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恢複均田製,左相牛仙客的理想(求追讀,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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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七,小朝。
    韋諒穿一身深綠官袍,手持笏板,肅然站在兵部郎中之列,他的前方是兵部侍郎盧奐。
    兵部尚書、侍中,左相牛仙客,站在最前,和吏部尚書、中書令,右相李林甫並肩。
    丹陛之上,皇帝在沉吟政務。
    李隆基如今還算勤政,每日常朝見兩位宰相和六部尚書,偶爾也召,九寺寺卿,五監正等人。
    六部九寺四品及以上官員,每三日小朝一次;六部九寺五品及以上官員,每七日參朝一次。
    平日裏,本該是李暐站在韋諒現在所在的位置,如果他離朝了,按照兵部的規矩,應該是兵部員外郎崔明站這裏。
    可如今,崔明不在。
    韋諒以千牛備身,檢校兵部員外郎,知靖安事,站在這裏,是合乎製度的。
    一整個早朝,皇帝召不少人說話,多數是吏部和戶部的侍郎,六部侍郎,韋諒也算認了個全。
    兵部的事情,皇帝也問了幾句,不過是找的牛仙客這個兵部尚書。
    畢竟那日兵部大堂眾人的對話,已經被盧奐寫成奏本送到了皇帝的手裏。
    韋諒今日在此,也隻是以備垂問罷了。
    所以,一整個朝會,韋諒都沒被問及一句,就如同殿中絕大多數朝臣一樣安靜。
    韋諒走出興慶門,不由得輕歎一聲,突然,一名門下省錄事,從後麵叫住了韋諒。
    韋諒神色詫異,稍微等了等。
    很快,左相牛仙客的車駕便已從興慶門而出,至於右相李林甫,他被皇帝留在興慶宮單獨召見。
    今日在朝堂上最大的事情,便是要開始新一波的天下人口普查。
    皇帝在改州為郡之後,開始了他自己的第二步行動,查察天下人口。
    這件事情一開,整個天下都要跟著動起來。
    再想想皇帝突然之間改州為郡,還有科舉時對天下寒門的關注,能看的出來,李隆基是想要趁機做些什麽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韋諒可以插手介入的。
    他也沒這個想法。
    因為他知道結局。
    韋諒隨在左相牛仙客的車駕之側,護衛他一起返回太極宮,門下省。
    ……
    太極宮,宮城。
    門下省在太極殿左側。
    距離兵部官廨相當有段距離。
    原本政事堂在門下省,後來裴炎為中書令,就將門下省遷到了中書省。
    到了本朝,張說直接提請,將政事堂正式改名叫做中書門下,一直到現在。
    門下大殿,金碧輝煌。
    韋諒站在殿前台階上,忍不住朝太極殿的方向看去,然而,整個太極殿,甚至還有後麵的兩儀殿,甘露殿等,全都掩映在高牆綠蔭之後,什麽都看不到。
    太宗朝時,這裏還是天下中心。
    高宗朝時,皇帝雖躲在大明宮,但大明宮多是高宗和武後所在,而高宗的其他嬪妃則是留在太極宮,朝事在太極宮舉行的也不在少數。
    武後後來常年待在洛陽。
    中宗睿宗以大明宮為主,但太極宮依舊是天下中心,畢竟朝中六部九寺都在這裏。
    隻有李隆基登基之後,恐懼玄武門,恐懼政變,這才以興慶宮為主,以大明宮為輔。
    然而他就沒有想到,如果將來某一日,滿朝文武全部都拋棄了他,然後擁立一人,在太極宮登基,他會不會後悔之前的選擇?
    韋諒轉身,稍微整理衣著,然後快步跟上前方的牛仙客,一起朝著左相官廨而去。
    如今的中書省,牛仙客任侍中,陳希烈任門下侍郎,但不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所以陳希烈不是宰相。
    而陳希烈的為人,在門下省也很低調。
    低調的,就跟現在牛仙客在朝中的影響一樣。
    進入到東殿,左相牛仙客已經換了朝服,衣著寬鬆了許多。
    五月仲夏,天熱了許多,空氣也是熱的。
    牛仙客抬頭看向跟著進來的韋諒,這才發現,韋諒的目光竟全都落在中央的沙盤上。
    沙盤上全都是關中和河洛兩個地方的地形。
    但僅僅是關中和河洛。
    上麵密密麻麻的,還有紅色黑色和白色的釘子,釘在了每一個州郡之上。
    韋諒看的很認真,一側牛仙客的聲音響了起來:“你猜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的?”
    韋諒回過神,轉身拱手道:“左相。”
    “不必多禮。”牛仙客點點頭,好奇的看著韋諒道:“說說,你能看出多少東西?”
    “和糴法。”韋諒看著沙盤上的紅黑棋子,肯定的說道:“這是關中和河洛的糧價時數,可以供人隨時調整官收價格。”
    和糴法,牛仙客當年初任宰相時推行。
    關中豐收時,便以比時價要高出兩三成的價格收買都畿京畿百姓的餘糧,免得穀賤傷農,同時在當年,增加糧食儲備,減少漕運輸入,減少漕運損失。
    等到了災年的時候,再將多餘的糧食低價放出去,用來平抑糧價。
    這些到了後世,是人人都能說出來的良法,但是在大唐,牛仙客是第一個拿出來實際執行的。
    很難得。
    聽到韋諒這麽說,牛仙客難得的笑笑,說道:“你了解不少,但你應該不知道,這些其實都是當年太宗皇帝和宰相魏征相談而言的內容,當年實際上已經做過一些,隻是沒有形成體製罷了。”
    “是!”韋諒神色認真的拱手,但沒有形成體製,就是沒有形成。
    不管怎樣,牛仙客的做法,都實實在在的讓關中和河洛的百姓得到了好處。
    ……
    韋諒看了一眼沙盤,轉身小心的拱手道:“既然左相所行,在關中與河洛可行,有益百姓,那為何不通行天下,如此天下大盛,百姓安樂,舉世盛世。”
    牛仙客深深的看了韋諒一眼,然後看向沙盤,久久不說話。
    “左相。”韋諒神色有些不安。
    “韋郎應該聽說過朝野對本相的風評,點頭宰相,右相說什麽便是什麽,對吧?”牛仙客沒有回頭看韋諒,隻是依舊盯著沙盤道:“但你卻不知,若沒有本相如此行事,恐怕這和糴法,別說是河洛了,就是關中都進行不下去。”
    韋諒猛然抬頭,驚愕的看著牛仙客。
    什麽?
    “當年和糴法剛行之時,的確給關中百姓帶來了極大的好處,但到了第二年要繼續時候,卻遭到了來自四麵八方的阻礙,甚至已經有禦史開始彈劾於本相,奏本都已送到了聖人案頭。”
    牛仙客輕歎一聲,道:“是右相在那個時候,伸出了援手,隻要本相事事惟命而行,他就支持我將和糴法推行下去。”
    韋諒眼神驟冷,緊緊咬牙。
    “當然,本相也沒那麽傻,雖然幕後算計的有別人,但右相推波助瀾,也是能猜出來的。”牛仙客冷笑一聲,道:“所以我要求右相協助我,在河洛也推行和糴法之事,如此,關中河洛,糧價便盡在掌握了。”
    牛仙客幹吏出身,他做宰相,自有自己的手段。
    別看在門下省行事,他多聽從李林甫之令,但在整個門下省,最沒存在感的,就是李林甫的親信陳希烈。
    “還有你阿耶。”牛仙客抬頭看向韋諒,道;“去年時,他數次派人到洛陽,每次都在陝州多待好幾天,到洛陽之後,又開始操心漕運之事,所以,他應該是想調到陝州,在漕運上做一番成就。”
    韋諒眼神驚愕的可怕。
    牛仙客轉身看向前方。輕聲道:“有些事情,右相需本相協助的,本相自然會協助,但其他的,右相的事情,也不歸我管。”
    韋諒反應過來,沉沉拱手道:“多謝左相。”
    “不必謝我。”牛仙客看著沙盤,低聲道:“聽李暐說,你對恢複府兵製和均田製感興趣?”
    韋諒一頓,抬頭,瞳孔已經放大到了極致。
    什麽。
    李暐將此事說給了牛仙客?
    “嗬嗬!”牛仙客根本轉身沒有看韋諒的神色,但完全掌握他的神態,他輕輕笑笑,然後又歎聲道:“難得你能如此想,如今天下,能看到天下困局根本的人,幾乎是鳳毛麟角,就是李暐,他的目光也多在恢複府兵製之上。”
    韋諒沉沉拱手,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李暐心中有那麽強烈的恢複府兵製的想法,但在兵部,卻絲毫不受任何阻礙。
    因為整個兵部,最大的想要恢複府兵製,均田製的人,就是眼前的這位宰相。
    左相。
    門下侍中,兵部尚書,豳國公。
    牛仙客。
    因為他最能看到天下最大的隱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