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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特拉穹頂,一間特製的密室,艾特曼·艾特溫校長為花凋琳準備了這個絕對安全的會麵場所。
房間無窗,徹底隔絕了外界陽光,牆壁上鐫刻著繁複的符文,強大的空間屏障如同無形的蛋殼,將內部與外界完全隔離,確保精靈王那令人困擾的“詛咒”氣息不會有一絲泄露。
校長在隔壁房間安排了最精銳的護衛和絕對可靠的親信後,便與白流雪一同進入了這間靜謐的密室。
空間不大,卻布置得溫馨而舒適,柔和的魔法光球散發著暖光,驅散了無窗的壓抑。
花凋琳示意白流雪在對麵的一張軟椅坐下,自己則端坐於另一側,心中斟酌著如何開啟這場至關重要的對話。
按常理,麵對精靈王,一個普通少年理應保持敬畏,靜候垂詢。
然而,眼前的少年卻似乎毫無拘束之感。
“要咖啡嗎?還是綠茶?”白流雪一邊擺弄著角落一台小巧的簡易魔法咖啡機,一邊很自然地問道,仿佛隻是尋常朋友間的寒暄。
“……”
花凋琳微微一怔,看著他專注地考慮著是該加糖還是先倒奶昔(一種魔法大陸常見的乳製品),她感到一絲無奈,卻並不厭惡,反而有種新奇的感覺。
“我……要綠茶吧。”她輕聲回答。
“不行,我已經順手煮了兩杯咖啡了。”白流雪頭也不抬地說。
“……那就咖啡吧。”花凋琳從善如流。
“順便說一句,是冰咖啡。”
“啊……”
花凋琳不易察覺地蹙起了秀美的眉頭,她最討厭冰咖啡了。
但對方已然準備好,她還不至於冷漠到拒絕這份好意。
“給你。”白流雪將一杯冒著寒氣的冰咖啡遞到她麵前。
花凋琳接過冰冷的杯子,有些不知所措地捧著,沒有立刻飲用。
白流雪看著她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當然知道她不喜歡冰咖啡,但這正是源自“原著遊戲”的獨特攻略法之一。
在這個奇特的“埃特魯世界”設定中,有時反其道而行之,先做出讓對方稍感不悅的行為,再展現出更好的一麵,反而能收獲數倍的好感度加成。
白流雪並非刻意要刷什麽好感度,但他直覺這是打破花凋琳心防、開啟有效對話的巧妙方式。
花凋琳小口啜飲著冰咖啡,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白流雪身上。
從他身上,她感受到一種奇異的熟悉氣息。
是摯友葉哈奈爾的神靈氣息?這固然是原因之一。
但更令她心悸的是……‘您身上……散發著與我同源的詛咒氣息。’
‘嗯,果然如此。’白流雪心中了然。
這正是花凋琳深埋心底、如同地獄煎熬般的“戀心吸攝”詛咒的氣息,竟也從他自己身上隱隱透出。
但這極為反常……為何白流雪暴露在外,卻無人因他而陷入癡狂乃至死亡?
‘您……是克服了這個詛咒嗎?’
花凋琳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問出了這個她期盼了無數歲月的問題。
白流雪心念電轉,立刻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看來,她並不知道自己身負蓮紅春三月的祝福。’
關於花凋琳的過去,他的情報眼鏡中記載寥寥。
他自行推測,其中一個關鍵點便是:花凋琳的記憶中,缺失了關於蓮紅春三月存在的部分。
‘嗯,如果說是克服了的話……’他斟酌著用詞。
‘這是真的嗎?請您務必告訴我!’
花凋琳激動地前傾身體,雙手微微發顫,幾乎想抓住白流雪的手又強自克製,那急切而帶著卑微祈求的模樣,顯得無比可憐。
實際上,白流雪自己並未真正“克服”詛咒。
當初蓮紅春三月賜予花凋琳祝福時,力量過於強大且失控,導致了這詛咒般的魅惑力。
而當白流雪接受祝福時,蓮紅春三月已十分虛弱,因此他幾乎未獲得這種致命的魅力,僅在心智強化和洞察力方麵有所提升。
‘嗯,方法……是有的。’他決定撒一個善意的謊。
‘真的?!’花凋琳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芒。
他其實並不清楚具體方法,隻知道利用蓮紅春三月的庇護或許可以抵消詛咒。
棕耳鴨眼鏡中的記載也語焉不詳。
或許在“原著遊戲”中,這個詛咒的解決過程被一筆帶過了。
但他有信心,憑借現有的庇護,總能找到出路。
花凋琳在“原作”中戲份不多,但她本質善良,能力強大,是一股值得爭取的力量。
白流雪不能保證“主角”普蕾茵一定會來拯救她,因此決定親自介入。
與精靈王單獨交談的機會千載難逢,必須把握時機,推動事態發展。
‘如果不算失禮的話,那個麵具……能摘下來嗎?’白流雪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請求。
‘那個……’花凋琳略顯猶豫,但兩人都心知肚明……白流雪對她的詛咒完全免疫。
‘嗯。’
回想起他此前似乎已見過自己的真容,花凋琳深吸一口氣,抬手緩緩撫上臉頰。
她依次解除了魔法保護,摘下了厚重的麵紗、精致的麵具,最後是覆麵的輕紗。
刹那間,宛如初夏初雪般的純白長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光澤流轉。
那雙金色的眼眸,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北極星,深邃得令人想要沉溺其中。
這是一種超越了種族、性別界限的、近乎法則級別的完美之美。
然而,正因那【戀心吸攝】的詛咒,她不得不將這份驚世之美隱藏於世外。
白流雪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啊,果然……詛咒的根源仍在,但這魅力本身……’
看到白流雪的反應,花凋琳誤以為詛咒依舊生效,慌忙想要重新戴上麵具。
“不,”白流雪抬手阻止了她,語氣肯定,“詛咒的影響,似乎沒有問題。”
“真的嗎?”她小心翼翼地確認,那雙金眸中閃爍的微光,本身就已是一種極致的美麗。
“是的,真的。”
詛咒的強製效果幾乎不存在。
但問題在於,她本身的存在,就擁有著如黑洞般致命的吸引力。
在“原作”中,這張臉配上詛咒,被評定為“可能導致大屠殺的作弊級特性”,評級高達S級。
僅僅展露真容站立不動,就足以令眾生傾倒癡狂。
更可怕的是,精靈在“中性”狀態下,性別特征模糊,已擁有如此魅力,若按“原作”劇情,花凋琳對普蕾茵一見鍾情後轉變為男性形態……那魅力簡直難以想象。
‘正如我所料。’白流雪故作高深地總結道。
花凋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擺出一副早已洞悉一切的模樣,鄭重說道:“我之前曾進入神獸所在的空間,遇見了十二神月之一的蓮紅春三月,並直接獲得了她的庇護。”
“啊……原來如此。”
“然而,陛下您的身上,也散發著同源的庇護氣息。這意味著,您同樣早已得到了蓮紅春三月的賜福。”
“是……這樣嗎?”
花凋琳臉上露出全然未曾料到的神情。
白流雪心中暗歎,或許解決詛咒的關鍵,就在於此。
她自身擁有的力量本身。
“方法很簡單。陛下您可以請蓮紅春三月收回庇護。或者,若不可行,將您身上部分的庇護……‘轉移’給我。”後者是他基於自身情況的大膽假設。
“原來如此……您已經找到了克服這詛咒的方法。”花凋琳喃喃道,眼中希望之火愈燃愈烈。
雖然表麵克製,但她的指尖在微微顫抖,眼神波動明顯。
白流雪能想象,她此刻的心髒定然在劇烈跳動。
如果這少年所言非虛……那麽,她將能堂堂正正地行走於陽光之下,不必再於淩晨時分偷偷潛入森林排解壓抑;可以自由地漫步於城市中心,與人坦然交談,用眼神傳遞真心,獲得真誠的友誼而非狂熱的癡迷……這意味著,她終於能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
‘請……盡快解除這個詛咒吧。’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渴望。
‘我也如此希望。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可以開始嚐試。’
“不,那不行。”花凋琳卻出乎意料地拒絕了。
‘為什麽?’白流雪有些錯愕。
“那隻會滿足我的私欲。我此次前來,首要之事是向您致歉。若時間允許,我還想與您談談我那位……長久的朋友(指葉哈奈爾)。”她的態度異常堅定。
‘啊……’白流雪恍然,的確,她最初的目的並非求解詛咒。
在這種誘惑麵前,仍能恪守本心與禮節,這種近乎刻板的原則性,令人肅然起敬。
若換做是他,恐怕會迫不及待地先解決詛咒再說。
花凋琳抬眼看了看牆上靜默走動的魔法鍾,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幾乎能讓冰雪消融的淺淺笑意。
‘不必急於一時。’她心想。
既然方法近在眼前,眼前之人又同樣是詛咒的“克服者”,何必倉促行事?未來的時光還長。
此刻,更應珍惜這難得的、靜謐的交談時刻。
雖然冰咖啡依舊不是她所好,但與白流雪對坐共飲,或許……也別有一番滋味。
………………
密室旁的等候間,這裏本是供主賓會談時,隨從人員休息等候之用。
按照慣例,花凋琳進入密室後,其麾下最高級別的魔法騎士們應在此待命,嚴密警戒。
但花凋琳此次下令讓他們全部撤離了。
因為她計劃在室內摘下麵具,擔心詛咒之力泄露會影響到忠誠的部下。
因此,此時的等候室本該空無一人。
唯有一個例外,奧倫哈仍然固執地留在這裏,等待著她的歸來。
嗒,嗒,嗒……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有節奏地輕敲著大腿,計算著時間。
盡管已過去許久,密室的門的毫無動靜讓他內心被嫉妒與不安啃噬,但他仍強自忍耐著。
‘精靈王怎會輕易愛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他試圖安慰自己。
陛下雖命令他“回去”,但他並未遵從。
在他看來,對女人(即便是女王)言聽計從的男人毫無魅力可言。
憑借過往(自認為)豐富的(單方麵)戀愛經驗,他計劃在花凋琳與白流雪結束談話後,第一時間迎上前,正式道歉,並匯報未來的工作計劃,重新證明自己的能力,贏回信任。
‘反正,陛下身負那可怕的‘詛咒’,根本無法安心在外界活動。’
他帶著一絲有恃無恐地想,‘陛下,您離不開我的輔佐。’
即便他犯了錯,最終她也隻能倚重於他。
這仿佛是注定的命運,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奧倫哈煎熬地度過了這段漫長的時間。
終於,在傍晚的暮色徹底染紅天際之時……
哢噠。密室的門,輕輕滑開了。
“陛下!”
奧倫哈立刻起身,臉上堆起精心練習過的、燦爛而忠誠的笑容迎上前去。
然而,就在他看清門外景象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徹底僵在原地!
‘什……什麽?!’
他看到了什麽?!他的女王……竟然摘下了那副他祈求了數百年都未曾得見其下真容的麵具!
那張他隻敢在夢中窺見一二、無比熟悉又渴望至極的絕美麵容,此刻正對著那個卑賤的人類少年,展露著他從未獲得過的、溫柔而真實的微笑!
而在看到他的一刹那,那微笑瞬間凝固,化為了……驚愕與一絲不悅?
“為……什麽?”
巨大的荒謬感和撕裂般的嫉妒瞬間淹沒了他。
為什麽?為什麽陛下寧願將從未向他展示的容顏、將那溫柔的眼神給予一個低賤的人類?!
帶著所有的憤怒、不甘與質問,他失控地向前邁步,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麽……
“不要靠近!”花凋琳警惕地後退一步,聲音冰冷地命令道。
“陛下?!”這聲嗬斥如同冰水澆頭,讓奧倫哈動作一滯。
就在他愣神的這一刹那……
砰!一股無形的大力猛地撞擊在他的頭部!
世界瞬間天旋地轉,他重重地栽倒在地。
視線被無盡的黑暗迅速吞噬,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