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枷銀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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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書,可否能補全這個神仙服雲母方?”
    嚐到了甜頭的周生,立刻便想進行龜卜。
    畢竟這個藥方雖好,但隻能服用兩次,體會過這種修行一日千裏的感覺,再去苦熬光陰,往往就難以接受。
    更何況陰戲師這個職業太過特殊,終日與鬼神為伍,猶如走在漆黑夜空的鋼絲上,隨時都會萬劫不複,很難善終。
    大部分的陰戲師,能活過三十歲就已經很厲害了。
    而他今年已經二十一歲。
    所以他必須要盡快提升道行,增加修為,服藥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識海中,龜甲洛書微微一顫,光華閃爍卻終究沒能生出那烘烤的金焰。
    這是能量不足,無法占卜的顯現。
    不過周生眼中卻露出激動之色,這就意味著,隻要能為它積攢足夠的能量,就可以通過龜卜,得到真正的神仙服雲母方!
    洛書的占卜也會失敗,但失敗也分兩種情況,一種是完全無法占卜,比如周生就曾問過,哪裏有玄功秘籍,或是天材地寶。
    對此洛書毫無反應。
    似乎它隻能占卜與他現實生活中已經產生關聯的事情。
    另一種占卜失敗則是因為能量不足,就比如現在,洛書震顫流光,試圖凝聚出金色火焰,最終卻以失敗告終。
    這就代表,可以占卜出來,但要先積攢能量。
    周生已經很滿意了。
    閹割版的神仙服雲母方就已經如此厲害,若是沒有遺失核心部分,又會有何等驚人的效果?
    一時間,他心中充滿了動力。
    不過周生也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七日後還有一次服藥的機會,在這之前倒是先不用著急。
    看來是時候要離開陽城了,隻是在離開前,他還要去一個地方。
    ……
    “客官,可是要些吃食?”
    客棧中,店小二看到周生下樓,立刻上前熱情地問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眼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和昨夜相比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說不清道不明,卻又難以忽視。
    “小二,久聞陸公大名,我想去給城隍爺上柱香,不知怎麽走?”
    “嘿,這您可問對人了,咱們這的城隍爺可靈了,那可是陸公,聽說其生前最喜歡聽包公戲,所以每年陸公誕辰,官府都會請戲班子去城隍廟唱包公……”
    提起那位城隍,小二眼中滿是尊敬,口中滔滔不絕。
    但也有食客冷笑一聲,道:“陸公要是真靈驗,每年給他唱戲的戲班,現在也不會封台一個多月了。”
    “沈金花多好的青衣呀,那嗓子,那身段,真是可惜了,聽說她生前還常常自掏腰包救濟孤兒,你說這好人怎麽就沒好報呢?”
    聽到這個名字,其他人明顯變了臉色。
    “噓,可別亂說話,最近聽說戲班裏鬧得很凶,昨夜破台,有路過的人好像聽見……有人唱竇娥……”
    雖然是下午時分,陽氣濃鬱,但提起這件事,整個客棧似乎都多了一分陰冷。
    人們搖搖頭,連忙換了個話題。
    周生不再停留,按照店小二指引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陽城的城隍廟。
    青磚斑駁,莊嚴肅穆,三五間殿宇香火不絕,門口的石階上,烙印著信徒的膝痕。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邁入,而是靜靜等了許久,直到黃昏日落,冷冷清清,才走了上去。
    大門處的石獅子爪缺半趾,獅身苔斑如潑墨,爪下繡球孔洞塞滿祈福銅錢,明明伸手就能拿走,卻無人敢盜。
    隨著周生邁步,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到石獅子的眼睛似乎在注視著自己。
    一種無形的威懾襲來,讓他感受到了某種莫名的壓力,仿佛在暗夜中被凶獸悄然盯上。
    陰戲師常年和妖鬼邪祟打交道,身上往往陰氣纏身,輕易不能進廟,否則容易驚動廟中供奉的鬼神。
    石獅子本就有鎮邪之效,又在城隍廟大門看守數百年,沾染了萬民生氣,自然有著不同尋常的神異。
    尋常厲鬼若是敢飄蕩廟前,都不用陰兵鬼將出手,首先就會葬於獅口。
    換做服雲母前的他,隻會立刻轉身就走,怕是門口的石獅子都過不去。
    但現在的他頂著壓力,身姿依舊筆挺輕盈,直視獅目。
    丹田處的滾滾熱流湧入雙目,讓他從小練就的眼功更加明銳,好似一口打磨十年的寶劍,寒光攝人。
    石獅子被鎮住,察覺到了眼前之人並非是妖邪穢物,而是真正修出了法力,有著道行的高人。
    那種被凶獸注視的感覺漸漸消散。
    周生踏步向前,在即將進入殿中時微微一頓,而後深吸一口氣,毅然邁入。
    殿中不算大,但布置得體,幹淨整潔,有很濃的檀香味。
    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正中央供奉的城隍神像,穿著官服,模樣和昨晚看到的老人有七八分相像。
    其次是城隍六部將。
    他們分別是黑白無常、牛頭馬麵和金枷銀鎖將軍。
    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麵被大眾所熟知,而金枷銀鎖將軍則知道的人少些。
    但事實上,這兩位將軍可不簡單。
    他們又被稱為“五爺六爺”,專門負責緝拿大奸大惡或業力極深的亡魂。
    比如傳說中烏江自刎的霸王。
    相傳項羽死後,魂魄剛烈難收,最終就是這二位將軍手持刑具完成了接引。
    周生的目光落在銀鎖將軍身上。
    因為對方似乎也在看著他。
    生銅神像虯髯怒張,頭戴金箍,身穿藍袍,腳踏惡鬼,手中還攥著銀色的鎖鏈,捆在腳下惡鬼的脖子上。
    透過那雙銅澆鐵鑄的雙目,竟感受到了某種情緒。
    啪!
    廟門猛地關上,屋內立刻變得昏暗,隻有幾盞青燈搖曳火苗,映照出一張張威嚴恐怖的神像麵龐。
    嘩啦~
    周生似乎聽到了鎖鏈顫動的聲音,而後眼前略一恍惚,看到那捆著惡鬼的鎖鏈居然緩緩鬆開。
    緊接著,石像脫落,銀鎖將軍腳下的惡鬼在失去束縛後,瞬間活了過來,變成了一隻獠牙陰森,猙獰恐怖的厲鬼。
    周生耳中聽到了一種極為尖銳的叫聲,刹那間一股腥風襲來,惡臭撲麵,仿佛腐爛了數個月的屍體。
    他生出昏沉之感,好在道行有了不少提升,法力一蕩便清醒過來。
    這竟是一隻比沈金花還要可怕的厲鬼!
    不過周生已經今非昔比。
    電光火石間,他腳踏乾坎艮震位,步轉罡鬥,身法飄忽閃爍,如借東風而行,總能於毫厘間躲過那惡鬼的襲擊。
    這叫八卦步,是唱《借東風》時諸葛亮所走的罡步,暗含奇門遁甲之妙,需在祭風時按照鼓點,七步燃七星燈。
    以往周生走八卦步總是不夠圓潤靈動,如今服下了雲母方,身輕體盈,倒是能走得形神兼備,不落俗套。
    縱然是鬼物,一時間都難以摸到他的衣角。
    片刻後,眼見銀鎖將軍還沒有異動,周生微微皺眉,主動停下。
    “既然將軍要試在下的本事,那便獻醜了。”
    他拂袖遮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衣袖中那張提前繪好的臉譜沾了上去。
    再度露麵時,已換了一副模樣。
    額印三昧火,赤紅鳳尾紋。
    十字乾坤定,雙睛斷正邪!
    下一刻,戲腔如霹靂雷火,炸得屋頂青瓦都微微一顫。
    “雷火煉殿崩金闕,吾乃——太乙雷聲應化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