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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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華蘭果園極其廣袤,其麵積堪比數個人類大型城邦,加之世界樹本身錯綜複雜、層層疊疊的立體結構,以及精靈魔法對環境的天然遮蔽與調節,使得在這片區域進行精確搜索的難度呈幾何級數上升。
    即便是九階大魔法師阿留文所施展的、足以覆蓋一座城市的廣域探測魔法,也無法輕易鎖定那個如同“大地本身一部分”般難以捉摸的目標……切爾裏本。
    切爾裏本深知這一點。
    因此,在發現果園出口被魔法協會的“魔法戰士”與專門對付高危黑魔人的“黑魔獵殺隊”嚴密封鎖、布下天羅地網後,他決定在木華蘭果園再“待”幾天,靜觀其變。
    突然興起在此“定居”的念頭,絕對不是因為別的什麽浪漫原因。
    純粹是走不了。
    雖然以他的實力,殺掉幾個封鎖線的守衛、強行撕開一道缺口逃走,並非難事,但他盡量避免無謂的殺戮……並非出於仁慈,而是不想留下過於明顯的痕跡,引來更多、更煩人的追兵,尤其可能會驚動那個此刻很可能正在果園某處指揮的、麻煩的阿留文。
    “真是……煩死了。”
    切爾裏本靠在一根極其粗壯、表麵流淌著微光的世界樹氣根上,仰頭灌下最後一口劣質麥酒,將空壺隨手丟下深淵,發出沉悶的、久久沒有回音的墜落聲。
    他布滿血絲的眼中寫滿了厭倦與不耐。
    受到“大地眷顧”的他,能夠以自身獨特的、半魔力半意誌的“場”,將大多數常規探測魔法巧妙地“折射”、“分散”或“導入腳下大地”,從而近乎完美地隱匿自身。
    但如果是阿留文那樣的專家,調動龐大魔力與精深魔法造詣進行持續、精細的掃描,發現他,隻是時間問題。
    “但阿留文那家夥……也不是鐵打的。”
    切爾裏本撇撇嘴,臉上露出一絲混不吝的算計。
    再強大的魔法師,魔力與精神也有極限,維持如此大範圍、高精度的探測,消耗必然驚人。
    他打算等到阿留文的探測力度因消耗而不得不減弱、或出現間歇時,再趁機潛伏、轉移,甚至……溜出去。
    “看來這魔生……也不是那麽容易‘解決’的啊。”他低聲咕噥,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正準備換個更隱蔽的枝椏縫隙打盹……
    “叛徒……原來你躲在這裏。”
    一個冰冷、嘶啞、仿佛砂紙摩擦岩石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前方陰影中響起!
    緊接著,後方、左右,數道同樣散發著陰冷、粘稠黑魔力波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粗大樹幹的陰影、茂密發光的葉叢、甚至垂落的氣根後“浮現”,徹底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切爾裏本心中歎了口氣,連眼皮都懶得完全抬起,隻是用那雙依舊渾濁、卻驟然閃過一絲銳利的眼睛,掃過這七八個將他包圍的“不速之客”。
    黑魔人。
    而且,是對黑魔力感知極其敏銳、專門負責追捕清理內部“叛徒”與“問題分子”的黑魔人組織……“黑色雲團”的成員。
    他們統一穿著能夠吸收光線與微弱魔力的漆黑緊身皮甲,臉上戴著隻露出冰冷眼眸的黑色麵罩,周身散發著如同實質的惡意與獵殺者的氣息。
    這是一群自視甚高、手段狠辣、且將獵殺同類視為“淨化”與“榮譽”的“上位捕食者”。
    他們通過融合各種黑暗血脈特性與禁忌秘術,將對黑魔力的探測與追蹤能力提升到了極致,戰鬥力也極為難纏,結合各種詭異天賦與默契配合,對付起來相當棘手。
    “為什麽……這麽‘棘手’的家夥會找上門?”切爾裏本並非畏懼,隻是感到麻煩。
    “因為……不想‘安靜’地處理掉。”
    他自己給出了答案。
    越是強大的對手,戰鬥動靜就越大,越難以無聲無息地瞬間製服。
    即使強如切爾裏本,麵對一整隊訓練有素、各有特長的“黑色雲團”精銳,也無法保證在不引發劇烈魔力波動和巨大破壞的情況下,迅速、安靜地解決他們。
    而一旦動靜大了,必然會把近在咫尺的阿留文和魔法協會的人引來,那才是真正的麻煩。
    “啊……是的。對了,你們。”
    盡管被重重包圍,敵意如同冰冷的蛛網般纏繞周身,切爾裏本卻仿佛渾然未覺,甚至慢悠悠地撓了撓下巴上的胡茬,用那副慣常的、帶著宿醉未醒般慵懶的腔調開口:“問你們個事兒。”
    “黑色雲團”的成員們沒有回應,隻是一個個緩緩亮出了武器……或是指尖延伸出的、纏繞著不祥黑氣的鋒利骨刃,或是口中探出的、滴落腐蝕性唾液的猙獰獠牙,或是手中浮現的、由凝結黑暗魔力構成的奇形兵刃。
    肅殺的死寂彌漫開來,連周圍魔法生物的鳴叫都瞬間消失。
    即便如此,切爾裏本依舊堅定地、清晰地把問題問出了口:“你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叫‘索雅’的黑魔人?女的。”
    他又補充道:“她應該……就藏在這附近什麽地方。”
    “索雅?”
    這個名字仿佛帶有某種魔力,連那幾個原本打定主意一言不發、直接動手的“黑色雲團”成員,動作都不由自主地滯了一瞬!
    為首那名身材格外高大、眼眸赤紅的黑魔人,更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低吼,仿佛被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黑魔人……索雅。
    “你這種人……沒資格提這個名字!”
    赤眼首領聲音嘶啞,充滿壓抑的憤怒與……一種近乎狂熱的憎惡?
    “沒錯。”另一名成員冷冷附和,眼中黑光閃爍。
    “是啊。就是這樣。”
    切爾裏本點了點頭,語氣平淡,仿佛早就料到會是這種反應。
    確實如此。
    與他這個被整個黑暗世界追捕的“叛徒”與“逃亡者”不同,索雅如今在不少黑魔人眼中,幾乎被視為一種“象征”甚至“偶像”。
    她的“最大功績”是成功焚燒了一棵世界樹幼苗,並殺害了駐守其旁的一名高階精靈,奪取了其“精靈之心”。
    “那有什麽……了不起的。”切爾裏本低聲嗤笑,滿臉不屑。
    精靈確實是大多數黑魔人天生畏懼、難以對抗的存在,索雅能做到這一點,在普通黑魔人看來或許堪稱“壯舉”。
    但在切爾裏本看來,這就像給小孩子玩鬧般的小把戲硬掛上“勇者勳章”一樣滑稽可笑。
    他所經曆、所對抗的,是遠比這更加深邃、更加絕望、也更加“真實”的黑暗與強大。
    “什麽,你們……不知道她在哪?”
    切爾裏本從對方的反應中,隱約讀出了這個信息。
    “……”
    “黑色雲團”的成員們再次陷入沉默,但那股針對他的殺意,卻因為“索雅”這個名字的提及,而變得更加濃烈、更加迫不及待。
    切爾裏本意識到提問是徒勞的,有些煩躁地撓了撓他那頭亂發,重重地、帶著酒氣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那赤眼首領似乎再也無法忍耐,猛地揚起手中那柄由無數細小骨骼拚接而成的、扭曲的黑色長刀,厲聲喝道:“跟這叛徒廢什麽話!處理掉他!為了雲團的榮耀!”
    “嗖嗖嗖!”
    命令下達的瞬間!
    數道漆黑如墨、粘稠如油的“黑色魔力”,如同擁有生命的觸手,從不同方向的“黑色雲團”成員身上爆發出來!
    它們並非直接攻擊,而是急速交織、蔓延,轉眼間便在切爾裏本周圍的有限空間內,構築成了一個不斷旋轉、收縮、散發出強烈精神壓迫與魔力隔絕效果的“黑暗領域”!
    這是隻有極少數血脈特殊的黑魔人才能施展的、聯合發動的“血脈共鳴結界”!
    戰鬥,一觸即發!
    “天氣……真好啊。”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的切爾裏本,卻仿佛對即將降臨的毀滅性打擊渾然未覺。
    他甚至緩緩抬起頭,透過“黑色雲團”成員們殺意沸騰的身影間隙,望向更高處那片被巨大發光葉片切割成碎金的、晴朗的天空。
    陽光明媚,天空湛藍如洗,幾縷絮狀的白雲悠然飄過。
    在這一片和平寧靜、仿佛歲月靜好的天氣下,卻不得不進行一場麻煩、無趣、且注定會引來更多麻煩的戰鬥。
    “現在的一切……都令人厭倦。”他低聲說著,那雙一直半睜半閉的、渾濁的眼眸深處,一抹沉重如大地、冰冷如岩石的暗褐色光芒,緩緩亮起。
    “我們必須……搜索世界樹的‘根部’區域。”
    在木華蘭果園長老會所在的、位於世界樹中層核心區域的巨大樹屋議事廳內,魔法協會總會長阿留文·布魯森,用清晰、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語氣,當著所有在場精靈長老的麵,拋出了這個堪稱“石破天驚”的提議。
    話音落下,議事廳內一片死寂。
    長老“舒桑”以及其他所有木華蘭長老會的精靈長老們,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翠綠或銀灰的眼眸中,齊齊燃起了混合著震驚、憤怒與被冒犯的火焰!
    精靈們素來平靜優雅的麵容,此刻因強烈的情緒波動而微微扭曲。
    搜索世界樹根部……這句話,絕不能輕易說出口!
    這無異於要求一個精靈,袒露自己靈魂最深處、最隱秘、也是最脆弱的“核心”!
    是對精靈一族信仰、尊嚴與存在根本的“踐踏”和“褻瀆”!
    “這……是兩碼事。”
    舒桑長老深吸一口氣,強壓著胸膛中翻湧的怒意,聲音因極力克製而微微發顫,“即使……那個黑魔人‘切爾裏本’真的喪心病狂到襲擊世界樹本體……那也比放任‘外人’窺視、搜索我們的‘根部’,要‘安全’得多!阿留文閣下,請您……謹言慎行!”
    “哈……真是的。”
    阿留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依舊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早有預料”的無奈。
    他當然清楚,提出這個要求,對精靈而言是何等“侮辱”與“僭越”。
    但又能怎麽辦呢?
    他是一個追求最高“效率”與“結果”的理性學者。
    在確認切爾裏本極可能潛伏於果園、且其危險度足以威脅世界樹本身的前提下,與其浪費大量時間在外圍進行效率低下的拉網搜索,不如直接切入“核心”……利用世界樹根部與整個樹體魔力聯結最緊密的特性,進行源頭探測,這無疑是最快鎖定目標的方法。
    放下無謂的“自尊”,交出“根部”的臨時探查權,換取最高效的危機解決……這在他看來是再簡單不過的利弊權衡。
    但精靈這個種族……有時候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他們對傳統、自然與某些“象征”的執著,有時甚至超越了實際的利弊考量。
    “難怪曆史上……精靈中極少出現真正‘大成’、站在魔法理論前沿的‘大魔法師’。”
    阿留文心中不無遺憾地想道,某種屬於“人類至上主義”的優越感悄然浮現。
    當然,這話他絕不會說出口。
    他暫時陷入了短暫的沉思,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木桌麵上輕輕敲擊。必須做出理性的判斷。
    強行打破精靈的“自尊”,堅持查看根部,是“正確”的嗎?
    “必須這麽做。”
    僅僅幾秒後,他得出了結論。
    如果因為顧及精靈那“微不足道”的自尊,而導致切爾裏本這個“一級危險人物”再次脫逃,甚至在世界樹上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壞,那才是真正的“前功盡棄”與“不可饒恕的失職”。
    “抱歉。”
    阿留文抬起頭,目光透過鏡片,平靜地迎上舒桑長老以及其他精靈長老們憤怒的視線,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不容違逆的決斷力:“我沒有多餘的‘餘力’,再去顧及諸位的‘自尊’了。”
    他從懷中再次取出那份蓋有魔法協會最高印章的羊皮紙公文,將其“啪”地一聲,輕輕拍在桌麵上。
    “切爾裏本,被‘國際魔法師聯合安全理事會’正式列為‘一級危險人物’。對於搜查、緝捕此類對象,根據《泛大陸魔法安全聯合條約》第七章第一條,以及後續補充的《高危黑魔法生物處理特別協定》……簽約方所有種族、勢力,包括‘王族’與‘魔法塔管理者’,在掌握合理懷疑線索時,‘不得’以任何內部理由拒絕必要的搜查配合與路徑提供。這一點……諸位應該很清楚吧?”
    “那是……”
    舒桑長老語塞,臉色更加難看。
    在場的精靈長老們也都陷入了沉默,憤怒依舊,但其中已摻雜了一絲無可奈何的頹然。
    現存的大多數智慧種族,都被“魔法”這一宏大框架下,一係列跨越種族的古老盟約、條約與協議所束縛、聯結。
    其中,關於“黑魔人”的調查、處理原則及相關規定,是最核心、約束力也最強的部分之一。
    黑魔法及黑魔人,被視為威脅整個智慧文明社會的“共同之惡”。
    因此,盡管各魔法師組織、國家、種族之間平時遵循互不幹涉內政的原則,但在針對黑魔人的問題上,卻是一個絕對的“例外”。
    為了高效獵殺、清除這一共同威脅,各勢力讓渡了部分主權與隱私權,締結了這部允許在一定條件下“跨國、跨種族聯合執法”的特殊法律。
    這項法律如同一把雙刃劍,既為所有簽約方提供了對抗黑魔人的“保護傘”,有時……卻也成為一柄可以“合法”地刺探、甚至侵犯他方最核心秘密的“利器”。
    “都聽清楚了嗎?”
    阿留文見精靈長老們沉默,緩緩站起身,語氣帶著最後通牒的意味:“別忘了,我們之前……一直保持著對諸位的‘禮節’。現在……情況‘緊急’。希望你們能……‘理解’。”
    說完,他不再等待精靈們的答複,對身後隨行的數名協會高層法師微微頷首,準備立刻離開議事廳,前往世界樹根部的入口方向。
    他認為在舒桑長老未能做出有效反駁的此刻,迅速行動、造成既定事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請……稍等一下。”
    就在阿留文轉身,腳步即將邁出的刹那……
    一個空靈、悅耳、卻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與平靜威嚴的女聲,清晰地響起在議事廳門口,傳入每個人耳中。
    聽到這個聲音,在場所有的協會魔法師,包括阿留文在內,動作都如同被無形的寒流瞬間凍結,齊刷刷地僵在了原地!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極致美麗、神聖威嚴與淡淡疏離感的“氣息”,隨著聲音彌漫開來,讓這些見多識廣、心誌堅韌的大法師們,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微瀾。
    “噠、噠。”
    黑色高跟鞋鞋跟,輕輕敲擊在光滑木質地板上的清脆聲響,不疾不徐地由遠及近。
    議事廳厚重的、雕刻著世界樹與明月圖案的木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位身著剪裁得體、式樣簡潔的純黑色及地長裙的女子,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她沒有佩戴那副標誌性的純白麵具,以毫無遮掩的“真容”,平靜地迎向了會議室中所有人類法師的視線。
    銀色的長發如同流淌的月光瀑布,自然地披散在肩後,幾縷發絲垂落在頰邊。
    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在議事廳內柔和的光線下泛著淡淡的珍珠光澤。
    五官精致絕倫,仿佛由最傑出的藝術家窮盡心血雕琢而成,每一處線條都完美得恰到好處,組合在一起,便成就了一種超越凡俗想象、令人屏息的“美”。
    尤其那雙如同融化的黃金、又似蘊藏了整個森林秋日陽光的“金色眼眸”,平靜、深邃,仿佛能倒映出人內心最深處的隱秘。
    精靈王……花凋琳。
    如果是在她詛咒最盛、魔力失控的年代,僅僅是看到這張臉,就足以讓意誌不夠堅定的法師魔力逆流、精神失控。
    但現在,詛咒已大大減弱,這種“效果”並不存在。
    它僅僅如同最輕柔的羽毛,拂過每個人的心湖,激起細微的、難以自製的漣漪,讓他們不由自主地被這份“存在”本身所吸引、甚至一時失神。
    對於阿留文這個級別的九階大法師而言,除非花凋琳主動、全力施展那份“魅惑”的權能,否則詛咒無法真正“生效”影響其神誌。
    但即便是他,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毫無瑕疵的容顏,也感到自己素來清晰、理性的判斷力,出現了極其細微的、近乎本能的“動搖”與“滯澀”。
    他不得不集中更多精神,來對抗那份無形中施加於心靈的、溫和卻難以忽視的“影響力”。
    “原來是……精靈王陛下。”
    阿留文率先從短暫的失神中恢複,微微欠身,行了一個符合雙方身份的法師禮,語氣恢複了平日的沉穩,但那份凝重顯而易見。
    “沒想到……您會親自在此。”
    即使他再怎麽強大,麵對一位實力足以媲美九階、且身份尊崇無比的精靈王,也絕不能失了禮數,更不可“隨意”對待。
    “剛才的談話……我都聽到了。”
    花凋琳金色的眼眸平靜地掃過阿留文,最終落在他手中那份搜查令上,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您說……要‘侵犯’世界樹的根部。”
    “不是‘隨便’侵犯。”
    阿留文盡量睜大那雙因連日操勞而布滿血絲、難掩疲憊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的目光顯得更加“誠懇”與“堅定”。
    他再次舉起手中的公文:“如果您看過這份由國際理事會簽署的最高級別‘搜查令’就會明白……此地,很可能隱藏著被列為‘一級危險度’的黑魔人……切爾裏本。我們提出探查根部,隻是為了找到‘最高效’的方法,來‘保護’世界樹,防止其受到不可逆的傷害。這……是迫不得已之舉。”
    花凋琳靜靜地聽他說完,伸出戴著白色絲質手套的纖手,接過了那份搜查令。
    她目光快速掃過上麵密密麻麻的魔法文字與印章,隨即,輕輕搖了搖頭。
    “辛苦您了。”
    她將搜查令遞還給阿留文,金色的眼眸直視著他,用清晰、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的語氣,緩緩說道:“但是……從現在起,不需要再這樣做了。”
    “關於那個黑魔人‘切爾裏本’的搜查工作……由‘我’來負責。”
    “嗯……!”
    花凋琳的話,讓阿留文身後那幾位年長的協會高層法師,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下意識地轉過頭,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混雜著錯愕、不以為然與一絲尷尬的神色。
    黑魔人的搜查,尤其是針對“一級危險人物”的跨國追捕,向來是由“魔法協會”及其直屬的“黑魔獵殺隊”主導完成的核心工作。
    這幾乎是魔法界不言自明的慣例與“權力”。
    雖然這裏是精靈王花凋琳的領地,理論上她擁有最高管轄權,但魔法協會憑借其超然的實力、影響力與曆史形成的“權威”,從未在任何一次重大行動中,被當地勢力完全“奪走”過搜查主導權。
    因為他們的能力和影響力,往往強大到連國家政權都無法拒絕,甚至需要依賴他們。
    以九階大法師阿留文為首,數位八階長老緊隨其後的魔法協會團隊,其能力與所代表的意誌,足以讓絕大多數勢力退避三舍。
    因此,他們一直揮舞著這份“權力”,“理所當然”地進入其他國度、乃至其他種族的“聖地”或“禁地”執行任務,鮮少遇到真正有力的阻撓。
    這次,原本也不例外。
    隻是……對方恰好是“精靈王·花凋琳”。
    一位實力同樣達到九階層麵、且擁有“主場”與“種族大義”優勢的至高存在。
    這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堅實的“障礙”。
    “世界樹……是我的‘領地’。”
    花凋琳仿佛沒有看到那些法師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繼續用她那空靈而溫和,卻帶著一種奇妙“力量”的聲音說道。
    那聲音仿佛能直接撥動人的心弦,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信服”與“遵從”的衝動。
    “從現在起,這裏的指揮權,由‘我’接管。”
    她目光再次掃過眾人,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卻足以讓星辰失色的、禮貌的“微笑”:“大家……辛苦了。請先退下休息吧。真的……辛苦你們了。”
    當她微微一笑的瞬間,議事廳內除了阿留文之外的幾乎所有協會法師,都感到心髒仿佛被無形的手輕輕攥了一下,一股強烈的、混合著“不願違逆”、“希望取悅”與“沉醉”的衝動湧上心頭!
    他們幾乎要下意識地點頭答應,甚至恨不得立刻獻上自己的一切來博取這微笑的延續!
    那是一種無法拒絕的、近乎“魅惑”的魔音與容光!
    然而,阿留文卻沒有這樣做。
    他周身魔力微微波動,一股清涼、理性的精神屏障悄然展開,抵禦住了那無形的影響力。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
    “抱歉。”
    阿留文搖了搖頭,聲音沉穩,一字一句,清晰地回應:“我們不能……就這樣‘撤退’,精靈王陛下。”
    “是嗎?”
    花凋琳金色的眼眸微微一動,似乎並不意外。
    “是的。”
    阿留文語氣鄭重,“黑魔人‘切爾裏本’,是極度危險的存在。我們不能……讓您獨自置身於如此險境。搜查的‘指揮權’,我們可以尊重您的意願,全部交給您。但是……”
    他話鋒一轉,提出折中方案:“請務必允許我們‘黑魔獵殺隊’的精銳,一同參與後續的搜查與……清除工作。我們願意聽從您的調遣,但必須在場,提供必要的支援與保障。這是我們的底線,也是為了世界樹與您的安全,所必須堅持的。”
    “嗯……”
    花凋琳微微垂下眼簾,似乎陷入了思考。
    這正是她預料之中的回答,也是她刻意營造當前局麵,所希望引導出的“結果”。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多半會斷然拒絕……
    人類法師踐踏世界樹的感覺讓她本能反感,更重要的是,她更喜歡獨自行動,或者隻與完全信任的極少數人配合。
    但是,在來到這裏之前……
    她在葉哈奈爾那被汙染的花園深處,與白流雪分別時,想起了那位少年不久前,用異常認真、甚至帶著某種“預見性”的語氣對她說的話:“大概……會有幾個很‘厲害’的人物過來搜查。花凋琳,你去……‘控製’住他們。”
    “如果拒絕他們……不行嗎?”
    “不行。”
    那時,白流雪用相當堅決、不容商量的語氣否定,這讓花凋琳當時感到有些困惑,但她卻莫名地,相信了他的判斷。
    “可能是……魔法協會的‘阿留文’會長來了。”
    “為什麽?”
    “‘暗褐色’的魔力……意味著‘黑魔獵殺隊’。”
    “黑、黑魔獵殺隊?”
    “是的。您聽說過吧?阿留文會長……一生都在追捕他們。如果……這裏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他……或許能提供很大的‘幫助’。”
    回想起那時的情景,花凋琳的目光再次落在麵前態度堅決、卻提出“協同”方案的阿留文身上。
    不知為何,僅憑“暗褐色”這幾個模糊的字眼,白流雪就能推測出“黑魔獵殺隊”的存在,甚至似乎知曉阿留文與切爾裏本之間的追捕關係。
    但眼下外界的局勢發展,卻正如他所“預言”,魔法協會會長親自帶隊,手持最高搜查令,要求探查根部。
    這一切,都讓白流雪的話,在她心中變得更加“可信”。
    那個少年……是她在這個紛繁複雜、充滿算計與危險的世界上,唯一毫無保留信任、並願意交付一部分心靈與判斷的人。
    暫時……放下對“人類踐踏世界樹”的本能厭惡感吧。
    聽從……那個少年的話。
    花凋琳心中做出了決定。
    她緩緩抬起頭,金色的眼眸重新看向阿留文,最終,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
    她聲音平靜,卻為這場緊張的對峙,畫上了一個暫時的句號:“如果是一起‘協同’搜查的話……我很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