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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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新開設的“黑魔法辨識與基礎應對策略”課程教授,斯卡蕾特的種種傳聞,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斯特拉學院內迅速激蕩起層層漣漪,並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
    由於這門課是二年級的必修課,對一年級優等生開放選修,且涉及至關重要的黑魔法知識,斯特拉學院內大半學生都將其列入課表。
    此前,這門課由一位不苟言笑、授課風格沉悶古板的老教授負責,課堂氣氛常常凝重得令人昏昏欲睡。
    因此,當學生們得知將有一位“新教授”接手時,內心不免懷揣著隱秘的期待。
    而斯卡蕾特的出現,無疑遠超所有人的想象,她不僅“年輕”,甚至堪稱“年幼”,容貌精致如人偶,氣質純淨如初雪,與“黑魔法教授”這個頭銜形成了極具衝擊力的反差。
    斯卡蕾特沒有辜負這份期待,她授課風格生動有趣,善於用最淺顯的語言和形象的比喻解釋複雜的黑魔法原理,那雙鉑金色的眼眸仿佛能看穿每個學生的困惑。
    很快,她便成為了斯特拉學院內最受歡迎、討論度最高的教授之一,風頭一時無兩。
    雖然有“女巫的魅惑”這一無形力場潛移默化地提升著她的親和力與吸引力,但斯卡蕾特本人那嬌柔悅耳的嗓音、偶爾俏皮的小動作、以及麵對學生提問時那副認真傾聽的可愛模樣,也確確實實俘獲了許多年輕學子的心。
    “斯卡蕾特教授?”
    公共休息室靠窗的位置,馬流星原本正單手托腮,百無聊賴地望著窗外中庭裏隨風搖曳的發光魔法植物,聽到旁邊幾個同年級生興奮的交談聲,他那對總是顯得有些慵懶的暗紫色耳朵,幾不可察地豎了起來,微微轉動方向。
    “嗯?馬流星,你今天下午不去上黑魔法應對課嗎?”
    一個男生注意到他,隨口問道。
    在馬流星那些不太熟悉他的同學眼中,這位總是穩居年級理論課與實踐課榜首的天才,必然是每節課都會提前到場、認真聽講的典範。
    聽到這話,馬流星轉過頭,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如果此刻白流雪或普蕾茵在場,大概會毫不留情地吐槽:“這家夥連今天有沒有課、上什麽課都搞不清楚吧?”但其他學生顯然不這麽認為。
    “教授……真的像初中生一樣?”馬流星順著話題,用好奇的語氣輕聲問。
    “對啊!看起來超年輕的!”一個女生立刻接話,眼睛發亮。
    “初中生?那也太誇張了吧……”另一個男生摸著下巴。
    “真的啦!我朋友在C班,他們今天有課,回來說教授看起來比我們還小!”
    “但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吧?”
    馬流星微微歪頭,暗紫色的眼眸裏閃爍著純然的好奇光芒,提出了一個看似隨意的問題。
    “哪裏不對勁?”
    朋友們都疑惑地看向他。
    “嗯……高等級的魔法師,因為魔力對身體的滋養,確實會比同齡人顯得年輕一些,延緩衰老。”
    馬流星用他那溫和清晰的嗓音,慢條斯理地分析道,仿佛隻是在探討一個有趣的學術問題,“但‘年輕’到看起來像未成年的初中生……這已經超出了‘延緩衰老’的範疇,更接近於‘返老還童’了。這可不是簡單的魔力滋養能達到的效果。”
    “哦……這麽說,好像也是?”一個學生露出思索的表情。
    “如果是達到了傳說中的九階,超越凡人壽命極限的大魔導師,或許還有可能理解。”
    馬流星繼續微笑著說,目光掃過同伴們的臉,“但那位斯卡蕾特教授……為什麽看起來會像初中生呢?她真的是那麽厲害的九階大魔導師嗎?以前好像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呢。”
    這明明是一個再合理不過的疑問。
    然而,他麵前的幾個朋友在聽到問題後,卻齊刷刷地露出了困惑和茫然的表情,他們麵麵相覷,仿佛這個問題從未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裏,此刻被強行塞入,卻不知該如何處理。
    “對、對哦?”
    “是啊……為什麽呢?”
    “好像……沒想過?”
    看到朋友們臉上那並非偽裝、而是真切的、仿佛思維被無形牆壁阻擋住的滯澀表情,馬流星暗紫色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了然。
    “原來如此……不是他們“沒想到”,而是有某種力量,在“阻止”他們去深入思考這個問題。就像有人強行在他們思維的軌道上設置了“禁行”的標牌。”
    這顯然是應該被提出的核心疑點,但他們卻集體“忽略”了,能做到這一點的,絕非普通的心理暗示或話術,而是某種強大、精密、且範圍極廣的強製認知幹涉魔法。
    看到朋友們的表情從最初的興奮,逐漸變得有些嚴肅和不確定,馬流星得出了初步結論。
    但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甚至用更加輕鬆的語氣說道:“啊,那麽……教授會不會真的就是個初中生年紀的天才呢?如果是那種百年難遇的驚世之才,年紀輕輕就被特聘為教授,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啊!對啊!”
    一個朋友猛地一拍手,像是終於為那個“不對勁”找到了合理的解釋,表情瞬間明朗起來,“這麽一想,我們連斯卡蕾特教授是從哪個國家的哪座魔法塔、哪所大學畢業的都沒聽說過!”
    “雖然實力肯定很強,但可能因為太年輕,資曆尚淺,所以之前名聲不顯?”
    “向一個初中生學習……”
    “雖然自尊心有點受打擊……但這真的很厲害啊!”
    看著朋友們輕易就接受了自己隨口拋出的、明顯漏洞百出的“解釋”,並且開始自發地為其補充細節、圓融邏輯,馬流星臉上的笑容不變,心底的凝重卻加深了一層。
    “他們是真傻嗎?不,不可能。”
    無論是C班還是D班,能進入斯特拉學院的,無不是從各地選拔而來的、被稱為“天才”的精英,他們的邏輯思維和判斷力遠超常人,能讓這樣一群人在涉及自身安危和學院根本的問題上,集體失去深入質疑的能力,轉而接受如此牽強的說辭……
    “覆蓋整個斯特拉學院的、大範圍的強製暗示魔法……其施術者的實力和魔法造詣,簡直駭人聽聞。”
    而且,這種暗示並非完全剝奪思考能力,而是精巧地“引導”和“限製”思考方向,使其顯得更加自然,更難被察覺。
    整個學院,似乎都在一個人的魔法影響下,發生了微妙的“認知偏轉”。
    “教授和學校的高層……應該不會受到影響吧?”馬流星暗忖。
    如此大範圍的暗示,威力必然有所分散,對於那些精神力強大、經驗豐富的教授,特別是高階魔法師,效果可能會大打折扣,甚至無效。
    “那麽,為什麽他們沒有采取行動?沒有提出質疑?”
    他摸著光潔的下巴,暗紫色的眼眸望向休息室天花板上繪製的星空壁畫,快速思考著。
    片刻後,一個簡單而合理的推論浮現:“學校內部,有她的“內應”,或者至少是“默許者”。校長艾特曼教授那一關,她不可能輕易通過。”
    那麽,答案似乎指向了一個人,在艾特曼校長因故離校期間,暫時掌管學院日常事務最高決策權的副校長,阿基海頓。
    想到這裏,馬流星站了起來,動作優雅地整理了一下並無線頭的製服袖口。
    “下一節課要開始了,我先走一步。”他對朋友們點頭示意。
    “好!”
    “聽完斯卡蕾特教授的課,一定要跟我們講講感想!我這周沒排到她的課!”
    “知道了,我會的。”
    馬流星微笑著應下,轉身離開了公共休息室。
    盡管他口中說的“下一節課”正是“黑魔法應對課”,但他絲毫沒有前往對應教學樓的意思。
    暗紫色的眼眸在走廊拐角處微微眯起,閃過一絲冷靜的銳光。
    “我可不是那種毫無準備,就貿然去直麵一位能施展如此規模暗示魔法、深淺未知的危險存在的……傻瓜。”
    他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學院錯綜複雜的廊道陰影之中,朝著與教學樓相反的方向離去。
    太初山脈深處,“死者巨人之眠”禁地外圍。
    人類足跡已斷絕百年以上的這片荒蕪而危險的土地,此刻卻聚集了超過三百名氣息渾厚的魔法師。
    他們按照特定的方位和陣型站立,口中吟唱著古老而統一的封印咒文,聲音匯聚成一股低沉而恢弘的魔力共鳴,在幹燥而變幻莫測的大地上空回蕩。
    虛空中,那九塊顏色各異、銘刻著神代符文的巨大封印石碑,依舊在緩緩旋轉,由世界樹枝杈構成的翠綠色網絡將它們緊密連接。
    每一聲咒文的吟唱,都讓石碑的光芒更盛一分,九色光華交織、升騰,在極高的天穹上形成一個覆蓋了整片禁地的、巨大的半透明七彩防護罩,如同倒扣的琉璃巨碗,死死鎮壓著下方大地深處那躁動不安的、屬於“淡褐土二月”的恐怖脈動。
    “咳……呃!”
    一名站在陣列前排、身穿深紫色星辰法袍的老魔法師突然身體一晃,猛地噴出一口帶著魔力光點的鮮血,隨即雙目翻白,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前輩!”
    附近的魔法師驚呼。
    一直待命的醫療隊反應迅速,立刻衝上前,用漂浮術將其小心托起,帶往後方臨時搭建的醫療營地。
    當看清昏迷者的麵容時,醫療隊的負責人,一位六級治療師,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是‘星穹之塔’的莫雷亞大師!七階的大魔導士!”
    “她已經連續施法超過七十個小時,幾乎沒有休息……”
    “其他人至少還輪換過幾次……”
    周圍的助手們麵露駭然。
    要知道,在場的三百多名魔法師,最弱也是五階,其中不乏像莫雷亞大師這樣的七階強者。
    他們來自大陸各個著名的魔法塔、學會或國家,是應艾特曼校長、矮人帝王和精靈王的聯合號召而來,協助完成後續的強化封印。
    然而,連這樣的強者都因魔力與精神的雙重透支而倒下,可見這次封印任務的艱巨與殘酷。
    “畢竟涉及‘十二神月’……大家真的是在拚命啊。”
    治療師歎了口氣,開始為昏迷的大師施展高階恢複法術。
    “不過,封印應該差不多完成了吧?”
    一名年輕的醫療學徒望著遠處那璀璨的九色光罩,帶著敬畏說道。
    “嗯,主體封印由精靈王、矮人帝王和艾特曼校長三位閣下已經基本完成,我們是在進行加固和穩定。”
    另一名年長的治療師點頭,眼中充滿欽佩,“僅憑三人之力就完成了最困難的第一重核心封印……真是難以想象的偉力。”
    知道需要上千名中高階魔法師合力,才能在幾天內勉強完成第二、第三重加固封印的他們,再次對那三位站在世界頂點的存在感到由衷的敬畏。
    “再堅持一下,就快成功了!”
    前線指揮的魔法師們大聲鼓舞著士氣,咒文的吟唱聲更加響亮、整齊,試圖一鼓作氣完成最後的收尾。
    然而,就在這時……
    “喂!你們看天上!那是什麽?!”
    一名負責警戒的魔法師突然指向九色光罩內部、石碑上方的天空,聲音因驚愕而變形。
    “什麽?”
    陽光被光罩折射出迷離的色彩,一時間難以看清。
    眾人眯起眼睛,下意識地用手遮擋在眉骨上方,凝神望去。
    隻見在九塊緩緩旋轉的封印石碑之間的虛空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
    他看起來約莫三十歲上下,有著一頭毫無雜質的鉛灰色短發,梳得一絲不苟。
    麵容俊美卻缺乏生氣,如同大理石刻就的雕像,灰色的眼眸空洞地注視著下方忙碌的魔法師們,仿佛在看一群無關緊要的螻蟻。
    他穿著一身樣式極其古老、看不出具體年代與所屬文明的暗銀色長袍,袍角無風自動。
    他就那樣,踏在空無一物的虛空之上,如同漫步在自家的庭院裏,一步一步,向著中心區域的石碑走去。
    “那是誰?!”
    “外人?!怎麽可能進得來?!”
    “警戒!立刻把他弄下來!”
    護衛隊的魔法師們最先反應過來,數道身影立刻施展“高等飛行術”或“空間跳躍”衝天而起,同時手中法杖亮起,數道淩厲的束縛魔法、衝擊魔法和驅逐魔法,如同交織的羅網,向那灰發男子籠罩而去!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目擊者肝膽俱寒。
    就在魔法即將觸及灰發男子的瞬間,他周圍的空間,如同水波般詭異地扭曲、折疊了!
    所有襲來的魔法,無論是物理衝擊還是能量光束,甚至是最難防備的精神衝擊,在接觸到那片扭曲空間的刹那,就像被投入了無形的黑洞,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什?!”
    護衛魔法師們驚駭地發現,他們剛剛釋放出的魔法,在消失的下一瞬,竟然從完全不同的方向、角度,以更快的速度、更強的威力,反射了回來!
    目標卻不是他們,而是下方那些正在專注維持封印的、毫無防備的魔法師陣列!
    “快防禦!!”
    下方的指揮官發出淒厲的嘶吼。
    轟轟轟轟!!!
    劇烈的爆炸在魔法師陣列中接連炸開!
    冰刺、火球、風刃、閃電……原本攻向入侵者的魔法,此刻卻成了屠殺同伴的利器!
    慘叫聲、爆炸聲、護盾破碎聲響成一片,原本井然有序的封印大陣瞬間陷入混亂,數十名魔法師當場重傷,封印的光輝都為之一暗!
    “這家夥!!”
    “是空間係的大魔導師!不要使用會被吸收反射的線性魔法!”
    “直接用坐標鎖定類魔法!”
    殘存的魔法師們強壓驚怒,迅速改變策略。
    既然直接攻擊會被空間扭曲吸收並反射,那麽使用那些直接在目標坐標“生成”效果的魔法呢?
    比如“定點炎爆”、“坐標凍結”、“空間錨定”……
    “不錯的嚐試。”
    一直麵無表情的灰發男子,首次開口了,他的聲音如同磨砂的金屬摩擦,幹澀、冰冷,毫無情緒波動。
    然而,魔法師們寄予厚望的坐標類魔法,同樣失效了。
    轟轟轟!
    原本應該直接在灰發男子眉心生成的壓縮火球,莫名其妙地在百米外的地麵爆炸;試圖凍結他雙腳的極寒魔力,卻從一名己方魔法師的腳下竄出;最精密的“空間錨定”符文,更是連生成都未能完成,就在半途紊亂、消散,反而擾亂了附近的空間穩定性,讓幾名魔法師被自己的瞬移魔法卡在了半物質狀態,發出痛苦的哀嚎。
    “坐標幹擾!而且是……超大範圍的!”
    “怎麽可能有這種範圍的空間幹擾?!”
    為了規避坐標鎖定類魔法的空間係魔法師特有的防禦手段,他們並非沒有聽說過,但通常範圍有限,精度越高,範圍越小。
    像這樣,能在數百米高空,精準地幹擾地麵上數百名魔法師從各個方向、不同距離發動的、各種類型的坐標魔法,並將其引導向完全錯誤的位置甚至反噬自身……這已經超出了“技巧”的範疇,近乎法則層麵的操控!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空間係魔法師,在他們所知的存在中,除了艾特曼·艾特溫之外,唯有……
    “難道說……”
    “是九階的大魔導師?!”
    除了艾特曼之外,世上還存在另一位九階的空間係大魔導師?
    這消息若傳出去,足以震動整個魔法界!
    不,更重要的是,他為何要在此刻出現,阻止封印?!
    “被當作‘魔法師’稱呼,令人不快。”
    灰發男子似乎對下方的驚呼與猜測毫無興趣,他隻是淡淡地陳述,然後抬起右手,對著空中那些仍在嚐試靠近、攻擊的護衛隊魔法師,輕輕彈了一下手指。
    啪。
    一聲輕響。
    下一刻,所有飛在空中的護衛隊魔法師,如同被剪斷了線的木偶,身上的飛行魔法、懸浮術、甚至包括一些防禦性的魔力羽翼,被強行、粗暴地“解除”了!
    他們連驚呼都來不及發出,便如同下餃子般,從數百米高空直直墜落!
    “不!!”
    下方傳來絕望的呼喊。
    就在這時,灰發男子雙手緩緩向兩側張開,仿佛要擁抱整個天空。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源自世界本身的沉重壓力,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
    他虛握的雙手,開始緩緩向內合攏。
    吱嘎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仿佛巨木斷裂、金石摩擦的刺耳聲響,瞬間響徹天地!
    隻見那九塊原本穩定旋轉的封印石碑,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抓住,開始不受控製地、緩慢而堅定地彼此遠離!
    連接它們的世界樹枝網絡,被拉伸、繃緊,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翠綠的光澤迅速黯淡,表麵甚至開始出現細微的、如同血管破裂般的裂痕!
    九色光罩劇烈震蕩,光芒明滅不定,仿佛隨時可能潰散!
    “住手!”
    “快阻止他!”
    殘餘的魔法師們不顧一切地再次發動攻擊,但所有的魔法,無論是何種屬性、何種形式,在進入灰發男子周圍那片扭曲的領域後,軌跡全都被打亂、偏折,非但無法觸及他分毫,反而大多互相碰撞、抵消,甚至誤傷己方,隻讓場麵更加混亂和絕望。
    “這不可能!”
    就在封印即將被強行撕裂、魔法師們陷入絕望深淵之際……
    嗡!!!
    整個被九色光罩籠罩的空間,突然間蕩漾起水波般的湛藍色光華!
    這光華並非來自下方,而是源自天穹之上,仿佛有一片微型的、璀璨無比的極光,毫無征兆地降臨,輕柔卻堅定地覆蓋在了那九塊即將分離的石碑之上!
    原本劇烈震蕩、光芒欲熄的石碑,被這突如其來的湛藍光華一照,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更加凝練穩固的力量,分離的趨勢驟然停止!
    世界樹枝網絡的裂痕不再擴大,甚至開始有緩慢愈合的跡象。
    “真是……麻煩。”
    一直對任何攻擊都無動於衷的灰發男子,首次微微蹙起了眉頭。
    他停下了雙手合攏的動作,灰色的眼眸抬起,望向極光降臨的源頭,身體向後飄退了數十米。
    轟隆隆!
    伴隨著低沉的空間震鳴,湛藍極光的中心,一道身影由虛化實,緩緩浮現。
    銀色的長發如同流淌的水銀,在極光中熠熠生輝。
    年輕俊美的麵容上,此刻卻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疲憊,以及深藏於眼底的凝重。正是艾特曼·艾特溫。
    他淩空而立,與灰發男子遙遙相對,臉上努力擠出一個他慣有的、仿佛萬事皆在掌握中的輕鬆笑容,但那雙銀色的眼眸裏,卻沒有半分笑意。
    “哎呀呀,這位看著就很不好惹的客人……”
    艾特曼的聲音透過魔力,清晰地傳遍下方,“如果我沒猜錯,您就是傳說中的十二神月之一的‘灰空十月’,沒錯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嗯,很有‘個性’。”
    灰空十月沒有回應,他隻是用那雙空洞的灰色眼眸,靜靜地、毫無波瀾地注視著艾特曼,仿佛在審視一件物品。
    “是個能勉強操控空間的人類。”
    良久,他才用那幹澀冰冷的金屬摩擦聲,平淡地陳述。
    “勉強?這話可真傷人啊。”
    艾特曼攤了攤手,語氣依舊輕鬆,但額角不易察覺地滲出了一滴冷汗。
    他意識到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
    “糟了……本來完成核心封印就已經消耗巨大,趕回來是想稍微休息一下的……”
    因為需要構建針對“淡褐土二月”的特化封印,艾特曼此刻的魔力和精神力都處於低穀。
    花凋琳早已因過度消耗而昏迷,被高等精靈騎士護送離開;矮人帝王八月正嚷嚷著“喝一桶黑麥酒就能恢複”,結果灌下半桶後就鼾聲如雷,被矮人衛隊抬走了。
    剩下的這些中高階魔法師,在灰空十月麵前,與孩童無異,完全幫不上忙。
    “即使在最佳狀態,我要戰勝這個“男人”……也絕不容易。”
    如果艾特曼是站在凡俗頂點的、對空間魔法理解最深的人類,那麽灰空十月,某種程度上,就是“空間”這一概念的部分化身。
    即便是他的老師,“肅月塔”塔主魯德裏克親至,麵對這位神祇,恐怕也會感到極為棘手,必須拖延時間,哪怕多恢複一絲體力和精神力也好。
    抱著這樣的念頭,艾特曼再次主動開口,試圖用對話爭取喘息之機:“能問一下嗎?為什麽要阻止我們封印‘淡褐土二月’?我記得你們十二神月之間,關係似乎並不怎麽友好?我隻是想讓它繼續‘睡覺’,這對你來說,難道不是好事嗎?”
    對此,灰空十月隻是微微眯起了那雙灰色的眼睛,用毫無起伏的聲線回答:“我們必須相見。”
    “嗯~?是嗎?沒想到你們關係這麽好?”
    艾特曼挑眉,語氣帶著誇張的驚訝,“但是吵醒一個正在睡覺、脾氣還不怎麽好的‘家夥’,恐怕連掌管空間的您,也不會喜歡吧?”
    “如果不是現在,就無法喚醒他。”
    “但你也清楚,‘十二神月永不能相聚’,這是‘始祖魔法師’們定下的、鐫刻在世界底層規則中的鐵律。”
    艾特曼的笑容淡了些,銀色的眼眸變得銳利,“你打算……違背這條規則嗎?”
    “規則?”
    灰空十月的嘴角,極其輕微地、近乎嘲諷地扯動了一下。
    “那種東西……早已被打破過無數次了。”
    “無數次?”
    艾特曼的瞳孔微微一縮。
    自千年前“十二神月”的傳說出現在曆史與神話中以來,所有的記載和史詩都明確無誤地指出,他們從未真正“相聚”過。
    這是世界得以維持脆弱平衡的基石之一。
    至少,在艾特曼所知的一切曆史和隱秘中,確實如此。
    “人類的大腦,無法理解。”
    灰空十月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漠然。
    “哎呀,別這麽說嘛,我可是相當聰明的人類哦?”
    艾特曼試圖用調侃緩解緊繃的氣氛,同時也是一種試探和施壓,“給我解釋一下?如果理由能讓我接受,我也不是不能考慮行個方便。你知道的,如果我故意在這裏給你搗亂,你也會很頭疼的,對吧?”
    “……”
    灰空十月緊閉著線條冷硬的唇,灰色的眼眸審視著艾特曼,似乎在權衡。
    片刻後,他似乎認為讓這個“有點麻煩”的人類了解“必然”,或許能省去不必要的糾纏,於是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冰冷的法則在宣讀:“命運之輪已開始轉動。所有的‘十二月’,必須聚集。”
    “聚集之後……會發生什麽?”艾特曼追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永恒的長夜,將會蘇醒。”
    “這對我們……有好處嗎?”
    艾特曼緊緊盯著他。
    “是‘必然’之事。”
    灰空十月沒有直接回答好處與否,而是用了另一個詞。
    “哦?真的可以相信嗎?‘永恒的夜晚’……聽起來就不像是什麽讓人安心的事情啊。”
    艾特曼搖頭,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遵循既定的命運軌跡,是你們這些短暫存在的職責。”
    灰空十月的語氣帶上了細微的、如同機械運轉般的“催促”感,“若不希望提前引來‘星辰’的注視與不悅,便安靜接受。大魔法師。”
    “‘星辰’的憤怒……”艾特曼低聲重複,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他本就不指望從這位代表“空間”的神祇口中聽到什麽對凡人有利的消息。
    因為所有的古老傳說、禁忌典籍、乃至那些來自失落文明的最隱秘預言,都指向同一個令人戰栗的結論……
    當十二神月齊聚之時,便是世界迎來“終焉”或“劇變”之刻。
    阻止他們的相聚,是鐫刻在無數文明墓碑上的、血的教訓。
    “你是人類中,極少數能略微觸及‘天意’邊緣的存在。應該很清楚,”灰空十月的聲音如同最後的通牒,帶著不容置疑的漠然,“命運,無法違抗。”
    “我當然清楚命運的重量。”
    艾特曼緩緩吐出一口氣,銀色長發在不知何時變得紊亂的空間波動中微微飄動。
    他抬起頭,望向灰空十月,也仿佛望向這片被神祇之力攪動得不再穩定的天穹。
    他不知道的是,灰空十月犯了一個錯誤……
    他低估了人類,尤其是站在人類巔峰的強者,在麵對“世界終結”這類終極威脅時,所能爆發出的、超越理性與恐懼的反抗意誌。
    艾特曼的嘴角,再次緩緩上揚。
    但這一次,他的笑容裏沒有絲毫溫度,銀色的眼眸深處,燃燒起一種近乎殉道者的冷靜與決絕。
    “抱歉啊,”他輕聲說,聲音卻清晰地穿透了空間的亂流,“聽了你的解釋……”
    他微微停頓,雙手在身前緩緩抬起,十指張開,仿佛要握住眼前這片被灰空十月掌控的、躁動不安的空間本身。
    九階空間大魔導師,史上最強大的魔法師之一,在此刻,做出了他的選擇。
    “我反而覺得,絕對不能讓你得逞呢。”
    “你是說,即使激怒‘星辰’,引發不可測的後果,也在所不惜?”
    灰空十月的灰色眼眸中,首次閃過一絲類似“不解”的微光。
    艾特曼沒有回答,他隻是猛地握緊了雙拳!
    哢嚓!!!
    以他為中心,方圓數百米內的空間,如同被無形巨錘擊中的琉璃,驟然出現了無數細微的、漆黑的裂痕!
    並非破碎,而是被他以自身對空間法則的極致理解與掌控,強行“固定”、“加固”,甚至隱隱有從灰空十月的領域中“剝離”出來的趨勢!
    恐怖的魔力風暴以艾特曼為中心轟然爆發,銀色的發絲狂舞,他的衣袍在空間亂流中獵獵作響,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但他眼中的光芒卻銳利如出鞘的聖劍。
    “人類的求生欲啊……”
    艾特曼的聲音在空間震鳴中顯得有些縹緲,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有時候,可是連‘命運’……都能試著砍上一刀的。”
    “至於你們十二神月能不能相聚……”
    他抬起一隻手,指尖對準了灰空十月,無窮無盡的空間符文在他身後湧現、交織、構建成一個複雜到令人眩暈的立體魔法陣雛形。
    “就算那違背了所謂‘神’的旨意……”
    “我也要,在這裏……”
    “把你們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