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二娘的靈堂，設在了蘇家二房正屋的院子裏。
    即便是對外並沒有說蘇二娘是畏罪自殺一事，可這蘇二娘前腳一死，後腳常年纏綿病榻的蘇家大少爺就出現在世人麵前。
    雖然還是病懨懨的樣子，卻比之前那種隨時會死掉的樣子好的太多。
    這番變化，難免會引人無端猜測。
    一時間，蘇二娘被不知情的人說成了不祥之人，如此一來倒是沒人敢來沾邊了，一個個的都怕自己染上這份晦氣。
    雲舒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這樣的一幅場景。
    靈堂內低垂的白幡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燭火映照著蘇二娘的牌位，那空氣中彌漫著的是香燭和紙錢燃燒後的味道。
    蘇昀穿著一身粗麻的孝服，跪在冰冷的地上。
    短短數日，那個風流倜儻的二少爺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眼前的蘇昀身形明顯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都散發著一股悲痛的氣息。
    雲舒的腳步聲打破了靈堂淒涼的氣氛，蘇昀轉過頭看向雲舒，空洞的眼神裏慢慢的有了聚焦：
    “是你？你怎麽來了？”
    整個靈堂空曠寂靜，蘇昀的聲音伴隨著火盆裏紙錢燃燒的輕響，更顯哀傷。
    未施粉黛，身穿一身素淨羅裙的雲舒在蘇昀身邊蹲了下來，她將手裏的紙錢小心翼翼地丟進火盆，看著蘇昀這幅樣子，眼中閃過一絲同情。
    “二少爺，節哀。我來......看看二夫人，盡盡心意。”
    話音落，蘇昀猛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啊！”
    雲舒忍不住驚呼一聲，手中的紙錢洋洋灑灑落在地上。
    “盡盡心意？少來這裏裝模作樣！”
    蘇昀壓抑了數日的痛苦和怒火，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忍不住嗤笑著：
    “我看你是蘇亦安派來，來看我笑話的！”
    蘇昀將她的手甩開，雲舒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怎麽會......我是擔心你才來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
    雲舒無力的解釋著，她看著蘇昀悲痛和仇恨的模樣，知道她的魚兒已經上鉤。
    蘇昀看著雲舒，聲音嘶啞而暴戾：
    “真心？真心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蘇亦安根本就沒有中毒？
    真心？真心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蘇亦安早就好了卻一直在裝病？”
    雲舒深深地看了眼蘇昀，又看了看蘇二娘的牌位，再開口也是滿滿的委屈：
    “我不知道啊！我怎麽告訴你！我也是才知道，大少爺早就不信任我了啊！”
    她迎著蘇昀懷疑的目光，激動的為自己辯解。
    可當雲舒看著蘇昀布滿血絲寫滿痛苦的雙眸時，她的話鋒陡然一轉。
    雲舒不再為自己爭辯，而是緩緩的走上前，輕輕地、帶著試探地，拉起來他緊攥成拳的手。
    蘇昀的手僵硬又冰冷，雲舒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絲絲哽咽輕輕的拂過他緊繃的神經：
    “少爺，我知道您心裏的苦，您心裏的恨，您心裏的怨......”
    雲舒低下頭，不再去看蘇昀的眼睛。她用自己溫熱的掌心，一點點包裹著他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融化他......
    “二夫人雖然走了，可在這府裏您還有我啊！我喜歡您，我愛您，我願意一直陪著您。”
    蘇昀看著雲舒，終究是沒有再甩開她。
    他知道她被蘇亦安厭棄沒了靠山，他知道她的蓄意靠近別有目的。
    可眼下，他竟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淒楚和依賴。
    蘇昀將她摟在懷裏，僅僅一瞬間的愣神，雲舒便回抱住了他。
    雲舒將臉頰貼在蘇昀的孝服上，聲音裏帶著卑微的乞求：
    “別趕我走，好嗎？”
    耳邊的低語，驅散了一絲靈堂的陰冷，雲舒接下來的話更是說進了蘇昀的心裏：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陪著你。
    哪怕無名無分......
    我不想讓您，再一個人了啊！這冰冷的、漫長的黑夜，您一個人如何能熬的過去啊！”
    一直緊繃的蘇昀，在雲舒的擁抱和低語中漸漸淪陷。
    僵硬的身子漸漸地放鬆了下來，他沒有推開她，反而是將她抱得更緊。
    雲舒輕輕的拍著他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無助的孩子。
    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她的嘴角輕輕地勾起了一抹得償所願的弧度。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昀的氣息漸漸平穩。
    可抱著雲舒的手，卻依舊沒有鬆開。
    他看向雲舒，雲舒也仰起頭看向他，四目相對間原本滿是傷痛落寞的眸子，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
    蘇昀抬起手，輕輕的擦去雲舒臉上已經幹了的淚痕，想到自己之前所作所為心裏有著一絲後悔：
    “雲舒，對不起。我之前......”
    雲舒捂住他的嘴，搖了搖頭：
    “二少爺，我懂。不要說對不起，永遠都不要對我說對不起......”
    雲舒的深情，看不出真假。
    此刻的蘇昀完全沉浸在雲舒營造的溫柔中無可自拔，他輕聲喚著雲舒的名字，比之前多了幾分繾綣：
    “如今，我便隻有你了啊！”
    蘇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拉著雲舒在蘇二娘牌位前跪下：
    “我蘇昀在此對著娘親的牌位起誓，我一定會贏過蘇亦安，一定會把他踩在腳下。
    這蘇家遲早都是我的，我會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價！”
    蘇昀信誓旦旦的說著，他看了眼雲舒：
    “你既選擇了我，我蘇昀……便絕不會辜負你！待我執掌蘇家之日，一定許你榮華富貴。
    雲舒給足了蘇昀肯定，隻是笑著鼓勵著他。
    蘇昀的一腔熱血落在雲舒眼裏，沒有絲毫的感動隻有預料之中的得意。
    深情是可以演出來的，隻要足夠用心......
    雲舒這般想著，目光落在了蘇昀緊緊拉著自己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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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清晨，蘇亦安的書房。
    蘇亦安坐在書案後，手裏拿著一份賬目，半晌都沒有翻動一頁。
    齊軒立在一旁，一絲不苟地匯報著各處商鋪的收支情況。
    “綢緞莊那邊的盈利比預期還要高出兩成，但碼頭那邊有一批貨出了點問題有所耽擱，造成了些許的虧損……”
    齊軒的話說到一半，察覺到蘇亦安久久沒有回應，看向明顯沒有仔細聽自己說話的蘇亦安，試探著開口問道：
    “您，在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