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馬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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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呔!!”
    一聲燕人吼,肝膽化風雷。
    意識到自己被發現後,周生有驚無懼,下意識地將蛇矛刺出。
    他此刻還未來得及變桓侯臉譜,但對於一位陰戲師來說,從小苦熬筋骨,打磨氣血,所練的把子功亦是殺伐術。
    硬橋硬馬龍虎骨,真刀真槍真功夫。
    因此這一矛又快又狠,用的是桓侯八槍中的夜叉探海。
    這一招的訣竅就在快和準上。
    相傳當年張飛便是用這一式專捅盾陣縫隙,可一槍穿三喉!
    連如銅牆鐵壁般的盾陣都能被其一槍破之,沙場來去縱橫,如入無人之境。
    周生雖然遠未達到那等境界,但此刻槍出如霹靂弦驚,瞬間便洞穿了木門,精準地刺在對方的胸膛上。
    單是這一槍,放到軍中也是少見的好手了。
    然而預料中蛇矛刺穿胸膛將敵人單臂挑起的畫麵並未出現,因為那能開碑裂石的蛇矛,仿佛撞在了一塊百煉精鋼上。
    鐺!!
    槍尖震顫如蛇尾,槍身被周生那如奔雷般的勁力擠壓彎曲,卻被死死鉗住,再難寸進。
    什麽怪物!
    隻一槍,周生就知道對方的實力驚人,似是有著鋼筋鐵骨,萬斤神力。
    他抬袖準備變臉,施展陰戲手段,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門後響起。
    “臭小子,槍法倒是有進步。”
    周生立刻放下袖子,卻並未完全放鬆警惕,而是一邊收槍,一邊後撤下蹲。
    既能逃,也方便施展桓侯八槍中的崩山回馬式。
    他在一些誌怪古籍中曾看過,有些妖物在食人喉嚨後,便能模仿對方的聲音。
    不過隨著木門被推開,那道熟悉的身影終於讓周生長舒了一口氣。
    隻見屋內走出一個布衣麻鞋的老人,胡須剃得很幹淨,但鬢發已經斑白,麵色紅潤,身形瘦削,看上去不苟言笑。
    哪怕已經滿是歲月斑駁的痕跡,但那種優雅、特殊的氣度,卻依舊不減。
    這便是教了他十六年陰戲的師父,玉振聲。
    整個清穀縣的百姓都稱其為玉大夫,稱讚他待人寬厚,儒雅溫和,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神醫。
    但隻有周生知道,師父在私下裏的嘴巴有多毒,教戲時更是嚴謹認真到可怕。
    能得他誇一句有進步,當真是不容易。
    “師父,剛才您是在……”
    “製藥。”
    “有病人被陰氣侵蝕,正好用公雞血和朱砂、雄黃等物來做藥丸,你回來的正好,等會兒再去幫我殺一隻公雞取血。”
    周生點點頭,但腦海中卻想起了那隻猩紅的瞳孔,以及剛才那一槍如撞金石的手感。
    師父一定在說謊,隻是……
    想起師父用他的性命做抵押,隻為了幫自己這個徒弟多爭取三年的時間,周生便不會繼續追問下去。
    “丹山,別忘了老規矩。”
    “徒弟都記得。”
    周生放下蛇矛,拿出火盆生起火後置於門口,在火勢最旺時抬腳跨過。
    當他跨火時,那洶湧的火焰居然瞬間縮小了許多。
    玉振聲冷笑一聲,道:“好重的陰氣,看來這一次,你招惹的髒東西可不簡單。”
    周生剛想開口解釋,就被玉振聲打斷了。
    “唱戲回來後,先跨火盆,再拜祖師,這是規矩,有什麽話,拜完了祖師再說。”
    “是,師父。”
    周生進入內室,輕車熟路地來到中堂供奉的那尊神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陰戲一脈弟子周生拜見華光祖師!”
    他將三炷香插進爐中,透過那升起的淡淡香霧,注視著華光大帝的神像。
    民間大多數戲班供奉的祖師爺是老郎神,相傳是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喜歡唱戲,還扮過醜角,因此醜角的地位很特殊。
    比如除了鼓師外,戲班中就隻有醜角能坐九龍口。
    而陰戲一脈主要供奉的祖師,便是眼前這位華光大帝,又稱靈官馬元帥、三眼靈光、華光天王。
    祂在民間有個非常響亮的名字——馬王爺!
    而此刻周生所拜的神像,約有一尺多高,金甲紅袍,威武軒昂,眉心有著一道豎痕,那是閉合的天眼。
    最引人矚目的是其手中那杆被龍蛇纏繞的金槍,似乎真是純金鍛造,閃爍著黃金所獨有的光澤。
    據師父說,這尊祖師爺的神像已經有了近千年的曆史,極為神異和靈驗,是他們陰戲一脈的至寶。
    從六歲開始,周生每日晨昏都要來拜見這位祖師爺,直到十八歲後才停止,改成每月一拜。
    按照師父的說法,學陰戲的孩子更容易夭折,他能安然長大,少不了祖師爺的庇護。
    以前他對這種說法將信將疑,因為從小到大,這尊神像從未對他展現過什麽靈異,但此刻道行精進後,他已發現了端倪。
    靈覺之中,他感覺自己麵對的好像不是一尊泥胎石像,而是一個……活人?
    這種奇怪的感覺隻是驚鴻一閃,但周生知道這絕非錯覺。
    恭恭敬敬地叩拜行禮後,周生正打算起身,但一抬頭心中大震,隻見華光帝君眉心的那道豎痕不知何時睜開了。
    刹那間,他看到了一輪繚繞著熊熊金焰的……太陽!
    周生的精神一陣恍惚,耳畔似是聽到了一道悶哼,緊接著一股可怕的陰氣散去,似是被那熊熊烈焰燒成了灰燼。
    當他再次回過神來,周圍的一切都已恢複了正常,神像眉心的天眼再次閉上,隻有一道淺淺豎痕。
    但周生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道被陰陽路上的凶神所劃出的細小傷痕,此刻已經消失不見。
    幹幹淨淨,連疤痕都沒有。
    “臭小子,被人下了暗手都不知道,你一回來我就瞧著不對,陰氣太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女鬼附身了呢。”
    “哼,能驚動祖師爺開法眼,看來這髒東西道行不淺!”
    “說說吧,究竟是怎麽回事?”
    周生深吸一口氣,將陽城的事娓娓道來,包括和陸秉淵的一年之約,以及陰陽路上的遭遇。
    他其實想過隱瞞一些事情,因為不想讓已經金盆洗手的師父再卷入其中。
    可這件事的水實在是太深,從目前的遭遇來看,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範疇。
    若是再隱瞞,就不是所謂的孝順,而是愚蠢。
    “還行,懂得和家裏人透個底,你倒還不算蠢得無可救藥。”
    玉振聲聽完後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但嘴中卻發出冷笑。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信紙遞給周生。
    “看看吧,你當別人的馬前卒,別人反手就把你賣了個一幹二淨。”
    “怎麽,想學楊七郎,被那潘仁美萬箭穿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