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蘇式家族成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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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 年 4 月 15 日傍晚,燕京軍區大院的晚風還帶著料峭春寒,蘇宅宴會廳裏卻已暖意融融。
牆上掛著的石英鍾指向 18 點 30 分,秒針滴答聲裏,姥爺蘇振邦(時任軍部裝備部部長)剛結束一場關於新型裝甲車驗收的緊急會議,深藍色軍裝袖口還沾著些許郊外靶場的塵土。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目光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家人 ——
蘇老太爺蘇定方手上的紫砂茶杯還飄著龍井茶香,杯沿的老繭是抗戰時期握步槍留下的;
二舅媽周婉茹剛把一塊剔去魚刺的鱸魚放進笑笑碗裏,袖口別著的碎花手帕是 1993 年上海紡織品展銷會買的限量款 ——
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林凡和笑笑的臉上。
那目光裏,有曆經抗美援朝、邊境衝突後的滄桑通透,有看著女兒小時候及長大後的慈愛,更有執掌蘇家三十餘年沉澱的一家之主的沉穩。
“今天這頓飯,吃得好。”
蘇振邦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常年在軍部指揮作戰的天然威嚴,穿透力極強。
1994 年的軍區大院裏,幹部家庭的聚餐從無喧嘩,可這話一出口,整個宴會廳還是瞬間靜得能聽見水晶吊燈上垂墜的玻璃珠輕微碰撞聲 ——
連剛咬了一口糖醋排骨的笑笑都停下動作,眨著大眼睛,好奇地望著這位平時總在書房看軍事地圖的姥爺。
他先是轉向坐在主位的蘇老太爺,微微頷首,指節分明的手輕輕碰了碰老太爺的茶杯:
“爸,您去年冬天總念叨想讓孩子們常回來,如今這一大家子齊齊整整坐在一起,比您珍藏的 1953 年茅台還讓我心裏踏實。”
老太爺聞言,布滿皺紋的手撫過笑笑的頭頂,那雙手曾在 1948 年的戰壕裏給傷員包紮,此刻卻溫柔得能接住孩子掉落的飯粒。
接著,蘇振邦的目光轉向林凡,身體微微前傾,語氣比剛才鄭重了三分 ——
林凡注意到,姥爺的軍裝上還別著 1992 年全軍裝備建設先進個人的徽章,金屬光澤在暖光下格外明亮:“林凡,剛才瑾華說你辛苦了,這是實話。
我上周去裝備部下屬的修理廠考察,還聽人提起,你去年冬天為了修一台故障雷達,在零下 15 度的車間裏熬了三個通宵,連年夜飯都是啃的冷饅頭。
但作為晚晴的父親,作為笑笑的姥爺,我更想對你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在晚晴 1991 年那場大病(當時急性心肌炎住院三個月,差點沒挺過來)最艱難的時候,辭掉國營廠的鐵飯碗,白天打三份零工湊醫藥費,晚上在病床前守著;
謝謝你,在她身體沒恢複好、沒法工作的時候,用你那點修電器的手藝掙的錢,給笑笑買 1993 年剛引進的‘娃哈哈 AD 鈣奶’,還把租的小單間收拾得比軍區家屬樓還幹淨 ——
你用單薄的肩膀,為我的外孫女撐起了一個家。這份情義,這份擔當,蘇家記在心裏,比記我當年繳獲的敵軍望遠鏡還清楚。”
蘇振邦的話語清晰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他平時部署任務那樣擲地有聲,敲在眾人的心坎上。坐在林凡身邊的小舅子,指尖悄悄攥住了他的手 ——
他想起姐姐說的, 1992 年林凡帶笑笑去動物園,為了省下門票錢,自己在門外等了三個小時,隻買了一根冰棍給孩子;想起他把唯一的雞蛋羹全喂給笑笑,說自己 “不愛吃雞蛋”。
“晚晴當初非要嫁給你,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是沒意見。
1990 年那會兒,誰不盼著孩子找個門當戶對的 —— 瑾華娶的是軍區政委的女兒,瑾國的愛人是市教育局的幹部,
你當時隻是個國營廠的維修技工,連套像樣的房子都沒有。
我們不解,甚至痛心,覺得晚晴是自找苦吃。
但今天看到你,看到笑笑把掉在桌上的米粒撿起來放進自己碗裏(怕浪費糧食),看到她主動給太爺爺捶背、還知道用小拳頭避開太爺爺的老腰,我明白了。
晚晴看中的,不是家世背景,不是有沒有‘三大件’(1994 年結婚熱門的冰箱、彩電、洗衣機),而是一個人最寶貴的品質 —— 責任和真心。”
他停頓片刻,端起麵前的白瓷酒杯(杯身上印著 “八一” 軍徽,是 1990 年部隊建軍節的紀念品),緩緩站了起來。
這個動作讓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 —— 蘇瑾華是軍級幹部,平時在部隊裏習慣了挺直腰板,此刻卻坐得更直;
蘇靜婉是上海市同濟醫院副院長,平時見慣了大風大浪,此刻也放下了手中的湯匙。
“過去的事,就讓它像 1993 年夏天的洪水那樣,過去了就不再提。從今天起,這裏就是你的家。”
“我們蘇家,在外人看來,是有點門第 ——
你可能也聽說過,去年有個企業家想托關係找我批裝備零件,提著一筐人參來,我讓警衛員原封不動送回去了。
我們是有規矩,比如吃飯不能吧唧嘴、長輩沒動筷晚輩不能先吃,但對自家人,最看重的永遠是人品和真心。
你知道嗎?
上個月軍區家屬院評選‘五好家庭’,有戶人家因為丈夫不孝順老人,就算家裏有兩台彩電,也沒評上。
你為這個家,補上了最重要的一塊 ——
晚晴和笑笑缺的那份安穩,蘇家缺的那份煙火氣。
這杯酒,我敬你,歡迎你,我的孩子,回家。”
蘇振邦這番話,語調沉穩,沒有多餘的煽情,卻比任何豪言壯語都真摯。
林凡聞言,立刻再次起身,雙手緊緊捧著酒杯 ——
那酒杯是他第一次來蘇家時用的,當時他緊張得差點把酒杯摔了 ——
深深鞠躬,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爸…… 謝謝您。
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不會辜負晚晴,更會竭盡全力,讓笑笑每天都能像今天這樣開心。”
“叮 ——”
酒杯碰撞的清脆聲響裏,晚宴的氣氛像燒到了沸點。
笑笑成了絕對的焦點。
她指著盤子裏的豌豆,小眉頭皺著,像個小大人似的問:
“爸爸,這是豆科植物的種子對不對?
你上次給我看的《兒童植物圖鑒》(1992 年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當時全國發行量不足 5 萬冊)裏寫過!”
在座的人都笑了,蘇老太爺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了縫,把自己咬過一口的饅頭瓣遞給她 ——
那饅頭是家裏保姆用老麵發的,比外麵糧店買的白麵饅頭更有嚼勁。
笑笑接過,又踮著腳遞給周婉茹:
“二舅媽,你昨天說肚子不舒服,這個饅頭是全麥的,膳食纖維含量高,您多吃點,爸爸說膳食纖維能幫肚子‘工作’。”
1994 年,大部分人還隻知道 “吃飽”,很少關注 “吃好”,笑笑的話讓周婉茹愣了愣,隨即接過饅頭,眼眶有點紅 ——
她確實因為工作忙,經常便秘,昨天隻是隨口跟蘇晚晴提了一句,沒想到孩子記在了心裏。
這孩子,
不僅繼承了母親蘇晚晴的杏眼和高鼻梁,還透著一股超越年齡的敏銳 ——
比如她會數餐桌上有多少塊紅燒肉,說 “每人三塊,不多不少”;
會看姥爺的軍裝徽章,問
“這是不是代表姥爺很厲害”——
這分明是林凡平時帶她時,潛移默化的 “數據分析” 思維:林凡修電器時,總喜歡跟笑笑說 “先數清楚有多少個零件,再找問題”;
給她講故事時,會讓她 “數清楚有幾隻小動物”。
家宴尾聲,保姆張嬸推著一個三層高的奶油蛋糕進來,蛋糕上的裱花用的是當時稀罕的進口奶油 ——
1994 年,國內奶油產量低,進口奶油要憑外匯券才能買到,蘇家為了這個蛋糕,專門托人從友誼商店訂的。
最精致的是蛋糕表麵,用黑巧克力寫著 “歡迎回家” 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蘇老太爺看了,笑著說:“這字仿得還挺像,我年輕時候在部隊寫標語,比這還剛勁。”
秦淑慧(蘇振邦的妻子)笑著站起來,手裏拿著一塊剛切好的蛋糕,聲音裏滿是歡喜:
“雖然不是生日,但今天比任何生日都重要 ——1991 年晚晴生病,笑笑才一歲多,跟著林凡在出租屋裏過的年;
1992 年林凡下崗,一家人連頓像樣的年夜飯都沒吃。現在好了,是我們蘇家的寶貝笑笑正式回家的日子,也是林凡這個好女婿回家的日子!”
有人點上了四根小蠟燭 —— 對應笑笑四歲的年紀,1994 年市麵上還沒有生日蠟燭套裝,這幾根還是蘇靜婉從醫院藥房拿的醫用石蠟蠟燭,點燃後,暖黃的光映著每個人的笑臉。
大家拍著手,即興唱起了改編的《歡迎曲》—— 調子是當時流行的《歌唱祖國》的片段,歌詞改成了 “歡迎笑笑回家來,歡迎林凡入家來”。
笑笑坐在秦淑慧懷裏,大眼睛亮晶晶地盯著跳動的燭火,小手還在數蠟燭:“1、2、3……4,正好四根!”
在眾人的鼓勵下,她鼓起小腮幫,像做實驗一樣左右調整角度(平時林凡教她疊紙飛機時,總讓她調整角度找風向),用力一吹 ——
蠟燭全滅了,滿堂的掌聲與笑聲交織在一起,比當時大院裏放的電影散場時的喧嘩還熱鬧。
這一刻,宴會廳的水晶吊燈是上海燈具廠 1993 年生產的 “明珠係列”,光線是柔和的暖光(當時還沒有 “3000K 色溫” 的說法,大家隻說 “像曬太陽一樣舒服”);
笑聲是發自肺腑的 —— 蘇瑾華平時在部隊嚴肅慣了,此刻卻笑得露出了牙;親情是濃得化不開的 ——
蘇靜婉把剝好的橘子瓣塞進笑笑嘴裏,說 “這是南方剛運過來的蜜橘,比北方的凍梨甜”。
林凡望著眼前的一切,鼻尖忽然有些發酸。
那種不真實感像裹著天鵝絨的暖流,一點點漫過心口 ——
他想起 1993 年冬天,笑笑發燒到 39 度,他沒錢打車,抱著孩子在雪地裏走了兩站地,到兒童醫院時,孩子的小臉都凍紅了;
想起他下崗後,去勞務市場找活幹,有人嫌他 “沒背景、沒文化”,把他的工具箱都打翻了。
他曾以為,蘇家這樣盤根錯節於華夏頂層的家族,於他而言是遙不可及的雲端 ——他以為他們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
財富上,不能匹配;權力上,蘇家能輕鬆解決孩子上學、看病的問題,他為了笑笑上幼兒園,跑了五家單位才找到名額;
社交圈層上,蘇家來往的都是幹部、醫生、教師,他認識的隻有修理廠的工友。
卻沒想到,此刻他們正用最樸實無華卻又極致講究的方式,向他敞開了懷抱 ——
秦淑慧給他縫了一件新的中山裝(用的是北京綢布廠 1994 年的新麵料),說 “以後見長輩要穿得整齊點”;
蘇老太爺把自己戴了幾十年的老懷表送給笑笑,說 “這表走得準,以後讓孩子學會守時”。
笑笑的乖巧可愛與聰慧,是打開這扇沉重門扉最有效的鑰匙 ——
她會記得每個長輩的喜好(知道太爺爺愛喝龍井,二舅媽愛啃豬蹄),會用稚嫩的語言化解尷尬(上次蘇瑾國批評林凡 “不會用公筷”,笑笑說 “爸爸下次會記得的,我監督他”);
而他自己的堅韌、細致(每天給笑笑記生長發育日記,身高體重都標得清清楚楚,符合 1994 年 WHO 兒童生長標準)
擔當以及對女兒毫無保留的愛,尤其是姥爺蘇振邦那番擲地有聲的發言,徹底奠定了他在這個家族中被尊重和接納的地位。
這種尊重,不是源於他有沒有錢、有沒有權,而是源於他作為一個父親和丈夫的人格力量;
就像蘇振邦說的 “在部隊,我們看的是能不能扛槍打仗;在家裏,我們看的是能不能扛事、能不能愛人”。
晚宴散去時,已經是晚上 10 點多。
各位長輩離開前,都忍不住又抱了抱笑笑,叮囑的話語也更具象化了。
蘇瑾華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副官的 BP 機號碼(1994 年手機還不普及,團級幹部才配有 BP 機):
“以後常帶孩子回大院,軍區的兒童樂園上個月剛翻新完,設施都是按軍工標準做的 —— 滑梯的護欄間距小於 8 厘米,防止孩子卡手;
地麵鋪的是橡膠墊,比市麵上的水泥地安全多了。上次市裏的遊樂園還出了滑梯斷裂的事故(1994 年 3 月,燕京某遊樂園滑梯因材質不合格斷裂,導致兩名兒童受傷),我們這的安全標準比市麵上高 30%,你放心。”
蘇瑾國遞過一張銅版紙名片,上麵隻有他的姓名和辦公電話,沒有任何頭銜:
“市裏下個月要出台新的義務教育政策(1994 年《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剛實施,各地正在製定細則),笑笑明年上小學,需要了解政策或者找學校,打這個電話找李秘書。
還有,你要是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比如被人刁難,也可以找他,別自己扛著。”
蘇靜婉從包裏拿出一本《兒童健康手冊》(1994 年衛生部印發,全國統一版本),在上麵寫了笑笑的出生日期和過敏史:
“笑笑的生長發育數據,你每個月記一次,定期發給我 —— 身高要是低於同年齡兒童平均水平(1994 年 8 歲女童平均身高 128 厘米),咱們就及時調理。
衣服尺碼小了,直接告訴品牌顧問,是我朋友開的童裝店,他們會按笑笑的尺寸定製,比商場買的合身。”
最後走的是蘇瑾瑜,他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眼中滿是欣慰的笑意:
“看吧,我早就說過,真誠和努力比任何背景都更有力量。爸今天的話,就是最好的定心丸,以後有我們在,沒人敢欺負你們父女倆。都會好的。”
林凡抱著已經昏昏欲睡的笑笑站在庭院裏,小家夥的小腦袋靠在他肩頭,呼吸均勻,帶著淡淡的奶香(喝的是當時剛上市的 “伊利純牛奶”,林凡平時舍不得喝,都留給孩子)。
夜風吹過,帶著西府海棠的清香 —— 這棵海棠是蘇老太爺 1950 年種的,每年 4 月中旬都開花,花瓣落在林凡的肩膀上,像粉色的小蝴蝶。
庭院裏的地燈是軍用剩餘物資改造的,暖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到門口的老槐樹下。
燕京的秋夜(1994 年 4 月中旬,燕京還帶著春寒,當地人習慣叫 “倒春寒”)有些微涼,可林凡的心卻像揣著個暖爐,滾燙滾燙的。
他知道,這場家宴不僅是對笑笑的歡迎,姥爺蘇振邦那番情真意切、分量千鈞的發言,更是對他林凡身份的最終確認 ——
一種來自家族核心長輩的最高規格的認可,比部隊裏的軍功章還讓他覺得踏實。
從今夜起,他和笑笑不再是漂泊的旅人 ——
不再是那個在出租屋裏數著硬幣過日子的父女,不再是那個去醫院不敢掛專家號的家庭。
他們真正成為了這個龐大而顯赫家族的一部分,盡管未來的路仍需一步步踏實走下去 —— 比如笑笑明年上小學,他要陪著孩子適應新環境;
比如他想自己開一家電器維修店,蘇家已經幫他找好了門麵。
未來的路或許仍有風雨 ——
比如有人會說他 “攀高枝”,比如他還要更努力才能跟上蘇家的節奏。
但此刻,他望著夜空中的點點繁星(1994 年燕京的空氣質量比現在好,能清楚看到北鬥七星),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因為他知道,無論世界如何變幻,一個名為 “家” 的最溫暖、最堅實的港灣,終於在他們麵前,清晰地展開了懷抱。
這個港灣,不僅有愛 ——
有秦淑慧縫的中山裝,有蘇老太爺的老懷表;還有理解 ——
理解他過去的艱難,理解他現在的努力;
更有尊重 —— 尊重他的人格,尊重他的付出。
而這一切的起點,都是姥爺蘇振邦那句 “這裏就是你的家”——
那句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和笑笑曾經灰暗的路,更帶來了足以支撐他們走下去的磅礴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