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能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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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凡把笑笑放在椅子上,從抽屜裏拿出嬰兒專用紙巾。
    是無香的,他特意給笑笑買的,怕孩子過敏。
    他輕輕給笑笑擦眼淚,動作慢得怕碰疼她,才咬著牙把公園的事說了一遍,每說一句,聲音就沉一分。說到刀螂威脅 “在小院門口堵笑笑” 時,他的拳頭又攥緊了,指節泛白。
    王猛聽完,“騰” 地站起來,抄起門後的拖把就要往外衝 —— 那拖把是塑料杆的,拖把頭是藍色的,上麵還有點早上拖地的石灰水。
    他攥得杆身發白,指節都泛了青,腳往地上一跺:
    “媽的!這刀螂敢欺負笑笑!我去揍死他們!讓他們知道咱們不是好惹的!上次綠毛來我就看他們不順眼,這次敢動笑笑,老子非打斷他們的腿不可!”
    “站住!”
    林凡厲聲喝止他,聲音像從牙縫裏擠出來,滿是壓抑的怒,胸口還在起伏,剛才在公園憋的火還沒散,
    “你這樣衝出去,除了把自己送進派出所,還能幹嘛?
    他們三個人,你一個人打得過嗎?
    就算你打贏了,黑皮能放過咱們?
    到時候他帶一群人來砸店,咱們這店還開不開?
    笑笑還能有安穩日子過嗎?”
    王猛的身子頓住了,拖把杆被他攥得 “咯吱” 響,眼睛通紅,像頭被激怒的獅子,聲音都發顫
    :
    “那咋辦?就眼睜睜看著他們欺負笑笑?
    看著他們來騷擾咱們的店?
    咱們就這麽窩囊?
    這店是咱們辛辛苦苦開起來的,每天起早貪黑,進貨、擺貨、看店,一分錢一分錢攢的;笑笑是你心尖上的人,憑啥讓他們這麽欺負?”
    “當然不窩囊!”
    林凡的眼神突然沉了下來,銳利得像鷹,盯著王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但拚命是最蠢的辦法。要幹,就得用腦子,要麽不動,要動就一擊致命,讓他們再也翻不了身,再也不敢來找咱們麻煩!”
    他讓王猛先給笑笑倒杯溫水 ——
    還特意兌了點蜂蜜,蜂蜜是上次張阿姨送的,說
    “給孩子泡水喝,潤嗓子”。
    王猛趕緊去倒,還拿著勺子攪了攪,湊到嘴邊試了試溫度,才遞給笑笑:
    “笑笑乖,喝口蜂蜜水,甜絲絲的,喝完就不難受了。”
    林凡看著笑笑喝了兩口,又剝了瓣橘子喂到她嘴裏 ——
    橘子是昨天買的,皮很薄,一剝就開,橘瓣上的白絲都摘幹淨了,笑笑喜歡這樣吃。
    “爸爸,我困”等笑笑情緒稍微穩定點,他把笑笑抱到旁邊,哄著笑笑在折疊床上睡著了。
    他才走進裏間,關上門。
    裏間很小,隻有六平米,堆著些庫存的童裝,還有一張小小的折疊床 —— 平時他中午休息就在這兒。
    牆角的箱子裏放著笑笑的玩具,有積木、玩偶,還有一個小小的畫板,上麵畫著笑笑寫的 “爸爸” 兩個字,歪歪扭扭的。
    憤怒像火一樣燒著他的腦子,可他知道,現在必須冷靜 —— 隻有冷靜,才能想出管用的辦法,才能護著笑笑。
    硬碰硬肯定不行。
    黑皮是這一片的地頭蛇,手下有十幾個小弟,平時在批發市場、遊戲廳、網吧裏晃悠,沒人敢惹。
    有次一個賣水果的大叔跟他們頂嘴,第二天水果攤就被砸了,蘋果、橘子撒了一地,大叔還被打了兩拳,最後隻能搬去別的地方賣。
    而且他們光腳不怕穿鞋的,自己要是跟他們鬧起來,店保不住是小事,笑笑的安全才是大事。
    報警?他也想過。可上次市場裏的老周被黑皮勒索了兩百塊,報了警,警察來了也隻是批評教育了黑皮幾句,說 “沒有實質性傷害,不能立案”。
    沒幾天,老周的雜貨店門口就被潑了油漆,紅油漆寫著 “多管閑事”,老周最後隻能自認倒黴,給了黑皮五百塊 “保護費”。
    沒有確鑿的證據,警察也沒辦法,回頭他們肯定會變本加厲地報複。
    那該怎麽辦?
    借力打力?
    還是抓他們的把柄?
    林凡的腦子像轉得飛快的齒輪,前世看的法製節目、聽工地上的工友說的閑事,一條一條冒出來。
    他想起前世有個工友說,他們老家的地痞被抓,就是因為有人收集了他們勒索、賭博的證據,比如錄音、視頻,還有其他受害者的證詞,一起報給了派出所,最後那夥人被判了一年刑。
    黑皮這夥人橫行這麽久,不可能沒案底,也不可能沒仇家。他們的弱點是什麽?
    是 “錢”—— 他們收保護費、敲詐勒索,都是為了錢。沒了錢,他們就活不下去,小弟也會散;
    也是 “怕”—— 他們怕被抓進派出所,怕蹲監獄,怕丟了能欺負人的 “威風”。一旦真的要坐牢,他們比誰都慫,畢竟沒人想在牢裏過年。
    他突然想起工商所的劉科長。
    上次劉科長來檢查時,雖然臉冷,說話也硬,問得特別細 —— 從進貨渠道(要了批發商的聯係方式)到定價(看了成本單),都問了一遍,但看得出來是個講原則的人。
    當時劉科長還跟他說 “做生意先把規矩立住,合法經營,誰也不能欺負你”,這話不是隨口說的。
    黑皮團夥長期敲詐勒索合法商戶,這本身就是在破壞市場秩序,是在打管理部門的臉,如果能拿到他們勒索的證據,劉科長肯定會管。
    比如錄音 —— 雖然現在錄音設備少見,但他記得城西舊貨市場有個攤位賣舊錄音機,是銀色的,上次路過時問過,要二十塊錢。
    他可以明天早上進貨的時候去買,到時候黑皮再來要 “保護費”,就偷偷錄下來;或者聯合其他被勒索的商戶一起舉報,多個人多份力,人多了,劉科長肯定會重視,說不定能讓工商聯合公安一起介入。
    可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機會 —— 總不能直接衝上去跟黑皮說 “你勒索我,我要錄音”,那樣隻會打草驚蛇。
    另一個辦法更直接,卻也更危險。
    黑皮這夥人光靠收保護費,肯定不夠他們揮霍 —— 他們每天抽的煙是二十塊一包的,還經常去遊戲廳打遊戲,一局遊戲就要五塊錢,有時候還去小飯館喝酒。
    錢從哪來?
    說不定還有別的營生,比如偷偷聚在某個地方賭博?
    或者幫人銷贓?再或者偷偷倒賣假貨?
    如果能找到這些證據,隻要捅到派出所,足夠他們喝一壺的,說不定還能把他們送進去蹲幾天。
    他想起上周進貨時,在遊戲廳後麵的小巷裏,看到黑皮和幾個小弟跟一個穿黑色外套的人交易 —— 黑皮手裏拿著一個黑色的包,遞給那個人後,那個人給了黑皮一遝錢,看起來有幾千塊。
    當時他沒多想,現在想來,那包東西說不定是贓物,比如偷來的手機、電動車零件?
    一個大膽又危險的計劃,慢慢在他心裏成型。
    這個計劃需要耐心,需要時機,甚至可能要冒風險 —— 說不定還會被黑皮發現,招來更狠的報複。但為了笑笑,為了這個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他願意賭一把。
    他推開裏間的門,笑笑醒了,王猛正蹲在地上,給笑笑剝橘子。
    他把橘瓣上的白絲都摘幹淨了,一片一片遞給笑笑,還跟笑笑說:
    “笑笑,咱們下次不去那個公園了,等周末我帶你去郊外的公園,那兒有好多小鴨子,好不好?”
    見林凡出來,王猛立刻站了起來,眼睛裏滿是急切:“凡子,想到辦法了?”
    林凡點了點頭,走到王猛麵前,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猛子,從今天起,你幫我做三件事。第一,你平時多跟街上的小販聊聊 —— 比如賣早點的張叔、修鞋的李師傅、還有市場裏賣蔬菜的陳嬸。
    他們在這一片待得久,肯定知道黑皮這夥人除了收保護費,還幹別的啥,常在哪聚集,跟哪些人來往,有沒有人見過他們賭博或者倒騰東西。
    你跟他們聊的時候別太刻意,就像平時拉家常一樣,比如跟張叔一起抽煙的時候問‘張叔,最近黑皮那夥人沒再來鬧吧?我聽說他們好像還幹別的事’,免得他們害怕不敢說。
    第二,留意下這條街上還有沒有其他小店被他們騷擾過 —— 比如隔壁的文具店、巷口的雜貨店、還有街尾的理發店。
    你可以去文具店買筆的時候,跟老板說‘我家店最近總有人來要管理費,不知道你家有沒有’;去雜貨店買醬油的時候,跟老周聊兩句,看看他願不願意跟咱們一起舉報。
    但別聲張,也別說是我讓你問的,免得人家害怕,畢竟誰都不想惹麻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 以後隻要我不在店裏,你必須寸步不離跟著笑笑。她去幼兒園你送,下午你接;
    她去公園你跟著,去買零食你也跟著;就算她在店裏玩,你也得坐在旁邊看報紙,時不時看一眼笑笑,絕不能再讓她一個人落單!我已經讓她受了一次驚嚇,不能再讓她受第二次了。”
    王猛重重地點頭,攥著拳頭,指節都泛了白,語氣斬釘截鐵:
    “凡子,你放心!這三件事我肯定辦妥當!打聽消息我在行,平時跟張叔他們也聊得來,他們都知道我實誠,肯定會跟我說;
    保護笑笑更沒問題 —— 我王猛就是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那幫雜碎再碰笑笑一根手指頭!上次綠毛來我就該跟他們翻臉,當時我就覺得他們沒安好心,這次絕不能再忍了!”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眶有點熱 —— 在這難捱的日子裏,王猛的這份兄弟情,是他少有的慰藉。
    他知道,王猛雖然性子直,有時候有點衝動,但說到做到,絕不會糊弄他。
    當初開這店,王猛沒有出一分錢。說 “凡子,我沒別的本事,就想跟你一起幹,讓笑笑能過上好日子”,這份情,他記在心裏。
    他走到櫃台邊,抱起笑笑。
    孩子的眼睛還是紅的,卻已經不哭了,小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裏,聲音小小的,帶著點委屈:“爸爸,我以後不想去公園了,也不想出門了,我怕再碰到壞人。”
    林凡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疼得厲害。
    他輕輕摸了摸笑笑的頭,手指蹭過她柔軟的頭發 —— 那頭發是剛洗過的,還帶著點洗發水的香味。
    他親了親笑笑的小臉,用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說:“笑笑不怕,爸爸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壞人欺負你了。相信爸爸,好不好?
    咱們的店會好好的,笑笑也會好好的,以後爸爸還帶你去公園堆城堡,比上次的還大,咱們還在城堡旁邊插好多小旗子。”
    笑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 林凡的眼神很堅定,像山一樣可靠。她慢慢點了點頭,把臉埋得更深了,小胳膊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像抓住了最安全的依靠。
    林凡抱著女兒,目光越過玻璃門,望向外麵那條看似平靜的街。
    陽光還暖著,街麵上的人慢悠悠地走:
    穿藍色圍裙的阿姨提著菜籃,裏麵裝著剛買的青菜和豆腐;騎自行車的大叔車後座綁著個大西瓜,西瓜皮是深綠色的,帶著條紋;
    還有個小女孩牽著媽媽的手,手裏拿著個棉花糖,粉粉的,像朵小雲彩。
    街角的老槐樹上,幾隻麻雀在枝頭跳著,嘰嘰喳喳地叫,細碎的白色花瓣還在往下飄,落在地上,被風吹得打旋。
    可他的眼神卻冷得像冰,帶著決絕的狠勁 ——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黑皮這夥人,已經把他逼到了牆角,也點燃了他心裏最烈的火。
    這場仗,他必須贏。
    不為別的,隻為守護懷裏這個小小的、他視若珍寶的女兒,
    隻為守護這個好不容易才有的家,隻為讓笑笑能安安穩穩地笑,能不用再怕壞人,
    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在公園裏自由地堆城堡、追蝴蝶,能在晚上睡覺的時候,
    不用抱著他的脖子說 “爸爸,我怕”。
    一場無聲的狩獵,已經拉開了序幕。
    他手裏攥著的不是獵槍,是給笑笑的安穩日子,
    是對這個家的責任,是作為一個父親,
    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女兒的決心。
    這一次,他絕不能輸,也輸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