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一道道九霄神雷，接連不斷地劈在玉帝的心靈深處。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呼吸，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
    混沌氣流在他的周身瘋狂湧動，激蕩不休，彰顯著他內心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緒。
    背叛天數？
    更改量劫？
    與西方教爭奪氣運？
    這些念頭，他不是沒有過，但都隻敢在心底最深處一閃而過，便被他自己用“天道定數”的枷鎖死死鎖住。
    他不敢。
    因為他是道祖親點的三界主宰，他要維護的是道祖定下的秩序。
    可無盡歲月以來，他這個主宰當得何其憋屈。
    正如林元所言，他空有三界之主的名頭，卻處處受製。西方教那兩位，嘴上說著尊重，可實際上何曾將他放在眼裏？
    那如來，更是隱隱有與他分庭抗禮之勢。
    這口氣，他憋了太久太久。
    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他不僅僅是玉皇大帝，他還是上古妖庭覆滅後，從無數大能中脫穎而出的，昊天！
    林元的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心中塵封已久的枷鎖。
    又像是一顆火種，點燃了他早已冰冷的雄心。
    憑什麽？
    憑什麽朕就要忍？
    憑什麽朕就要看著他西方教做大，來分薄朕的天庭氣運？
    漫長的沉默之後。
    玉帝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眸之中，終於……爆發出了一縷駭人至極的精光。
    那光芒，銳利，冰冷，充滿了帝王的決斷與霸道。
    整個混沌空間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徹底變了。
    “你想怎麽做？”
    玉帝緩緩開口，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死死地盯著林元，仿佛一頭蟄伏了萬古的巨龍，終於睜開了雙眼。
    “你又想從朕這裏，得到什麽？”
    合作的基礎，是利益。
    他要看看，這個敢於挑動天地棋局的神秘人，究竟圖謀什麽。
    見到玉帝終於被自己徹底說動，林元心中也是微微鬆了口氣。
    與虎謀皮，終究是風險巨大。
    不過，這位三界之主，比他想象的還要果決。
    他臉上的銳氣瞬間收斂，重新恢複了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言辭犀利，試圖顛覆三界格局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笑了笑，對著玉帝微微躬身。
    “陛下，我早就說過了。”
    “我，隻是單純看不慣西方教那一套虛偽的說辭罷了。”
    “靈山大興，普天之下皆是佛陀，於我而言，並無半點好處。”
    他攤了攤手，語氣很是隨意。
    “更何況，前不久，那靈山還派人三番兩次上我花果山挑釁。”
    “我與西方教之間，梁子已經結下，仇怨在所難免。”
    “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不是嗎？”
    玉帝聽著這話，眼神微微閃爍，卻沒有盡信。
    這麽簡單的理由，就敢來淩霄殿掀桌子？
    林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繼續補充道。
    “至於我的目的……”
    “很簡單。”
    他迎著玉帝那探究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西方教注意到了我的徒兒，而我不能不管，我尚且不能獨自應對整個西方教，所以想找個盟友！”
    “再者，便是想讓陛下您，看清一個現實。”
    “別被靈山那幫人利用了！”
    “哦？是麽！”
    昊天淡淡的看了林元一眼，那雙蘊含著萬古星辰的眼眸中流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什麽。
    他沒有再多言，隻是喉嚨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冷哼。
    隨即，他寬大的袖袍猛地一揮。
    嗡！
    那包裹著兩人的混沌空間，仿佛一麵被巨力擊碎的鏡子，瞬間崩解成億萬片光影。
    時空的感覺重新回歸，周遭那凝滯的仙神身影，那繚繞的祥雲瑞氣，那莊嚴巍峨的殿宇梁柱，都如潮水般湧了回來。
    林元與玉帝，已然重新回到了淩霄寶殿的中央。
    旁邊那些仙神，也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了林元和玉帝身上。
    就在此時，不少仙神都敏銳地感覺到，大殿之上的氣氛，似乎已經發生了某種天翻地覆的變化。
    尤其是高坐於九龍寶座之上的玉皇大帝。
    他依舊是那個威嚴深重的三界主宰，但眉宇之間，卻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淩厲與決絕，仿佛一柄塵封已久的帝道之劍，終於拭去了塵埃，露出了它足以斬破天地的鋒芒。
    “咳。”
    就在這時，昊天清了清嗓子，聲音不大，卻如同天道綸音，清晰地回響在每個人的耳畔。
    “方才，林元道友已將那妖猴孫悟空大鬧地府一事的前因後果，與朕詳說分明。”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殿下群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此事，事出有因。”
    此言一出，滿殿仙神皆是心頭一跳，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事出有因？
    還能有什麽因？不就是妖猴行凶，目無法紀嗎？
    然而，玉帝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那孫悟空，乃是昔年女媧娘娘補天所遺的一塊五彩仙石所化，是為天生石猴，得天地造化，鍾日月之精華。”
    “此猴根腳非凡，更是於林元道友此處學得一身通天徹地之神通，能躲三災利害，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其陽壽，本就不歸地府管轄。”
    “地府鬼差不明就裏，強行勾其魂魄，這才引得一場誤會，致使那猴頭心生怒火，大鬧森羅，情有可原。”
    轟！
    這番話，不亞於一道紫霄神雷在淩霄殿內炸開。
    所有仙君神將，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懵了。
    情……情有可原？
    誤會？
    一個個仙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最重天規，最講秩序的玉皇大帝嗎？
    一個妖猴，毀了生死簿，打了鬼差，鬧得地府天翻地覆，就這麽輕飄飄一句“情有可原”就帶過去了？
    這……這是什麽道理？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或驚愕，或探究，或忌憚，齊刷刷地匯聚到了那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林元。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玉帝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唯一的變數，就是這個被單獨帶走問話的林元。
    他到底對陛下說了什麽？
    是何等驚世駭俗的言論，才能讓三界主宰，公然為一隻妖猴站台？
    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瞬間，林元在眾仙神心中的形象，變得愈發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