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攔、拿、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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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弘來得很快。
    剛上課不到半刻,他就帶著一群仆從來了。
    不僅他來了,他還把裏正和兩位頗有威望的族老一並請了過來。
    顯然是怕秦淵反悔,想要快速敲定此事。
    在裏正和族老見證下,秦淵和秦弘當場立下絕賣文書,錢契兩訖。
    秦弘寶貝似的將墨跡未幹的契書塞入懷中。
    而後對著秦淵和幾位見證人連連拱手,臉上笑容再也抑製不住。
    “多謝裏正,多謝兩位叔伯,多謝淵哥兒,家裏還有事,我就先告辭了。”
    老頭子幾乎是腳下生風地離開,似乎生怕慢一步秦淵就會後悔。
    裏正和兩位族老看著麵色平靜的秦淵,則是暗暗搖頭,相繼離去。
    估摸著是覺得這娃兒讀書讀傻了,竟將好不容易攢下的這等家業,輕易出手。
    “總算是有錢買肉了。”
    秦淵心中一笑。
    足陌銅錢,差不多有三百貫,另外九百貫,則是按金銀折價計算。
    如果按秦淵前世購買力來算的話,這也相當於是幾十萬的巨款了。
    將金銀銅錢放好,秦淵回到前院,繼續授課。
    楊過學得極快。
    而每天教授楊過,以及楊過努力學習所帶來的傳道珠進度,則是降到了3%。
    雖與首日無法相比,但依然是其他學童拍馬難及的。
    原本秦淵還打算多招些學童,但現在則完全打消了這個念頭。
    主要是耗費的時間和精力,跟收獲不成正比。
    夜色深沉,萬籟俱靜。
    秦淵閉上眼睛,開始修煉“玄黃道經”。
    與往日不同。
    他無需再去想象氣感,今夜幾乎是剛一入定,便清晰地感受到周身虛空中彌漫的絲絲縷縷的清涼氣息。
    它們不再是模糊的感應,而是如同實質般的涓涓細流,隨著他的呼吸吐納,透過周身毛孔,歡快地滲入體內。
    丹田氣海中,那道真氣,仿佛被注入了活力,立刻活躍起來,循著功法路線自行地運轉周天。
    隨著時間的流逝,細小的真氣漸趨凝實、粗壯,如同一條溫順卻充滿力量的小蛇,在經脈中歡快地遊走。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當窗外天際泛起魚肚白時,秦淵緩緩睜開眼睛,眸中似有清光一閃而逝,卻隨即隱沒,變得愈發溫潤深邃。
    秦淵沒有立刻起身,而是細細感受體內變化。
    一夜未眠,他不但毫無倦意,反而是精神奕奕。
    頭腦清明無比,就像是美美地睡足了四五個時辰。
    他的感官也是再次得到了強化,昨日練槍時遺留的肌肉酸痛,已是一掃而空。
    壯大了許多的真氣,潺潺流淌於經脈之中,帶來了一種充盈而強大的感覺。
    “這功法,真是奇妙。”
    秦淵心中一笑,起身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打開前院大門後,稍作洗漱,便回到後院,拿起木杆繼續肝基本動作。
    先是紮和刺。
    真氣循著運勁法門,不斷流轉,讓秦淵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變得更強。
    簡單的槍法動作,已是使得有模有樣,隱隱透出沙場槍法的淩厲,與前兩天的模樣,判若兩人。
    半晌過後,秦淵已不滿足於簡單的紮和刺,開始嚐試更高難度的招式。
    攔!拿!崩!點!
    長槍斜出,仿佛格開側麵襲來的兵刃,這便是攔。
    槍身翻轉,槍尖劃出一道頗為刁鑽的弧線,反守為攻,這是拿。
    槍身猛地彈抖,一股勁道自腰腹經由臂膀透至槍頭,猛然發力,這是崩。
    至於點,則是長槍如靈蛇吐信,精準而迅疾地刺向虛空某一點。
    這些招式遠比單純的直刺複雜,對全身協調和發力要求起碼高了數倍。
    秦淵不斷調整發力方式,讓身體去感受烙印在腦海深處的槍法精要。
    動作由滯澀而變得越來越流暢。
    秦淵沉浸其中,心無旁騖。
    就在這時,前院隱隱傳來了一些動靜,秦淵知道,是穆念慈帶著楊過來了。
    他早早過去打開院門,就是為了方便他們進來。
    果然,片刻過後,前院傳來了穆念慈略顯遲疑的呼喚:“先生?我們來了。”
    “穆娘子請自便,米菜都在灶房,有勞了。”
    秦淵動作未停,隻朗聲回了一句,便嚐試著演練整套的楊家槍法。
    穆念慈應了一聲。
    她習武多年,耳力遠超常人,聽著後院傳來的聲響,不免有些訝異。
    秦先生平日裏溫文儒雅,標準的書生模樣,可今日聽這動靜,竟似在練槍?
    心下雖是好奇,卻也不好探究。
    “過兒,好生在院中呆著,莫要亂跑,更不可去後院打擾先生。”
    “知道了,娘親。”
    楊過嘴上乖巧答應,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卻不住地往後院月門方向瞅去。
    顯然,先生在後院弄出的動靜對他這個五歲幼童,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半晌過後。
    見母親在灶房忙碌,楊過再也按捺不住,踮起腳尖,貓著小身子,像隻小老鼠般悄咪咪地溜到了月門旁,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個小腦袋。
    隻一眼,楊過便瞪大了眼珠子,小嘴微張,看得入了神。
    後院之中,秦淵身形騰挪起伏,手中一杆普通的木棍好似活了過來,化作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影跡。
    基礎的動作熟練之後,再練這些招式,可以說是水到渠成,得心應手。
    隻練到第三遍,熟練程度就已不亞於別人練了上百遍。
    長槍時而如毒蛇出動,迅疾如電;時而如巨蟒翻身,橫掃千軍;時而又如靈猿攀枝,敏捷至極。
    重重槍影,將周身護得密不透風。
    楊過年幼,不懂其中精妙。
    隻本能地覺得,先生此刻的動作威風至極,比廟會時看到的表演要厲害得多。
    一時間,小家夥心跳加速,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珠子裏滿是興奮和崇拜,竟是完全忘了隱藏身形。
    就在這時,穆念慈的身影出現在了月門處。
    “過……”
    她本是想喚走兒子莫要打擾先生,可目光不經意掃過後院,整個人卻是如遭雷殛,猛地僵在了原地。
    衝到喉嚨口的叫喚,也是吞咽了回去。
    一雙眼睛驟然睜大,死死地盯著裏麵那道身影,臉上血色瞬間褪去。
    又倏地湧上一抹潮紅,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那熟悉的起手式,那標誌性的回旋勁,那如出一轍的崩擊發力技巧……
    這……分明是……
    “楊家槍法!”
    幾個字脫口而出,穆念慈的聲音,也是因極度的震驚而帶著一絲顫抖。
    秦淵動作驟然一停,木槍收於身後,略有些喘息地轉身望向月門處。
    就見穆念慈一手捂著嘴,正死死地望著他。
    眼神極其複雜,有驚疑,有追憶,有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痛楚。
    她身旁,楊過被母親的反應嚇到,有些不知所措。
    秦淵自然知道,穆念慈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是楊鐵心義女,又和楊康在一起呆過。
    雖說楊家槍法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但這槍法,她必定是看過無數次,能夠一眼認出,並不稀奇。
    當然,秦淵既然敢請穆念慈來自己家裏當廚娘,就不怕她認出來。
    秦淵不動聲色,略帶疑惑地開口:“穆娘子識得這槍法?”
    穆念慈驚醒過來。
    深吸口氣,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可眼中的震驚卻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妾身曾有幸見過類似的槍法……不知先生從何處習得這門槍術?”
    穆念慈注視著秦淵,想要從他臉上找出答案。
    楊家槍法雖不是降龍十八掌那等頂尖功法,但也不是什麽爛大街的武功。
    其實楊家槍法在江南早有流傳,隻不過那些槍法並非楊門嫡傳正宗。
    如果秦淵練的是那種楊家槍法,她並不會在意。
    可偏偏秦淵練的竟是她父親楊鐵心的家傳絕學。
    按理說,那個人死後,楊門嫡傳正宗的楊家槍法,就已失傳了。
    可現在。
    它竟在一個鄉村蒙學先生身上出現,這讓她如何不驚,如何不疑?
    而且,從剛才的情況看,先生在楊家槍法上的造詣已是頗為不弱,可他明明才二十來歲的年紀。
    秦淵自然不能說楊家槍法,是傳道珠攫取、灌頂而來。
    轉念之間,已是笑道:“說來也是機緣巧合,我幾年前在縣學求學時,無意間在書坊找到了一本槍譜。”
    “我見其招式精妙,便忍不住摸索著練習,權當是強身健體了。”
    秦淵語氣平和,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來如此。”
    父親和那個人,肯定是沒有槍譜流傳下來的。
    這點她可以確信。
    但從高祖傳至父親,那麽多代,期間有槍譜流落在外,倒也並非不可能。
    見秦淵神色坦然,不似作偽,穆念慈疑慮稍減。
    可看著秦淵手中那簡陋粗糙的木槍,她心底的那股驚異卻難以散去。
    秦淵如此年輕,隻憑槍譜自行摸索,竟能將楊家槍法練到這般純熟淩厲的地步。
    這份天資和悟性,未免太驚人了。父親練槍數十年,也就這般造詣了。
    “先生真是天縱奇才,僅槍譜自行摸索,便能將楊家槍法練至此等境界,實在令妾身……歎為觀止。”
    “穆娘子過譽了。”
    秦淵謙虛地擺擺手,“不過是照貓畫虎而已。”
    “娘子熟悉這槍法……等等,楊家槍法,楊過,穆娘子……莫非與這槍法原主人家,有些淵源?”
    “都是些陳年往事了。”
    穆念慈嬌軀微微一顫,勉強衝秦淵笑了一笑,“妾身失態,擾了先生雅興,這便繼續去準備朝食。”
    她下意識地轉身,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向前院灶房,滿腦子都是紛亂往事,一時竟忘了把兒子叫走。
    秦淵微微一笑,也不點破穆念慈身份,拉開架勢,繼續練習槍法。
    楊過見母親離去並未喚他,而先生也似乎不介意他觀看,頓時膽子大了起來。
    眼珠一轉,索性穿過月門,緊盯著秦淵的每個動作,小臉上滿是癡迷和興奮。
    甚至還不自覺地模仿秦淵動作,小胳膊小腿不時地比劃那麽兩下,口中還如秦淵那般發出嘿哈之聲。
    “怎麽,過兒,想學?”
    一套槍法練完,秦淵收槍而立,笑著看向正比劃得起勁的小家夥。
    楊過嚇了一跳,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了一般,紅著小臉收起手腳。
    “想!先生,您能教我嗎?”小家夥用力點點頭,眼珠子亮晶晶的。
    秦淵心中一動。
    教楊過讀書識字,是傳道授業,教楊過習武練槍,應該也算的吧。
    “來,試試。”
    秦淵目光一轉,找來根一米多長的小木棍,遞給楊過,笑道,“我今日便教你最基礎的站姿和握槍之法。”
    “是,先生。”
    楊過興奮得臉蛋紅撲撲的。
    連忙伸出雙手,接過小木棍緊緊抱在懷裏,仿佛抱著稀世珍寶一般。
    “看好!”
    秦淵神色一正,開始示範,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膝微屈,身子要正,脊背要直……對,就是這樣。”
    “手握在這裏,不要太緊,也不要太鬆……對,這隻手是支點,這隻手發力……”
    秦淵一邊耐心講解最基礎的訣竅,一邊手把手地糾正楊過的動作,嘴角真的是越來越有點壓不住。
    前幾日初次教楊過《三字經》的情況,再次出現,腦海之中,傳道珠的凝聚進度,飛速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