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改州為郡,權力的邊界在哪裏?(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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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弦月西垂。
    平康坊,右相府。
    花影淩亂,斜堂幽暗。
    李林甫麵色陰沉的步入月堂。
    一身青袍的苑鹹從側畔桌幾後站了起來,拱手道:“右相。”
    李林甫走到了桌幾後坐下,將手裏的奏本放在了上麵,身體靠後,淡淡的看向了堂外:“那件事查的怎樣了?”
    苑鹹認真拱手道:“找出了十幾個各方的暗線,不過多數都在外圍,距離核心極遠,隻有兩個滲透的深些,不過……”
    “什麽?”李林甫皺眉。
    “他們是宮裏的人。”苑鹹有些無奈,說道:“宮裏的事情很難說,誰也不知道究竟誰是為誰做過事,當年誰又受過誰的恩惠,除非能用刑,不然很難問出來。”
    宮裏,牽涉到了廢太子,顎王,光王,還有他們的母妃,宮中內侍的調動,幾年來早就一團混沌了。
    “不用問了,扔到別院了,過三個月,等人忘了他們,直接弄死好了。”李林甫神色淡漠的擺手。
    “喏!”苑鹹認真拱手。
    “還有!”李林甫抬頭,說道:“讓外麵的人都潛下來,不要再直接殺人了,試著用慢毒,或者其他什麽手段,等一切安靜下來,再重新讓他們死。”
    “是!”苑鹹麵色凝重起來,但沒有隨意發問。
    李林甫看了苑鹹一眼,滿意的點頭道:“不用操心什麽,是眼下的事情動靜太大,讓蕭嵩那老家夥知道了,他開始查了。”
    李林甫和前相蕭嵩之間關係極差。
    當年蕭嵩被罷相,就是因為李林甫的彈劾。
    蕭嵩這個人,能力雖不如姚崇宋璟張說張九齡,但相比李林甫還是要強一些的,而且蕭嵩兩任太子師,背後有整個江南勢力的支持,
    賀知章,陸景融這些人,都在他的麾下。
    更別說他還是左相牛仙客的舉主,對太子和皇帝都有很深影響,所以這個人李林甫很忌憚。
    高力士的話傳過來了,李林甫自然要照做,但也僅僅是照做而已,日後等這些事沒人關心了,他會繼續殺人。
    “另外,將人手準備好,準備聽令。”李林甫看著神色肅然的苑鹹,道:“好了,便這樣吧,你去將少郎叫到書房,我有事交代。”
    “喏!”苑鹹拱手,然後轉身離開。
    看著苑鹹離開月堂,李林甫神色再度凝重起來。
    這件事原本不該發生的,但一旦開始發生,外麵的一切變化都順而順之的發生了,所以外麵的事情不重要。
    重要的是家中出了問題。
    月堂出了問題。
    李林甫的布置,前後也就那麽幾個人知道,但消息很快泄露了出去,李林甫頓時就警惕了起來。
    他開始懷疑月堂的所有人。
    也包括跟了他多年的苑鹹。
    李林甫微微低頭,也因為如此,皇帝對他有些不信任了。
    連改州為郡這樣的大事,都不和他商量就決定了。
    改州為郡,在普通百姓眼裏,或許隻是改了個名字,但在高層眼裏,能看到的,卻是洶湧的人心動蕩。
    改州為郡,刺史的權力經過百餘年的運轉,已經清晰的擺在了那裏,那麽郡守,郡守的權責邊界又在哪裏。
    李林甫幾乎能看到一郡,從上到下,從郡守,長史,司馬,到下層的微末小吏,他們都會用盡一切力量去試探權力的邊界在哪裏。
    貪婪是人心。
    地方動蕩不安,皇帝卻穩坐釣魚台。
    李林甫看的很清楚,皇帝雖然看似是在放權,但放的是無關緊要的折衝府,卻將天下監察權都收了回來。
    以禦史台監察天下。
    偏偏,主政禦史台的是和李林甫向來關係不好的李適之。
    李林甫是宗室,李適之更是宗室,他還是李承乾的孫子。
    論及血脈,他和皇帝的關係親近還要在李林甫之上。
    李林甫成為宰相,雖然和東宮有所爭執,但他終究是宗室的一份子,宗室的諸王世子和他的關係沒有那麽差。
    但李適之一旦受皇帝重視,那些人立刻就會靠近李適之。
    李林甫已經看到了李適之在一點點的取代自己。
    李林甫輕輕搖頭,現在他還不能對李適之做什麽。
    皇帝改州為郡,意圖深遠。
    雖然很多事情沒有和他這個中書令商議,但孫遜,梁涉,趙安貞這些人肯定仔細商量過,才得出的結論。
    所以,李林甫現在一切要以皇帝之事為主。
    皇帝要收權,加緊天下監察,整頓吏治。
    但李林甫清楚,皇帝要的不僅僅是這些,他要的還有錢。
    也就是賦稅。
    誰做的不好,皇帝說不定就好換一批人。
    李林甫也可以趁機從中提拔一批自己的人。
    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所以,眼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要迅速結束,以雷霆霹靂的手段結束。
    慶王。
    李林甫的眼神微微眯了起來。
    自從廢太子李瑛死後,他的五個兒子,全都交給了慶王李琮撫養,這五個人,才是廢太子一黨的核心。
    ……
    書房門口,李岫站定,拱手道:“阿耶!”
    “進來吧。”書房中的李林甫換了一身青色長袍,坐在短榻上,看著進屋的李岫問道:“你那邊的事情怎樣了?”
    李岫手裏的事情,就是查察李林甫遇刺案。
    表麵上是萬年縣令鄭岩在處理,但實際上在所有人背後盯著一起的人,是李岫。
    “萬年縣前些天因為聖人祭祀太上玄元帝君,所以人手不足,現在這件事了了,他們就能將更多精力集中在查案上。”李岫輕輕躬身。
    “沒用的,接下來還有科舉,科舉前後就是大半個月。”李林甫搖頭,道:“這件事不能拖下去了。”
    “阿耶!”李岫有些茫然的抬頭。
    “朝中有大事要做,這件事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背後的人抓出來,予以懲治。”李林甫看著李岫,問道:“你有什麽辦法嗎?”
    李岫微微低頭,腦中一瞬間想出很多辦法,但歸根到底,還是需要動用大量的人力。
    這裏麵,還是繞不過萬年縣去。
    李林甫搖搖頭,說道:“去找你表弟吧,看看韋諒那裏有什麽辦法。”
    李岫眉頭一挑,拱手道:“阿耶,表弟真的能有辦法?”
    “嗯!”李林甫點頭,說道:“此中的事情,很多他雖然沒有對你說,但卻都上奏到了薛暢那裏,薛暢又上奏了高翁那裏,之前有所涉及壽王,最後陛下打消主意,他應該也說了什麽!”
    很多事,有高力士在控製,李林甫也很難知道真實情況。
    可即便如此,以他的能力,還是盡可能的搜集到了足夠的消息,推斷出一些並不難。
    韋諒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能影響皇帝的判斷了。
    “所以,去聽聽他的看法吧。”李林甫眼神閃爍,腦海中回想起韋諒緊跟在皇帝禦輦之後的身影,微微沉吟。
    “是!”李岫拱手,道:“兒明日就去問他。”
    “別問的太直接。”李林甫鬆了口氣,說道:“二月科舉之後,就是三月初三上巳節,就當是提前約一下吧,帶上六娘,約上大郎,一起去曲江踏青吧。”
    李岫似乎聽到了什麽異樣的東西,想要說什麽,但還是壓了下去,拱手道:“喏!”
    “為父就一個要求,不管他什麽辦法,動靜鬧的大些。”李林甫擺擺手,李岫拱手告退。
    書房再度安靜下來,隻剩下李林甫一個人。
    李林甫抬起頭,看著窗外的月光。
    腦海中卻出現在在丹陛之上端坐,掌控一切的皇帝身影。
    聖人啊!
    ……
    平康坊,棺材鋪中。
    崔器坐在長凳上,看著眼前的方桌,原本自信的臉上也帶著一絲愁容。
    韋諒抱著千牛刀站在一側,眯眼養神。
    終於,崔器抬頭看向韋諒,打趣道:“朝議郎每日抱刀站立,不累嗎?”
    韋諒有些詫異的看向崔器,說道:“崔縣尉也是軍中出身,怎麽忘了,站立之時亦是鍛煉之時,增強根基,出刀時才會更有力,更鋒銳。”
    崔器眉頭一挑,問道:“朝議郎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韋諒淡淡的笑笑,轉身看向外麵。
    清脆的腳步聲從遠及近。
    崔器詫異的看向韋諒,韋諒已經站直,向前走去。
    隨後,李岫出現在了門口。
    崔器瞬間起身,拱手道:“見過少郎君。”
    韋諒跟著拱手,笑道:“見過表兄。”
    李岫對著崔器點點頭,然後對著韋諒招招手,韋諒會意的跟了出去。
    小巷中,李岫稍微慢下腳步。
    韋諒有些詫異的上前,問道:“阿兄有事嗎?”
    “嗯!”李岫麵色微微凝重,道:“這件案子到現在,那三人的畫像已經遍及長安內外,但一點消息都沒有;鎖子甲和狼牙棒的追查,莫名也沒了消息;還有那達奚盈盈,寧王府出麵將人保了下來,也沒法查。”
    韋諒輕輕點頭,那三人的畫像沒有半點聲音,很奇怪。
    鎖子甲和狼牙棒主導在查的是兵部,竟然也沒有聲音。
    還有達奚盈盈,寧王府竟然出麵了。
    要知道,這可是涉及到了宰相遇刺案!
    “諒弟怎麽看。”李岫抬頭,認真的看向韋諒。
    “那些人比弟原本預想的要根基深沉。”韋諒微微搖頭,說道:“時間過了這麽久,弟其實有些懷疑,他們已經離開了長安城。”
    李岫帶著期望的看著韋諒道:“諒弟有什麽辦法嗎?”
    韋諒稍微側頭,沉吟片刻,道:“正經辦法沒有,餿主意有一個。”
    李岫眼睛一亮,問道:“諒弟請講。”
    “那個叫吐魯的刺客,他的遺體現在還在萬年縣吧”韋諒微微低頭,眼神不忍的說道:“讓萬年縣的人將遺體送到城外義莊,然後七日之後,準備安葬吧!”
    “諒弟?”李岫有些沒有聽搞明白,
    “現在在萬年縣,有冰封遺體,但在義莊,條件就沒這麽好了,七日時間,足夠……”韋諒搖頭,說道:“另外,該怎麽安葬,何地安葬,都能引人注意。”
    李岫琢磨著韋諒的每個字。
    韋諒歎息一聲道:“吐魯為那些人做事,不管怎樣,他們總得送他最後一程,所以,派人在義莊附近看著。”
    稍微停頓,韋諒道:“阿兄,城外人手好安排。”
    李岫瞳孔頓時放大。
    很多事,長安城裏不能做,但長安城外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比如,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