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男人的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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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這種時候,內心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同一個念頭:“為什麽……偏偏又是我?”
    白流雪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在近兩百道目光的注視下,穿過座位間的過道,走向前方那方不算寬敞的講台。
    午後的陽光透過高聳的拱窗斜射進來,在光潔的深色木質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光斑,灰塵在光柱中緩緩舞動。
    空氣中還殘留著剛才斯卡蕾特施展黑魔法時,那股陰冷汙穢的魔力餘韻,混合著舊書本、墨水與年輕學生們特有的氣息。
    他從懷中取出那柄陪伴他許久的武器,一截銀色的、約小臂長短的金屬短棍,握柄處有著經年累月使用形成的、貼合掌形的細微磨損。
    在他原本的世界,這東西被稱為“戰術短棍”或“振擊棒”,是近身格鬥的輔助工具。
    但在這個魔法世界,它被登記為他的“魔杖”,盡管他從未用它施展過任何一個傳統意義上的“魔法”。
    冰涼的金屬觸感從掌心傳來,帶來一絲熟悉的鎮定。
    “那麽,我們開始吧~?”
    講台後,斯卡蕾特歪著頭,臉上掛著那副天真甜美、仿佛鄰家小妹般的笑容,手中的心形魔杖隨意地晃動著。
    回想起來,從第一學期開始,似乎就總是這樣。
    白流雪總是“特別”容易被教授們注意到。
    無論是基礎魔力操控、戰鬥體術、還是魔法理論課,在需要學生示範或“自願”參與實踐環節時,他的目光總會在不經意間與講台上的教授相遇,然後被點名。
    最令他記憶深刻的,是貝雷安教授的“魔法防禦基礎”課。
    正是在那一次次被當作“活靶子”、承受著同學們或強或弱的魔法轟擊的過程中,他被迫在生死一線間,領悟了如何用最小的動作、最精準的時機,去“偏轉”、“誤導”甚至“斬斷”襲來的魔法。
    那些經曆固然痛苦,卻實實在在地錘煉了他的反應與生存能力,成為他在這危機四伏的世界立足的重要基石。
    即便如此,每次被點名的瞬間,那個無解的疑問仍會條件反射般冒出來:“為什麽又是我?!到底為什麽!!”
    白流雪皺緊眉頭,將那份混雜著無奈、煩躁與高度警惕的情緒壓在心底,麵無表情地舉起手中的銀色短棍,擺出一個簡潔的起手式……非是魔法師的持杖禮,更像是劍士準備迎敵的姿態。
    斯卡蕾特見狀,鉑金色的眼眸中笑意更濃,她像是樂團指揮般優雅地揮動起那根造型奇特的心形魔杖。
    “見鬼……這又不是《哈利·波特》。”白流雪心中吐槽。
    沒有哪個正經魔法師會這樣揮動魔杖,更別提女巫通常有自己獨特的施法媒介和儀式。
    但此刻,斯卡蕾特指尖前方,一個直徑約半米、通體漆黑、表麵不斷蠕動、散發出不祥與汙穢氣息的魔法陣,正在迅速構建、穩定。
    “嗚啊!”
    “這、這是什麽……”
    “這就是……黑魔法?”
    台下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和吸氣聲。
    詭異的是,竟然沒有一個學生質疑,為何一位“普通”的魔法教授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施展出典型的黑魔法。
    或許是因為她在自我介紹時,巧妙地將自己描述為“專精幻象魔法、長期研究黑魔法特性”的學者;又或許,是那悄然彌漫的“女巫的魅惑”場,在不知不覺間削弱了學生們的懷疑與戒心。
    “黑魔法最顯著的特點之一,就是‘汙染’。”
    斯卡蕾特的聲音依舊清脆悅耳,仿佛在講解一個有趣的科學現象,“它能在接觸的瞬間,侵蝕、玷汙我們純淨的‘白色魔力’,讓精心構築的魔法護盾變得脆弱不堪,甚至反過來傷害施法者自身。”
    盡管心中警鈴大作,惡寒順著脊椎攀升,白流雪還是強迫自己凝神,死死盯住那個成型的漆黑魔法陣。
    他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魔力雖然量級不算誇張,但性質極其陰毒、粘稠,帶著一種仿佛有生命的惡意。
    “稍有差池,真的會死。”
    他咽了口唾沫,喉嚨有些發幹,腳下微不可察地向側方挪了半步,調整重心。
    這個細微的動作,似乎成了信號。
    “‘粉碎之槍’~發射!”
    斯卡蕾特用仿佛唱歌劇般的腔調,吟唱著簡短的啟動咒文。
    咻!
    一道凝實如墨、邊緣纏繞著暗紫色電光的魔力長槍,從魔法陣中心暴射而出,直刺白流雪胸口!
    速度奇快,帶著刺耳的尖嘯!
    白流雪瞳孔微縮,幾乎是本能地,手腕一抖,銀色的短棍尖端亮起一層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乳白色光暈,他激活了“特裏豐”的基礎魔力鋒刃,同時側身、揮臂!
    鐺!
    一聲清脆的、如同金屬交擊般的聲響!
    漆黑的魔力長槍與包裹著微光的銀色短棍碰撞在一起!
    長槍應聲偏折,擦著白流雪的肩膀飛過,狠狠釘入後方加固過的牆壁,炸開一小片焦黑的痕跡。
    然而,白流雪的臉色卻驟然一變!
    隻見銀色短棍與漆黑長槍接觸的部位,那層乳白色的魔力鋒刃,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上了一層汙濁的灰黑色!
    並且這“汙染”正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沿著魔力鏈接向著短棍本體、甚至向著白流雪握持的手腕蔓延!
    “瘋了!這是什麽鬼東西?!”白流雪心中駭然。
    他之前與黑魔人交戰,甚至對抗過切爾裏本那樣的存在,也從未見過如此霸道、詭異的“汙染”特性!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魔力侵蝕,更像是一種活性的、具有傳播性的“詛咒”或“疾病”!
    在灰黑色即將觸及手腕的前一刹那,他果斷地切斷了魔力供應,同時手腕一震,將短棍上殘留的、已被汙染的微弱魔力震散、逼出!
    幾縷灰黑色的魔力煙霧飄散在空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衰敗氣息。
    “看,這就是黑魔法的‘毒性’~”
    斯卡蕾特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種教導學生的耐心,但鉑金色的眼眸深處,卻閃爍著某種興奮的光,“它如同最惡性的疾病,何時、何地、如何感染,都難以預測。更可怕的是,它不僅傷害敵人,連施法者自身也可能被其反噬、汙染……所以,麵對黑魔法,一定要萬分‘小心’哦~”
    話音未落,她再次優雅地揮動心形魔杖。
    這一次,講台上空,數十個與剛才一模一樣的漆黑魔法陣,如同盛開的、充滿惡意的花朵,同時展開、旋轉、鎖定!
    每一個魔法陣中心,都開始凝聚令人心悸的黑暗魔力。
    “白流雪同學~?”
    斯卡蕾特歪著頭,笑容甜美得令人心底發寒,“你剛才的防禦方式,似乎不太對呢~如果繼續用那種方法,你的武器、你的魔力,甚至你的身體,都會被慢慢‘染黑’哦~到時候,你打算怎麽辦呢?”
    白流雪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沒有回答,而是猛地向左側踏出一步,然後……
    全力衝刺!
    他將速度瞬間提升到極限,身體帶出一道模糊的殘影,向著講台側方空曠的區域疾奔!
    既然擋不住、碰不得,那就先拉開距離,躲避第一波攻擊!
    轟!轟!轟!轟!
    如同暴雨般的漆黑魔力長槍,從數十個魔法陣中激射而出,劃破空氣,帶著死亡的氣息,從各個角度封堵、追擊白流雪!
    爆炸聲、魔力撕裂空氣的尖嘯聲、長槍釘入地麵和牆壁的悶響,瞬間充斥了整個大教室!
    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白流雪的身影在槍林彈雨中穿梭、翻滾、急停變向,每一次都險之又險地與致命的黑芒擦身而過。
    但那些長槍仿佛擁有簡單的追蹤意識,不斷調整角度,甚至預判他的走位,試圖將他逼入絕境。
    “喂喂……那玩意兒真的不會傷到他吧?看起來超危險的啊……”
    “應、應該不至於吧?隻是課堂演示而已,教授怎麽可能真的讓學生受傷?”
    “是吧……?”
    漸漸地,連之前被斯卡蕾特魅力影響的某些學生,也開始察覺到不對勁,竊竊私語聲中帶上了真實的擔憂。
    這演示的激烈程度,早已超出了“教學示範”的範疇,更像是一場……單方麵的獵殺遊戲。
    白流雪咬緊牙關,呼吸因為高速移動和高度緊張而變得急促,額角滲出冷汗,握著銀色短棍的手心一片濕滑。
    “有沒有辦法……擋下來?”
    其實是有的。
    隻是那個方法需要極高的精神集中度,在剛才那種狼狽的閃避中,他根本無法靜心施展。
    在又一次驚險的側滾,避開三道交叉射來的黑槍後,白流雪於翻滾的慣性中,猛地閉上了眼睛。
    “葉哈奈爾……暫時,借我一點力量。”
    意識沉入識海深處,呼喚著那位與他靈魂共生、此刻正在緩慢恢複的古老存在,沒有回應,但效果立竿見影……
    一股清涼、平和的意念流如同溪水般湧入他因緊張和高速思考而有些灼熱的思維。
    混亂的思緒被迅速梳理、撫平,感知瞬間變得無比清晰、敏銳,仿佛整個世界都慢了下來,魔力流動的軌跡、空氣中細微的擾動、甚至那些漆黑長槍內部魔力結構的“薄弱點”,都如同黑暗中的螢火蟲般,清晰可見。
    同時運轉“太靈神功”的呼吸法與“閃現”,在平時對他而言是近乎不可能的多線程操作。
    但此刻,借助葉哈奈爾分擔了部分精神負荷,他感覺自己能夠勉強做到……“分心二用”。
    唰!
    白流雪猛地睜開眼睛!
    迷彩色的眼眸深處,一抹銳利如劍的銀白光芒一閃而逝,隨即隱沒。
    “哦~?”
    斯卡蕾特敏銳地捕捉到了白流雪身上氣質的微妙變化,鉑金色的眼眸中興趣更濃,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白流雪停止了無意義的逃竄,他穩穩站定,轉身,麵對再次襲來的數道漆黑槍影,抬起了手中的銀色短棍,動作與剛才如出一轍,揮擊、格擋。
    但結果,截然不同。
    [蓮紅春三月的庇護·衍生效果“超限專注”激活]
    銀色的短棍劃過精妙的弧線,沒有與黑槍正麵碰撞,而是如同庖丁解牛般,精準地點在每一道黑槍魔力結構最不穩定、最脆弱的“縫隙”或“節點”上!
    噗!噗!噗!
    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響中,那些氣勢洶洶的漆黑長槍,竟然在半空中就自行瓦解、崩散,化為縷縷黑煙消散!
    而白流雪手中的短棍,以及他自身的魔力,絲毫無損,未被汙染半分!
    “哦哦……?!”
    這一次,連斯卡蕾特也發出了真實的驚歎聲,她漫長生命中見識過無數戰鬥方式,但像這樣純粹依靠“洞察”與“技巧”,以近乎“點穴”的方式瓦解魔法,尤其是以侵蝕性著稱的黑魔法,簡直聞所未聞!
    “而且,那個呼吸法!和那個男人……簡直一模一樣!”
    斯卡蕾特鉑金色的眼眸驟然亮起驚人的光彩,裏麵翻湧起複雜難言的情緒,震驚、懷念、狂喜,甚至一絲……扭曲的迷戀?
    魔法師通常不需要特殊的呼吸法,最多是為了平複心緒或節省體力的腹式呼吸。
    但白流雪此刻運轉的、那獨特而古老的韻律,在她浩瀚的記憶中,隻與一個人的身影完全重合。
    “魔法殺手……哈泰靈!”
    她低聲吐出那個塵封在曆史與傳說中、令無數黑魔人與強大存在聞風喪膽的名字。
    那個僅憑一柄魔力凝聚的長劍,斬斷地獄之火、撕裂虛空屏障、甚至曾將她的心髒貫穿的……史上最強劍客。
    也是她漫長而孤寂的生命中,唯一真正“愛”過,卻也給予她最深重傷害的男人。
    數百年來,那道傷口與那份執念,從未真正愈合。
    興奮如同毒藤般纏繞住斯卡蕾特的心髒。
    她開始不再“教學”,而是真正地、帶著某種驗證與追憶的狂熱,揮動魔杖!
    更強大、更迅疾、軌跡更刁鑽的黑魔法,如同怒濤般向白流雪湧去!
    有的以數倍音速射出,帶起肉眼可見的蒼白音爆雲;有的則悄無聲息,如同毒蛇潛行;還有的並非直線,而是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弧線,試圖從白流雪的死角發起攻擊。
    然而,白流雪仿佛未卜先知,身形不再有大幅度的閃躲。
    他隻是微微側身、抬臂、點刺、格擋……動作精簡到了極致,效率卻高得驚人。
    銀色短棍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片綿密的光幕,將所有襲來的黑暗魔力精準地“點”破、震散。
    不再需要華麗的步伐,隻需最經濟的移動和出招,魔法便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主動”撞上他預設的瓦解點。
    “瘋了!那是什麽?!”
    “怎麽可能做到那種事?!”
    “他好像……提前知道魔法會從哪裏來一樣!”
    台下的學生們徹底驚呆了。
    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疇。
    白流雪防禦得如此輕鬆、精準,甚至帶著一種異樣的“美感”,反而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和……一絲恐懼。
    但隻有白流雪自己知道,他已經逼近極限。
    “太靈神功”的呼吸節奏與“超限專注”對精神的壓榨是恐怖的,若非葉哈奈爾分擔,他恐怕早已崩潰。
    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果然……是那個男人的傳承!”斯卡蕾特眼中的狂熱幾乎要溢出來。
    在白流雪冷靜而高效的防禦姿態背後,她仿佛看到了那個曾讓她愛恨交織的身影在搖曳、重疊。
    想起來了。
    那個雖然無法像白流雪這樣使用“閃現”,卻能僅憑一柄魔力長劍,斬開地獄烈焰、撕裂她無數分身的史上最強劍客。
    那個用貫穿心髒的一劍,讓她沉睡了數百年才勉強恢複的男人。
    “再多……再多展示一些給我看!你還沒有完全模仿出他的劍術,對吧?嗯?白流雪同學~!!”
    斯卡蕾特的嘴角慢慢咧開,那不再是甜美或俏皮的笑容,而是一種混合了瘋狂、偏執與無盡渴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獰笑!
    這一刻,連最遲鈍的學生也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教授使用的魔法,威力、速度、複雜性,都陡然提升了一個層次!
    空氣中彌漫的惡意與壓迫感,讓不少學生臉色發白,幾乎窒息。
    白流雪依舊憑借著極限的專注與技巧,機械般地瓦解著攻擊,但所有人都看得出,隻要他有哪怕一絲失誤,後果將不堪設想。
    “再多一點!展示他的劍!!!”
    斯卡蕾特發出一聲近乎尖嘯的呼喊,心形魔杖頂端,那顆變幻不定的寶石驟然凝固為最深沉的黑暗!
    一個直徑超過兩米、內部仿佛有無數痛苦麵孔掙紮的漆黑球體,帶著吞噬一切的恐怖威勢,緩緩凝聚,然後……轟然射出!
    所過之處,光線扭曲,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這不是教學演示,這是足以將整個講台區域夷為平地的致命一擊!
    “呃!”
    白流雪瞳孔驟縮!
    超負荷運轉的精神在如此恐怖的壓迫下,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集中力的流動被打斷,“太靈神功”的韻律一亂,腳下步伐隨之踉蹌!
    “躲不開了!”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唰!
    一道晶瑩剔透、厚達半米、散發著凜冽寒氣的巨大冰牆,毫無征兆地從白流雪身前的地麵轟然升起,如同最忠誠的壁壘,擋在了他與那毀天滅地的黑暗球體之間!
    哐啷!!!!!
    震耳欲聾的恐怖撞擊聲與冰塊碎裂的悲鳴響徹教室!
    冰牆劇烈震顫,表麵瞬間爬滿蛛網般的裂痕,大量冰晶被爆炸的衝擊波震成齏粉,四散飛濺!
    但最終,它頑強地沒有徹底崩潰,硬生生將那枚黑暗球體擋了下來,將其蘊含的毀滅性能量導向兩側和上方!
    噗通!
    白流雪被爆炸的餘波狠狠掀飛,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停下,灰頭土臉,胸口氣血翻騰,但總算沒有受到直接傷害。
    整個大教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隻有冰牆緩緩融化、滴水的“滴答”聲,以及學生們壓抑的、粗重的呼吸聲。
    正在釋放魔法的斯卡蕾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鉑金色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那麵正在融化的、布滿裂痕的冰牆,然後緩緩地、一點點地轉過頭。
    視線盡頭,教室中排的位置,一位藍發少女筆直地站立著,纖細的手臂前伸,指尖還縈繞著未曾散盡的冰藍色魔力光屑。
    她藍色的眼眸此刻無比銳利,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帶著一絲冰冷的怒意,毫不避諱地迎上了斯卡蕾特的目光。
    “教授,”阿伊傑的聲音清晰、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您……太過分了。”
    “啊~!是阿伊傑同學呀?”
    斯卡蕾特臉上那令人膽寒的獰笑如同變臉般迅速褪去,換上了一副略帶驚訝、隨即又轉為讚許的甜美笑容,她拍了拍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正常”一些。
    “非常值得稱讚!為了保護同學,甚至不惜冒著被扣分、被責難的風險,也要挺身而出!這是多麽珍貴的戰友之情!深厚的友誼!哇~!而且,還如此完美地擋住了我的魔法呢!”
    她用魔杖指了指那麵正在融化的冰牆,將學生們的注意力引向那奇跡般的防禦。
    隻見冰牆雖然殘破,但整體依舊晶瑩剔透,表麵未被任何一絲黑暗魔力汙染、侵蝕。
    “答對了!真的很了不起!但當然啦,我本來就沒有任何要讓學生受傷的打算哦,阿伊傑同學應該知道的吧?即使你沒有出手,我也會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停手的啦~”
    斯卡蕾特用輕鬆愉快的語氣說道,仿佛剛才那致命一擊真的隻是虛張聲勢。
    “……”
    阿伊傑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清澈的藍色眼眸靜靜地看著她,裏麵沒有絲毫信任。
    但其他學生,在斯卡蕾特那充滿說服的解釋和輕鬆態度的感染下,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不少人露出了“原來如此”、“嚇我一跳”的表情,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實際上,白流雪除了樣子狼狽些,呼吸急促些,確實沒有明顯外傷。
    “白流雪同學和阿伊傑同學,今天表現得都非常出色呢~”
    斯卡蕾特拍了拍手,笑容燦爛,“我要給你們獎勵哦!那麽,理論部分我們下節課再講,今天的課後作業,就是請大家研究一下,這兩位同學分別是‘如何’擋住了黑魔法的。好了,以上……下課!”
    叮……咚!
    悠揚的下課鍾聲,幾乎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響起,精準得仿佛計算過。
    斯卡蕾特對著台下學生們揮了揮手,然後如同跳舞般輕盈地轉身,純白的裙擺劃出優美的弧線,身影很快消失在講台側麵的教師通道入口。
    學生們麵麵相覷,短暫的沉默後,教室瞬間被嘈雜的議論聲、收拾書本的聲響和離開座位的聲音填滿。
    許多人離開時,仍心有餘悸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麵正在加速融化的冰牆,以及講台附近一片狼藉的地麵。
    阿伊傑沒有理會其他人,她快步穿過正在散去的人群,跑到講台邊,來到剛剛撐著地麵、試圖站起來的白流雪身邊。
    “白流雪,你還好嗎?”
    她蹲下身,藍色的眼眸裏滿是擔憂,仔細打量著他的臉色。
    “沒事。”
    白流雪借著她伸出的手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冰屑,呼吸還有些不穩。
    阿伊傑從製服口袋中掏出一方繡著銀月塔徽記的幹淨手帕,想要幫他擦拭額頭的冷汗和臉上的汙跡。
    “看起來真的很危險。”她低聲說,語氣裏帶著後怕。
    “確實很危險。”
    白流雪接過手帕,自己胡亂擦了擦臉,聲音有些沙啞,“如果不是你擋那一下,我最少得在床上躺夠三個月。”
    “那、那麽嚴重嗎?”
    阿伊傑睜大了眼睛。事實上,直到冰牆升起的最後一刻,她內心都還在掙紮、懷疑……白流雪真的會擋不住那種程度的攻擊嗎?
    但看到他步伐踉蹌、即將被吞噬的瞬間,身體已經先於思考做出了反應。那是近乎本能的行為。
    白流雪警告她要小心斯卡蕾特,不過是十分鍾前的事情。
    現在她公然對抗這位可疑的教授,必然會引來對方的注意。
    這讓她感到一絲不安,但看著白流雪安然無恙地站在麵前,她對剛才的選擇沒有一絲後悔。
    “比起讓白流雪受傷,被那個可疑的教授注意到,根本不算什麽。”
    “那個教授……非常可疑。為什麽其他人都好像沒察覺?”
    阿伊傑皺眉,看向斯卡蕾特消失的方向。
    “那是她的‘專業領域’。”
    白流雪將手帕還給阿伊傑,搖了搖頭。
    雖然過程驚險,但長時間極限運轉精神後,此刻的集中力與感知,似乎確實比之前更加敏銳、凝練了一絲。
    “現在你明白了吧?離斯卡蕾特教授遠一點。她雖然是‘臨時’教授,但很可能在艾特曼校長回來之前,都會一直待在這裏。”
    雖然不知道艾特曼·艾特溫此刻具體在何處、做什麽,但白流雪通過“棕耳鴨眼鏡”對大致時間線的把握,知道校長是因“淡褐土二月”的異動而離開,短時間內無暇他顧。
    “大概正在某個地方,忙著讓一個愛說夢話的‘大家夥’重新入睡吧。”
    他低聲自語。那個脾氣暴躁的“神祇”,連夢囈都足以引發天災。
    而他下一個階段的目標,正是獲取“淡褐土二月”的力量。
    但現在,眼前有更迫切的疑問。
    “阿伊傑。”
    他忽然開口。
    “嗯?”
    阿伊傑抬頭,藍色的眼眸映著他的身影。
    “剛才那個……你是怎麽做到的?”
    白流雪的目光銳利起來,盯著她,“擋住了那個黑魔法。”
    斯卡蕾特最後釋放的那一擊,絕非普通一年級學生,哪怕是天才,能夠抵擋的。
    即使是現在的普蕾茵或馬流星,也需要依賴天生的屬性克製或特殊能力,才有可能勉強自保,而絕非像阿伊傑這樣,看似輕描淡寫地構築起一麵完全隔絕汙染的冰牆。
    “嗯……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阿伊傑用手指無意識地卷著自己天藍色的發梢,腳尖輕輕踢了踢地上正在融化的冰水,表情有些困惑,“事實上,那麽快發動魔法,我也是第一次。沒有念誦咒文,也沒有構築複雜的魔法陣……隻是覺得‘必須這麽做’,然後冰就自己湧出來了。”
    “是嗎?明白了。”
    白流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含糊的回答已經足夠,不再追問,轉身向教室外走去。
    但阿伊傑卻停留在原地,心中掠過一絲淡淡的不滿和疑惑。
    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似乎發生了某種隻有她自己還未完全理解的“變化”。
    那冰牆的強度、純淨度,以及對黑魔法汙染的絕對抗性,都遠超她平時的水平。
    這顯然是某種“領悟”或“突破”的征兆,可偏偏她自己對此毫無頭緒,隻有白流雪似乎洞察了些什麽。
    “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我的吧?”
    雖然現在的白流雪,對任何涉及“未來”和“秘密”的事情都三緘其口,但阿伊傑、洪飛燕、普蕾茵她們都隱隱感覺到,他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重擔,知曉著不為人知的軌跡。
    “等到他真正信任我,願意向我敞開心扉的那一天,他會親自告訴我一切。然後……我們一起,麵對所有的命運。”
    阿伊傑望著白流雪走向門口的背影,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堅定,然後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