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然後就出事了……”
    通背猿猴的聲音都在發抖。
    “那些妖王，回了自己的老家之後，好多……好多就再也沒回來。”
    “牛魔王他們帶著手底下的妖兵回來後，發現少了那麽多人，一開始還以為是那些家夥膽小，背信棄義，臨陣脫逃了。”
    “大王不信，說那些妖王雖然各有心思，但不至於如此。”
    “於是，他就和牛魔王他們，親自找了過去……”
    說到這裏，通背猿猴的聲音戛然而止，渾濁的老眼中，滿是恐懼。
    林元的心，也跟著沉到了穀底。
    他幾乎已經猜到了結果。
    “他們看到了什麽？”
    他的聲音沙啞了幾分。
    通背猿猴猛地抬起頭，臉上滿是悲憤。
    “那些沒回來的妖王，他們的洞府，全都被血洗了！”
    “活下來的小妖說，看到滿天的佛光，聽到陣陣梵音……”
    “有些妖王，直接被殺了，連元神都沒能逃出來！”
    “還有更多的，是被……被那些光頭和尚給強行‘渡’走了！”
    “渡走？”
    林元咀嚼著這兩個字，一股冰冷的殺意，自他心底最深處，轟然升騰。
    他的眼神，冷得像是九幽之下的寒冰。
    “是誰幹的？”
    通背猿猴被他這眼神看得一個哆嗦，顫巍巍地答道。
    “是……是西方教！”
    “那些禿驢，打著‘降妖除魔，為民除害’的旗號，趁著各位妖王返回各自領地，力量分散的時候，突然發難！”
    “他們說……說那些妖王都是為禍一方的邪魔，將他們殺了是替天行道，將他們收服，則是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放屁！”
    林元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他之前收服的那些妖王，雖算不上什麽善類，但自從歸順花果山，得了他的功法和告誡，一個個都在山中潛心修行，哪裏還有空去“為禍一方”？
    這分明就是栽贓陷害！
    好一個西方教。
    明麵上與世無爭，慈悲為懷，背地裏下起手來，卻是如此的陰狠毒辣。
    釜底抽薪。
    這一招，當真是又準又狠。
    他林元前腳剛被引上天庭，他們後腳就對他麾下的勢力進行了一次精準的清洗。
    殺雞儆猴，剪除羽翼。
    “之後呢，悟空和牛魔王他們跟對方動手了？”
    林元壓抑著心中翻騰的殺氣，繼續問道。
    “大王和牛魔王他們……看到那般慘狀，當場就發飆了！”
    通背猿猴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焦急和擔憂。
    “他們順著那些禿驢留下的蹤跡，整合了剩下所有妖王的人馬，就那麽……就那麽直接追殺過去了！”
    “他們說，定要為死去的兄弟們，討一個公道！”
    “他們離開花果山，都快一個月了，現在還是一點消息都還沒傳回來呢！”
    通背猿猴說完，整個水簾洞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元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一尊石化的雕像。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內心，此刻已是怒海滔天。
    好一個西方教，表麵上道貌岸然，實則陰險卑鄙，各種陰招層出不窮！
    這件事情，恐怕大條了。
    孫悟空他們此去，麵對的絕不僅僅是幾個羅漢、菩薩那麽簡單。
    這必然是西方教布下的一個局。
    “嗬。”
    一聲極輕的冷笑，從林元的唇邊溢出。
    笑容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西方教……”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仿佛穿透了水簾洞的穹頂，望向了遙遠的西方靈山。
    “你們，當真以為吃定我了？”
    話音未落，林元心中又猛地一動，忽然想到了什麽。
    “對了，敖烈呢？他知道這件事嗎？龍族那邊，是什麽反應？”
    林元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敖烈是他的弟子。
    而此前，四海龍族，名義上已經歸附於他。
    若是自己的弟子和盟友在外浴血奮戰，龍族卻在背後隔岸觀火……
    那可就別怪他，不念舊情了。
    林元眸光微斂，一絲森然的寒意在眼底深處悄然凝聚。
    通背猿猴似乎感受到了這股令人窒息的殺機，蒼老的身軀又是一抖，連忙回話。
    “回仙師！龍族……龍族出手了！”
    老猴子不敢有絲毫隱瞞，急切地說道。
    “敖烈公子回到西海之後，立刻便將此事稟報給了西海龍王。”
    “西海龍王也馬上派出了援手，具體多少不清楚，但聽九公主殿下身邊的小妖說，此次龍族派出的，至少有數位真仙境界的長老！”
    “他們得知大王和牛魔王他們的去向後，便立刻追了上去！”
    “就連九公主殿下，也……也跟著一起去了。”
    通背猿猴說到最後，聲音又低了下去，帶著幾分擔憂，畢竟他們已經出去很長時間了，卻還是沒有回來。
    林元緊繃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幾分。
    還好。
    龍族沒有讓他失望。
    不過，連龍族的真仙長老都出動了，卻至今沒有消息傳回。
    這反而說明，孫悟空他們麵對的敵人，遠比想象中要棘手。
    同時，也更加印證了他的猜想：這一切，恐怕就是西方教故意給他們挖的陷阱。
    “嗬。”
    林元再次發出一聲冷笑，這一次，那笑聲中的殺意，再也毫不掩飾。
    好一個西方教。
    既然你們要撕破臉皮，那便徹底撕個幹淨。
    “你們守好花果山。”
    林元丟下一句簡短的命令，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我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
    通背猿猴身軀一震，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是！老猴遵命！”
    林元不再多言。
    他身形一晃，已然出現在了水簾洞之外。
    燦爛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卻驅不散他眉宇間那化不開的寒霜。
    他立於山巔，雙目微閉。
    神念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地散開，瞬息之間便朝著四周四散而去。
    他在尋找感應孫悟空等人所在的方向。
    虛空中，仿佛有無數條看不見的絲線，在林元的神念牽引下，紛紛指向了同一個遙遠的方向。
    找到了。
    林元猛地睜開雙眼。
    眸中沒有絲毫波瀾，隻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一步踏出。
    腳下的空間，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一顆石子，蕩開一圈圈無形的漣漪。
    下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
    當林元的視線再次清晰時，已然身處一片陌生的天地。
    下方是連綿不絕的黑色山脈，如同一頭頭匍匐在大地上的遠古凶獸，散發著蒼涼與死寂。
    而在山脈的中央，嵌著一汪巨大無比的湖泊。
    湖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蒸騰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玄水潭。
    蛟魔王的故地。
    然而此刻，這片原本幽靜的水域，卻早已被震天的喊殺聲和刺鼻的血腥味所籠罩。
    林元的目光，瞬間鎖定在了湖泊的中心。
    那裏，一場慘烈至極的追殺戰，正在上演。
    一群身披金色袈裟，腦後懸著佛光，麵容寶相莊嚴的佛陀、羅漢，正結成一座玄奧的陣法，將一群妖族和龍族團團圍困。
    而被圍困在中央的，正是孫悟空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