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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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金丹宗門、世家,到偏安一隅的築基小派、家族,聞者無不心神震動,乃至心生懼意。
    此刻吳越國內,十大仙城,數萬坊市,萬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勢力大小,茶餘飯後,洞府秘境,皆在熱烈議論著同一個名字,同一件事跡。
    仙城茶樓裏。
    “白雲宗……這是出了一條真正的真龍啊!”
    “可是指那位……明陽上人?他真的……成了?”
    “千真萬確!白雲宗已廣發請帖,要為其舉辦金丹大典!未及三十啊!這意味著什麽?”
    “還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至少有千年壽元去從容衝擊元嬰!”
    “元嬰?依老夫看,元嬰絕非其終點!以此等天資,隻要不隕落,未來至少也是元嬰後期!”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元嬰後期……我的天!我吳越之地,上一位元嬰後期的大真君,還要追溯到五千年前!難道說,我吳越修仙界,終於要再出一位擎天巨擘了嗎?”
    “這等恐怖的修煉速度,隻怕唯有傳說中的先天道體,方能勉強壓過他一頭吧?”
    “難不成……他本身就是某種未曾顯露的先天道體?”
    “極有可能!否則根本無法解釋!”
    “三十不到的金丹真人,隻要不中途隕落……嘶!”
    “白雲宗這是要出一尊未來的化神大能啊!我吳越修仙界維持了上萬年的格局,恐怕真要因他一人而徹底改變!”
    恐慌、羨慕、忌憚、結交之心,在各種勢力中蔓延。
    無數道命令從各大勢力的核心發出:
    “快!立刻回去稟報家主,備上最厚重的賀禮!此次金丹大典,我族必須由家主親自前往道賀,絕不能有絲毫怠慢!”
    “立刻動用一切力量,去打探關於這位明陽真人的所有信息!他的喜好、性情、所修功法、有何需求……任何細節都不要放過!務必搶在他人之前!”
    對於這些掙紮求存的勢力而言,三十歲結丹的概念,衝擊力太過巨大。
    這好比一名十歲孩童,實力竟躋身吳越所有修士千名之內,已有動搖一國之潛力,如何不讓人心驚膽戰?
    而真正決定吳越格局的頂級勢力,反應則更為複雜。
    星河宮,吳越三大元嬰勢力之一。
    觀星台。
    此處雲霧繚繞,仿佛伸手可摘星辰。
    一座白玉棋盤兩側,對坐兩人。
    居中一位,乃是身著星紋道袍的中年男子,麵容儒雅,氣度雍容,正是當今星天宮宮主,星瀾真人蘇瀾。
    而他對麵,則是一位鶴發童顏、目光深邃如海的老者,身著簡樸灰袍,正是星河宮的老祖,元嬰中期修士,太上長老顧青玄。
    棋盤上,黑白雙子糾纏,局勢微妙。
    蘇瀾執白,眉頭微蹙,顯然陷入了苦思。
    顧青玄拈起一枚黑子,並未落下,而是緩緩開口:“瀾兒,自兩萬年前,我星河宮與白雲宗、太乙宗三宗,自東域而來,於此吳越蠻荒之地披荊斬棘,開疆拓土,將這片昔日妖域打造為人族興盛之基業,至今已曆無數寒暑。如今吳越三分天下,格局穩定已有上萬年,看似太平,實則……”
    他頓了頓,將黑子輕輕置於棋盤一角:
    “猶如一潭死水,波瀾不興。
    前次秘境之行,我宮聖子隕落,宗門卻連討還公道都難以全力施為。
    我觀宮中弟子,近年來耽於安樂,切磋演法皆如兒戲,真正搏殺之術,已生疏久矣。長此以往,絕非宗門之福。”
    蘇瀾聞言,神色一凜,恭敬答道:
    “老祖明鑒。弟子亦深感憂慮。
    反觀那白雲宗,近年來在南荒邊境頻頻動作,挑起戰事,拓邊何止百萬裏?
    聽聞他們的目標是那占地千萬裏的巨猿妖王。一旦讓其得手,白雲宗領地、資源、聲望都將大增。此消彼長,長久下去,對我星河宮確實不利。”
    顧青玄微微頷首,目光掠過棋盤:
    “我三宗同氣連枝,共禦外敵,已有數萬年曆史,此乃維係吳越穩定的基石。
    然,成也如此,敗也如此。
    如今天下雖安,但若安於現狀,忘卻了宗門先輩篳路藍縷的艱辛與危機感,那便是真正的危機將至。忘戰必危,此言非虛。
    我星河宮,沉寂太久了。”
    說罷,他才將黑子輕輕落下,棋盤上局勢瞬間明朗。
    就在這時,蘇瀾因老祖的話而分神,再觀棋局,發現自己一條大龍已陷入絕境,不由苦笑道:
    “老祖棋力高深,心境更是通透,師侄心緒已亂,實在下不過,認輸了。”
    顧青玄淡然一笑,拂袖將棋子收回歸位:
    “棋道如人道,治國、治宗,亦是此理。心不定,則神散,神散,則慮不周,慮不周,則棋必亂。你身為一宮之主,當常懷惕厲之心。”
    恰在此時,一名金丹真人陣容恭敬走入觀星台,呈上一份鎏金請帖,並將白雲宗明陽真人結丹、即將舉辦大典的消息詳細稟報。
    聽完稟報,饒是以蘇瀾的城府,也霍然起身,震驚道:
    “什麽?!
    我宗一直重點關注的那位白雲宗天驕,今年竟然結丹了?
    而且……未及三十歲?
    這……這怎麽可能!”
    他來回踱步:
    “他白忘機,憑什麽運氣如此之好!
    上一代剛出了一個不足百歲結丹的金霞真人齊和雲,威震吳越,這才過去多久?
    不到百年,竟然又出了一個更加妖孽的!這……天道何其不公!”
    作為吳越最頂尖的勢力之一,星河宮對於鄰邦白雲宗的重點天才,自然有著極其詳盡的情報。
    那位天驕的生平事跡,他們幾乎了如指掌。
    “此子十五歲晉升築基時,雖也傳遍吳越,引起不小轟動,但尚在可理解範疇之內。”
    蘇瀾冷靜下來,分析道。
    “畢竟,我星河宮曆史上,十八九歲築基的天才也並非沒有。對於築基修士而言,晚上幾年築基,確實無傷大雅,影響不大。”
    顧青玄接過請帖,目光掃過後,他輕輕放下請帖,緩聲道:
    “看來,此子當年在那處秘境中所獲的機緣,遠比我們之前預估的更要驚人。否則,斷不可能如此速成金丹。”
    對於金丹修士擁有大機緣,他們其實並不意外。能走到金丹這一步的,哪個沒有自己的氣運和奇遇?
    但對於小宗門和散修而言,懷璧其罪,機緣往往意味著殺身之禍。
    可對於白雲宗這等龐然大物的核心天驕來說,有機緣?那便是錦上添花,是宗門之幸,外人縱然眼紅,也絕不敢輕易出手搶奪,否則便要承受元嬰宗門的雷霆之怒。
    蘇瀾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心緒,看向顧青玄:“老祖,此事……我星河宮該如何應對?這份請帖,分量不輕啊。”
    顧青玄聽完,一直平靜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凝重,他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白雲宗的方向,沉默良久,才輕聲道:
    “看來,這潭死水,終究是要被攪動了。傳令下去,備一份厚禮,大典之日,老夫親自去白雲宗走一遭,親眼看看這位攪動風雲的真龍,究竟是何等人物。”
    ……
    吳越三宗之一,太乙宗。
    太乙大殿裏。
    宗主沈萬明端坐於主位之上,手中捏著一份來自白雲宗的鎏金請柬,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他目光掃過請柬上“明陽真人金丹大典”幾個字,半晌,才悠悠一歎氣:
    “三十未至,金丹已成……白雲宗,這次是真的得了一條真龍。”
    “可惜了,一個本該在我太乙劍宗治下綻放光芒的好苗子,卻陰差陽錯,跑到了白雲宗去,成就了金丹。”
    他這話並非無的放矢。
    對於尋常散修或小派修士而言,查不到這位新晉金丹的根腳來曆,實屬正常。
    但對於統治一方疆域萬年之久的元嬰大宗來說,若連自家地盤上出了這等真龍都查不清底細,那這宗門的情報網絡便與擺設無異,離徹底落寞也就不遠了,甚至連元嬰大宗的臉麵都丟盡了。
    事實上,早在十幾年前,韓陽十五歲築基、聲名初顯之時,太乙宗情報體係便已探明,此子乃是出自太乙宗治下淮水郡的一個築基修仙家族。
    隻是當時,一位築基修士的份量,尚不足以讓一宗之主過分關注,此事僅記錄在案,並未引起太大波瀾。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
    未及三十的金丹真人!這個份量,足以讓任何勢力為之側目,甚至寢食難安。
    侍立在一旁的一位身著藍袍、麵容略顯陰鷙的金丹真人,律法堂長老趙千鈞,此刻忍不住上前一步,憤懣道:
    “哼!師兄!此事豈止是可惜?
    那韓陽出身淮水郡,乃我太乙宗治下之民!
    其家族世代受我宗庇護,享一方安寧。
    如今族中出了真龍,非但不思報效宗門,反投他派,此舉無異於背棄!
    若放任不管,我太乙宗威嚴何存?周邊那些附庸家族、大小勢力又會如何看我宗?”
    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壓低聲音道:
    “師兄,其親族如今仍在淮水郡,根基在此,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依我之見,不如……由我暗中出手,對其家族稍加控製。隻需拿住他幾個至親血脈,布下暗手,不愁那韓陽不低頭。
    天才又如何?
    既有所牽掛,便如龍有逆鱗,可為我所製。
    屆時,讓他暗中為我太乙宗辦事,豈不勝過白白便宜了白雲宗?”
    “糊塗!”
    沈萬明眉頭一皺,訓誡道:
    “師弟,我與你說過多少遍了,陰謀詭計成不了大事!
    使出這等挾持人質、威逼利誘的陰私手段,非但不能令我宗強盛,反而會自降格調,為我宗招來傾覆之禍!”
    “你須明白,他如今已非區區築基,而是一位結丹成功、前途無量的金丹真人!”
    “對於此等人物,他有親族牽掛,我們反而不應懼怕,真正該怕的,是他了無牽掛,無所顧忌!”
    “動他一族,容易?確實容易。我宗法令之下,覆滅一個小家族不過翻手之間。但然後呢?”
    “一旦他至親隕落,他便再無軟肋,同時也與我太乙宗結下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你可知,得罪一位年僅三十、潛力無窮的金丹真人,後果有多嚴重?”
    “修仙界中,因一時短視,結怨天才,最終導致宗門衰敗甚至覆滅的例子,還少嗎?!”
    他每說一句,趙千鈞的臉色就白上一分。
    最後,沈萬明走到趙千鈞麵前,語重心長道:
    “相反,若我太乙宗對其留在淮水郡的親族,非但不為難,反而多加照拂,給予優待,讓其家族因他而顯榮。
    這份香火情誼,遠比脅迫來得牢固。
    即便他人在白雲宗,這份人情他日總要償還。
    即便他不還,天下人也看得見我太乙宗的氣度。
    這才是陽謀,才是長治久安之策。”
    “記住,對於真正的真龍,要麽在其微末時果斷結交或扼殺,既然當初我們錯過了,如今他已龍歸大海,一飛衝天,那麽最好的選擇,便是結下善緣,而非結下死仇。
    我太乙宗能屹立萬年,靠的從不是將一切潛在威脅扼殺,而是有容乃大,有足夠的自信與氣度,化敵為友,化險為機。”
    沈萬明最後沉聲道:
    “傳我法旨:一,即日起,對淮水郡韓氏一族,暗中加以保護,明裏給予些許便利,但不可過分張揚,一切如常,隻需讓其族人體會到宗門善意即可。”
    “二,白雲宗的金丹大典……備一份厚禮,本座親自前往道賀。”
    “三,著情報司仔細查清,當年韓陽為何舍近求遠,投入白雲宗門下。
    是我宗選拔機製有缺,未能及時發現良材?
    是地方執事傲慢,怠慢了少年英才?
    還是宗門風氣有何弊端,讓天才望而卻步?
    此中教訓,遠比算計一個已成氣候的天才,更為重要。
    查清之後,報於我知,若有失職,嚴懲不貸。”
    趙千鈞此時已冷汗涔涔,徹底明悟,心中那點不甘與戾氣盡數化為後怕與欽佩,躬身應道:
    “是!師兄深謀遠慮,思慮周祥,師弟愚鈍,險些釀成大錯!我這就去安排,定將師兄法令執行妥當,絕不再有絲毫差池。”
    沈萬明微微頷首,目光再次投向遠方,穿透重雲,看到了那位攪動風雲的年輕人。
    “風雲將起啊……但願我太乙宗此番抉擇,能為萬年基業,再續一道機緣。”
    ……
    消息如一陣春風,一夜之間吹遍了吳越修仙界,也悄然抵達了偏安一隅的淮水郡。
    這一日,淮水郡韓家祖地,依舊如往常般寧靜。
    直到一枚傳訊玉簡被送入韓家宗祠。
    時任家主韓天雄,一位築基初期的穩重修士,起初並未在意,隻當是尋常公務。
    然而,當他神識掃過玉簡內容時,整個人如遭雷擊,猛然從主座上站起,雙手不受控製顫抖起來。
    “這…這是……明淵……金丹了?!”
    他聲音發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反複確認著玉簡中“明陽真人”、“金丹大典”、“未及三十”等字眼。
    巨大的喜悅衝擊著他的心神,這位一向以沉穩著稱的家主,竟一時失態,眼眶瞬間紅了。
    “快!快請各位族老!鳴鍾!開中門!”
    “速去後山禁地,恭請善長老祖出關!還有,立刻通知承遠夫婦!”
    韓天雄聲音哽咽著向左右下令。
    “所有在族的子弟,即刻到宗祠集合!”
    當——當——當——
    悠揚鍾聲九響,回蕩在整個韓家。
    這是家族最高規格的集結令,唯有關係到家族存亡興衰的大事才會敲響。
    所有韓氏子弟,無論是在閉關、煉丹還是演法,聞聲皆心頭一震,紛紛以最快速度奔向宗祠。
    “發生何事了?為何鳴鍾九響?”
    “莫非是有人要對我韓家不利?”
    “不對,看家主和族老們的臉色,似是……喜事?”
    宗祠內,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著前方激動得難以自持的家主和幾位核心族老。
    韓承明環視下方數千名族人,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激蕩的心情,宣布道:
    “諸位族人!今日,是我韓氏立族五百年來,最榮耀的一天!”
    他高舉手中玉簡,聲如洪鍾:
    “剛接獲白雲宗宗主令諭暨吳越修仙界通傳:我韓氏子弟韓陽,道號明陽,已於日前功行圓滿,金丹大成!
    白雲宗不日將為其舉行金丹大典!”
    靜,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天喜訊砸懵了。
    片刻之後,巨大的喧囂和狂喜如同火山爆發出來!
    “金丹!是金丹真人!明淵哥成就金丹了!”
    “天佑我韓家!天佑我韓家啊!”
    “未及三十的金丹……我不是在做夢吧!”
    一位須發皆白、輩分極高的族老,韓氏碩果僅存的族老韓永年,在聽到消息的刹那,老淚縱橫,他仰天大笑,笑聲中充滿了無盡釋然:
    “金丹了!哈哈哈哈!金丹了!老祖宗在上,不肖子孫韓永年,今日終可告慰先祖!我韓家……我韓家終於出了一位金丹真人了!五百年的夙願啊!”
    笑著笑著,老人因情緒過於激動,氣血上湧,竟直接仰麵暈厥過去,幸得身旁族人連忙扶住,輸入靈力救治,片刻後才悠悠轉醒,醒來後依舊喃喃不止:
    “五百年了……自重言老祖築基創族,曆經二十代族人……幾經沉浮,今日,終見金丹!老夫……死而無憾矣!”
    另一位族老激動以杖頓地,淚流滿麵:
    “老祖坐化後,我韓家便如履薄冰,困守這淮水一郡之地。如今,明淵一舉金丹,我韓家必將一飛衝天!成為真正的金丹世家了!”
    年輕一代的子弟更是興奮得難以自抑,他們或許不完全理解不到三十歲結丹的恐怖,也未必親眼見過那位傳說中的族叔,隻是從小聽著他的故事長大。
    但“金丹真人”四個字意味著什麽,他們清清楚楚,那是足以庇護家族數百年不衰的擎天之柱!
    “我以後也要像族叔一樣,成為金丹真人!”
    有年幼的子弟握緊拳頭,眼中充滿了崇拜。
    站在人群前端的韓厲,韓陽的大伯,韓家新晉的築基修士,此刻腦子一片空白。
    十七年前的畫麵曆曆在目:
    他親手牽著那個略顯稚嫩的少年,將他送入宗門,臨別時還諄諄告誡勿忘家族。
    如今十七年過去,當初那個需要他庇護的子侄,已經一躍成為需要整個家族仰望的存在。
    而在人群中央,韓陽的父親韓承遠緊緊握著夫人的手,這位素來沉穩的漢子此刻淚流滿麵:
    “夫人,你聽到了嗎?咱們的兒子......金丹了!”
    韓母早已泣不成聲,隻是用力點頭,淚水模糊了雙眼。
    她想起當年懷胎時做的那個夢,夢裏一條金龍盤旋在韓家祖宅上空。
    想起兒子小時候總愛望著星空發呆,說要去看看更高處的風景。
    作為一個母親,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從一個普通築基家族的子弟到金丹真人,這條路有多麽艱難。
    即便是她的娘家沈家,傾全族之力,數百年來也僅能維持一位築基修士不絕,金丹之境,對他們而言如同傳說。沈家曆代先祖,連仰望的資格都幾乎沒有。
    可以想見,當這個消息傳回青田沈氏時,她的父親,沈家的家主,將會是何等的欣慰與自豪!
    這不僅是韓家的榮耀,母族也與有榮焉。
    金丹修士,那是真正超凡脫俗的存在,威名足以橫壓一洲,壽元綿長,俯瞰風雲。
    莫說是金丹真人,就算僅僅是一位最普通、甚至潛力已盡的假丹真人,若是對韓家心存惡意,也足以像碾碎一隻螞蟻一樣,輕易讓傳承五百年的韓家灰飛煙滅,基業盡毀!
    而淮水郡所在的江州,一洲之地,至今也隻有真丹修士坐鎮,連一位真正的金丹都不曾有過。
    就在眾人沉浸在狂喜中時,壽元快要走到盡頭的韓家老祖,韓善長顫巍巍站起身,渾濁的老眼中精光閃爍:
    “安靜!”
    “天佑韓家,賜我族金丹。”
    老祖環視眾人,語氣莊重。
    “福兮禍所伏,我韓家驟得殊榮,更當時時自省,步步謹慎。”
    “傳我族令!”
    “第一,全族大慶三日,感念天恩祖德,共襄盛舉!”
    “第二,對外,所有族人給老夫謹言慎行,夾起尾巴做人!謙遜!再謙遜!誰敢借真人之名,在外橫行一寸,惹是生非,敗壞門風,族規絕不容情!老夫縱使拚盡最後一口氣,也必親自廢其修為,逐出家門,絕不姑息!我韓家,絕不能出那仗勢欺人的紈絝子弟!”
    “第三,所有子弟,即日起更需勤修不輟,嚴守家規!金丹真人的庇護,是家族的擎天柱,不是讓你們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的溫床!明陽真人為你們撐起了一片天,是希望你們能在這片天下更努力成長,而不是讓你們成為不思進取的蛀蟲!家族的真正崛起,終究要靠你們自己爭氣,骨頭硬起來!”
    “第四,自今日起,韓氏族譜,為明陽真人單開一頁,詳述其功績,後世子孫,永世銘記!其直係血脈,享族中最高供奉!”
    韓天雄連忙躬身:“老祖宗聖明!孫兒在此立誓,必嚴格約束子弟,定下鐵規,絕不讓任何人行差踏錯,玷汙了明陽真人的清譽,定要讓我韓家穩立這金丹世家之位,不負老祖宗期望,不負列祖列宗厚望!孫兒這就去安排慶典與各項事宜!”
    待各項事宜安排妥當,族人漸漸散去籌備慶典,宗祠內隻餘幾位核心族老。
    直到此時,韓善長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他仰頭望向祠堂上方層層排列的祖先牌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諸位列祖列宗,你們看到了嗎?我韓氏……終有今日!善長……守護了韓家一輩子……總算……沒有辜負你們的托付……待到九泉之下,見到你們……我也能挺直腰杆,說一聲……幸不辱命了……我,亦可安心矣……”
    話音落下,兩行滾燙的熱淚,終於從這位為家族耗盡了畢生心血的老人眼角悄然滑落。
    周圍幾位族老也無不動容拭淚,他們明白,老祖宗這輩子的心願,終於了了。
    一位金丹,福澤綿長,蔭庇後世!
    這一天,韓家張燈結彩,喜慶的氣氛彌漫每一個角落。
    所有的擔憂、所有的壓抑,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
    五百年的等待,二十幾代人的努力,終於在這一代,結出了最璀璨的金丹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