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盛世還在繼續,但盛世在走向滅亡(求推薦票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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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仁坊,韋府。
紅燈高掛,夜色靜謐。
庭廊之間,韋諒腳步匆匆地朝書房而去。
四周路過的侍女,停步站在一側福身。
韋諒淡淡地點頭,然後繼續前行。
他剛剛回府,就遇到了父親韋堅留在門房的人。
他身上的盔甲,還有腰間的千牛刀,都還沒有來得及卸下,隻能匆匆往書房而去。
站在書房門前,韋諒停步,稍微整理衣著,神色清醒,這才邁步走進房中,對著坐在桌案之後的韋堅拱手道:“阿耶!”
“嗯!”韋堅微微擺手,問道:“今日陛下召見了?”
“是!”韋諒放鬆下來,點頭道:“今日午後,是大將軍先召見,然後陛下又叫了過去。”
“是因為你和郡主的婚事?”韋堅抬起頭,看著韋諒道:“所以陛下加授你的散官到朝議郎?”
朝議郎雖隻是正六品上的散官,而且韋諒之前是正七品上的散官朝請郎,算起來也不過隻是升了一等,但事情不能那麽看。
朝中有規製,五品之上官員可蔭一子為九品官。
朝議郎為正六品上的散官,恰好在這條線上,隻要跨過這一條線,將來韋諒的兒子不管如何,就都有九品的官身伴身。
雖然依舊可能隻是從九品下的散官,但有俸祿可食。
一切已經不同。
五品以上,在官場上就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
哪怕僅僅是散官。
“不是!”韋諒搖頭,說道:“陛下召見另有他事,事後囑咐,今日之事不得對外而言,兒也是和程若水相聚的時候,聽他所言,才知道和郡主婚事已經在宮中傳了開來。”
韋諒授封朝議郎,必然要有一個合理的理由,寒潮的事情不能提,那他和和政郡主的婚事,自然就被當做擋箭牌拿了出來。
和政郡主雖然是太子的女兒,但終究是庶女而已。
在皇帝的眼裏,隻有太子,太子的嫡子嫡女,才值得他關注。
畢竟李隆基有太多的兒子和孫子了。
韋堅緩緩的點頭,琢磨韋諒話裏的意思。
皇帝今日召見韋諒,是有其他的事情,而這件事情,皇帝讓他不要對外說。
韋堅忍不住的抬頭,想要問什麽,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皇帝讓高力士用和韋諒和政郡主的婚事,來擋住他人的嘴,自然是不想要別人問他和韋諒說了什麽,甚至皇帝下了禁口令。
不許韋諒對外泄露進入朝見之言。
甚至包括韋堅。
韋堅一驚,抬頭向韋諒,隨即緩緩的點頭道:“陛下既然如此安排,那麽一切聽陛下安排便是。”
“是!”韋諒認真拱手。
李隆基是不讓他和別人提及今日朝見的內容,但麵對韋堅,韋諒卻是可以將李隆基不讓提這件事,說出來。
君臣父子,也算是都有交代了。
……
韋堅明白了過來,有些讚賞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笑著說道:“陛下如此做了,那麽也就是說,你和郡主的婚事,陛下已經點頭認可,日後再難有變數了。”
“是!”韋諒點頭,說道:“其實從太子開口的一瞬間,想要拒絕,便已經不容易拒絕了。”
皇家的好意,不是那麽容易拒絕的。
一旦拒絕了,那麽最後必然會有反噬。
而且不僅僅是皇帝,太子,甚至是整個宗室,隴西李氏,趙郡李氏,都會用異常的目光去打量。
更別說還有那等小人,準備時刻構陷上媚。
尤其還有李林甫這樣的宰相在一旁站著,一旦他們和太子府有了裂痕,將來大變來臨,太子府不能團結,更容易死。
“好吧。”韋堅擺擺手,說道:“這件事便如此吧。”
“喏!”韋諒拱手領命。
“另外,此次你調到了薛暢身邊,家裏還是需要表示什麽的。”韋堅抬頭,輕聲道:“薛家在軍中,勢力不可小覷。”
薛家自薛仁貴,薛衲,薛楚玉父子三人,已經在軍中紮下了極深的根基。
加上他們背靠河東薛氏,力量和影響在軍中極為的龐大。
現在韋諒和薛暢搭上關係,那麽未來韋諒在很多時候就都能夠借助薛家在軍中的聲望行事。
這是好事?
“喏!”韋諒點頭躬身。
京兆韋氏和河東薛家聯姻極多,甚至就連韋諒祖上都有娶薛氏女為妻的。
“這件事你別管了。”韋堅搖搖頭,看向韋諒道:“為父會替你料理妥當的。”
“是!”韋諒躬身,突然,他想到了什麽,抬頭道:“阿耶,今日程若水和兒子提及,薛家和平盧節度使安祿山之間有宿怨?”
“是汾陰縣伯和張守珪的事情吧。”韋堅有些好笑的看著韋諒,擺手道:“別道聽途說,當年汾陰縣伯被免職,雖然的確有救援不利的原因,但不是張守珪,當年那一戰發生在年初,張守珪是年底才調任幽州的,兩家……雖然有些糾結,但並不直接。”
“阿耶!”韋諒敏銳的捕捉到韋堅有過一瞬間的遲疑。
“唉!”韋堅長歎一聲,然後看著韋諒道:“當年平陽郡公主持軍中改革,在並未完成改革之前病故,汾陰縣伯接替改革,十幾年篳路藍縷,逐漸的改革成功,但得罪了太多的人,以至於……”
“軍製改革。”韋諒眼底閃過一絲凝重。
李隆基開元盛世的一大根基,就是完成了府兵製朝募兵製的轉變。
雖然說天下軍費開支狂增,但起碼穩定了下來,並且天下昌盛。
甚至隻要保證大唐軍隊常勝不敗,有源源不斷的繳獲反哺,讓大軍收益大於付出,那麽這種模式就可以不停繼續下去。
大唐永遠昌盛,也不會有什麽安史之亂。
但,這種方式得罪了太多的既得利益,薛楚玉的大敗就是其中之一,同時,募兵製的改革不徹底,留下了大量的隱患。
雖然盛世還在繼續,但盛世在走向滅亡。
韋諒輕輕抬頭,目光直接的看向韋堅道:“阿耶,也就是說,張守珪收攏了幽州那些謀害汾陰縣公的人,而在張守珪倒台之後,安祿山又接手了這部分人,所以,薛家和安祿山之間,才會有仇怨。”
“大體如此,但……”韋堅看著韋諒搖搖頭,鄭重告誡道:“這些事你不準管,起碼不是你現在可以管的……二十年內都不許碰。”
“兒子記住了。”韋諒肅然拱手。
“好了,去歇息吧。”韋堅神色有些沉重的擺擺手。
“喏!”韋諒拱手,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韋堅突然叫住韋諒,見他轉身,這才說道:“陛下畢竟加封,寫本謝恩折吧,讓薛暢幫忙遞過去。”
“喏!”韋諒神色凜然起來,這件事情,他幾乎忘了。
“去吧。”韋堅擺擺手,說道:“好好歇息,日後言語動作小心些。”
“兒記下了,阿耶早些歇息。”韋諒拱手,然後才退出了書房,同時小心的關閉房門。
……
韋堅坐在桌幾之後,神色微微凝重起來。
皇帝雖不讓韋諒將今日殿中之言說出去,但韋堅是能猜出來的。
除夕之前,韋諒一直在韋曲養病,他真正令人在意的,還是和賀知章,王忠嗣說的那些話。
前前後後就那麽一件事,會被皇帝知道。
而且自從除夕之後,韋諒在家裏也找了很多的書在研究些東西。
現在看來,他很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他說的那些話將會帶來巨大的影響。
隻是他可能沒有想到會被皇帝直接召見。
韋堅身體靠後,目光抬起。
那件事情。
王忠嗣提的那件事情,雖然很多東西都是猜測,但毫無疑問,他說服了很多人。
軍中的弊症。
或者更準確的講,隴西沒有力量反撲,貿然反撲隻會損兵折將,隻能以守待攻。
韋堅不知道韋諒當時究竟看到了什麽,但他肯定自己的兒子敏銳的捕捉到了什麽,這才有了今日的麵聖。
皇帝加封,說明了皇帝認可了韋諒的想法。
而韋諒的想法,和王忠嗣是一樣的。
這從另外一個層麵,幫助了他們的計劃。
韋堅的目光落在桌案上一本看起來翻了很多遍的奏本上麵,他的一隻手忍不住的壓了上去,久久沒有移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