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天機體質已解放

字數:18842   加入書籤

A+A-


    我這一生,都曾是盲人。
    即使什麽都“看不見”,也完全“不知道”自己看不見。
    就像從未見過色彩的先天盲者,無從想象“視覺”為何物,隻是理所當然地活在由聽覺、觸覺、氣味構成的混沌世界裏,以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自然天機體質已解放]
    冰冷的、仿佛來自世界規則本身的提示,直接在意識深處響起,不帶感情,卻宣告著某種根本性的、顛覆性的“變化”。
    我,一個生來就活在黑暗中的盲者,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個從未見過光明的盲人,在重見天日的那一刻,會是怎樣的感受?震驚?狂喜?暈眩?還是對突然湧入的、過於龐大的信息感到無所適從?
    看不見的東西,變得可見,無法感受到的細微存在,變得可以清晰感知。
    世界的“另一麵”,那由純粹的能量、流動的法則、萬物之間無形的聯係與共鳴所構成的、更加真實、更加浩瀚的維度,如同緩緩拉開的巨幕,毫無保留地展現在我的“眼前”。
    “窒息。”
    這是第一個湧入腦海的感受,並非生理上的窒息,而是靈魂層麵,被過於龐大、過於精微、過於“真實”的信息洪流瞬間淹沒的震撼與恍惚。
    我低下頭,手中握著一把冰冷、普通、邊緣沾著未幹血跡的不鏽鋼手術刀。
    觸感清晰得過分,我能“感覺”到金屬內部細微的晶格結構,指紋在刀柄上壓出的紋路,以及那血液中殘留的、帶著墮落、陰冷、令人不悅氣息的黑暗魔力殘餘。
    我記得用它扔出去,殺死了某個擁有黑色魔力的“東西”。
    動作自然而流暢,仿佛練習過千百遍。
    但“目標”是誰?為何在此?不知道。
    記憶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隻有模糊的輪廓和本能驅動的動作。
    “隻能……看到這些嗎?”我喃喃自語,有些失望。
    當我的意識短暫“附身”於那個“未來的白流雪”,或者說,“另一個世界”通關後的自己時,所感受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層次。
    那就像是用最先進的光學望遠鏡,清晰觀測天空中的衛星細節,每一寸紋理,每一道軌跡,都了然於胸。
    而現在這具身體,這具屬於“現在”、剛剛從死亡邊緣掙紮回來、勉強打通了一絲生命通道的身體,與那個“完成體”相比,遠遠不如。
    差距如同螢火與皓月。
    可以說,現在的我,就像一個先天盲者,終於、勉強睜開了眼睛,能夠搖搖晃晃地“自立”,看清周遭幾步之內的模糊景象,僅此而已。
    但是……
    即使隻是這樣,也完全不同了,我“看”向四周。
    這裏是酒店頂層的套房,奢華,但已因戰鬥而一片狼藉。
    這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某種全新的、彌漫開的“感知”。
    五十層高樓之下,建築內部,每一個活物的“存在”都如同黑夜中的燭火,清晰可辨。
    他們的動作,他們的情緒波動,他們體內魔力和生命力的流轉……一切都在我擴展開的感知中,投射出鮮明的“輪廓”。
    有人在嘶吼,聲音中混雜著恐懼與決絕。
    有人在吟唱冗長複雜的咒文,魔力在特定回路中有序奔騰。
    有人在尖叫,痛苦而短促,生命之火驟然黯淡了一瞬,又頑強地重新燃起。
    即使隔著數十層鋼筋混凝土的樓板,距離遙遠,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們額角滑落的、帶著體溫與緊張氣息的每一滴汗水,能“聽到”他們心髒在胸腔中沉重而急促的搏動。
    我不需要“看到”魔法陣的具體圖案,就能“理解”他們正在施展什麽性質的魔法,其能量結構如何,薄弱點在哪裏。
    甚至能在腦海中,瞬間“描繪”出斬斷其魔力流動、或將其能量導向無害方向的最佳“軌跡”。
    [天機一體狀態進入!]
    第二個提示,緊接著,是更詳細、也更具緊迫感的說明:
    [自然能量持續侵蝕您的身體]
    [已接近當前身體可承受的自然能量負載極限]
    [進入‘過載’狀態剩餘時間:7分37秒]
    [警告:若自然能量過載狀態持續,身體可能受到永久性、不可逆的損傷]
    身體……還無法完全承受這份力量。
    此刻,磅礴的、源於“自然”本身的浩瀚能量,正自發地環繞、湧入我的身體,讓我暫時能夠發揮出超越常規七階的力量層次。
    但這是一種“借貸”,是透支。
    當身體達到極限的瞬間,這股力量會如同退潮般消失,而我則會立刻倒下,甚至可能付出更慘重的代價。
    在“原作”遊戲裏,這被稱為“爆發型增益buff”,所謂的“賢者時間”非常長,增益結束後會有巨大的懲罰,但可以在短時間內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是非常稀有且戰略性的技能。
    而“自然天機體質”的“天機一體”,是隻有“白流雪”這個角色才能使用的S級專屬增益。
    效果是:短時間內獲得極高的魔法抗性,全屬性(力量、敏捷、魔力、精神等)提升兩階,攻擊力與能量操控精度大幅提升。
    記憶碎片閃過……在“原作”遊戲中,那個麵對最終BOSS“黑夜十三月”的絕望終局,完成最後一擊、奠定勝局的的關鍵技能,正是這個“天機一體”。
    “這裏是……哪裏?”
    我環顧四周,確認環境,不是斯特拉醫院的病房,裝潢豪華,有過大的枕頭和精致的家具殘骸,空氣裏彌漫著硝煙、血腥、以及高級香薰殘留的詭異混合氣味。
    推測是某個高級酒店。
    “流雪……同學?”
    一個虛弱、帶著遲疑和顫抖的女聲,從房間角落傳來。
    “……”
    我轉過頭。
    埃特麗莎正用沒受傷的左手撐著牆壁,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
    她的右手手掌被某種利器貫穿,此刻用畫著複雜止血與淨化符文的特殊魔法繃帶緊緊包紮著,鮮血已經浸透繃帶,在邊緣凝結成暗紅色。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金色的頭發淩亂地粘在汗濕的額前,藍色的眼眸中殘留著未散去的恐懼,但更多的是擔憂,正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是誰……做的?”
    我的聲音平靜得出奇,目光落在她染血的手掌上。
    那股平靜之下,某種冰冷的東西在緩緩湧動。
    “流、流雪同學?用……用那種眼神說話,我、我害怕……”
    埃特麗莎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聲音更低了,她似乎在我此刻的眼神中,看到了某種讓她本能感到“陌生”和“危險”的東西。
    她猶豫了一下,用沒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房間另一個角落……
    那裏,躺著一具逐漸失去溫度、胸口插著手術刀、穿著破損西裝的男性黑魔人屍體,鮮血在他身下匯聚成一小灘,散發著腐敗的黑暗氣息。
    瞬間,一股並非源於憤怒,而是更加冰冷、更加深沉的情緒,如同海底湧起的暗流,衝上我的心頭。
    “不應該……殺了他。”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平穩,卻帶著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應該……讓他‘多受點苦’。”
    “流雪同學!”
    埃特麗莎突然提高了音量,盡管聲音依舊虛弱,卻帶上了一種奇異的、屬於“師長”般的堅定。
    這是她在斯特拉擔任研究助手、指導後輩時會偶爾露出的表情。
    她看著我,藍色的眼眸中映出我此刻可能有些陌生的麵容,一字一句地說:“不要……生氣。我……沒事。”
    她試圖用平靜的語氣安撫,但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她的真實狀態。
    我看著她的眼睛,那裏麵沒有責備,隻有關切,和一絲深藏的、對我此刻狀態的憂慮。
    幾秒鍾後,我緩緩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那股冰冷的暗流,無聲地退去,現在不是糾纏於“懲罰”的時候。
    “快去吧……”
    埃特麗莎鬆了一口氣,隨即用下巴示意下方,聲音急促起來,“樓下……好像有大戰。普蕾茵她們……騎士團……”
    “嗯。”
    我簡短應了一聲,不再耽擱。
    目光投向套房那扇巨大的、已經破碎的落地窗。
    外麵是特雷德市混亂的夜空,遠處有火光和魔法爆炸的光芒閃爍。
    我輕輕一躍,身體輕盈得不可思議,對肌肉和力量的掌控精細入微,但並沒有發生電影裏那種一躍數十米、違反物理規律的奇跡,高度和距離依然受到現實法則的約束。
    不過……[閃現]
    白流雪意念微動。
    “唰!”
    視野瞬間切換,前一瞬還在頂層套房,下一瞬,我已出現在下方約十米的、另一層樓的破損陽台邊緣,位置精準,落點平穩,仿佛隻是邁出了一小步,沒有空間魔法的劇烈波動,沒有魔力蓄積的前搖,甚至沒有“技能冷卻”的滯澀感。
    [閃現]
    [閃現]
    [閃現]
    意念接連流轉。
    “唰!唰!唰!”
    我的身影在酒店外立麵的不同位置連續閃爍、出現、消失!
    每一次移動都流暢無比,如同水中的遊魚,空中的飛鳥。
    不再是“使用技能”,而更像是某種本能的延伸,是這片“自然”能量場中,屬於我的、自由的“行走”方式。
    “這是!”
    我心中湧起一絲明悟,以及隨之而來的、難以言喻的暢快感,感覺像是在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中“飛翔”
    以前使用“閃現”,必須精確計算距離、角度、落地點的安全性,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來引導和中斷魔力輸出,一個失誤就可能撞牆或落入險境。
    現在,完全不需要了。
    隻要在我的“感知領域”內,想象出我想要抵達的位置,身體便會自然而然地“移動”過去,甚至不再有之前那長達3秒的“充能”或“冷卻”時間,隻要意念所至,幾乎可以無縫連續地施展!
    這不僅僅是移動效率的提升,更是對空間認知和自身存在方式的徹底改變。
    “感覺……像是在飛翔。”
    我穿梭在破碎的窗戶、外凸的空調機、斷裂的鋼筋之間,夜風拂麵。
    如果隻是稍微“解除”了“閃現”這個技能的限製,就能感受到如此程度的自由……那麽“天機一體”狀態下,其他方麵的“限製解除”,又會帶來怎樣的可能性?
    “轟隆!!!”
    下方,約十幾層的位置,傳來劇烈的爆炸和建築崩塌聲!
    濃鬱的陰影魔力如同噴發的火山,混合著神聖之光、冰寒之氣、自然之力以及火焰的爆鳴,狂暴的能量亂流即使隔著這麽遠也能清晰感知。
    那個在酒店裏鬧事的黑魔人,異端審判官卡埃娜,她的能量層級,大約是七階風險。
    如果是之前的我,麵對這樣的敵人,唯一的選擇可能就是拚命逃跑,甚至逃跑都未必能成功。
    但現在,覺醒了“天機一體”……
    “我能贏。”
    這個判斷,冷靜而客觀,基於此刻身體內奔流的浩瀚能量,基於那全新的、洞悉萬物軌跡的感知,也基於那僅剩的……
    7分鍾。
    視線一角,那個虛幻的倒計時依舊在跳動:[06:51... 06:50... 06:49...]
    時間緊迫,然而,我心中並沒有太多焦急。
    “7分鍾……足夠了。”我低聲自語,身影再次向下閃現,拉近與戰場的距離。
    因為我對此刻“自己”所擁有的能力,有清晰的認知,也有充足的信心。
    “轟隆隆隆!!!”
    越靠近戰場,動靜越大,建築的天花板部分徹底坍塌,大塊的混凝土和扭曲的鋼筋混合著家具碎片,如同隕石般砸落!
    濃鬱的、仿佛擁有生命的陰影從破洞中如同黑色潮水般湧出,其中一部分陰影凝聚成巨大的手掌或觸須,抓起那些墜落的建築殘骸,如同投石機般,朝著各個方向瘋狂投擲!
    “哇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驚怒響起。
    是普蕾茵。
    隻見她懸浮在半空,背後那對白金色的巨大光翼猛地向前合攏,如同最堅固的盾牌,硬生生擋住了幾塊呼嘯而來的混凝土碎塊!
    光翼與石塊碰撞,發出沉悶的巨響,光羽飛散,她悶哼一聲,身形被衝擊得向後踉蹌。
    但她反應極快,穩住身形的瞬間,手中已再次凝聚出那柄華麗的光之弓,一支熾亮的光箭瞬息成型,箭尖牢牢鎖定下方陰影最濃鬱之處。
    “普蕾茵!再使用‘我們’的力量!”她意識中,天使們焦急的聲音重疊響起。
    “我知道!”
    普蕾茵咬牙回應。
    她能感覺到,每多用一分天使的力量,自己與那些高維存在的“聯係”就越深,屬於“人類”的部分就越稀薄,正在被緩慢而不可逆地“侵蝕”、“同化”。
    “現在必須停下來!”
    “我們不希望你……討厭‘我們’。”
    “你不喜歡……‘天使化’。”
    “你的頭發……幾乎要從銀色變成金色了!”
    天使們的聲音帶著擔憂甚至恐懼。
    普蕾茵原本的黑發,在使用“天使降臨”後已變為白金色。
    而此刻,在持續高負荷使用天使之力、並剛剛施展了“神聖審判”這樣的大招後,她那頭垂至腰際的長發,發梢部分已經開始泛起一種更加純粹、更加非人、仿佛由光芒本身構成的淡金色,並且這種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發根蔓延!
    “這樣下去……5分鍾內就會完全‘天使化’!”
    天使們發出最後的警告。
    一旦完全轉化,她將失去人類的身份與自由,被“接引”至天界,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永遠被困在那個維度。
    普蕾茵自己當然也清楚,濫用這種力量是何等危險。
    “那又怎樣!”她卻低吼出聲,銀牙緊咬,黑眸中燃燒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成為天使有什麽大不了的!”
    “如果不使用這種力量……就無法保護白流雪!”
    這句話,她說得斬釘截鐵。
    “如果我成了天使……”她嘴角甚至扯出一個有些瘋狂、又帶著無比信賴的弧度,“白流雪那家夥……肯定會爬上天界來救我!”
    “嗡!!!”
    話音落下,她手中光之弓上的光芒驟然再次暴漲,更加龐大、更加精純的天使之力被強行抽取、灌注進那支光箭之中!
    箭身甚至因為能量過載而發出細微的、仿佛琉璃將碎的“哢哢”聲。
    這異常的魔力波動,立刻引起了下方卡埃娜的注意。
    “基……呀啊啊啊!!!”
    一聲完全不似人類、混雜了無數痛苦與瘋狂的尖銳嘶鳴,從陰影深處炸開,仿佛被這純粹的光明力量徹底激怒,又或是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脅,那片濃鬱的陰影猛然沸騰、暴走。
    更多的陰影觸手如同爆炸的海膽尖刺,向著四麵八方無差別地瘋狂穿刺、拍打,整層樓都在劇烈搖晃。
    “該死!突然暴走了?!”
    普蕾茵臉色一變,急忙拉升高度,險險避開幾道抽來的陰影鞭撻。
    眼前這完全失控、隻剩下破壞本能的景象,超出了她的預料。
    “原作”輕小說中……從未出現過這種場景!我完全不知道會這樣!”
    “沒想到……“馴獸師”死亡後,失去控製和約束的卡埃娜,會徹底變成一頭隻憑本能行事的“野獸”,力量反而會進一步暴走、失控!”
    “這樣下去……她恐怕會徹底“惡魔化”!”
    就像普蕾茵每次過度使用天使之力,身體和靈魂會向“天使”靠攏一樣,卡埃娜這種融合了惡魔魔法的黑魔人,在失去理性約束後,也會本能地向“惡魔”的形態墮落、轉化!
    那些“馴獸師”們,平時不僅負責指揮卡埃娜,更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在卡埃娜體內設下“限製”,防止她徹底惡魔化,失去控製。
    而現在,一名馴獸師(馬雷克)被白流雪殺死,另一名馴獸師剛剛在下層被斯特拉騎士團合力擊殺……雙重限製解除,卡埃娜的惡魔化進程,正在不可逆轉地加速!
    “哢嚓哢嚓!!!”
    就在這時,六根粗大無比、表麵覆蓋著幽藍玄奧符文、散發著絕對零度寒氣的巨型冰柱,毫無征兆地從卡埃娜周圍的六個方向破地而出、衝天而起!
    冰柱頂端在空中交匯、連接,瞬間構成了一個將卡埃娜籠罩其中的、複雜而瑰麗的六芒星立體冰之魔法陣!
    寒氣彌漫,空氣中的水分瞬間凝結成冰晶雪花飄落。
    冰陣範圍內,陰影的蠕動速度明顯減緩、遲滯,甚至表麵開始覆蓋上薄霜。
    “冰之神殿·召喚。”阿伊傑的聲音冷靜地響起。
    她站在稍遠處一個相對完好的走廊斷口,雙手緊握冰晶法杖,湛藍的眼眸中魔力光輝如冰河湧動,臉色因魔力消耗而略顯蒼白。
    這是“原作”中,主角阿伊傑在二年級第二學期才會學習掌握的高階範圍控製魔法,能夠在一定區域內創造出一個受她絕對掌控的“寒冰領域”,極大限製對手的行動與魔力運轉。
    “這麽快就……掌握了?”連普蕾茵都感到一絲驚訝。
    阿伊傑的成長速度,遠超“原作”的時間線。
    然而……
    “唰唰唰!”
    數道邊緣銳利、速度快到極致的陰影之刃,從卡埃娜周身爆發射出,精準地斬在構成六芒星冰陣的關鍵能量節點上!
    “哢嚓!砰!”
    冰陣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幽藍光芒驟然黯淡,維持魔法陣的阿伊傑如遭重擊,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晃著向後倒去!
    “阿伊傑!”
    一直在後方用自然魔法輔助、治療的澤麗莎驚呼一聲,法杖急點。
    數條堅韌的、散發著生命綠光的魔法藤蔓迅速從地麵竄出,纏繞、托住了阿伊傑倒下的身體,同時溫和的自然治愈能量湧入,試圖穩住她的傷勢。
    淡淡的綠色光暈籠罩著阿伊傑,澤麗莎額頭見汗,顯然維持這種程度的治療也並不輕鬆。
    “這樣下去……贏不了。”普蕾茵的心沉了下去。
    盡管她們各自施展了家族的秘傳魔法或借助外力,短暫獲得了接近六階的戰力,但與正在向“惡魔”轉化的、失控的七階卡埃娜相比,依然存在明顯的、難以逾越的差距。
    過度使用這些力量會帶來嚴重的反噬和代價,她們不得不中途停止或輪換休息。
    而卡埃娜,使用力量越多,與惡魔同化越深,反而會越來越強!
    此消彼長,根本無法戰勝。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時刻……
    “學生們還在堅持!騎士團!立即重新整隊,支援上方戰場!”
    一個洪亮、堅定、帶著鐵血氣息的吼聲,從下方樓梯間傳來,是斯特拉騎士團總指揮官泰利克斯。
    “踏踏踏踏!”
    密集而整齊的鎧甲碰撞與腳步聲迅速逼近!
    幸存的斯特拉騎士們,在解決了下層的馴獸師後,終於重整旗鼓,趕了上來!
    “終於!”普蕾茵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即使在這裏解除“天使降臨”,隻要斯特拉騎士團能重新展開抗魔法結界,憑借人數優勢和戰術配合,依然有很大機會擊敗力量失控、但戰術也更加單一的卡埃娜。
    更何況,現在地形仍在建築物內部,對抗魔結界的展開和壓製效果非常有利。
    她原本是這麽想的。
    然而……
    “基……亞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埃娜猛地仰頭發出一聲穿透靈魂的超高音波尖嘯,聲波裹挾著濃鬱的黑暗魔力,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狠狠撞在周圍的牆壁和承重柱上。
    “轟!哢嚓!”
    本已殘破的牆壁徹底崩塌,卡埃娜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彈,硬生生撞開了建築的外牆,攜帶著漫天磚石與陰影,向著酒店外的夜空,一躍而出!
    “啊!不行!”
    普蕾茵臉色驟變,抗魔結界在小空間、封閉環境內效果最強。
    如果讓她逃到開闊的夜空下,結界範圍難以覆蓋,壓製效果將大打折扣,再想困住她就難了。
    她想也不想,背後光翼急振,緊跟著衝出了建築破洞,同時再次拉滿光之弓,試圖遠程阻擊。
    “這是……什麽?!”
    然而,當她衝出建築,看清外麵夜空的景象時,喉嚨裏不由自主地發出了空洞而震驚的聲音。
    隻見酒店的外牆上,一個巨大到幾乎覆蓋了小半麵牆壁的、不斷蠕動、收縮的黑色物體,正緊緊“吸附”在那裏。
    它有著類似蝙蝠翅膀的輪廓,但在慘淡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翅膀薄膜上,無數細微的、仿佛透明血管般的脈絡正在瘋狂搏動、蔓延、交織!
    整個“翅膀”的體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凝實,顏色也從混沌的陰影黑,向著一種更深沉、更邪惡的暗紫紅色轉變。
    “難道……”普蕾茵瞬間明白了那“變化”的本質。
    卡埃娜不是在“逃跑”,而是在完成最後的轉化,她撞出建築,是為了吸收更廣闊的“夜”之魔力,完成惡魔降臨的最終步驟。
    “準備‘神聖審判’!快!”普蕾茵對著意識中的天使們嘶聲喊道,再無保留!
    “知道了!”
    “嗡!!!”
    更加龐大、更加精純的聖光,從她體內、從虛空中被瘋狂抽取。
    她手中的光之弓仿佛化為了一個小型太陽,光芒之熾烈,甚至讓下方城市的部分霓虹都黯然失色。
    五彩的、代表著不同天使祝福的光芒融入其中,形成了一股純粹到極致、隻為“淨化”與“驅逐”而存在的毀滅性能量。
    神聖審判……傳說中,在久遠到不可考的天使與惡魔戰爭中,天使們為了限製、封印被俘的強大惡魔而創造的禁忌神術。
    雖然以普蕾茵此刻的力量和位格施展,其威力和效果與真正的天使相比必然大打折扣……
    “現在……隻能用這個了!”
    普蕾茵咬緊牙關,將弓弦拉到極限,箭尖死死鎖定正在“化繭”的卡埃娜。
    這是唯一可能“淨化”即將降臨的惡魔的方法。
    但卡埃娜也絕非毫無理智的野獸。
    她本能地感覺到了那支光箭中蘊含的、足以威脅到她“存在”本身的恐怖淨化之力。
    “基……耶!!!”
    暗紫色的“翅膀”猛然張開,完成度已經超過90%的惡魔之翼用力一扇,卡埃娜(惡魔)的身影化作一道暗影,不再躲避,反而主動朝著空中正在蓄力的普蕾茵,悍然撲來!
    她要打斷這危險的施法!
    然而,她剛一動……
    “咻咻咻!”
    數根頂端極其鋒銳、速度驚人的巨大冰錐,從酒店破洞中激射而出,精準地貫穿了她新生的、尚未完全惡魔化的右側大腿!
    “哢嚓!”
    冰錐附帶的高級凍結魔法瞬間爆發,將她的大腿和部分軀幹暫時冰封、束縛!
    是阿伊傑!
    她在澤麗莎的緊急治療下勉強恢複了一絲行動力,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就是現在!澤麗莎!”
    阿伊傑嘶聲喊道。
    “纏繞!”
    澤麗莎法杖揮出,早就埋伏在建築外牆上的、無數粗壯堅韌、表麵覆蓋著防火符文的魔法樹根,如同有生命的巨蟒,瞬間纏上了被冰錐遲滯的卡埃娜,將她暫時固定在了酒店外牆上。
    基本常識……幹木,易燃。
    “呼啦!”
    一道熾熱、凝練、溫度高到發白的火焰射線,如同手術刀般,沿著那些纏繞卡埃娜的幹燥樹根,無聲而迅猛地蔓延、點燃!
    是洪飛燕!
    她不知何時也來到了破洞邊緣,手中火焰長劍指向下方,赤金色的眼眸冷靜如冰。
    她在阿多勒維特的王家魔法“炎翼審判”狀態下,對火焰的掌控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基耶耶耶耶!!!”
    惡魔化的卡埃娜發出了混合了痛苦與暴怒的尖銳嘶鳴,火焰沿著樹木迅速蔓延,開始吞噬她的身體。
    純粹的火焰雖然無法立刻殺死她,但那極致的痛苦和對陰影/黑暗魔力的天然克製,讓她瞬間陷入了短暫的僵直和混亂。
    她不得不瘋狂催動陰影魔力,試圖撲滅火焰,掙脫束縛。
    而這,對空中的普蕾茵來說,是決定性的、稍縱即逝的破綻!
    “就是……現在!”
    普蕾茵眼中精光爆閃,一直拉滿的弓弦,驟然鬆開!
    “啪嗡!!!!”
    一道無法用語言形容其璀璨與威勢的、直徑超過一米的純白光柱,如同神明投下的裁決之矛,撕裂了夜空,無視了距離,精準無比地轟擊在卡埃娜(惡魔)的胸口正中。
    那是她陰影魔力與正在降臨的惡魔本源的交匯核心!
    “轟!!!”
    無法形容的純白光芒炸開!如同一顆小型的太陽在酒店外牆上誕生,光芒所及之處,陰影如同沸湯潑雪般急速消融。
    惡魔的嘶鳴被光芒徹底吞沒,狂暴的淨化與驅逐之力,瘋狂衝刷、瓦解著卡埃娜的黑暗本質與正在建立的惡魔鏈接。
    “嗖嗖!”
    釋放出這終極一擊的瞬間,普蕾茵背後那對白金色的巨大光翼,如同耗盡能量的幻影,閃爍了幾下,驟然崩散,化為漫天飄零的光羽。
    她體內所有的魔力、連同天使灌注的力量,都在這一擊中消耗殆盡。
    強烈的虛脫感如同海嘯般襲來,眼前發黑,耳邊嗡鳴,身體再也無法維持懸浮。
    “普蕾茵!剛才的魔法耗盡了所有魔力!翅膀!”
    天使們驚慌的聲音在意識中遠去、模糊。
    “啊……不行了……”
    普蕾茵隻來得及閃過這個念頭,身體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無力地朝著下方數十米的地麵直直墜落!
    金色的長發在夜空中狂亂地飛舞,失重的感覺讓她胃部翻攪。
    “要死了嗎……以這種難看的姿勢摔死……”
    “白流雪那家夥……會笑話我吧……”
    意識模糊的邊緣,她仿佛看到一道身影……
    [閃現]
    一種奇異的、空間被輕微折疊又舒展的震動感,突兀地傳來。
    緊接著,墜落感消失了。
    “呃?!”
    普蕾茵猛地睜開眼,眩暈和惡心感依舊存在,但身體……似乎被什麽托住了?
    她僵硬地抬起頭。
    一張熟悉到靈魂深處、卻又仿佛隔了一層薄霧的臉龐,近在咫尺。
    棕色的頭發有些淩亂,幾縷濕發貼在額前,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但那雙總是帶著奇異光彩的迷彩色眼眸,此刻正平靜地注視著她,眼底深處,似乎流轉著一絲她看不懂的、更深沉的東西。
    “白流雪?”
    她喃喃道,大腦因過度消耗和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有些宕機。
    “為什麽白流雪……醒著?還在這裏?”
    比起這個根本性的疑問,更讓她無法忍受的,是此刻的姿勢……
    她正被白流雪用標準的“公主抱”,穩穩地抱在懷裏。
    而他,則靜靜地站立在下方不遠處、另一棟稍矮建築的平坦屋頂邊緣。
    夜風吹拂,他紋絲不動,仿佛懷抱的沒有重量。
    “瘋、瘋子!放我下來!!”
    普蕾茵的臉瞬間紅到耳根,比之前施展天使降臨被“公開處刑”時還要羞憤百倍!
    她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拚命捶打著白流雪的胸口,雖然那力道輕得可憐。
    白流雪似乎並不覺得疼,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看著懷中張牙舞爪、金發淩亂、臉頰緋紅的少女,那總是平靜的臉上,緩緩地,勾起了一個細微的、與平時有些不同的笑容。
    不是純粹的調皮,也不是冰冷的嘲諷,而是一種……混合了疲憊、欣慰、以及某種沉重決心的、複雜的弧度。
    然後,她聽到他開口,聲音平穩,卻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喂。”
    “呃?”
    普蕾茵停下了無用的捶打,愣愣地看著他。
    “辛苦了。”
    他輕聲說。
    下一秒,普蕾茵感覺身體一輕,已被他輕輕放下,雙腳落在了堅實的屋頂上。她踉蹌了一下,勉強站穩。
    白流雪不再看她,而是向前一步,走到了屋頂邊緣,目光投向前方酒店外牆上,那團正在“神聖審判”光芒中劇烈掙紮、扭曲、不斷縮小的暗紫色陰影,以及更遠處,夜空中隱約可見的、因惡魔鏈接被強行中斷而開始潰散的、不祥的暗紅色漩渦。
    他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五指虛握,空氣中,無形的能量開始向他掌心匯聚、壓縮、塑形。
    一柄通體流轉著宛如月華般清冷、卻又蘊含著某種內斂鋒銳氣息的銀白色光刃,緩緩在他手中凝聚、顯現。
    光刃的形態不斷微調,最終定型為一柄造型古樸、線條流暢的單手長劍虛影……正是他慣用的武器,“特裏芬之劍”的能量投影。
    但與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此刻劍身上流淌的光芒,並非魔力或鬥氣的輝光,而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接近“存在”本身的銀白色微光。
    他握住了劍柄虛影,手腕輕輕一振,劍尖,筆直地指向了前方,那團在聖光中垂死掙紮的陰影,以及陰影之後,那正在消散的、象征著“惡魔降臨”失敗的夜空裂痕。
    他沒有回頭,聲音平靜地傳來,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宣示般的意味:“接下來……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