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賀知章:長的漂亮的人,總是會有幾分好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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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宅,不是東宮。
    雖然院落深重,一眼看不到盡頭,但相比於東宮,這裏要縮水太多了。
    除夕夜,太子宅中掛滿了紅綢桃符,一陣陣的香氣傳來,遠處的宮燈之下,宮人來往,腳步窸窣,匆匆準備宴席佳肴。
    ……
    越過前堂,進入中院。
    燈火通明的中堂出現在眼前。
    紅燈高掛,福字滿堂。
    韋堅在前麵走著,韋諒和母親薑氏跟在後麵,看起來都有些拘束。
    不過在韋諒的記憶中,東宮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畢竟太子宅的女主人太子妃,是他的親姑母。
    太子宅畢竟也不是東宮,除了門口進出查的嚴一些以外,內院相對要寬鬆的多。
    中堂寬闊,雖然不是殿宇形製,但內部陳列卻不遜色東宮。
    廊柱帷帳,高紅金燭。
    殿中此時已經有十餘名侍女站立兩側,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名身穿緋袍,略帶老態的內侍,有些奇怪的站在中堂左側桌幾後,麵露無奈。
    因為此刻,整個中堂之內,已經有一個人坐在桌幾之後,毫不在意形象的喝酒品茗,一杯又一杯,不停的入喉。
    身穿紫袍,頭發發白,麵色肆意,品酒之間眼神有些迷離,袖口沾著縷縷酒漬,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喝了有多少。
    韋堅對著韋諒和薑氏,然後帶著他們一起來到了老者身前,然後拱手道:“下官韋堅,見過賀監,賀監新年安康。”
    太子賓客、銀青光祿大夫兼正授秘書監,賀知章。
    賀知章有些恍惚的抬頭,看了韋堅一眼,點頭道:“新年安康,原來是子全啊,你來的早了。”
    “不算早了。”韋堅有些無奈,隨後他側身看向韋諒道:“大郎,來見過賀監。”
    韋諒上前,認真拱手上揖道:“學生韋諒,見過賀監,賀監,新年安康。”
    “新年安康!”賀知章隨意偏頭看向韋諒,一眼之後,目光卻有些清醒了過來:“風姿特秀,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天質自然,翩翩少年啊。”
    “賀監過獎了。”韋諒有些受寵若驚的拱手。
    賀知章擺擺手道:“老夫見過張易之與張昌宗兄弟,你比他們還要出色幾分,而且為人多英氣壯誌,這是他們所不及了。”
    “多謝賀監。”韋諒趕緊躬身。
    “年輕人,長的漂亮,總是會有幾分好運的。”賀知章一時間有些感慨。
    韋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張昌宗張易之兄弟雖是武後男寵,但他們後來一度執掌奉宸府。
    奉宸府實際上是武後建立的,類似北門學士控製天下的組織,而不是什麽男寵後宮。
    武後有奉宸府,同一時間還有左右奉宸衛,實際上就是左右千牛衛,負責監察天下。
    這裏麵很是有幾分玄機。
    韋諒將來總不能做到像張昌宗張易之兄弟那樣,執掌內庭密衛的重權吧。
    ……
    “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冬日裏受了寒潮,之後一場大病,這好了之後,人倒是變好看了不少。”韋堅在一旁笑著答話,人高興不少,目光卻是看向了韋諒。
    在家中的時候,日日看著也沒有覺察出什麽來,但到了太子宅,卻總有人說韋諒風姿俊逸。
    韋堅也這才察覺到兒子的不同。
    其實人還是那個人,但衣著打扮的一些細節,還有動靜之間的氣質,加上又是神態溫潤的少年郎,這才給人幾分好看。
    韋諒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穿越以來,兩世記憶融合,不自覺地就帶出一些不同,有了一些風采。
    賀知章笑著點點頭,看著韋諒,他又平靜下來,意味深長的說道:“少年人,為人俊朗,氣質殊勝,這很難得,關鍵是要多年心氣不減,老夫問你一個問題,你可答可不答!”
    “賀監請講。”韋諒神色謹慎,然後認真拱手。
    “月前,吐蕃突襲達化縣,屠城,然後又陷石堡城。”賀知章看著韋諒,問道:“年輕人,你覺得大唐應該如何應對?”
    “賀監。”韋堅神色有些發急,忍不住的打斷賀知章,目光微微瞥向站在賀知章側後的內侍。
    內侍麵色微沉,手指卻在輕輕顫抖。
    賀知章擺擺手,說道:“不用擔心,聖人我比你了解,他也想聽聽年輕人的說法。”
    韋諒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賀知章怎麽現在這時候問這個問題,他的呼吸一瞬間輕了起來。
    中堂之內,一時間氣氛有些詭異的安靜。
    賀知章說的,是上個月,吐蕃出動四十萬大軍,攻陷了廓州達化縣,盡屠城內軍民,隨後向石堡城發起進攻。
    石堡城本是易守難攻之地,但因為蓋嘉運放鬆了警惕,結果輕易地就被吐蕃軍攻占。
    蓋嘉運反擊,但卻始終奪不回石堡城,讓這個重要的戰略要點落入到了吐蕃人的手裏。
    消息傳到了長安城,李隆基憤怒無比,如果不是現在已經是年底冬日,說不定他早就派兵奪回石堡城了。
    這些事情,如今在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
    隻是賀知章現在這麽問,而父親韋堅的神態卻有些超出的緊張,難道這裏麵東宮要做些什麽?
    ……
    韋諒目光掃過賀知章身後的內侍。
    東宮內侍少監程文遠。
    相比於李輔國更偏向太子李亨,程文遠卻很忠誠於李隆基。
    “賀監。”韋諒拱手,沉吟著說道:“前漢有言,凡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歸漢土,如今大唐鼎盛,國祚強大,吐蕃敢悍捋虎須,屠我國民,占我城池,別說是反擊,就是殺入吐穀渾舊地,殺入吐蕃國境,甚至占領吐蕃,也是當然。”
    “但是……”賀知章輕輕抬頭,眯著眼睛看著韋諒。
    韋諒來自未來,對石堡城的有過一定了解,他目光一閃,麵色凝重的躬身:“學生對軍前詳情知曉並不多,但也明白石堡城地勢險峻,易守難攻,甚至一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都有些描述不足,再加上高原地形特殊,所以以學生愚見,石堡城要奪,但需要尋時間,尋戰機,不應強攻硬取,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什麽?”賀知章忍不住的追問。
    “應當先守。”韋諒有些無奈的拱手,道:“此次吐蕃突然集中四十萬大軍突襲鄯州,學生總覺得不對,四十萬,幾乎可以說是傾國而來,在沒有弄清楚吐蕃原因和目的之前,應該以穩守為主,同時從西吐穀渾之地,沙肅,還有黃河道,甚至是沙州四麵出擊,打亂吐蕃部署,而不是如他們所想的去攻石堡城……”
    “說的好。”一個豪爽的聲音從東廂房方向傳來。
    韋諒下意識的側身,看向東廂房方向,就見一名身穿紫色長袍,鬢角帶著一抹刀痕的雄長身影,直接走了過來。
    太子義兄,朔方節度使、權知河東節度使、攝禦史大夫、雲麾將軍,當朝名將王忠嗣。
    在王忠嗣的身後,一身朱紅色團龍圓領袍,頭頂金冠,身形修長的太子李亨,有些苦笑無奈的跟在了王忠嗣的身後。
    神色溫和的太子妃韋氏,還有幾名年少的兒女跟在後方。
    “殿下!”殿中眾人齊齊對著李亨拱手行禮,然後對著韋氏拱手行禮道:“見過太子妃。”
    “都平身吧。”李亨擺擺手,目光看向王忠嗣。
    王忠嗣此刻來到了韋諒身前,目光上下的打量著他,問道:“你也覺得吐蕃內部出了問題?”
    韋諒眉頭一跳,小心拱手道:“兵法有言,知自知彼,百戰不殆,吐蕃人傾國力而來,沒有足夠的理由是說不通的,下官以為,他們內部肯定出了什麽問題,然後急於要做什麽,所以在這些情況弄清楚之前,對於易守難攻的石堡城,還是緩一緩,看看能不能從其他方向,先打亂吐蕃人的部署。”
    王忠嗣側頭看向韋堅,問道:“這是你教他的。”
    韋堅微微拱手,然後搖頭道:“軍前的情況,下官可不敢在家中亂說,至於其他,或許是大郎在千牛衛聽到什麽的吧,他現在是左千牛衛千牛備身。”
    “薛暢可沒有這份本事。”王忠嗣目光上下打量著韋諒,點頭道:“高蔭子弟,年少,姿容美麗,的確是千牛備身的料子,不過你是覺得他們內部出了問題的,若是讓你猜,你覺得吐蕃內部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韋諒一愣,隨即苦笑道:“大將軍,下官如何知曉千裏之外的事情,不過是覺得吐蕃行動不對罷了。”
    “好了,別為難一個孩子了。”李亨有些好笑的走過來,拍了拍王忠嗣的肩膀,王忠嗣醒悟過來,然後拱手後退一步。
    李亨看著韋諒,有些驚訝的點頭道:“有些時日不見,沒想到大郎竟然也有了良才,不過良才也需要雕琢,未來怎樣,想過了嗎?”
    “臣想過了。”韋諒拱手,說道:“若是未來幾年有機會,就順著機會走,若是沒有機會的話,就考一考製舉。”
    李亨一愣,隨即說道:“製舉可不好考,你心中是有什麽目標了嗎?”
    “殿下,臣想考禦史,監察禦史,或者殿中侍禦史。”韋諒一句話做的很直接,很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