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無力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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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正對峙著,幾個穿著藍色製服,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保衛科幹事已經衝了進來,為首的是個一臉煞氣的漢子,保衛科的劉科長。
“廠長,怎麽回事!”
王廠長指著李衛國,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給我搜,仔仔細細地給我搜!”
“我看誰敢!”
李衛我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野豬發出了最後的嚎叫。
“我是廠辦主任,你們這是濫用私刑!”
劉科長愣了一下,看向王廠長,王廠長一個箭步衝上去,一腳就踹在李衛國的肚子上。
“你他媽還知道你是主任?你差點害死全廠的人,給我搜!出了事我王建國一力承擔!”
王廠長是真的氣瘋了,兩個保衛科幹事立刻上前,一把就將還在地上哀嚎的李衛國給架了起來,李衛國瘋狂地掙紮著。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王建國,你公報私仇!”
一個幹事伸手就探進了李衛國的外套內兜,他的動作停住了,然後,他緩緩地從裏麵掏出了兩樣東西,一根用砂紙打磨得尖銳無比的,斷掉的合金鑽頭,一把隻有巴掌大小,上麵還沾著灰黑色粉末的小鋼銼。
鐵證如山,整個車間落針可聞,所有人都死死地盯著那兩樣東西,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後怕和滔天的憤怒。
李衛國的掙紮停住了,他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一樣,軟軟地癱了下去,被兩個保衛科幹事架著才沒倒在地上。
“不……不是我……”
他的嘴唇哆嗦著,發出了蚊子一樣的聲音。
“不是我幹的……”
王廠長慢慢地走到他麵前,撿起地上的鋼銼和合金針,他死死地盯著李衛國那張毫無血色的肥臉,眼神裏的失望和憤怒幾乎要化為實質。
“李衛國啊李衛國,我王建國待你不薄吧?”
“廠裏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要這麽害我們?為什麽?”
李衛國猛地抬起頭,那雙三角眼裏迸發出無盡的怨毒和瘋狂,他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陳不凡。
“為什麽?都是因為他!都是因為這個小畜生!”
他嘶啞地咆哮著。
“他搶了我的房子,他拐走了彩彩!他還打斷了我的手,他毀了我的一切!我也要毀了他!”
“我要讓他跟我一起下地獄!哈哈哈哈!”
他狀若瘋魔,笑聲淒厲,像一隻夜梟,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就為了這點私怨?就為了這點狗屁倒灶的私事,他就要拉上全廠幾百號人給他陪葬?這人心,怎麽能惡毒到這個地步!
“帶走。”
王廠長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直接送公安局。”
“是!”
劉科長一揮手,兩個保衛科幹事拖著還在狂笑的李衛國,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把他拖出了車間。
李衛國的笑聲漸漸遠去,車間裏恢複了死寂,王廠長走到陳不凡麵前,他看著這個從頭到尾都一臉平靜的年輕人,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感激,有慶幸,有欣賞,還有一絲……敬畏。
今天如果不是他,後果……不堪設想。
王廠長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陳不凡的肩膀上,他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後隻化成了三個字。
“謝謝你。”
陳不凡搖了搖頭。
“廠長,我是紅星廠的工人,這是我的家,我隻是不想讓家被毀了而已。”
王廠長眼圈一紅,他用力地點了點頭。
“好,說得好!”
他轉過身,對著所有還處於震驚中的技術員和工人用盡全身力氣喊道。
“都聽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紅星廠的工人,這就是我們廠的寶貝,是我們廠的英雄!”
沒有人說話,但所有看向陳不凡的眼神都變了,如果說昨天他們對陳不凡是敬佩,那麽今天,就是敬畏。
這個年輕人不僅有通天的技術,還有一顆玲瓏剔透,洞察人心的七竅心,以及,一雙能挖骨療毒的鷹的眼睛。
李衛國的嘶吼聲被厚重的鐵門徹底隔絕,車間裏死一樣的寂靜,空氣中還殘留著那股瘋狂的怨毒,混雜著冰冷機油的味道鑽進每個人的鼻孔,讓人從心底裏發寒。
王廠長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像一頭剛剛搏殺完的獅子,他通紅的眼睛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後,他的目光落回到陳不凡身上,那眼神裏的驚濤駭浪終於漸漸平息,化為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湖泊裏映著的全是陳不凡那張年輕又平靜得過分的臉。
“不凡……”
王廠長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今天的事是我識人不明,差點釀成大禍。”
陳不凡搖了搖頭。
“廠長您不用自責,毒瘡爛肉,割掉了是好事。”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挖骨療毒,好一個挖骨療毒!
那個之前一直質疑陳不凡的眼鏡老技術員,此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向前挪了一小步,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
道歉?還是解釋?
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在陳不凡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麵前,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扒光了衣服的小醜。
“可是……”
老技術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他指著那台機器的檢修口,帶著一絲最後的掙紮。
“主軸上的劃痕……還在,這東西畢竟是核心部件,這麽一道口子,真的……沒問題嗎?”
這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拉了回來,是啊,李衛國是抓了。
可這台幾百萬的寶貝疙瘩心髒上被人捅了一刀,還能用嗎?這要是開起來再出事,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所有人的心又懸了起來,齊刷刷地看向陳不凡。
陳不凡像是早就料到他會這麽問,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轉身走回到機器旁。
“手電筒。”
旁邊一個年輕工人一個激靈,連忙把手電筒遞了過去,雙手捧著,恭敬得像是在遞什麽聖物。
陳不凡再次彎下腰,將光束照了進去,鷹眼技能再次發動,那道細微的劃痕在他眼中纖毫畢現。
“這道劃痕的深度,我目測不超過零點零八毫米。”
陳不凡的聲音在安靜的車間裏清晰地回響。
“主軸采用的是鉻鉬釩合金鋼,經過了三次鍛壓和兩次淬火,其屈服強度和抗疲勞極限遠超你們的想象。”
“別說這麽一道表層劃痕,就是再深一倍,也根本不會影響到它的結構安全和高速運轉。”
他說著,站直了身子,目光掃過那幾個麵麵相覷的老技術員。
“你們之所以覺得這是天大的問題,是因為你們的知識儲備還停留在二十年前的蘇式設備上,用老黃曆是看不懂新機器的。”
這幾句話說得不重,卻像幾個大耳光抽得那幾個老技術員臉上火辣辣的疼,羞愧,無地自容。
“那……那怎麽辦?”
老技術員的聲音徹底沒了底氣,帶著一絲懇求。
“就這麽放著,心裏總歸不踏實。”
“簡單。”
陳不凡吐出兩個字。
“廠長,麻煩您找人拿一塊最細的油石,還有一瓶煤油過來。”
“油石?煤油?”
王廠長愣住了。
“對。”
陳不凡點頭。
“我親自給它做個拋光,五分鍾,保證讓它恢複如初,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出來。”
拋光?五分鍾?在場的所有人都懵了。
這……這麽簡單?這可是壓縮機的心髒啊!不是你家菜刀!
可看著陳不凡那張自信到不容置疑的臉,沒有人敢再開口反駁一個字。
王廠長深深地看了陳不凡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我親自去給你拿!”
他轉身就走,步履如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