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李暐,家國天下,舊日榮光(求推薦票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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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的一聲,棺材鋪的鋪門被直接撞開,緊跟著,金吾校尉周由帶著一整隊的金吾衛直接殺了進去。
    很快,周由就臉色沉了握著長槊走了出來,對著棺材鋪外的崔器搖搖頭,道:“裏麵已經沒人了!”
    “無妨,總會有痕跡留下的。”崔器冷笑一聲,擺擺手,手下的萬年縣積年捕快,立刻衝進棺材鋪。
    ……
    聽著棺材鋪中傳來的搜查聲,韋諒停下腳步,反而是安慶宗,忍不住的帶著手下人靠上前去。
    平盧節度使安祿山的兒子。
    崔器雖然有些不耐煩,但也沒有直接趕人走。
    韋諒轉身,看向柳舜和高任道:“你們兩個從這裏到右相府再走一遍,看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沒有?”
    “喏!”柳舜和高任神色凝重,然後拱手而去。
    轉過身,韋諒挑眉看向前方的棺材鋪,眼底閃過一絲冷嘲,這裏麵能找出有用的東西才怪。
    刺殺宰相,離得這麽近,留下一點痕跡,那些人就會被追查上去,最後誅滅三族。
    他們怎麽可能留下線索。
    韋諒的目光落在了一側的趙冷身上。
    趙冷從相府一直跟了過來,隻是到了棺材鋪前,他又如同之前一樣,帶著手下人冷眼旁觀。
    韋諒一時間有些好奇,崔器和趙冷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能讓他們在現在這個時候,依舊保持隔閡……
    “崔器在開元二十二年參加募兵,入安西都護府,後來參加了平定突騎施一戰,那個時候,他恰好在趙冷的麾下。”一個聲音平靜的在側畔響起。
    韋諒立刻轉身,看清楚來人,他趕緊拱手道:“見過李郎中。”
    一身青色鹿紋長袍的李暐,好奇的問道:“你認識我?”
    “是!”韋諒拱手,說道:“末將值守興慶殿,見過幾次郎中麵聖。”
    韋諒值守興慶殿前,最大的收獲就是將朝中三省六部九寺五監禦史台的頭頭腦腦認了個遍。
    當然有李暐,這種深受皇帝信任的兵部職方司郎中。
    “嗯!”李暐點點頭,上下仔細打量著韋諒,最後看向不遠處趙冷說道:“當年突騎施謀叛,安西都護府其實已提前察覺,並且還是做了準備,但為避免被突騎施提前察覺,所以他們就將前線一部分人留在了原地,然後,他們就被突騎施突襲了。”
    “誘餌!”韋諒身體感到一陣冰冷,隨即他看向趙冷,說道:“肯定中間發生了什麽,兩人反目成仇。”
    “軍前的事情,還能是什麽。”李暐有些悲哀地歎息一聲,說道:“無非就是不該死的人死了,而該死的人卻還活著,剩下的就是仇恨了。”
    韋諒聽得出來,李暐話裏有話,他小心的拱手道:“郎中是如何知道此中諸事的?”
    “因為那個時候,我剛剛升為職方司員外郎,奉命前往安西。”李暐的目光落在趙冷和崔器身上,感慨的說道:“他們的軍功,實際上是經過我手的……他們那一團最後活下來的,也就十個人,如今這十人都在長安。”
    “啊!”韋諒驚愕的看著李暐。
    李暐一時間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
    韋諒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麽,很快,他就拱手道:“郎中,今日為何在這裏?”
    “今日上元節,本來某是約上友人,來平康坊賞燈的,但左相命令下來,便隻能過來看看!”李暐一時間有些無奈。
    他嘴裏的左相,就是侍中兼兵部尚書,牛仙客。
    牛仙客向來唯李林甫馬首是瞻的。
    李林甫遇刺,牛仙客怎麽可能不緊張,不管怎樣,他都是要派人來看看,看看那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可是那人的身份,還有那件盔甲的來曆查出來了?”韋諒有些驚詫的看著李暐。
    “哪有那麽快!”李暐一時間感到有些好笑,說道:“今日是上元節,兵部,工部,還有將作監根本沒人,查,怎麽查?”
    韋諒一愣,苦笑著點頭。
    正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連假,根本不用上值。
    尤其今日是上元節,官員們不是呼朋引伴,就是陪同家人出遊,誰還管什麽右相遇刺啊!
    咦!
    韋諒迅速的收斂神色,看著李暐,不確定的拱手:“之前,刑部侍郎,大理寺少卿,和禦史中丞,都已經來了又離開,郎中何必親自等著?”
    “自然是有能幫的上忙的地方。”稍微停頓,李暐看向韋諒,似笑非笑的說道:“怎麽,看不起職方司?”
    “不敢。”韋諒趕緊拱手,說道:“不過據末將所知,職方司向來用心在邊疆和他國之事上,如今……”
    “那是你弄錯了。”李暐直接搖頭,說道:“邊軍軍情監控不過是職方司職司之一,職方司掌天下山川地理圖冊的繪製和修訂,整個天下最全的《十道圖》《方輿圖》,全部都在兵部。”
    韋諒眉頭一挑,隨即明白了過來。
    是了,在和平年月,職方司的職責自然主要對外,但在戰爭年月,職方司同時調頭向內,天下諸州縣山川地理圖,各州郡地形,關隘,要塞諸方信息,也全部由職方司掌控。
    “另外,天下州縣的城隍,鎮戍,烽火台諸方修建加固之事,也全都由兵部負責,其中還包括長城。”稍微停頓,李暐輕聲說道:“還有天下驛站,水溫,氣候,物產,也全部由職方司負責。”
    韋諒緩緩的點頭,他小心的看了李暐一眼。
    “有什麽話,直接說?”李暐察覺韋諒目光的異樣,不由得皺了皺眉。
    韋諒小心的拱手道:“郎中,兵部職方司諸事,恐怕皆需依賴地方折衝府完成,如今地方折衝府解散……”
    “胡說!”李暐的臉色不由得陰沉了下來。
    地方折衝府雖是十六衛下屬,但其中的人事物資諸事,全部都掌握在兵部的手裏,但可惜,這麽多年下來,府兵製都崩潰了,地方折衝府又能剩下多少。
    甚至就是整個關中,府兵存在的也極為的有限,甚至還在逐漸衰弱下去。
    “地方兵曹還在,各地方州兵還在。”李暐有些咬牙的看著韋諒。
    韋諒輕輕拱手,任由李暐堅持。
    “不,你錯了。”李暐深吸一口氣,看著韋諒道:“如今天下,府兵製雖然不再成為主流,但那是在北方州縣,但在南方之地,尤其是江南之地,折衝府的編製還保留大半,便是北方,募兵也需兵曹參與。”
    韋諒點點頭,說道:“的確如此。”
    李暐突然輕歎一聲,說道:“若是天下折衝府還是舊時的模樣就好了!”
    “回不去了,府兵沒有地,租庸調便沒有了意義。”韋諒輕輕搖頭,莫名的有些感傷道:“除非租庸調重定,否則……”
    李暐看著有些側過頭的韋諒,臉上卻是無比滿意的笑了起來。
    “怎樣,少年郎,要不要入職方司?”李暐突然開口。
    韋諒有些驚訝的回頭,稍微一愣,他回過神,有些勉強的拱手道:“郎中,小子年紀還小。”
    李暐突然挑眉,恍然過來:“是了,你還太小,現在調任兵部,最多做個都事,但過兩年,你再調過來,就能直接任兵部員外郎了。”
    “多謝郎中器重。”韋諒有些明白了李暐的打算,有些失笑的拱手:“郎中,此事在下做不了決斷,家中自有安排。”
    “無妨。”李暐心情依舊開懷,再度上下打量的看了韋諒一眼,轉身笑著擺手道:“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的……好了,這邊的事情,你自己看著,某也得去看看有沒有其他什麽消息了,免得左相問起不好交代。”
    “是!”
    ……
    看著李暐轉身離開,韋諒的神色平靜下來。
    李暐今日突兀的找上自己,又專門提及職方司的事情,還想要拉自己入職方司,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上次麵聖時所提的方略,應該是被李暐知道的。
    以寒潮來推斷吐蕃人的舉動,偏偏又合情合理,聽到這種說法的任何人都會感到驚豔。
    李隆基如此,韋堅如此,李暐也是如此。
    韋諒目光閃爍,看樣子,如今大唐兵部的壓力真的很大。
    所以李暐才會對這方略背後的人感興趣。
    而他的那份方略有太多需要經過職方司的地方了,被李暐知道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能找上自己……
    韋諒頓時抬頭,他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實際上也算是歸兵部管轄,那日前後因皇帝受賞的隻有他一個,查出來並不難。
    尤其今日,他是跟著薛暢一起來的,而李暐今日恰好也在平康坊。
    職方司,職方司。
    掌地圖、城隍、鎮戍、堡寨、烽堠及征防路途遠近諸事。
    遠的,近的。
    一旦動兵,從長安洛陽,到四方邊州,沿路職方司都有權管轄。
    更別說天下輿圖都在他們手上。
    還有最重要的情報刺探之事。
    有些事情可以用在邊州,也可以用在內地。
    韋諒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
    不僅如此,真正令韋諒在意的,是李暐提及的折衝府事。
    天下對鼎盛時期的折衝府最懷念的,莫過於軍中的將士,還有兵部的官員。
    就像是天下百姓,最懷念均田製沒有崩壞之前的日子,那個時候,天下公平,耕者皆有其田。
    府兵製根本就是根植在均田製之上的。
    天下,家國。
    家國,天下。
    如今雖然一切走向崩壞,但總有那麽一批人,希望能夠重回舊日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