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廚娘穆念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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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淵哥兒,你可真是個敗家子啊,三十畝上好的膏腴水田,你全都要賣了?”
    又一日清晨。
    一個老頭站在院子裏,指著秦淵的手都在發抖,花白的胡子氣得一翹一翹,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秦淵臉上。
    仿佛秦淵賣的不是田,而是刨了秦家祖墳。
    這痛心疾首、捶胸頓足的老頭,便是秦淵族伯,秦弘,也是村中最大的地主。
    昨日秦淵才通過學童們的口,將賣田的消息放出去,今天一大早他就上門了。
    “那可是你爹娘留下的最後一點基業!是能傳子傳孫的根苗!你竟要一朝賣盡?”
    “你……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嗎?”
    “你一個讀書人,沒有了田產,坐吃山空,日後是要去喝西北風?”
    “真是糊塗!糊塗透頂!”
    秦淵靜靜聽著,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眼中隱隱閃過一抹戲謔:“伯父言之有理,那……這田我不賣了?”
    秦弘正全情投入,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砸過來,頓時就把他噎住了。
    就像是被突然掐住了脖頸的公雞,一口氣沒上來,憋得老臉通紅。
    “咳……咳咳……”
    劇烈地咳嗽了幾聲,秦弘才順過氣,眼神閃爍,幹巴巴的道,“淵哥兒,你這孩子,怎麽還說起氣話來了?”
    “消息都放出去了,豈能兒戲?”
    老頭搓著手,一臉“我不得不幫你收拾爛攤子”的無奈,歎道,“罷了罷了,誰讓我是你伯父呢。”
    “這惡人,還是我來做吧。”
    “田,伯父我咬牙替你買了,價格就按市價……唔,不過你急售,總要便宜些。”
    “伯父我手頭緊,就按三十貫一畝來算,如何?現錢,今日就能交割。”
    “伯父真當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
    秦淵嘴角戲謔之意更濃,踱開兩步,目光掃過院外依稀可見的綠野。
    慢條斯理的道,“這三十畝水田,位置好,佃戶也本分,年年都是上等收成。”
    “若是放出風去,莫說三十貫,便是四十貫、四十五貫,怕是也有人搶著要。”
    “侄兒不過是念在同宗情誼,若族中有人想要,優先而已,價格自然也得按市價來。”
    秦淵回轉身,目光清亮地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秦弘,故意頓了頓,口中才緩緩吐出三個字來:“四十貫!”
    “四十貫?”
    老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尖聲叫了起來。
    剛才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已然消失無蹤,“淵哥兒,你……你這是搶錢啊!”
    “哪裏的田能賣到這個價!你這是要訛自家族人麽?”
    秦淵隻是微微一笑,從容道:“伯父若覺得貴,就當侄兒沒說過。”
    “正好鄰村的張員外,早就想買我家的田,想必他是出得起這價的。”
    老頭頓時急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四十貫,遠超他的心理預期,但比起市價,的確是優惠了一些。
    嘉興這邊,上好水田如今起碼能賣到四十五貫。
    秦弘咬咬牙,腮幫子鼓動幾下,最終臉上還是擠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淵哥兒,你……你這孩子,真是……唉,罷了,四十貫就四十貫,伯父我……這就回去湊錢。”
    “且慢!”
    秦弘轉身欲走之際,秦淵的聲音再次響起。
    秦弘心頭猛地一跳,強笑著回頭道:“淵哥兒,還有何事?莫非又反悔了?”
    “那倒不是。”
    秦淵慢悠悠地笑道,“我隻是想提醒伯父,我隻收足陌銅錢和金銀,折價厲害的會子就不要拿過來了。”
    秦弘臉上笑容瞬間僵住,心中有些驚疑。
    這個書呆子,平日就隻知讀書,不通俗務,今日怎地如此精明?
    他原本打得正是這主意,拚湊些銅錢,再夾雜大量正飛速貶值的紙幣,按麵值湊足一千二百貫。
    此刻被秦淵點破,老頭額角微微冒汗,隻能幹笑著說道:“自然,那是自然,淵哥兒,那我去了?”
    “好,伯父請去,侄兒在此恭候。”
    看著秦弘略有些狼狽的身影小跑著離開,秦淵禁不住輕輕嗤笑一聲。
    前身其實家境挺不錯的。
    從小衣食無憂,埋頭苦讀十幾年,立誌在科舉一途,闖出點名堂來。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殘酷。
    寒窗苦讀十幾年,連科考的第一個重要關卡“發解試”都過不去,再加上去年父母雙雙染病而亡。
    前身大受打擊,徹底絕了科舉的念頭。
    族老不忍見他蹉跎頹廢,恰好村裏蒙學的那位老先生因病請辭了,便讓他到蒙學來當個啟蒙老師。
    一年下來,前身總算稍稍振作,卻意外失足落水而亡,這才有秦淵趁虛而入。
    賣掉田產,的確是有些對不住前身已故父母。
    不過,秦淵現在也沒別的辦法。
    前身父母死後,家裏沒有別的進項,隻能收收租子。
    而此前,前身在縣學讀書,花銷還是挺大的,所以家裏也沒什麽餘財。
    前一個月,倒是還能湊合。
    但習武後的這幾天,食量大增,雖然米飯足夠,但肉食嚴重不足,嘴巴淡出鳥來且不說,營養也完全跟不上。
    明明每天都吃飯吃得很飽,卻經常有種饑腸轆轆的感覺,著實難熬。
    隻能賣掉田產換點錢,解解燃眉之急。
    至於日後。
    如果道宮穩不住,徹底崩壞,他身死魂滅,田產留著也是便宜了秦家族人。
    如果道宮穩住了,他的實力肯定不會差到哪去,到那時,還用擔心餓肚子?
    劫富濟貧這種事,別的武林高手能幹,我秦淵幹不得?
    “錢馬上就有了,得再請個廚娘才行。自己準備飯菜,實在太費時間了。”
    秦淵一邊思忖,一邊緩步走到前院。
    恰好見到穆念慈將楊過送到門口,正輕聲叮囑兒子要聽先生的話。
    秦淵心中一動,這豈不是現成的最佳人選?
    穆念慈以前跟著楊鐵心走南闖北,又帶娃五年,都要自己準備吃食,手藝想來不會太差,請她做廚娘,再合適不過。
    而且,秦淵對廚藝的要求也不高,做出來的菜,能吃得下肚就行。
    畢竟這年月,普通人的菜做得再好,口味也不可能與他前世相提並論。
    見穆念慈準備離開,秦淵忙走上前去,揚聲道:“穆娘子,請留步!”
    穆念慈聞聲停下腳步,有些疑惑地轉過身,微微屈膝行禮:“先生,可是過兒他……”
    “不是,楊過很乖。”
    秦淵笑著擺手。
    略一斟酌,便開門見山的道,“是在下有一事,想請穆娘子相助。”
    “先生請講,若能相助,妾身定不推辭。”穆念慈語氣頗為恭敬,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
    “不瞞娘子,我見學童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日兩餐,怕是有些不足。”
    “便想著自明日起,給他們午間加一頓餐食,也好讓他們下午聽課更有精神。”
    “隻是……”
    秦淵麵露難色,語氣誠懇,“我需授課,灶房之事,實在分身乏術。”
    “娘子行事穩妥,楊過又在此進學,便想厚顏請娘子過來,幫我料理一日三餐,順帶為學童們準備午間加餐。”
    “不知娘子可願相助。”
    這南宋普通百姓,基本都是每日兩餐。
    早起外出勞作一陣,回家吃朝食,臨近傍晚的時候,再吃哺食。
    一天三頓,有點過於奢侈了。
    哪怕前身家裏頗為寬裕,也同樣隻吃朝食和哺食。
    偶爾實在肚子餓了,才會中午加餐。
    不過,秦淵前世習慣了一日三餐,到了這裏,一頓不吃就感覺餓得慌。
    “先生仁德,妾身感佩,為學童們備餐,自是應當。”
    穆念慈眼中一絲欽佩,語氣卻有些遲疑,“隻是這先生的一日三餐……妾身一介寡婦,日日出入先生家中灶房,恐多有不便,惹人閑話。”
    “娘子多慮了。”
    秦淵坦然一笑,道,“我請娘子,是看重娘子為人勤懇,且楊過小小年紀便在此讀書,娘子就近照料也方便。”
    “你我行事光明正大,何懼他人閑言碎語?”
    見穆念慈仍在猶豫,秦淵又補充道,“自然不敢讓娘子白忙,每月願奉上兩貫工錢。”
    “再包娘子和楊過每日餐食,米糧菜肉一應皆由我出,娘子隻需費心烹調即可。”
    “這如何使得。”
    穆念慈吃了一驚,連連擺手,“先生對過兒已有大恩,豈能再收先生工錢……”
    “娘子不必推辭。”
    秦淵正色道,“教導楊過,是師生本分,與請娘子做工是兩碼事,一碼歸一碼,豈能混為一談?”
    “既要勞煩娘子,工錢便是娘子應得的,若娘子實在過意不去,便將我那三餐做得更精細些可好?”
    穆念慈看著秦淵真誠的眼神,又看了看正仰著小臉、眨巴著眼睛聽大人說話的兒子,心中掙紮片刻,終於不再糾結。
    “先生恩德,妾身銘感於心。定當竭盡所能,不負先生所托。”
    目送穆念慈離去後,秦淵才牽著楊過進入院中,唇角有些難壓。
    穆念慈答應當廚娘的瞬間,秦淵腦中那顆玄黃珠,居然又漲了一點。
    12%!
    這驚喜來得著實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