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長安城外,殺人如麻(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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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七,天色昏沉。
    長安城東南,一座洪安小鎮。
    一座不大的義莊屹立在洪安鎮三裏之外。
    義莊後便是高聳的洪慶山。
    洪慶山山腰石亭,落葉樹四處環繞,山林從上到下,上麵可以全觀其下,而下麵,卻難窺上麵蹤影。
    韋諒一身黑色錦袍,看上去鼓鼓囊囊的,腰間掛象牙柄千牛刀,行內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衣服內,穿了甲。
    他站在石亭邊緣,伸出手。
    一朵雪花輕輕從天上飄落,落在韋諒手心,慢慢化開。
    韋諒抬起頭,陰沉的天空終於下起了雪,讓人不由放鬆。
    韋諒的目光穿過雪花,落在遠處的長安城中。
    巍峨的長安城,但是李林甫的案子,從正月十五開始到今日,二十多天了,最後卻什麽都查不下去了,就很怪。
    韋諒開始懷疑,這件案子的背後,其實並不僅僅是廢太子餘黨的人,在他們的背後,還有高人在操作,或者說,有人在借用廢太子餘黨的人做事。
    一開始的時候,利用皇帝祭祀太上玄元帝君,加上科舉要開始,刺殺李林甫,將壽王引入其中,算計自己的目的,這個人的確很有手段,但是,隨著皇帝祭祀太上玄元帝君告終,雖然科舉要開始了,但皇帝卻騰出手了。
    這種事情下,若是不想讓皇帝盯上,皇帝出手,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最快了結這件事,以一個最能引偏被人注意的方式,了結這件事。
    ……
    “都二月了,今春天氣怎麽還這麽冷,而且還下雪了!”趙冷一身黑衣黑甲,站在石亭另外一段出口,有些不耐煩。
    他看了一眼站在對麵的周由,最後看向坐在石亭中央的李岫,微微拱手道:“少郎君,今日會不會也一樣不會來?”
    一身淺緋色長袍的李岫,看了趙冷一眼,最後越過他,看向長安城方向,輕聲道:“明日就要開始科舉。”
    眾人安靜了下來。
    科考是國之大事,無數寒門子弟期待能魚躍龍門的時候。
    “從明日開始,長安城便要開始限製出行,要麽今天不來,要麽就永遠別來。”李岫側身看向韋諒,問道:“諒弟,你覺得呢?”
    “阿弟原本覺得他們可能不會來,但看了山下的布置之後,反而覺得他們一定會來。”韋諒目光掃過趙冷和周由,輕聲說道:“相府調動了三百右驍衛和金吾衛騎兵,那麽那些人隻要能擊破這三百人,就能狠狠的打相府的臉,所以……”
    “他們一定會來的。”李岫讚同的點頭。
    他如今雖然不知道暗中執行刺殺的究竟是誰,但那批人大體的成色他是清楚的。
    他們為了能打相府一把臉,他們會不惜動手的。
    “在長安城中,彼此都受到約束,我們動不了多少人手,他們也是一樣。”稍微停頓,韋諒微微凝重道:“然而,到了城外,我們動兵依舊受到約束,可他們就不一樣了。”
    “怎麽?”趙冷忍不住的站了起來,神色一下子不安起來。
    “弓弩長槊,盾甲騎掠。”韋諒看向趙冷,不客氣的說道:“趙參軍也是軍中出身,怎麽這些事也還要韋某多說嗎?”
    趙冷嘴唇顫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周某雖未上過戰場,但也知道兵凶戰危。”金吾校尉周由起身,對著李岫拱手,人卻看向韋諒道:“朝議郎是以為他們會動用戰場上的悍卒嗎,可這裏是長安,哪怕是城外!”
    即便是城外,一旦動用不該用的力量,皇帝查下來,不管誰查到誰都要倒黴。
    這也是他們要遵守的規矩。
    “人死完了,周校尉覺得朝中會怎樣?”韋諒淡淡的看了周由一眼,周由瞬間變色,嘴唇也白了起來。
    李岫這個時候看向趙冷,問道:“長安城中能找出五百軍中退下來的老卒嗎?”
    趙冷微微低頭,神色有些黯淡的說道:“別說是五百,就是五千也能找得出來。”
    李岫人忍不住的愣了起來,但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道:“不可能有那麽多人,今日東城,有一千左衛精騎每兩刻鍾巡行一次,城內城外更是多方戒備,超過百人的馬隊就會被特別關注,他們來不了那麽多人的。”
    “分開幾隊便是了。”韋諒微微搖頭,直說道:“不管怎樣,那些人要麽不來,要來必然做好了準備,所以我們也要做好硬戰的準備,別太往前衝,穩住腳步,銜枚裹足,拖住這些人,然後擒賊擒王,剩下的就是城中追查的事了。”
    “是!”周由和趙冷同時忍不住的拱手,但瞬間,兩人臉上微微一變,麵對韋諒,他們就像是麵對曾經的上官一樣。
    李岫沒有在意這些,說道:“去將話傳下去,同時告訴義莊當中的崔縣尉,小心些。”
    “是!”周由和趙冷再度拱手,然後轉身離開山腰。
    李岫這才看向韋諒道:“諒弟,你覺得今日會如何?”
    “他們贏是不可能贏的,但……”韋諒搖頭,說道:“阿兄,你要小心,今日不僅要勝,而且要大勝,不然便是最後將那些人全部誅滅,自己損失太大,聖人那裏也交代不過去。”
    李岫嘴角微微抽搐,隨即他正色起來,說道:“諒弟,今日上下你幫忙看著一些,需要調整的時候,你及時調整。”
    “阿兄是要弟來指揮這三百騎兵嗎?”韋諒詫異的抬頭。
    “你畢竟是千牛備身,軍中的這些東西,可都是教過的,而且,你比為兄要敏銳的多。”李岫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那阿弟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韋諒拱手,低頭的瞬間,眼神在一瞬間凜然肅殺起來。
    ……
    雪紛紛揚揚的從天下落下,越來越大。
    突然間,一陣轟然的馬蹄聲從長安方向而來。
    隨即,上百匹黑色戰馬,上百名完全黑巾覆麵的黑色騎兵從遠處而來。
    山林之中,周由和趙冷麵色凜然,即便是還有一裏之遙,他們也能感到一股森然的殺氣。
    長安城太大了,而從開元末年到如今,府兵製崩潰,各色各樣的人從四麵八方湧入長安城,便是京兆府也難以掌握。
    這也是為什麽京兆府如今實權越來越重的原因。
    韋諒平靜的站在兩人身後,一手按千牛刀,一手牽著馬韁,戰馬銜枚,異常安靜。
    “他們不是軍中的將士!”趙冷突然低聲,側身看向韋諒道:“朝議郎,他們騎馬動作不對。”
    “是大食人的騎馬姿勢。”韋諒抬頭,開口道:“小心些,以長箭弩弓擊之,無令不得近戰廝殺。”
    “喏!”趙冷拱手領命,他已經有些習慣了韋諒的指揮,他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因為李岫的命令。
    韋諒目光越過趙冷,看向遠處的大食騎兵。
    有意思,長安城中,竟然藏了這麽一支大食騎兵。
    騎掠如風。
    轉眼,黑色大食騎兵便已經衝到了義莊之外,然而下一刻,他們並未停馬,隻是稍微放慢了馬速,所有人同時彎腰……
    上百把火把從馬腹之下被抄了起來,也不知怎的,他們竟然在一瞬間將火把全部點燃,朝著義莊之中,直接扔了過去。
    韋諒在樹林之中,清晰的看到了這一幕。
    這些人來這裏,根本就不是來搶屍體的,他們的目的,是要燒掉屍體,從而用這種方式,讓吐魯安息。
    韋諒眼神眯了起來,相府有那些人的暗樁,李林甫幾次清洗,看樣子還是沒有清洗幹淨。
    不僅是他們,韋諒有些懷疑,新調來的右驍衛當中,也一樣的有他們的眼線,這就導致事情很難成功。
    如今,這些人扔火把的舉動,徹底證明了韋諒的正確。
    “聽令,無令不得動!”韋諒的聲音很低,但四周的眾人聽得清清楚楚,然後肅然拱手。
    密密麻麻的樹林中,軍令迅速傳了下去,也迅速安靜下來。
    韋諒的目光緊盯著前方,
    大食人的火把在半空中旋轉幾回,然後重重的落在了義莊的茅草屋頂上。
    上百支火把,火焰瞬間升騰了起來。
    “該死的。”一聲怒喝,萬年縣尉崔器穿著魚鱗甲,手持兩把鐵錘直接衝了出來,他身後數十名原本藏在各處的捕快差役也同時衝了出來。
    大食騎兵的首領冷嘲的看了一眼,下一刻,他已經已經調轉戰馬,朝著西北方而衝。
    就在百名騎兵剛剛轉身,馬速放到最慢的一瞬間,韋諒冷酷的聲音響起:“衝,我們馬蹄裹了麻布,而他們沒有,以箭逼他們跑,然後在雪天的奔跑中,殺幹淨他們。”
    “喏!”兩側的右驍衛和金吾衛在衝出的瞬間,轟然應諾,眼神血紅。
    戰馬狂奔,趙冷不經意的回頭。
    冰冷的長箭已經搭在韋諒指尖,輕輕一放,箭矢瞬間沒入了一名黑衣人的咽喉。
    四周眾人詫異的回頭,就見韋諒的眼神中滿是漠然。
    對生命的漠然。
    便是趙冷看到,也忍不住心裏一咯噔。
    這種天生冷漠的人,戰場上也不多見啊!
    “放箭,殺!”
    ……
    風雪飛舞,一支逃奔的黑色騎兵不斷的有人掉隊,然後被後麵緊緊墜著的敵人直接殺死。
    有時候,他們不得不轉身回殺,但對方立刻就朝著兩處散去,然後就利用弩箭,東西兩側掠殺。
    就在這個時候,前方轟然的馬蹄聲響起,左衛騎兵到了。
    激烈的廝殺頓時爆發。
    風雪依舊急促。
    後方騎兵中的韋諒,依舊穩穩的控製馬速,在左衛騎兵衝殺過來之後,他們才從左衛騎兵的兩側衝殺了進去。
    冰冷的千牛刀鋒掠過,最後一名大食騎兵被韋諒親手劃破咽喉。
    鮮血落在馬蹄上,轉眼就被踏落。
    隻有象牙刀柄上,還殘留一些。
    崔器從後方而來,有些恭敬的對著韋諒拱手道:“朝議郎,這些人是薩寶府的殺手,不歸長安萬年管!”
    韋諒神色淡漠的看了崔器一眼,道:“即刻將今日之事傳信萬年縣和京兆府,還有刑部和大理寺,同時,請示右相,查搜薩寶府。”
    薩寶府,起源波斯的祆教教徒,在長安定居之處。
    薩寶,視正五品,同長安萬年縣令,所,長安萬年縣管不著薩寶府,那裏便成了整個長安最藏汙納垢的地方。
    但這裏是長安。
    “是!”崔器頓時明白,右相需要一個有分量的人來承擔怒火,而薩寶和薩寶府最合適。
    韋諒側身,看向另一側的趙冷,問道:“趙參軍,我們死傷多少?”
    趙冷有些敬畏的上前,拱手道:“回朝議郎,無人傷亡。”
    軍中作戰,無人傷亡最是難得。
    起碼趙冷自己做不到。
    韋諒深深的看了趙冷一眼,然後抬頭,右手按刀,看向皇宮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