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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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木華蘭果園,世界樹中段一處偏僻的枝椏空地。
“啾啾……啾……”
幾隻羽毛閃爍著翠綠與金色微光的魔法林雀在低矮的發光灌木叢間跳躍、鳴叫,聲音清脆悅耳。
茂密到幾乎遮蔽天空的巨型發光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搖晃,投下不斷變幻的光影。
這片位於兩條主要枝幹交匯處的小型天然平台,位置非常偏僻,遠離遊客步道與精靈聚落,平日裏罕有人至,隻有一些小型魔法生物以此為家,顯得格外幽靜。
“咳……咳咳……”
在這片空地最邊緣的角落,一張由枯萎藤蔓自然纏繞形成、表麵布滿青苔的“長椅”上,一個身影正毫無形象地仰麵躺著。
一頂破舊不堪、邊緣卷起的寬簷帽蓋在臉上,身上隨意搭著一張不知從哪撿來的、過期的《阿爾卡尼姆魔法商業報》,報紙的一角已被露水浸濕。
他胸膛隨著沉重的呼吸起伏,渾身散發著一股濃烈到刺鼻的、劣質麥酒與汗水混合的酸餿氣味,腳邊還倒著幾個空空如也的、雕刻粗糙的木製酒壺。
這副醉醺醺、昏昏沉沉、仿佛世間一切皆與己無關的模樣,看上去十足像個落魄滾倒、以天為被的流浪漢,甚至帶著幾分引人側目的可憐。
“叔叔?”
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一個恰巧路過、好奇心旺盛的精靈小女孩忍不住停下了采摘發光漿果的動作。
她看起來不過七八歲人類孩童的模樣,尖尖的耳朵在銀發間輕輕顫動,一雙翠綠的大眼睛撲閃著,小心翼翼地靠近長椅,試圖喚醒這個看起來“不太好”的大人。
“咳……呼……”回應她的隻有更響亮的鼾聲與含糊的囈語。
“叔叔!你還好嗎?”
小女孩提高了音量,伸出小手,輕輕推了推那被報紙蓋住的肩膀。
“咳!”
報紙應聲滑落,露出了下麵那張臉。
滿臉雜亂、如同被火燒過的枯草般的暗褐色胡須,糾結成綹、油膩地貼在額前與頸後的同色長發,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圓潤的耳廓明確顯示他人類的種族。
身上那套原本可能是亞麻色的衣物,如今已破爛不堪,沾滿了泥土、酒漬與可疑的深色汙痕,活脫脫一個標準乞丐的裝扮。
尤其是那雙勉強從亂發與胡須縫隙中露出的眼睛,布滿血絲,眼袋深重發黑,眼神渾濁而空洞,仿佛對不上焦距。
“什麽呀……”
男人含糊地嘟囔著,用一隻髒兮兮、指甲縫裏滿是汙垢的手,粗暴地撓了撓如同鳥窩般的頭發,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動作間帶起一股更濃鬱的酸臭酒氣。
“呃……酒味好重……”
小女孩下意識地捂住小巧的鼻子,後退了一小步,翠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嫌棄,但更多的還是好奇與一絲天真的擔憂。
“嗯?你誰啊?”
男人眯起那雙渾濁的眼睛,歪著頭,打量著眼前這個衣著整潔、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小精靈。
“那你又是誰呢?”小女孩不答反問,歪著頭,語氣天真。
“我?我是……”
男人咧開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似乎想笑,但隨即抬起了一直垂在身側的右手,攤開手掌。
手掌上,沾染著一種粘稠的、尚未完全幹涸的、在昏暗光線下呈現出一種詭異“暗青色”的液體。
液體中似乎還混雜著一些細微的、難以辨別的深色顆粒。
“那是什麽?”
小女孩好奇地湊近了一點,翠綠的眼眸盯著那奇怪的液體。
“血。”
男人平靜地說道,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水”一樣。
“血?血是紅色的呀。”
小女孩糾正道,表情認真,“媽媽說過,精靈的血是銀色的,人類的血是紅色的,動物的血顏色各種各樣……但沒見過這種顏色的。”
“你們精靈……是這樣啊。”男人扯了扯嘴角,似乎覺得很有趣。
“人類的血也是紅色的!叔叔你是人類啊!”小女孩指著他的圓耳朵,語氣篤定。
“我?我看起來……像人類?”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好笑的事情,猛地爆發出了一陣嘶啞、斷續、如同破風箱拉扯般的大笑!
“哈……哈哈!咳咳!像人類……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後合,眼淚幾乎都要從那渾濁的眼睛裏擠出來。
小女孩被他突如其來的大笑嚇了一跳,又後退了一步,翠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困惑與不安。
眼前這個天真懵懂的小精靈知道嗎?
他手上沾染的這暗青色的、帶著微弱魔力腐敗氣息的“血液”,其主人,是一個在東部邊境徘徊了十幾年、專門誘拐並虐殺少女的、臭名昭著的“瘋癲黑魔人”。
就在幾個小時前,那個以殘忍和詭異魔法著稱的家夥,已經變成了一堆被大地之力碾碎、再也無法辨認的爛肉,散落在幾十裏外某個荒蕪的山坳裏。
“嗯……確實,是個該死的家夥。”
男人止住笑,低聲自語,看著手掌上漸漸凝固的暗青色,眼神中掠過一絲冰冷的厭倦。
他的名字是……黑魔人殺手,切爾裏本。
雖然切爾裏本自身也是“黑魔人”,但他數十年來,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逃避其他黑魔人、乃至整個黑暗世界主流的追捕。
是因為他“獵殺黑魔人”嗎?並非如此。
獵殺那些弱小的、失控的、或者單純讓他看不順眼的同類,對他而言,更像是一種打發無盡逃亡時間的“業餘愛好”。
在弱肉強食、毫無道德底線的黑魔法世界裏,弱者被更強者淘汰,是再“自然”不過的法則,通常不會引來太多額外的關注。
隻是……
因為很久以前,他曾不自量力地、正麵挑戰過那位位於黑暗頂點的“黑魔王”,並且失敗了。
所以,他現在是被整個黑暗世界默認為“逃亡者”與“叛逆者”的身份。
在黑暗世界的鐵則中,曾經挑戰過“王”的黑魔人,絕不可能被允許活著離開。
挑戰本身是“傲慢”,而“失敗”後的“存活”與“逃亡”,則是對“王”的威嚴與黑暗世界秩序的雙重踐踏。
“雖然傲慢地挑戰了強者,但代價應該是死亡。而我……逃跑了。”
所以,他至今不敢輕易露麵,像陰溝裏的老鼠,在世界的夾縫中苟延殘喘。
“嗯,這裏……真安靜。”
之前的“業餘活動”讓他消耗了些許體力,精神上也感到一絲疲憊。
幸運的是,這裏似乎沒有追兵的跡象。
他厭倦了手上沾滿各種顏色鮮血的感覺,正好想找個地方喘口氣,這裏……似乎是個不錯的臨時歇腳點。
“這裏本來就很安靜呀。”小女孩眨了眨眼,不太理解他的話。
“嗯……我不是那個意思。確實很安靜。”
切爾裏本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嘲諷的弧度,忽然問道:“你沒有朋友嗎?一個人跑到這種地方玩。”
“我、我有的!”
小女孩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挺起小胸脯,翠綠的眼眸瞪得圓圓的。
“是誰?”
切爾裏本饒有興趣地問。
“奇、奇科……”小女孩聲音小了下去,臉蛋微微泛紅。
“那是……你們家狗的名字?”切爾裏本挑眉。
“是貓!白色的,耳朵尖尖的,可漂亮了!”小女孩急忙辯解,比劃著。
“噗……哈哈!哈哈哈!”
切爾裏本再次爆發出一陣大笑,笑得渾身顫抖,“貓是朋友?真是個好笑的小鬼!你們精靈能活幾百年,卻一輩子隻跟貓玩?哈哈哈!”
“嗖!”
就在切爾裏本一邊大笑,一邊與小女孩進行著這荒謬對話的瞬間,他那即使醉酒也未曾完全鬆懈的、屬於頂級獵食者的本能,突然發出了尖銳的警報!
一股無形、卻沉重如山的“壓力”,毫無征兆地從四麵八方籠罩而來!
這壓力並非直接的魔力攻擊,而是一種更接近“領域”或“勢”的、覆蓋性的威懾與鎖定!
“轟隆!!!”
幾乎在警報響起的同一刹那!
切爾裏本身旁的大地猛然向上隆起、變形、硬化!
數麵厚重、粗糙、布滿天然岩紋的巨大“岩壁”拔地而起,以驚人的速度向上方彎曲、合攏,瞬息之間,便構築成了一個將切爾裏本與那精靈小女孩完全籠罩在內的、密不透風的“半球形岩石穹頂”!
穹頂內部瞬間陷入一片黑暗,隻有岩壁自身散發出的、極其微弱的土黃色光澤。
“哇啊?!”
突如其來的黑暗與巨響讓小女孩驚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翠綠的眼眸中充滿了恐懼與茫然。
“啊?叔叔……這是你做的嗎?”
她帶著哭腔,在黑暗中望向切爾裏本模糊的身影。
“嗯……算是吧。”
切爾裏本含糊地應了一聲,緩緩從“長椅”上完全站起,原本渾濁的眼神,在黑暗中驟然變得銳利如刀,所有的醉意仿佛瞬間蒸發!
雖然他確實擁有操控大地的能力,但這並非出於他自身此刻的明確意誌。
更像是……大地本身,“感應”到了某種足以威脅到他存在的“危險”,從而自行“活化”,形成了這層保護。
“這是……鬥氣散發?”
切爾裏本低聲自語,聲音在密閉的岩穹內顯得格外低沉。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通常隻存在於頂尖武者或某些特殊魔獸身上的“技藝”。
它不需要吟唱咒文,但其“計算公式”與“運行邏輯”極為獨特,是將自身的“意誌”、“氣勢”與“魔力”高度凝練、混合後,向周圍環境進行“覆蓋”與“宣告”的技巧。
強大的鬥氣散發,足以讓弱小的對手未戰先怯,甚至直接精神崩潰,也能幹擾魔力流動,壓製特定法術。
“覆蓋……整個世界樹範圍的鬥氣散發?”切爾裏本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這範圍大得離譜,而且能精準地讓他產生“被鎖定”的危機感,說明施放者的實力與控製力都達到了一個相當可怕的程度。
在木華蘭果園,能做到這種事的……
“看來……知道‘我’在這裏的‘大人物’……終於找上門了啊。”
切爾裏本冷哼一聲,意念微動。
“哢嚓……轟……”
半球形的岩石穹頂如同風化般迅速崩解、剝落、化為最細微的沙塵,簌簌落下,重新露出外界的陽光與綠意。
他扭了扭脖子,發出“嘎巴”的輕響,臉上重新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帶著厭煩的表情。
他已經猜到了來者是誰。
想到那個麻煩透頂、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家夥竟然追到了這裏,他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
“阿留文·布魯森……麻煩的家夥。”
他低聲吐出這個名字,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與棘手感。
“唉……真想喝點酒。”
他咂了咂嘴,感覺剛剛那點微醺的愜意被破壞得一幹二淨。
而且,需要擔心的,似乎不僅僅是阿留文這個“追捕者”。
“那個家夥……到底藏在哪裏了?”
他此次前來木華蘭果園,最初的目的,是為了追蹤另一個特定的、行蹤詭秘的黑魔人。
但進入果園後不久,那個目標的“信號”就突然中斷、消失了,已經好幾天找不到其確切蹤跡。
既然在這裏停留、搜索了這麽久,引來像阿留文這樣級別的“大追捕者”,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幾十年來作為逃亡者,早已習慣了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一天,這次算是破例了。
“嗯……好像知道那家夥大概在哪個‘方向’了……不過,不知道現在這情況,還能不能‘打一架’。”
切爾裏本抬起頭,目光穿透層層疊疊、遮天蔽日的繁茂枝葉與發光藤蔓,望向了世界樹更高、更深的某處。
那裏,隱隱給他一種“不協調”與“危險”的感覺。
這棵巨大的、擁有自身意誌的世界樹“木華蘭”,整體給他的感覺是寧靜、包容、充滿生命力的。
但此刻,那深處的某個“點”,卻散發著一種與此地格格不入的、陰冷的、被“汙染”的異常波動,讓他本能地感到排斥與不安。
“不管怎樣,小心點總沒錯……”他喃喃道,準備離開這個已經暴露的空地。
“叔叔!”
小女孩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怯生生卻堅定的好奇。
“嗯?”
切爾裏本低頭,看向那個不知何時已從地上爬起、正用那雙清澈的翠綠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精靈小女孩。
“叔叔……你受到大地的‘愛戴’嗎?”
小女孩認真地問,小小的臉上滿是疑惑與某種奇特的“篤定”。
“什麽?你在說什麽胡話?”
切爾裏本皺眉。
“我第一次見到像叔叔這樣……‘操控’大地的魔法師。”
小女孩歪著頭,努力組織著語言,“但是……我能感覺到。剛才的牆壁,還有之前的路……大地喜歡叔叔。是它自己‘動’起來的,想保護你,想幫助你。不是叔叔強行命令它的。”
“你總是說些奇怪的話。”
切爾裏本移開目光,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行了,快滾開吧,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啊?”
小女孩愣了一下。
切爾裏本不再理會她,轉身,看似隨意地朝著空地邊緣……那之外便是萬丈高空與交錯枝幹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那裏是懸崖!”
小女孩這才反應過來,驚慌地喊道,邁開小腿想要追趕。
然而,已經“晚”了。
切爾裏本的腳,並未踏空。
“嗯?”
他自己似乎也微微訝異。
隻見從他即將落腳的那段粗壯的世界樹枝幹表麵,厚實的苔蘚與樹皮無聲地“蠕動”、“隆起”,一道完全由堅實土壤與細小根須凝聚而成的、粗糙卻穩固的“支柱”,瞬間“生長”出來,恰好承接住了他落下的腳步!
緊接著,前方的枝幹、藤蔓、甚至飄過的發光孢子,都仿佛擁有了生命,自發地扭曲、組合、延伸,在切爾裏本麵前,形成了一條蜿蜒向上、通往世界樹更高處的、充滿自然野性美的“階梯”與“小徑”!
那扭曲的土褐色支柱、自然形成的藤蔓扶手、以及自動避讓的枝葉,一切都顯得如此“自然”,仿佛世界樹本身,正在殷勤地為這位不速之客引路、鋪道。
“哇……”
小女孩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翠綠的眼眸中倒映著這神奇的一幕,閃爍著難以置信與純粹驚歎的光芒。
如果“大地之靈”真的存在,並且擁有具體的形象……大概,就是眼前這個邋遢、暴躁、卻神秘強大的“叔叔”的樣子吧?
她目送著切爾裏本那深一腳淺一腳、卻異常穩當地沿著“自然之路”向上、逐漸消失在茂密枝葉後的背影,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那天之後,在葉哈奈爾的花園深處,渾然忘我地“冥想”了整整三天的白流雪,突然被一個極其現實、卻幾乎被他徹底拋在腦後的念頭“驚醒”。
“簽到!不,是上學!”
今天是星期一。上學的日子。
而他,此刻正身處遠離阿爾卡尼姆、位於第三世界樹深處的、被汙染的神靈花園裏,錯過了至少一整天的課程!
“糟了!”
他猛地從深度冥想狀態中脫離,也顧不上細細品味“太靈心法”與“蓮紅春三月加護”融合帶來的全新感悟,匆匆對身旁依舊沉浸在淨化方案推演中的花凋琳打了個手勢,便轉身,沿著來路,幾乎是小跑著衝出了被結界封閉的花園核心區域,回到了紫色汙染相對稀薄的外圍。
就在他剛剛踏出花園入口石碑的光幕,重新呼吸到木華蘭果園相對“清新”的空氣,正準備思考如何最快返回斯特拉學院時……
“咕!”
一聲短促、略帶滑稽的鳥鳴在頭頂響起!
白流雪下意識地抬頭,隻見一隻通體雪白、羽毛蓬鬆、圓頭圓腦的貓頭鷹,正撲扇著翅膀,搖搖晃晃、軌跡詭異地從高處的枝葉間俯衝下來!
它似乎完全沒掌握好方向和速度,如同喝醉了一般,不偏不倚,“砰”地一聲悶響,結結實實地撞在了白流雪的額頭上!
“呃啊!”
“咕嗚!”
人與鳥同時發出痛呼!
白流雪被撞得眼冒金星,踉蹌了一步,下意識地伸手一撈,險險地抓住了那隻正頭暈目眩往下掉的貓頭鷹的……腳踝。
“呃……我的頭……”
白流雪揉著迅速鼓起一個小包的額頭,齜牙咧嘴。
雖然第一次見到實物,但“棕耳鴨眼鏡”瞬間彈出的關聯信息,讓他立刻明白了這是什麽。
斯特拉學院“學生安全與出勤管理係統”的魔法信使……[學院貓頭鷹·緊急聯絡型]。
當斯特拉的學生因執行任務、特殊實習或其他“正當理由”離校後,超過預定時間未歸,且失去有效魔法通訊聯係時,校服上銘刻的特殊追蹤與狀態監測符文,便會自動激活,召喚這些被賦予高階魔法的貓頭鷹,前來追蹤定位,確認學生狀況。
它們被恒定加持了七階以上的“高等氣息遮蔽”、“相位穿透”、“短距空間折疊”等魔法,理論上無論學生身處世界何處,都能在較短時間內抵達,並且除非遭遇極端特殊情況,否則幾乎不會暴露行蹤。
眼下這隻貓頭鷹能被白流雪“看見”甚至“撞上”,不僅可能是因為他感官經過“魔力泄露”升級後變得過於敏銳,更可能的原因……這大概是一隻業務還不太熟練、或者本身有點“蠢”的新手貓頭鷹。
“咕……咕咕咕……”
貓頭鷹在白流雪手中掙紮了兩下,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重新抬起頭,用那雙琥珀色、圓溜溜的大眼睛,“嚴肅”地直視著白流雪。
緊接著,它張開鳥喙,發出的卻不是鳥鳴,而是一個略顯呆板、卻異常清晰的、如同魔法錄音般的粗重男聲:“白流雪同學!白流雪同學!由於您在既定返校日(周日24:00前)未能返回學院,且未提前提交有效延期申請,根據《斯特拉學院學生管理條例》第七章第三條,現對您處以:扣除本學期‘綜合實踐行為分’15分的處分!重複,扣除15分!”
“不,這都是有原因的!我這邊遇到特殊情況了!”白流雪急忙對著貓頭鷹解釋,雖然不知道它能不能“聽懂”。
“但是!”
貓頭鷹無視了他的辯解,繼續用那呆板的錄音聲播報:“如果確認您現在正處於無法自主脫困的‘危險’或‘緊急’狀況,請立即按下我翅膀內側的‘111’號緊急求助鍵!學院救援力量將在最短時間內啟動!”
“如果隻是因‘不可抗力’或‘特殊任務’導致暫時無法返回,但人身安全無虞,請按下‘112’號特殊情況報備鍵!學院將記錄您的狀況,並保留進一步核實與處理的權利!”
“該按哪個號碼呢……”
白流雪有些無語。
危險?目前花園內部情況未明,葉哈奈爾狀態堪憂,還有切爾裏本這個潛在威脅……算危險吧。
但呼叫學院救援?先不說來不來得及,把學院勢力直接引到精靈聖地、牽扯進“神靈汙染”和“傳說黑魔人”這種級別的事件裏,絕非明智之舉。
貓頭鷹似乎“聽”懂了他的猶豫,撲騰了一下翅膀,從白流雪手中掙脫,落在他麵前的地麵上。
然後,它展開了左邊那看似普通的翅膀。
“哢嚓。”
輕微的機械聲響起。
隻見翅膀內側的羽毛竟然向兩側滑開,露出了下麵一個鑲嵌在皮膚上的、結構精巧的、類似老式電話撥號盤的“金屬鍵盤”!
鍵盤上清晰地標著數字09,以及“”、“#”,中心還有兩個較大的、顏色不同的按鈕,分別標著“111”和“112”。
“……”
白流雪盯著這個充滿違和感的“魔法科技”產物,沉默了兩秒。
最終,他伸出手指,在“112”號鍵上,輕輕按了下去。
“嘀……”
一聲清脆的確認音,貓頭鷹翅膀迅速合攏,鍵盤收回。
它抬起腦袋,再次“看”了白流雪一眼,似乎完成了某種“掃描”或“記錄”。
然後,不再停留,雙翅一振,伴隨著細微的空間波動,“嗖”地一聲化為一道白光,衝天而起,向著阿爾卡尼姆的方向急速飛去,轉眼消失在天際。
“它應該會回到斯特拉學院,報告我‘暫時無法返回,但情況特殊,安全暫無問題’的狀態吧……”
白流雪望著貓頭鷹消失的方向,鬆了口氣,隨即又感到一絲無奈。
“這樣就算……完成報備了嗎?”
雖然這是一個考慮周全、保障學生安全的良好係統,但體驗上……確實有些“不便”與“滯後”。
他無比懷念地球上的手機。
“希望埃特莉莎的‘魔導通訊器’研發計劃能加快進度……”他低聲自語,轉身重新望向花園入口。
或許,還需要先解決這個世界的基礎設施問題,比如弄出‘人造衛星’或者覆蓋大陸的‘魔力傳導塔’之類的……
“哈……”
勉強處理完“俗務”,白流雪背靠著冰涼的石碑,緩緩坐倒在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沙沙……!”
微涼的、帶著植物清香的林間風吹過,拂動他的發梢與衣角,仿佛也喚醒了全身每一個剛剛經曆“蛻變”的細胞。
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疲憊、清爽、明悟與隱隱興奮的複雜感覺,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僅僅三天。
雖然隻過去了短短三天,但他感覺自己仿佛經曆了某種內在的、緩慢而深刻的“重塑”。
並非戲劇性地獲得了“超人”般的力量,但所有的基礎能力值,力量、敏捷、耐力、精神、感知、控製力,都獲得了清晰可感的、均衡的、穩固的提升。
這水到渠成般的成長,讓他感到一種紮實的欣慰。
“這才是……‘蓮紅春三月的加護’真正的價值所在嗎?”
他閉上眼,內視自身,感受著那流淌在靈魂與肉體之間的、溫暖而充滿生機的“祝福”之力,心中豁然開朗。
回想起來,我真是太愚蠢、太狹隘了。
因為在“遊戲”中,玩家角色無法真正“應用”和“深度開發”十二神月的加護,隻能將其視為簡單的“屬性附加效果”或“特殊狀態觸發條件”。
比如“青冬十二月的加護”隻是增加冰係抗性,偶爾觸發冰霜特效;“蓮紅春三月的加護”也隻是增加心力(精神力)上限和恢複速度,附帶一些模糊的“親和”效果。
但是,他已經多次親身感受到這種“加護”背後蘊藏的、近乎“無限”的可能性了。
獲得過量蓮紅春三月加護的花凋琳,擁有了足以“迷倒”眾生的、近乎概念的“魅惑”能力。
而他自己,在精神鏈接與心法突破時,也隱約觸及了類似“讀取情緒”、“意念傳遞”甚至“影響感知”的門檻。
這些擁有無窮潛力、直指世界本源法則的“神之加護”,他竟然一直隻停留在最表麵的利用層麵,連其真正威能的百分之一都未曾發掘!
“我現在……最應該深入挖掘和利用的,或許是‘銀時十一月的加護’……”
一個念頭閃過。
在遊戲中,銀時十一月的加護同樣是未被完全揭示的能力之一。
沒有任何玩家將其提升到最高等級,因此其真正的、與“時間”相關的終極能力,始終是個謎。
但對他而言,這或許……並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遊戲角色隻是通過簡單的“殺怪”、“任務”積累經驗值來“升級”。
而他是現實中活生生的人,可以真正地去“感受”、“理解”、“共鳴”、甚至“駕馭”這份加護的力量。
他心念一動,“棕耳鴨眼鏡”的界麵在眼前展開,調出了關於“銀時十一月的加護”的詳細信息:[銀時十一月的加護 Lv.1]
*感知力增加 40%
*心力(精神力)增加 12%
*特殊效果:微弱提升對“時間流逝”與“時機把握”的直覺。
*???(能力尚未覺醒/開放)
“滴答,滴答,流逝的銀色時間……”
看著那簡單的描述,白流雪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弧度。
真是個有趣又令人浮想聯翩的“技能”。
作為十二神月中最為特殊、執掌“時間”權柄的銀時十一月的加護,在遊戲中,竟然隻是增加了些能力值,附帶一個聊勝於無的“直覺”,就草草結束了?這合理嗎?
原作遊戲中本來就是這樣的加護,所以他也並未太過在意。
但如果當時能深入思考一下,或許就會努力嚐試去“解放”那些未開放的能力了。
“如何解放?”
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中盤旋,但想來……或許不會“太難”。
因為有了“蓮紅春三月的加護”帶來的強大精神內省、穩定與感知能力,去“感受”自身靈魂深處那份屬於“銀時十一月”的烙印,嚐試與其“溝通”、“共鳴”,或許並非遙不可及。
“稍微……嚐試一下,應該沒問題吧?”
他看了看花園入口的方向。
花凋琳現在應該已經返回了長老“舒桑”那裏,商討後續的淨化對策與應對切爾裏本的計劃。
既然已經知道了汙染的核心是葉哈奈爾,他們很可能正在籌備大型淨化儀式或結界。
那麽,他現在該做什麽?等待?協助?還是……
“既然已經‘曠課’了……再多‘一天’,應該也沒關係吧?”
一個略帶自嘲與放縱的念頭,悄然冒了出來。
人在快要遲到時,心情會焦躁不安;但一旦真的“遲到”了、錯過了,反而會產生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奇異“輕鬆感”。
他現在,大概就是這種狀態。
可能是整整錯過了星期一整天課程的緣故,他心理上反而“放下”了。
反正處分已經吃了,報備也做了。
“那就……再有一天。就一天。”
他對自己說,決定在葉哈奈爾的花園裏,再“停留”一天。
利用這段時間,嚐試深入感知“銀時十一月的加護”,同時繼續鞏固“太靈心法”的新境界,或許還能為花園的淨化做點什麽準備。
“兩天……應該也還好吧?”
他低聲自問,目光重新投向那被紫色微光隱約籠罩的花園深處,眼神漸漸變得專注而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