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詔李白入京(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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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明門外,渭河之畔。
    細雨迷蒙。
    韋諒持著雨傘,安靜站在賀知章身側,替他擋雨。
    韋堅離京,在昨日便已經陛辭過了。
    甚至所有該見的人他都見過了。
    也包括太子那裏。
    但他今日正式離京,作為近親,太子李亨雖然不方便出城,但還是請托賀知章出麵送行。
    “此行珍重,諸事拜托了。”賀知章舉杯,認真的看著韋堅,然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多謝賀監,也多謝太子。”韋堅舉杯拱手,對著十六王宅的方向沉沉拱手,然後將杯中酒飲盡。
    賀知章輕輕點頭,但麵色凝重,韋堅這一去意義重大。
    韋堅放下酒杯,稍微鬆了口氣,看向韋諒,他神色溫和起來。
    韋諒對皇帝,對李林甫的分析,對未來的透徹,讓韋堅都感到驚訝,但細想,卻是最有道理的。
    不知不覺中,韋堅已經從心底接受了這些。
    可裏裏外外說了那麽多,有最該說卻最沒有說的一句話,就是……
    和東宮保持距離。
    即便他們是太子的近親,但在皇帝和太子之間,依舊要傾向皇帝。
    這,很世家。
    這也讓他對自己走後,長安的事情徹底放心下來。
    韋堅神色嚴肅起來,道:“大郎,家中的事,大體已經交托給你了,唯獨剩下最後一件事。”
    “阿耶請講!”韋諒微微躬身。
    “你阿舅來信了,他大概三月十五左右會抵達長安,到時,你代為父去迎接。”稍微停頓,韋堅補充說道:“你表舅那裏,應該也會去的,到時你和他商量。”
    “是!”韋諒神色肅然的拱手,他的親舅舅,薑慶初要回京了。
    韋堅抬眼看向賀知章。
    賀知章麵色微沉,輕輕點頭。
    韋堅這才徹底放鬆,然後拱手道:“賀監,下官告辭,賀監保重。”
    “放心!”賀知章溫和的點頭,然後目送韋堅轉身上了馬車,最後在一眾隨從的護衛下,朝陝郡而去。
    韋諒站在一側,看著馬車在雨幕當中消失,一時間他感到心中無比的沉重,整個人這個時候也越發的清醒。
    他這個老爹,目光敏銳的連韋諒都感到驚訝。
    陝郡的那條漕渠,從大唐開國到現在,百餘年了,看到它能用的也不是沒有,但廢棄六七百年的漕渠,想要重新貫通,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但韋堅不僅看到了,也找到了辦法。
    不容易。
    若是真的能夠多花幾年,徹底開通,不僅能躲過未來的皇甫惟明案,還能一步而入宰相。
    “好了,小子,該回城了。”賀知章轉過身,笑著上下打量韋諒:“和老夫好好說說,‘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這句詩,你是怎麽想出來的?”
    “學生雖然如今是千牛備身,但畢竟也是從小四書五經過來的。”韋諒有些無奈的轉身,打著傘,護著賀知章往外走,同時說道:“其他的,就是酒後之事,天地之間,妙手偶得。”
    “好一句,酒後之事,妙手偶得。”賀知章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樣子,這酒中仙人,今日又多了一個。”
    酒中八仙,賀知章,李白,李適之,汝陽王李璡、崔宗之、蘇晉、張旭、焦遂。
    韋諒自然不可能憑借一句“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就成為和賀知章,李白,李適之齊名的人物。
    他最多不過是憑借自己未來郡主駙馬的身份,加上一點詩才,能夠和李白李適之說上話而已,僅此而已。
    “賀監過獎了。”韋堅輕輕躬身,然後好奇的問道:“賀監,李太白的事情如何了?”
    “快了。”賀知章平靜下來,點頭道:“正月祭祀太上玄元帝君,二月又有科舉,都已經結束,是時候,請太真長公主與陛下談及李太白的事情了。”
    說完,賀知章看向韋諒,笑著說道:“一句‘滿船清夢壓星河’,足夠李太白也高看你這小兒一眼了。”
    “能見太白先生一麵,學生三生之幸。”韋諒輕輕躬身,神色真摯道:“常聽李太白曠世詩才,又有經世濟國之能,學生正好學習。”
    “好!”賀知章很開懷的大笑起來。
    “另外,聽說太白先生劍術也是天下一絕。”韋諒抬頭,向往的說道:“若能習得一二,縱橫天下當是無礙了。”
    “是啊!”賀知章感慨的點頭。
    ……
    三月中,陽光溫煦。
    韋府,韋諒從宮中值守而回,先去後院向母親薑氏問安。
    整個後院,裏外仆人腳步匆忙在將院中曬了一日的東西逐漸的收起來。
    韋諒有些詫異的進入房中。
    薑氏此刻正坐在內房整理一箱子書籍。
    “阿娘!“韋諒進門,拱手行禮,同時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薑氏抬頭看了韋諒一眼,感慨道:“這是你外祖父收藏的文本典籍,書畫繪本,兵書戰策,建築營造之書,還有早年記錄的一些西域情勢,東島風物一類的東西。”
    薑家實際上是以軍功起家的,尤其是在西域用兵。
    薑皎的祖父薑行本,整個是大唐滅高昌,奪遼東,真正的軍械總管。
    道路橋梁,攻城器械,全是他來造的。
    “本來要傳給你舅舅的,但後來出事,你舅舅在離開之前,就留在了阿娘這裏。”薑氏不由得輕歎一聲。
    韋諒上前翻了幾頁,目光一挑,看向薑氏道:“兒子能看看吧?”
    “怎麽,你感興趣?”薑氏驚訝的看向韋諒,隨即笑著點頭道:“拿去吧,你舅舅怕是對這些……你看看也好。”
    “是!”韋諒拱手,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將書箱搬起,然後朝著自己院子而去,同時招呼張鎬將裏麵的東西抄錄一遍。
    他雖然來自後世,大學教授的他,有足夠廣博的視野,然而在如今,很多具體細致的東西,卻是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的。
    這些東西,在關鍵時刻,足夠致命。
    致自己的命,也致別人的命。
    ……
    三月十五,春光明媚。
    皇帝少有的離開了皇宮,來到了城東南晉昌坊的大慈恩寺,禮拜諸佛。
    李林甫,賀知章,玉真公主,高力士等人相陪。
    整個大慈恩寺內外,早就已經被清理了不知道多少遍。
    韋諒一身綠衣金甲,獨自領十二人千牛衛護送在側,是離皇帝最近的護衛。
    薛暢站在稍後一些的地方,按刀警惕四周。
    同樣還有大量的羽林衛,龍武軍的將士,也在四處戒備。
    皇帝平日裏即便是出宮,也多在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三大宮交錯的範圍之內。
    那裏都是朝中權貴所在,他們本身就是皇帝警戒的一部分,但大慈恩寺遠離皇宮,即便是已經提前整備,但依舊讓人有些不安。
    李隆基對此一無所知,他神色溫和的在大慈恩寺主持如理的陪同下,進香行禮,然後轉向後院的大雁塔。
    “朕依舊還記得,當年第一次來大慈恩寺,還是陪同中宗皇帝一起,那個時候,還是慧沼法師在世。”李隆基看著遠處的大雁塔,歎息一聲道:“時光轉瞬啊!”
    “祖師若知陛下如此掛念,西天有感,必然降福陛下,佑陛下萬壽無疆。”如理雙手合十,輕輕躬身。
    “啊,哈哈哈哈!”李隆基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
    韋諒站在一側,嘴角微微一抽。
    佛門的和尚拍起馬屁來,也是一套一套的。
    慧沼是玄奘徒孫,是窺基的徒弟。
    慧沼的徒弟是智周。
    如理是智周的徒弟。
    玄奘傳承下來的法相宗自從窺基之後,就逐漸的沉寂,反而是禪宗有慧能,神秀,之後又有義福,一行,相繼傳承。
    隻是這些年,從一行圓寂後,禪宗也有些沉寂,反而是金剛智,善無畏這樣的密宗法師,又開始興盛。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大雁塔之下。
    李隆基率先合十躬身,後麵的眾人齊齊肅穆行禮。
    他們祭拜的,不是放在大理寺的由玄奘親手帶回來的諸般經書,而是這座塔以佛念,寄托了大唐曆代皇帝,對文德皇後的追思。
    李隆基是文德皇後的曾孫,自然也少不了如此。
    起身,李隆基看向身前的大雁塔,一時心緒萬千,他側過身,看向賀知章道:“八郎,朕心中心緒難抑,寫首詩吧。”
    “喏!”賀知章上前,對著李隆基微微拱手,然後輕歎一聲,感懷道:“晴空萬裏燕排回,春韻輕揚勝瓊瑤;長河不盡人心曠,鶯聲長引上柳梢。”
    “長河不盡人心曠。”李隆基緩緩的咀嚼著賀知章詩裏的每個字,而每個字都仿佛說到了他的心裏。
    李隆基伸手拍了拍賀知章的手臂,感慨的說道:“還是你最了解朕,朕的心緒,你總能一言就排解開。”
    “聖人至誠至孝,感染天地,臣不過是了得絲毫,臣有愧。”賀知章輕輕躬身。
    “咦!”李隆基側身詫異的看著賀知章,說道:“這可不像你賀季真說的話啊,你是有什麽事吧?”
    “不是賀監有事,是臣妹有事。”玉真長公主在一旁接話,笑著說道:“臣妹向皇兄舉薦一位大才,同樣如同賀監一樣,詩才驚人,雄奇飄逸,但又異彩瑰麗,神奇動人,必能寬慰陛下心懷。”
    “哦?”李隆基抬頭,驚訝的問道:“何人如此得皇妹稱讚?”
    “李白李太白。”賀知章在一側躬身,同時從袖子裏麵抽出一張紙張遞給李隆基,認真說道:“其人文筆恢宏,大唐壯闊江山似竟全在其筆下,聖人看這一篇詩作,便知如何。”
    “哦!”李隆基異常驚訝的接過,打開緩緩念道:“噫籲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站在不遠處的韋諒猛然抬頭。
    這是《蜀道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