫裙、容顏美豔絕倫、眼波流轉間自帶一股媚意的女子,正是幽冥教這一代的魅使——蘇妙兒。
    她望著三大宗門修士離去的方向,紅潤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諷,聲音嬌媚:
    “聖子,他們三宗的那些偽君子,一個個道貌岸然,還真沒把我們幽冥教放在眼裏呢。尤其是那李長安,明明做著最齷齪的勾當,卻偏要擺出一副仁厚規矩的模樣,吩咐起我們來如同驅使鷹犬,真是令人作嘔。”
    厲玄夜緩緩轉過身,黑袍下那雙跳動著鬼火的眸子瞥了蘇妙兒一眼,發出低沉的輕笑,聲音依舊沙啞:
    “妙兒,你這性子,還是這般沉不住氣。假惺惺?這世道,誰人不假?
    他們披著名門正派的光鮮外皮,自然需要維持那點可笑的清譽。
    而我等魔宗,行事自然便可肆無忌憚一些。
    各取所需,互相利用罷了,何必在意他們態度如何。”
    “如今吳越國的形勢,便是如此。
    三大正道宗門同氣連枝,勢力根深蒂固,確實是我幽冥教難以正麵抗衡的。
    形勢比人強,該低頭時,便需低頭。況且……”
    “與我們合作,行這收割之事,對我宗而言,並沒有什麽不好。
    沒有他們點頭默許,我們連這秘境的門都摸不到,更別提能如此順利進來分一杯羹,還能順便……光明正大補充我教修煉所需的一些材料。”
    “他們需要一把藏在暗處的刀,而我們,則需要他們提供的獵場和庇護。”
    “規矩就是如此。我們得到了實實在在的資源,而他們……保住了他們那點虛偽的體麵,還能坐享其成。
    至於誰更看不起誰?嗬嗬,等哪天我教實力足夠,今日他們如何驅使我等,來日必當百倍奉還。但現在……”
    “做好我們該做的事。
    吩咐下去,讓下麵的人都動起來,按照令牌印記,招待好我們那些辛勤了一年的肥羊們。
    記住,挑價值高的下手,做得漂亮點,但要留四分之一的活口,把該散播的消息,好好散播出去。”
    蘇妙兒聞言,臉上的譏諷漸漸收斂,化為肅然,她恭敬躬身應道:
    “是,聖子!屬下明白,這就去安排,定不會誤了聖子與宗門的大事。”
    她眼中也閃過嗜血與興奮的光芒,對於幽冥教弟子而言,這種毫無顧忌的狩獵,本就是他們最熱衷的“遊戲”。
    那些大宗門的核心真傳,他們自然不敢輕易去觸碰黴頭。
    但是這些無根無萍、缺乏靠山的散修,以及那些小門小派的修士……在他們眼中,便與荒野間的牲畜無異。
    “便讓他們最後的餘熱,化作滋養我聖教的……燃料吧。”
    ……
    萬靈穀。
    這個名字在地圖上顯得有些不起眼,極易被尋求上古傳承或上古洞府的修士所忽略。
    然而,真正踏入這片地域的人才會明白“穀”這個字眼是何等的誤導。
    這絕非尋常山坳,而是一片無比巨大、遼闊得的盆地狀山穀,占地極廣,東西縱橫足有上百裏。
    山穀之內,景象更是令人震撼。
    放眼望去,並非原始叢林,而是層層疊疊、依著山勢開辟的無數梯田與規整的園圃的遺跡。
    盡管歲月無情,使得此地盡顯破敗之象,籬笆早已腐朽成泥,石溝大多斷裂幹涸,曾經精美的亭台樓閣也隻剩下一片片殘垣斷壁,被厚厚的青苔與藤蔓所覆蓋。
    但依舊能依稀想象出此地昔日作為某個龐大勢力核心藥園時的鼎盛與輝煌。
    曆經百萬載歲月,許多靈植或許已退化品階,或是在無人照料下野蠻生長,但其數量依舊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遍地都是一階、二階的靈草靈花,多到如同雜草,散發著各色瑩瑩寶光和濃鬱的靈氣。
    其間不乏三階的靈植!
    它們或是獨踞一方,吞吐著更為精純的天地靈氣。
    或是隱於茂密的低階靈植叢中,若不仔細探查極易錯過。
    整個山穀,簡直就像一座被時光遺忘的露天靈藥寶庫!
    然而,天材地寶之地,從來不會缺少爭奪者。
    可惜的是,此地那衝天的靈光與異香,早已吸引了多方注意。
    此刻,山穀之內,已然有不少修士的身影。
    他們如同聞腥而至的鬣狗,分散在各處,彼此警惕保持著距離,手中靈器閃爍,正瘋狂地采集著視線所及的一切有價值靈植,時不時還會因為同時發現一株高階靈藥而爆發短暫的衝突與嗬斥聲。
    等到韓陽、宋玉等七道顏色各異的遁光徑直朝著萬靈穀深處掠來時,其毫不掩飾的聲勢立刻驚動了山穀內正在忙碌的一名修士。
    此人一身玄黑色法袍,袖口繡著冰晶紋路,氣息赫然達到了築基巔峰,顯然是留守此地負責警戒之人。
    他立刻化作一道烏光騰空而起,毫不客氣攔在七人身前,聲音冷硬,高聲喝道:
    “前方諸位道友,還請立刻止步!此地已由我們玄冥宗先行占據,正在清理收獲,不歡迎外人插手!還請諸位另尋他處機緣吧!”
    “玄冥宗?”宋玉聞言,駕馭遁光的身形微微一頓,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下意識低聲驚疑道。“那不是遠在冰原雪國的宗門嗎?”
    “這批人,居然不是我們吳越國內的修士?”
    而外來強龍過江,往往意味著更大的變數和麻煩。
    感受到這群不速之客非但沒有退走,反而氣息相連,隱隱有對抗之意,山穀內正在采集靈藥的其餘玄冥宗修士也立刻被驚動。
    霎時間,又有四十餘道遁光從山穀各處衝天而起,與最初那名築基巔峰修士匯合,在空中與韓陽七人形成對峙之勢。對方人數瞬間增至四十餘人,其中赫然有三位築基巔峰,氣息連成一片,帶著冰原宗門特有的森寒煞氣,聲勢頗為駭人。
    “哼!既然知道我們來自玄冥宗,還不快滾!”為首那名築基巔峰修士見自家同門齊聚,底氣更足,聲音更加倨傲冰冷,“我們玄冥宗乃是北地堂堂元嬰仙宗,豈是你們這些不知來曆的散修和小派弟子能招惹的?識相點就立刻退去,否則……”
    他話音未落,旁邊另一人已不耐煩厲聲喝道:
    “跟這群土鱉廢話什麽!再不走,休怪我等不客氣了!這秘境之中的規矩,你們難道不懂?”
    雙方劍拔弩張,靈壓在空中碰撞,氣氛瞬間緊繃到了極點。
    ……
    “宋師兄,你和他們廢什麽話啊,他們就欺負你是個丹師,看我的!”站在宋玉身後的林如果撇了撇嘴,顯然對方元嬰仙宗的名頭並不怎麽感冒,反而覺得師兄太過謹慎。
    而且,根本不等她說完下一句。
    一直沉默立於最後方的韓陽,那雙赤紅的眼眸中寒光一閃,已然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
    “聒噪。”
    他冰冷吐出兩個字,甚至沒有任何起手式,一股浩瀚磅礴、遠超築基層次、已經達到金丹的恐怖神識,轟然爆發,瞬間覆壓方圓百餘裏的空間!鎖定對方!
    韓陽那強橫無匹的神識之中,融入了煌煌大日的熾烈氣息,神識過處,空氣中的水分都被瞬間蒸發,發出“滋滋”的異響,連虛空都要被灼燒得扭曲起來!
    大日焚神!
    這正是韓陽關於神識的偽神通。
    對麵那四十餘名玄冥宗修士,包括那三位築基巔峰,甚至連臉上的獰笑或輕蔑都還沒來得及轉換,便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熾熱威壓落在他們的神識之上!
    “呃啊——!”
    “不——!”
    淒厲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他們身上的護體靈光如同紙糊一般瞬間破碎,幾件倉促祭出的神識防禦靈器也隻是閃爍了一下便哀鳴著靈性大失。
    下一刻,在宋玉、夏雪等人驚駭的目光中,那四十餘名玄冥宗修士,無論是築基中期、後期還是巔峰,他們的頭顱竟如同西瓜般。
    砰砰砰砰砰!
    接二連三轟然炸開!
    紅的、白的四處飛濺,伴隨著焦糊的氣味!
    他們的神魂在刹那間便被那蘊含著大日真意的恐怖神識徹底焚毀、泯滅!
    失去生機的無頭屍體如同下餃子般從空中紛紛墜落,砸在下方的藥田廢墟之上。
    剛才還氣勢洶洶、人多勢眾的玄冥宗隊伍,竟在韓陽一念之間,被……一招瞬殺!
    整個山穀入口,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隻剩下風吹過靈植的沙沙聲,以及那濃鬱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宋玉、朱師兄、方緣、夏雪、林如果,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看著後方那道依舊淡然而立的黑衣背影,又看了看下方那瞬間鋪滿地麵的無頭屍體,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第一次認識韓陽。
    眼前這個煞氣繚繞、殺伐果決、一念之間便屠盡數十同階如碾螻蟻的身影。
    站在韓陽旁邊的方緣,感受最為直接。
    那浩瀚神識雖一閃即逝,但其蘊含的煌煌大日之威與絕對的碾壓感,卻深深烙印在了她的神魂深處。
    她微微仰頭,看著韓陽冷峻的側臉輪廓,紅唇微張,喃喃道。
    “太……太作弊了吧……”
    方緣的美眸一眨不眨凝視著韓陽,想從這張熟悉的臉上找出些許過往的痕跡,但看到的隻有深不見底的冰冷和漠然。
    她這才意識到,韓陽方才所展示出的實力,已經徹底超出了她對築基修士的認知範疇。
    那不僅僅是碾壓了玄冥宗眾人那麽簡單。
    在那股神識籠罩下,結局不會有任何區別,不止是對方,哪怕是她是白雲宗真傳,乃至這裏所有人……
    隻要韓陽願意,恐怕都會在瞬間落得和下方那些屍體同樣的下場,神魂俱滅,毫無反抗之力。
    這個認知,讓她從心底感到恐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