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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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裴醫生,這位是小程警員,辦理莫宇業案件期間,他經常過來陪逢春聊天,平常他工作忙,今天輪休就正好來看看逢春。”
    陸婉自然地充當中間人的角色,幫程以嘉和裴書宴互相介紹。
    “小程警員,這位是裴醫生,逢春因為莫宇業的事情有了心理障礙,景堯的情緒也不太好,裴醫生會負責這兩個孩子的心理治療。”
    聽到莫逢春有心理障礙,程以嘉霎時想起莫逢春曾經用灑落的飲料,去形容莫宇業墜樓的情形。
    外表的陰鬱沉默,遮蓋了她的無安全感,當初他為了錄口供,經常去看望她,莫逢春不說話,他就絮絮叨叨個不停。
    程以嘉想得到莫逢春的信任,一方麵是任務,一方麵也是真的關心她。
    莫逢春總是麵無表情,他本就對社交距離不敏感,與莫逢春的相處中就更容易犯錯。
    這是他的失誤。
    幸好莫逢春早就意識到過於依賴他,隻會在案件結束的時候更痛苦,所以才會在他下意識推進關係時,說出尖銳的話推開他。
    【 …有著不純粹出發點的關心,也是一種別有用心。】
    【 你想知道的我都說過了,任務結束後,你也就不需要來醫院了。】
    【 也就不需要向我提供你所說的,真正的關心了。】
    她說他的關心全部都是假的,言行更是別有用心,所以主動配合流程,隻是想要他盡快離開。
    當時的程以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愧疚地向莫逢春道歉。
    他也明白,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任務結束後,與莫逢春保持距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段插曲理應到此為止,可莫逢春偏偏在他臨走前,說了那句話。
    【 你是不是不會來看我了?】
    哪怕依舊是平淡如水的語調,聽不出多餘情緒,程以嘉的心跳還是亂了半拍。
    兩人那段時間的相處,終究並不是虛假的,莫逢春敏感又警覺,卻並沒有一開始就抗拒他的靠近,隻是保持著沉默,像是天邊飄著的一團烏雲。
    這說明,莫逢春並非像她說的那樣理智,明明什麽都看的清楚,卻還是會下意識貪戀對方的陪伴與關心。
    哪怕那樣的關心,在她看來虛假至極。
    言辭尖銳地推開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是因為心防重以及創傷經曆。
    下意識的挽留,也是她真實的訴求。
    她分明也希望,任務結束後,他依舊會偶爾來看望她。
    當時的程以嘉沒有回應。
    他的情緒亂糟糟,不知道作何反應,下意識就是逃離。
    程以嘉在病房前站了許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麽都沒想,隻是口袋裏的那三顆杏仁,都被他吃完了。
    【 還說不是假惺惺。】
    這句話總是時不時在腦海浮現,程以嘉偶爾會揣測莫逢春當時的表情,但他很快就覺得自己傻兮兮的。
    畢竟,莫逢春總是沒什麽表情的。
    莫逢春覺得,隻要他錄完她的口供,案子能夠了結,他就沒有理由,也絕對不會再來醫院陪她了。
    所以,她指責他別有用心,指責他假惺惺,仿佛當初那一切,都是他在做戲,沒有半分真切與共情。
    【 還說不是假惺惺。】
    她仿佛想透過這句話告訴他,如果想要證明自己不是假惺惺,那就再來看我,告訴我,你的關心並不完全是假的。
    程以嘉買了莫逢春送給他的同款甜杏仁,一小包一小包的透明包裝紙,每袋裏裝著八、九顆。
    他盯著杏仁看了好久,然後拆開吃了一小包,留下一小包,剩下的都分給了同事。
    那就當他是假惺惺吧。
    後續正常看望案情人或許沒什麽不對,但他在這方麵犯過太多次錯,總擔心情況會越來越失控。
    所以還是把控好距離最保險。
    周日輪休,程以嘉原本打算睡個懶覺,但生物鍾作祟,還是沒在床上賴多久。
    冰箱裏還有兩個檸檬,程以嘉拿出一個切片,檸檬香氣清新,他想起了老家大片的檸檬樹,也想起了被莫逢春打翻的飲料。
    於是切片的動作頓住,沾在指腹的汁水微澀。
    【 是沒拿穩,不小心弄灑了嗎?沒事的,我先把這裏清理好,下次再給你帶。】
    莫逢春終究沒喝到他做的檸檬水,他也沒能完全履行自己的約定。
    放置在杯子裏的方形冰塊,在杯壁洇出透明的水珠,程以嘉拿出一顆塞進嘴裏,重新拿起刀切檸檬片。
    隻是,這一次,桌子上多了個杯子。
    他想,人總不能言而無信。
    思緒混亂,程以嘉看向陸婉,沒有立刻跟裴書宴打招呼,而是多問了一句莫逢春的情況。
    “她的情況嚴重嗎?”
    “這…”
    陸婉正要組織措辭,裴書宴已經幫她向程以嘉解釋了。
    “莫同學因為創傷經曆,對親密關係缺乏信任,這種情感投射在了林同學身上,心理上的厭惡造成了她對林同學的生理過敏,所以要進行脫敏治療。”
    程以嘉有些錯愕。
    “還有這種事…所以會很難治療嗎?”
    裴書宴保持著得體的笑容,語調舒緩。
    “可能會有些困難,也需要一段時間,但我一定會幫助莫同學痊愈。”
    莫名不知道該跟裴書宴聊什麽的程以嘉,隻能幹巴巴地回答。
    “那就好。”
    瞧見程以嘉沒什麽想問的了,裴書宴笑意盈盈地主動與他交談。
    “程警員真熱心,已經結案了,還會惦記著案情人。”
    雖說裴書宴這話聽起來是認可他的意思,但程以嘉敏銳地察覺出對方話中有話。
    果然,裴書宴話鋒一轉,眉眼溫和,狀似不經意詢問。
    “程警員是對所有案子裏的案情人都這麽關注嗎?”
    他問完,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問題容易被誤解,所以多解釋了幾句。
    “我的意思是,你們警察本來就很忙,接手的案子估計也多,人的精力有限,程警員如果日常會回訪大部分案情人,那這品質便更難得了,真令我佩服。”
    程以嘉看著裴書宴。
    這人戴著斯文的無框眼鏡,看起來學曆很高,雖然語氣舒緩,言語也溫和妥帖,但話語中的鋒芒以及探究,就像是綿裏藏針,令他格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