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伏虎武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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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散去,祠堂裏隻剩下陳興家和陳永全父子。
    陳永全恨聲道:“爹!您看看那小畜生!牙尖嘴利,全然不把我們放在眼裏,剛才就該直接拍板,讓他家出這五百石糧!跟他商量個屁!”
    “混賬東西!”陳老爺子勃然大怒,旱煙杆重重敲在桌子上:“你以為現在還是你太爺爺在的時候?咱們家早就沒了官身。我這個族長,不是什麽事都能一言堂!你再這麽明著胡來,讓族人戳斷了脊梁骨,這族主的位置,咱們就真坐不穩了!”
    陳永全被罵得狗血淋頭,心中憋悶,梗著脖子道:“幹脆咱家捐了這五百石糧,讓正平去縣衙當差,衙門裏有人,以後辦事也方便。”
    “蠢材!蠢不可及!”陳老爺子氣得胡子直抖:“咱們家祖上出過武舉人,那是清貴的功名。你讓正平去當胥吏?那是自甘墮落。一旦成了胥吏之家,子孫後代科舉、武舉的路子就全斷了!你想讓列祖列宗蒙羞,讓後世子孫指著你的墳頭罵?”
    接連被斥,陳永全啞口無言,陰沉著臉不再說話。
    陳老爺子長歎一聲,煙霧繚繞中,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疲憊:“正通若能考上武舉人,咱們才算真正在這靈溪村站穩了……”
    他吧嗒吧嗒抽了十幾口旱煙,起身道:“明日我再去探探王家的口風。實在不行……就按三石糧收吧。”
    陳永全眼中凶光一閃,湊近父親,壓低聲音,帶著一股狠戾:“爹,正平在縣城,跟三刀幫的人有些交情。陳立那小畜生不是要送他兒子去縣城嗎?要不……讓正平找幾個人,尋個機會,把他……”
    陳老爺子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慢條斯理地繞著煙袋杆上的細繩,裹緊煙鍋,然後背著手,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緩緩踱出了祠堂大門。
    望著父親沉默離去的背影,陳永全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父親的脾氣,他太清楚了。
    不說話,那就是默許了。
    ……
    陳立回到家,將祠堂裏發生的事告訴了妻子。
    妻子一聽守恒要獨自去縣城學武,眼圈瞬間就紅了,淚水撲簌簌落下:“守恒才多大……一個人在外頭,可怎麽過……”
    “放心,隻是去縣城,離家不遠,隔三差五就能回來。”陳立輕輕拍著她的背,溫聲安慰。
    倒是長子守恒聽到這個消息,非但沒有半分憂慮,反而興奮得兩眼放光。
    半大小子,滿心都是對縣城繁華的憧憬和闖蕩江湖的向往。
    避免夜長夢多。
    第二天一早,陳立便帶了銀兩,領著大兒子趕著牛車,晃晃悠悠朝著縣城趕去。
    ……
    鏡山縣地處平原,沃野千裏。
    方圓百裏內,唯有鏡山一座孤峰拔地而起,縣城便依山而建,因此得名。
    靈溪村距縣城約四十裏路。
    陳立駕著牛車,吱呀吱呀地走了大半日,地平線上終於浮現出縣城巍峨的輪廓。
    青灰色的城牆高聳,牆垛間可見巡邏兵丁的身影,城門下車馬行人絡繹不絕。
    這番景象,讓從未出過遠門的陳守恒激動不已,一路上東張西望,問個不停。
    陳立則像個操心的老父親,絮絮叨叨了一路,將“財不露白”、“莫管閑事”、“遇事忍讓”等出門在外的生存法則反複灌輸。
    隻是看兒子那興奮勁兒,他能聽進去幾分,陳立心中實在沒底。
    牛車緩緩駛入城門,一股喧囂熱浪撲麵而來。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攤販雲集。
    賣菜的吆喝、賣肉的剁刀聲、糖人攤子的銅鑼響、以及過往車馬的軲轆聲交織在一起。
    陳守恒看得眼花繚亂,隻覺得一雙眼睛根本不夠用。
    父子二人尋了家看起來幹淨的客棧落腳。
    次日一早,帶著大兒子前往武館拜師。
    多年前,陳立便打聽清楚,鏡山縣城裏,總共就有三家武館,伏虎武館、聽濤武館和靠山武館。
    這三家武館,伏虎武館教授伏虎拳,傳授伏虎拳,館主據說是佛門俗家弟子,武功剛猛正大,尤重根基。
    聽濤武館以聽濤劍法聞名,招式輕靈。
    靠山武館則教授一門橫練功夫鐵山靠,修煉過程極為艱苦。
    陳立思來想去,決定讓大兒子拜在伏虎武館門下。
    伏虎拳大抵是佛門武功,更為適合打根基一些。以大兒子的心性,讓他學橫練功夫,隻怕吃不下這苦頭。
    至於不選聽濤武館的原因也簡單,陳永全的兒子陳正通便在聽濤武館習武。
    兩家矛盾由來已久,若是讓守恒進聽濤武館,少年年輕氣盛,少不得要有衝突。
    也倒不是怕事,陳立隻是單純的不想讓這些事影響到長子練武。
    伏虎武館位於縣城東側的一條巷子裏,是一間三進三出的大院。
    與看館門人說明來意,遞上身份牙牌,對方檢驗後,便領著陳立二人進了門。
    院子裏是一片寬敞的練武場,二十幾名少年正揮汗如雨地練習拳腳功夫,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一旁指導,目光銳利而沉穩。
    中年男子便是館主,周震。
    門人介紹後,周館主打量了一下陳守恒,又摸了摸他的骨頭,點頭道:“根骨還可以。不過我這有一個規矩,隻收記名弟子。期間武藝照教,但不算正式入門。三年後,若品行、資質、毅力都達標,方可正式拜師,傳我伏虎拳衣缽。”
    陳立早有心理準備,聞言並無異議,當即奉上早已備好的五十兩紋銀束脩。
    周館主坦然收下,語氣平和卻自帶威嚴:“孩子就留下吧,我會好生教導。”
    他轉向一旁一名練功的弟子:“大林,帶你這位小師弟去後院安頓,熟悉一下規矩。”
    “是,師父。”那名喚作大林的弟子恭敬應聲。
    陳立拍了拍兒子的後背:“還不趕快行禮。”
    陳守恒連忙就要跪下磕頭,卻被周震一抬手穩穩托住:“不必多禮。等你三年後真有資格叫我一聲師父時,再行大禮不遲。”
    “萬事不要出頭……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該說的話也不要多說……事緩則圓,遇事拖一拖,想一想再決定……”
    幫大兒子安排好住處後,陳立便打算離去,又叮囑了一番,留了四十兩銀子給他,這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