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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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目那音是個穿越者。
    穿越本身沒有任何前情提要——
    就是好好的一天,眼前突然一黑,穿了,再一亮,被人生下來了。
    落地在九十年代初的日本。
    她是九零年一月一日出生,非常標準的一位九零後。
    嬰兒五感發育不完全,她聽不見看不清,還容易犯困,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幾天,再醒人就在孤兒院了。
    是的,她被遺棄了。
    具體遺棄理由不知道。
    南目那音的名字,是孤兒院的工作人員抽簽抽出來的,成功錄入戶籍係統那天,她激活了一個係統。
    哦,不對。
    糾正一下。
    她激活了一個廢物。
    廢物係統台前幕後都是一片白板,翻來覆去唯一一行字,就是:
    【當前已綁定玩家:南目那音】。
    不過當小嬰兒屬實太無聊了,南目那音隔三差五就會打開係統試圖研究。
    然後某天——
    不知道碰到了哪裏,她成功激活了係統的數據提取轉化功能。
    這個,貌似是它的基礎構架之一:
    就好比一個手機,它也許不能安裝智能app,不能發信息,甚至不能遵循本職讓你打個電。
    但它最起碼可以通電。
    不過係統比手機高端多了,它“通電”級別的功能也非常離譜。
    ——大概是指尖蹭一下,0.1秒,就可以完全記錄一份報紙上所有內容的水平。
    南目那音一般拿它錄電視節目,偶爾掃描些義工帶來的,顯然不可能長留在她身邊的書籍。
    雖然目前都看不懂,但書籍的厚度增加了,就好像人生的厚度也增加了,她心理上會有種“我的人生有在好好推進度”的滿足感。
    自此以後,南目那音的日常記憶,就成了雙線並行的模式。
    之後,又是某一天。
    一位來做義工小姐姐,端著個輔食碗,要喂南目那音吃飯。
    她有努力在配合,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桌麵上、那本小姐姐隨手放下的外文書籍上。
    ‘這本我搜集過了嗎?’
    她思索著,一邊腦內回憶,一邊指揮係統搜索曆史數據。
    結果腦子動起來,嘴巴就慢了。
    連慢三口後,小姐姐毫無預兆的做了個張牙舞爪的鬼臉。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知道,這是為了哄小孩吃飯,但還是——
    【神金,莫名其妙害我笑了一下.jpg】
    也是就這麽一閃神的功夫,兩個念頭在腦子裏串了下線。
    係統最終執行的指令,變成了:
    【搜索腦內記憶數據】。
    更離譜的是,下一秒,係統顯示:
    【指令運行成功】。
    係統像是提取當初那份做實驗的報紙一樣,用區區0.1秒,提取完了她之前二十幾年的人生記憶。
    她曾經認真學習過的課程,入耳不入心的閑話,甚至眼角掃過,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東西——
    在0.1秒後,被事無巨細的轉化成了龐大的數據包,安安穩穩躺在後台數據庫裏。
    有文本有圖片有影像,時間順序分門別類,關鍵詞匯一搜就有。
    南目那音愣了三秒鍾,下意識拉了把時間線,想看看上輩子最後那幾天,搞清楚自己是怎麽沒的。
    結果失敗。
    ——她就是平平無奇的過著日常,眼前一黑,就水靈靈的穿越了。
    接著,她又開始看這輩子最初那幾天,試圖搞清楚自己是怎麽來的。
    結果又失敗。
    ——她這輩子出生,隻見過醫護人員,挪到保溫箱沒隔夜,產婦就失蹤了。
    確定無人撫養後,直接從醫院平移到孤兒院。
    唯一稱得上新線索的,是護士管那個女人叫32床。
    南目那音對“生母”沒什麽執念,想了幾秒就無所謂的丟開,轉而搜索視頻資料,給自己連放了二十集的《海綿寶寶》。
    感覺當天做夢都更香了一點。
    意外發生在第二年的年末。
    孤兒院不是總有義工的,平常有雇傭專門的阿姨來照顧小孩子。
    其中一位阿姨的丈夫,正好是附近區域的巡警。
    這天,丈夫來接她下班時,順嘴蛐蛐起了同行的八卦。
    主要是說隔壁葛飾區,就是那個險些被取締的公園前派出所,新來了個巡警,居然是開法拉利上班的。
    阿姨配合的“唉”了一聲表驚訝。
    大叔繼續:“不止是警察呢,那好像是個大公司的社長,中川統括會社知道嗎?就是那個。”
    阿姨發出更大聲的“唉~”,試圖表現一種驚訝上的遞進。
    角落裏,此時已經具備了些語言能力的南目那音,也在默默的豎著耳朵偷聽。
    和單純八卦不同,她主要是覺得【中川】,【社長】,【葛飾區的派出所】什麽的,微妙的有點耳熟。
    下意識搜索了下記憶——
    好嘛,《烏龍派出所》啊!
    這部屬於是1976年的老番了,她小時候在電視點播台上看的,印象比《哆啦A夢》還深一點。
    南目那音:所以大叔蛐蛐的是中川圭一嗎?
    等等,不對。
    南目那音重新驚訝——
    所以這居然是個二次元世界嗎?!
    =====
    時間慢慢走過,很快就到了1996年。
    南目那音6歲,因為身體存在明確的缺陷,一直沒有得到收養。
    哦,這裏大家可以放心。
    沒有什麽斷手斷腳、或先天心髒病那種影響壽命的問題。
    南目那音的身體缺陷,是顯性的虹膜異色症。
    她的“異色”症狀,不是相對常見的雙眼顏色不同,而是單眼同時存在兩種顏色——
    近瞳孔處淺棕色,外緣淺綠,乍一看其實還挺時髦的。
    不過病就是病。
    眼睛色素沉澱不夠,導致她對光線非常敏感,容易流淚,突然過渡到強光下時,會出現持續半分鍾左右的視覺缺損。
    曾經,有來孤兒院取材的記者,熱情的想推薦她當兒童雜誌的模特——
    對孤兒出身來說,真能獲得名氣,也是條不錯的出路。
    可惜看她這個眼睛,就知道注定適應不了閃光燈,最終含恨離開。
    事後,常來做義工的小姐姐(就是嬰兒期做鬼臉的那個),還專門來安慰過她。
    南目那音:“我沒關係的。”
    小姐姐:“真的嗎?”
    “嗯。”
    “真的真的沒關係嗎?”
    南目那音神色不變,耐心回:“真的真的沒關係哦。”
    確定了這裏是二次元的世界後,很多她記憶裏的捷徑,就不能走了。
    股票市場上全是沒聽過的公司,彩票運營方式都和記憶裏不一樣,哪怕想賭球——
    不好意思,這個世界貌似存在《藍色監獄》的劇情線,有一票沒聽說過的陌生球員存在,未來的世界第一球星,是個叫諾亞的法國人。
    她想從這條線獲利,隻能等三十年後,看成了年的主角團什麽時候都加入日本國家隊了,那麽那一屆的世界杯,應該是日本得冠軍。
    但反過來說,這同樣意味著有很很多新的情報,可以被利用。
    不。
    事實上,時代會給人以完全不同的眼界,三十年的代差,本身就是筆財富。
    南目那音之前有試過匿名投稿——
    不是什麽小說文學,一篇剖析社會問題的文藝電影影評罷了。
    很容易就得到了刊登。
    她估計導演本人拍片時都沒想過那麽深刻的東西,但被她一通上價值後,票房都跟著變高了不少。
    南目那音呢,也沒想過在文學上取得什麽成就——
    她的預期,不過是這篇影評的放大版,即:
    利用流量時代那些爛大街的話術,和已經被分析透了的各種社會熱點問題,把自己包裝成某種“意見領袖”。
    然後通過社交網絡,靠挑動【性別矛盾】,【階級對立】,【營造生存焦慮】什麽的,賺上一筆快錢。
    ——有點缺德,但想想缺的是日本的德,就也還好。
    隻是,部落格類的網站,要2000年左右才會上線,社交網絡普及更是要到2006年。
    在投稿門檻徹底降下來之前,工作的事並不需要著急。
    這天晚飯後,南目那音熟門熟路的去了員工休息室,蹭大人的電視看晚間新聞。
    大人們對此都見怪不怪——
    負責照顧小孩子的阿姨甚至在打了個招呼後,遞了個烤熱的橘子給她。
    電視裏,新聞播報的片頭很快過去,鏡頭被轉接到了一個布置隆重的發布會現場。
    現場立著一架金屏風。
    下方打出新聞簡報:
    【跡部瑛子女士宣布訂婚消息】
    啊,這位啊。
    ——《網球王子》裏,跡部景吾這個角色的媽媽。
    ——新作第400話時登場,圖透裏跟個女特工似的,踩著直升機的繩梯從天而降。
    因為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差異,光看長相,其實不太能把人對上號。
    南目那音是通過產業(做證券的),八卦(祖宅超級豪華,戲稱跡部白金漢宮),以及人際關係(連續兩代和英國資本聯姻)等等。
    才最終確定了這個跡部,就是她知道的那個“跡部”。
    掐指一算,現在聯姻的話,生孩子最少要兩三年後了。
    也就是說——
    她,會比《網球王子》裏那一撥三年級的正選,大最少大八歲?
    嗯。
    到時候她時間和金錢大概率都已經自由了,真懷念的話,可以專門排時間表,追一下比賽現場。
    旁邊,吃著橘子的大人們順嘴開始聊天。
    “這個算是豪門聯姻吧?”
    “算吧……”
    “不過是男方入籍的話,就是入贅了,為什麽是她跟著一起去英國?”
    “戀愛腦吧她,還是說女性繼承人就是說的好聽的,跡部家其實是把那個入贅的英國人,當成婿養子在用?”
    “就是婿養子吧,不是都讓他進公司擔任董事了……”
    明明隻是八卦,明明說的是喜事,觀眾的氛圍整體,居然還挺批判的。
    南目那音怔了下,下意識發出了“唉?”的聲音。
    對麵,立刻有大叔侃侃而談的解釋。
    現階段,日本是亞洲最大債權國,人均GDP從91年開始,就徹底超過了美國。
    證券類的公司,從60年代後期開始,年增長率都在百分之十以上,幹得好的,三五年體量就能翻一番。
    “明明是因為國家的大環境受益的,吃了不知道多少政策福利!”
    大叔越說越不爽:“我們明明比歐洲發展的好多了,但一有機會還是想往外麵跑,一點骨氣和根性都沒有!”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心說不對。
    【日本】
    【證券】
    【亞洲最大債權國】
    【國內資本外流】
    ——這些關鍵詞組合在一起,不就是97年亞洲金融危機?
    曾經的1997年7月2日,泰銖對美元匯率失守,瞬間暴雷跳水。
    接著,全亞洲的貨幣就一起跳水了。
    日本作為最大債權國,搞證券的公司,十個有九個要涼。
    南目那音上輩子知道個詞,叫【泡沫經濟】。
    指的是日本1986年12月,到1991年2月這段時間內,在大量投機手段支撐下,迎來的異常高速經濟發展期。
    可惜,虛假繁榮後熱錢就都撤了,於是原本花團錦簇的日本,直接進入經濟大衰退。
    91年,就是所謂“平成廢宅”的起點——
    自此,日本經濟開始進入迷失的10年,然後是20年,30年。
    反正到她穿越為止,不隻沒有起色,還被著火上房的阿美又割了一波,匯率都跌破160了。
    但是。
    南目那音想:但是現在是1996年的9月,我都快7歲了啊?
    她的成長過程中種,可沒有任何經濟要蕭條的跡象。
    就,二次元的世界唉?
    她以為是新世界的設定問題——
    那八百個耳熟能詳的財團,不是已經成功把日本經濟撐起來了嗎?
    結果這算什麽?
    設定上你能整出八百個國際財團,這裏你倒是符合史實了?!
    電視節目裏,跡部瑛子女士穿著一身紅色風衣,發表完講話後,便起身退席了。
    攝像頭一路跟著她拍。
    廳外大馬路上,停著一架直升機(…)。
    跡部女士踩上繩梯,抓緊扶手,回頭微微致意,在螺旋槳巨大的轟鳴聲中,瀟灑的飛走了。
    旁邊,有工作人員小聲驚呼:“好酷哦!”
    南目那音講就嗬嗬。
    一個準備卷錢跑路的資本家罷了——
    還酷什麽酷啊?
    等你發現存款火速貶值的時候,怕是恨不得能直接咬死她!
    針對這種席卷世界的大危機,南目那音顯然沒什麽辦法。
    她震驚過後唯一的感受,就是不論哪個年代,什麽國家,上下層間果然都存在著巨大的信息差。
    至於發愁未來……
    倒也沒有。
    她目前隻有6歲,客觀上限製了很多行動。
    謀求領養也不靠譜——
    經濟危機,是一種社會整體性的坍塌。
    大浪來了,打死的都是弄潮兒,大把的成功人士,衣冠楚楚中迎來破產,排著隊從天台往下跳。
    也就是說,一個當前看似值得謀劃的、很優秀的收養家庭,明年可能就變成一張天台站票了。
    碰上情緒比較極端的類型,自殺時不跳樓反而燒炭,一言不合可能帶著妻兒一起死。
    就算不死——
    本地社團合法,催債的向來無視法律程序。
    20世紀,各類產業野蠻生長,不論在哪個國家,娛樂圈都是黑錢洗白的重災區。
    他們雖然不至於直接殺人放火,但壓著債主“漂亮的女兒”簽個幾十年的奴隸合同,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不過怎麽說呢。
    雖然做不了什麽,但可能到來的經濟危機,確實和每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
    南目那音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持續對相關新聞保持著關注。
    相關記錄如下:
    標記一:1996年10月。
    新聞頭條:禦影集團美股上市,市值膨脹到3000億日元。
    南目那音:“……”
    不是,這個時候上市?
    轉念一想:亞洲金融危機的話,美股應該還好?
    她搜了下記憶:
    這個,貌似是《藍色監獄》裏,禦影玲王家的產業。
    主要做智能電子的,20年後,市值在7000億以上。
    雖然日元貶值的厲害,但能增幅一倍,說明還是在賺的。
    標記備注:
    【最少25年內穩賺不賠。可適當持股,做長線投資。】
    標記二:1996年12月。
    新聞頭條:神戶小百合被殺死在家中。
    這個不是經濟版,是社會版。
    隻是南目那音覺得名字有點耳熟,額外搜索了一下——
    是《富豪刑警》。
    神戶小百合,是作品主人公的媽媽。
    這個故事概括下說,就是個超級有錢人當警察,每天做直升飛機上下班,靠【買下犯罪現場】,【買下被盜竊真品】,甚至【買下犯罪組織的上層機構】一類離譜的辦法,每天為了碟醋瘋狂包餃子的故事。
    原作似乎是小說,但南目那音隻看過電視劇——
    就是把男主人公神戶大助,改成了女主人公神戶美和子,然後一連拍了兩季的那個版本。
    “不知道現實是哪一版……”
    富豪刑警裏案子不少,提供線索就會有高額賞金,電視劇裏,還有過拿著伍億円直接撒,隨便路人去撿的場景。
    標記備注:
    【時間線對不上,十年內算了。】
    接著新年來了。
    新年後,南目那音所在的孤兒院,開始給同一年齡批次的孩子,對接附近的公立小學。
    南目那音不排斥按部就班的上小學,但也沒什麽期待。
    繼續日常看報紙。
    標記三:1997年1月31日。
    新聞頭條:道明寺司出生。
    這個同樣不是經濟新聞,是道明寺家主動買頭版慶祝的。
    就,搞實業的,底氣確實要足一點。
    報道稱,道明寺楓女士主理的連鎖豪華旅館,會在接下來的一年裏,每個月1號都搞店慶活動,隻要辦理入住,即可參與抽獎。
    ——每月送三百個馬爾代夫十日遊的名額,送到“小少爺”滿周歲為止。
    南目那音:……
    忍不住想說一聲老板大氣,可惜沒機會參與。
    標記備注:
    【劇情中後期會有債務危機,但少女漫男主永不破產。】
    【建議股票跳水時大批量購入,觸底反彈後賺一波大的。】
    對相關新聞的關注結果,怎麽說呢。
    即時效果一點沒有,除了成堆的股票購買計劃,就是一堆未來時的豪門樂子。
    但南目那音變活躍的態度,顯然讓孤兒院的工作人員們,產生了什麽誤會。
    他們看著她盯報紙的樣子(內容就是慶賀道明寺司出生),覺得她是在羨慕。
    所以——
    “小南(發音約等於咪醬)是想要爸爸媽媽了吧?”
    一位溫柔的女士如此感歎道。
    可惜,女孩的眼睛有問題就算了,年齡也慢慢大了。
    偏偏很多的收養家庭,都希望要不記事的孩子,到六七歲後,被選中的概率會斷崖式下跌。
    但工作人員是好人,於是她決定努力幫幫忙。
    欺詐領養肯定是不行的,但隻要她努力說服對方,總能爭取來一個接觸的機會——
    小南那麽好的孩子,隻要能接觸到,就一定會獲得認可的!
    於是,在南目那音不知道的地方,工作人員是真的努力了。
    3月的某一天,等待上學中的南目那音小朋友,突然被通知:
    有一戶人家,有明確的領養意向,希望先跟她見一麵。
    南目那音:???
    工作人員元氣滿滿的跟她介紹:“是一對老夫婦呢。”
    夫妻都在六十歲以上,年紀太小的孩子,本來也沒心力照看。
    接著,她給南目那音展示了照片。
    “老夫人那邊也看了你的照片,有誇你的眼睛漂亮哦,完全不介意病症的問題。”
    南目那音:……
    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燃些什麽,但孤兒院的運行機製在這裏,人來了,她肯定是要去見一麵的。
    其實想想,日本這個社會,真的是年紀越大,薪水就越高——
    老年人大概率也不會玩股票什麽的,守著些不動產過日子,談不上大富大貴,但也不會在7月份以後去跳樓。
    南目那音:等等,這波說不定真的可以!?
    可惜了。
    在走進小花園,和所謂“老夫人”對上眼神的第一秒,她就確定了:
    這波絕對不行。
    老太太確實是很慈祥的那種長相,看到她的瞬間也很激動,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是股肉眼都能感覺到的,異常濃烈的中意和喜愛。
    但這股視線,又屬實讓人不太舒服。
    南目那音覺得,她這個樣子,比起看未來的養女、養孫女,更像是在看一朵即將綻放的花。
    不。
    “花”都說含蓄了。
    能激動到這個程度,南目那音在她眼裏,高低算是塊未經打磨的珍貴原石——
    珍貴到稍微磨一磨,就能上珠寶拍賣會當壓軸貨。
    “小南?”
    工作人員用手推了下她的後背,示意主動打個招呼。
    南目那音不是很舒服,還是禮貌的問了個好。
    對談本身沒什麽特別的。
    老太太一開始就很滿意,花了大量的時間打量她的臉,而老頭的態度呢,是全憑老太太喜歡。
    所以說——
    交流體驗好爛啊。
    南目那音想:這個老太太,感覺就像是那種年輕時有夢想(類似於當個大明星?)。
    結果因為各種原因錯過了,所以理所當然的想要找個寄托者。
    所以不在意她的性格,不在乎她的喜好,隻中意臉——
    感覺隻要進了那個家,立刻就會被規訓人格,最終,變成老太太理想中“年輕完美的字跡”。
    就,比起做人,更像是做人偶。
    如果出生在這種家庭裏,沒得選就算了——
    領養,姑且算是一種雙向選擇吧?
    南目那音拒絕沒苦硬吃。
    但顯然。
    除了南目那音,兩位工作人員都沒察覺出異常。
    或者說,異常本身是正常的:
    在日本社會裏,女性的自我物化,以及普遍偏低的配得感,本身就是由【男性長輩的漠視】和【女性長輩的言傳身教】共同締造的。
    老夫婦的態度有點怪,但在工作人員眼中,遠遠談不上出格。
    於是,當南目那音明確表示拒絕的時候,陪同的兩位女士都格外的不能理解。
    倒是老太太本人,好脾氣的說不願意就算了。
    說完還對她笑了一下。
    “……”
    南目那音銳評:善解人意,但笑的怪嚇人的。
    當前這個時間段,社會還處在繁榮狀態,治安相當不錯。
    公立的孤兒院算市政機構,門口有保安,附近有巡警。
    所以雖然有哪裏確實怪怪的,但南目那音毛歸毛,卻沒怎麽當回事。
    告別時,老太太微笑著遞了個小掛件給她,說是見麵禮。
    “現在見麵禮用不上了,當紀念品吧。”
    說著,將墜子掛在了她衣領前的扣子上。
    “再見啊小南。”
    幹枯的手掌壓住她肩膀,“晚上要做個好夢哦。”
    小南本人瞬間有種自己被狼外婆詛咒了的感覺。
    =====
    當天夜裏。
    南目那音在一陣心驚肉跳中,猝不及防的醒來。
    她下意識想先叫人,但下一秒,就發現到自己喪失了行動能力——
    那是一種被完全包裹住的,極端束縛的感覺,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但更吊詭的是,她在這樣一片窒息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彈幕?
    是做夢嗎?
    一股陰冷感恰到好處的出現,從四肢循環末端,一路侵蝕著她的身體。
    ——很好,可以確定不是夢了。
    南目那音條件反射呼喚係統。
    係統倒是出來了,但顯示為:
    [插件1號激活中,等待狀態同步,具體操作請稍後再試]
    插件?
    指什麽?
    這個突然不能動的狀況,還是眼前這些花花綠綠的彈幕?
    南目那音強行冷靜了一下,決定先看看字。
    排除掉刷屏般的【打卡】【空降】【撒花花】,和各種報時報幕——
    話說她都到二次元了,怎麽垃圾彈幕還是這些格式?
    接著:
    【是白天甚爾坐在咖啡館裏盯了一天的孤兒院!】
    甚爾?
    是她知道的那個角色嗎?
    【點煙很帥,但為什麽在垃圾桶邊上點……】
    【話說這倆人是詛咒師吧,居然畫的慈眉善目的,重置版企劃案裏的人設監督哪位啊】
    【哇這個吐煙鏡頭帥爆了這個煙霧感覺跟3D的一樣】
    【不是,對製作組來說像3D是罵人的話吧……】
    【這倆狗狗祟祟的老東西是原作人物嗎,出場打過宿儺嗎,挨了幾刀下場的啊?】
    【求個空降導視】
    【重置版這個時間線怎麽是亂的,開局居然是伏黑甚爾?】
    【禪院甚爾謝謝,現年18歲,初出茅廬待字閨中,是沒有變人夫也沒有當牛郎的珍惜版本!】
    【這光,這影,這燈火變化的感覺,啊】
    【我隻希望馬趴順手把原作的垃圾結局改掉……】
    【臥槽,蛇!】
    【小東西長的真別致】
    【受害人呢,為什麽我隻看到一團扭曲的抹布】
    【咒靈嘛,普通人又看不到,隨便長長就可以了】
    【不過作畫好精致啊,動態給的幀數也很足,醜出了一種屎上雕花的感覺】
    電光火石間,南目那音抓住了重點。
    甚爾就是她記憶裏的那個角色。
    ——這裏確實存在《咒術回戰》。
    白天的老頭老太太是詛咒師。
    ——所以那股子看人偶的眼神,不是錯覺,反而是她想少了。
    而她本人,現在,大概率就是彈幕裏【被一團抹布捆住了】的,那個無臉的【受害人】。
    以及——
    樓下街角左拐垃圾桶後麵,有個待字閨中的禪院氏暴君預備役,正在用很帥的姿勢點煙。
    但說來也是離譜。
    在這微妙的瞬間,南目那音沒有恐懼,沒有震驚,甚至沒有細想要如何自救。
    她能感受到的,隻有一股熟悉的,但也久違了的,鋪天蓋地的焦慮。
    =====
    南目那音上輩子的精神狀況,一直不怎麽好。
    焦慮症,燥鬱,偏執型人格障礙——
    這些都是病理性確診了的,日常靠吃藥控製情況。
    這輩子呢,身體是新的,不存在激素分泌失衡和器質化病變的情況,所以她姑且成了一個九成新的健全人。
    隻是精神上還殘留著一點慣性——
    比如愛幹淨,喜歡整理,走路必須走直線一類的小毛病。
    進入社交圈後,可能會被人吐槽一下強迫症控製狂,但現代社會人均壓力病,她分分鍾泯然眾人的。
    但此時此刻。
    在意識到這個世界有《咒術回戰》——
    或者再本質點說
    ——意識到這個世界,存在另外一重視角存的刹那。
    南目那音整個人都都空了一下。
    [存在我看不見的東西]
    [存在我無法確定方位的障礙]
    [存在我聽不到的聲音]
    [那些東西可能未經允許碰到我]
    甚至碰完了再離開,她本人都發現不了端倪!
    有那麽一瞬間,南目那音是感謝這倆詛咒師的——
    她發過病她知道。
    要不是被咒靈束縛,身體都被咒力侵蝕到麻木了,那麽很快,她就會呼吸急促,然後胃部痙攣。
    再然後,胃痙攣會蔓延出呼吸道痙攣,接著她會缺氧,咳嗽,原地暈倒,得不到搶救甚至能生生把自己憋死。
    和那種她曾經無比想要擺脫的感覺相比,咒力侵蝕什麽的,更類似於泡在瀝青裏,在沉重冰冷中下墜——
    意外的居然還好。
    在南目那音已然混亂的平衡感知中,她似乎不受控製的站了起來。
    接著是抬步,開窗,蹬腳。
    她主動跳出了窗外。
    【飛天意麵】
    【看,這月下的身影,是獨屬於我煮的榮光!】
    眼前玩梗的彈幕嘩嘩刷屏。
    南目那音客觀上能看見,但主觀上渾渾噩噩的大腦,已經無法理解這些字符的意思了。
    她沒感覺到落地,整個人在半空中震蕩了一下,被攜裹著,可能在飛,可能在跑,幾秒就轉移到了街角。
    這個咒靈的效果,就好像加強版的束縛帶——
    南目那音確信,有它在,自己現在做不出任何自我傷害的事情。
    但這種更進一步的【無法做到】,成功加劇了她心理上的焦慮。
    於是意外又不意外的,在某個短暫清醒過來的瞬間,她想說實在不行……
    我先一步自殺了呢?
    這不算太難。
    僵直包括肌肉骨骼,但不貌似包括舌頭——
    她隻要放棄控製,一會兒就能成功憋死自己。
    但還好。
    死亡隻是心理慣性,她這個內分泌能力正常的新身體,具有正常水平的求生欲。
    可惜,就當前這個狀況,她自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熙然,彈幕裏的觀眾們,也沒對一個開局就被控住的稚齡路人,抱什麽太大的希望。
    他們的重點是:
    【開局就死人嗎?】
    【無所謂,雖然血是綠色的,但我紅綠色盲】
    【醒醒,二次元不死小孩!】
    【不死小孩那是好萊塢】
    【冷知識:好萊塢的電影裏甚至不允許死玩具……】
    【這個布條團移動效果真好啊,軟體波動的幀數流暢】
    【少年漫一般是能救就救的,但我們這是咒術回戰呀嘻嘻】
    【我感覺這一話的編劇,可能會為了塑造人物的漠然,故意搞個袖手旁觀路人死再黑吃黑的情節】
    【咦(二聲轉四聲後拖長音,主要表嫌棄)】
    【想表嫌棄建議發表情符,語氣詞還帶說明的都是什麽B動靜】
    之後又是某一刻,南目那音再次短暫的恢複了意識。
    “看看這是誰?”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
    南目那音感覺到捆住自己的東西稍稍鬆開了一角,接著眼前恢複光感,她似乎能睜眼了。
    可惜。
    咒力早就侵蝕透了她整個人,哪怕睜開眼睛,視界也蒙著厚厚的一層白霧。
    “果然呐。”
    老太太幹枯的手指劃過肩膀,點上她的眼瞼,又繼續向上,最終,將尖銳的指甲,懸停在她露出的眼球前。
    “說什麽有病,明明就很好看啊……”
    老太太的聲音比白天還溫柔。
    “放心吧小南——”
    “等我把你做成了素體,你的眼睛就不會再因為時光流逝,出現什麽色素沉澱和玻璃體混濁的問題了,可以一直好看下去哦。”
    ……做素體?
    南目那音的腦子還是渾渾噩噩的,但她努力半天後,成功的動了一下。
    “啊呀。”
    老太太立刻發出驚訝的聲音,“居然還能動嗎?”
    幹枯的手掌劃過她的太陽穴,似乎重新檢查了什麽。
    “……確實是沒有天分啊,難道是意誌力比較強嗎?”
    旁邊,老頭警覺的問:“有麻煩?”
    老太太搖頭。
    “麻煩倒是不麻煩,這麽堅強的話,說不定可以把意識完整的保留下來,眼睛嘛,就是要有神才更漂亮的。”
    南目那音沒有聽清這段話的後半截,但她很努力的再次眨了下眼睛。
    客觀上,這個小動作無關緊要,甚至有種獵物對獵人積極展露肥美部位,上趕著找死的感覺。
    但主觀上,南目那音還記得彈幕說過:
    待字閨中的伏黑甚爾,就在街角的垃圾桶前,點著煙等待黑吃黑呢。
    就,怎麽說。
    將希望寄托給一個善惡難辨的紙片人,顯然是不靠譜的。
    可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但凡這個小動作,能引得詛咒師多誇一句話,讓她多活一秒鍾,可能就是成功獲救與徹底死亡的差別。
    眼周肌肉因為酸痛而抖動,南目那音本就脆弱的眼睛,在眨動的瞬間流下了眼淚。
    【真好看唉……】
    【這瞳孔震顫一秒多少幀啊,一個路人花這麽多經費的嗎】
    【幀數黨滾啊】
    【詛咒師逛東京23個區逛了一星期才選出來的,你以為呢?】
    【詛咒師嚴選】
    【看整體反而不如看局部,漫畫臉型五官有模板的】
    【與其相信jjxx做人設的能力,不如相信製作組的特效技術】
    【所以是錢多的沒處花了嗎,為什麽不給戰鬥加特效,給一個路人的眼睛加?】
    【咦,開場五分鍾而已,戰鬥過嗎?】
    【開始期待六眼特效】
    【我之前……】
    隱約間,南目那音似乎聽到了自行車鈴的聲音。
    ——90年代,日本的派出所巡警,還是靠自行車長途移動的。
    恍惚中,似乎有誰不爽的“嘖”了一聲。
    鈴鐺依舊遠遠傳來,但夜風卻在某個刹那,突兀的停了一下。
    南目那音聽到了刺耳的尖叫聲——
    在猝不及防的天旋地轉中,她被整個兒的丟了出去。
    有那麽一刻,她好像穿過迷霧,成功看到了那隻捆了她許久的咒靈。
    就,真的有點像飛天意麵唉?
    但也隻有這一眼了。
    下一秒,意麵就被什麽東西無聲無息的切碎了。
    而南目那音落地。摔在了一捆捆堆積的紙殼子上。
    她的肩膀撞到了某個大型塑料製品的棱角,瞬間就給人疼清醒了。
    一秒猶豫都沒有,南目那音撐起身子就跑——
    老太太一開始可能還有點在意她的“完整度”,所以扔開她,也是扔在雜物堆上。
    但真變成你死我活的戰鬥後,兩邊大概率都不會顧忌她的死活。
    南目那音打開係統麵板照路,衝著自行車鈴聲傳來的方向一路猛衝。
    ——伏黑甚爾選擇在巡警來了前動手,顯然是不想節外生枝,大概率打完就走,不會專門來追殺警察的!
    結果跑了沒兩步,定神一看:
    【帥帥帥帥帥】
    【我草流暢】
    【所以前三集是天與暴君成長史嗎】
    【問:一個人如何搬運兩具屍體?】
    ……啊。
    南目那音怔住:時間過去有十五秒嗎,居然已經打完了?
    無奈,這個彈幕係統,似乎是在線播放番劇的那種模式,存在明確的剪輯分鏡和視角中心。
    又顯然,這段情節的視角中心,一直都是伏黑甚爾——
    她隻是個路人,並且已經出畫了。
    半空中,係統麵板及時刷新了狀態。
    [同步完成,待結算]
    [當前正麵情緒統計值:109]
    [當前負麵情緒統計值:27]
    [待結餘:82]
    但很快啊,又是一錯眼的功夫,27的負麵情緒統計值,就開始唰唰的往上長,直接跳到了51。
    彈幕還在刷:
    【帥帥帥帥帥】
    【牛逼!】
    略過這些,還有些字格外多的:
    【不是,等等,人就這麽跑了?】
    【這個情節這麽工具的嗎,需要出場就設計個人物,要開打了自動下線】
    【原作很多情節經不起考究的,你都重置了為什麽在這種地方和顧頭不顧腚的jjxx保持一致?】
    【不是,才幾秒鍾啊就默認沒有後續貸款審判嗎】
    南目那音冷靜的看彈幕,又冷靜的看向“待結餘”這三個字。
    ——她本能般的知道,結餘如果是負數,會發生很糟糕的事情。
    於是沒有細究原理機製,我是怎麽知道的,係統是不是要仰臥起坐重新做人等等。
    重點是抓住當的前主要矛盾——
    她得讓觀眾的正麵觀感大於負麵才可以。
    這並不難。
    “南目那音”隻是個路人,別會所名字了,臉都沒露過。
    和她相關的討論,都和製作有關,屬於是作品連帶的。
    所以誇,是誇做畫好,顫抖的瞳孔有牛逼的特效。
    罵,也是罵工具人屬性太明顯,讓人擔心劇情結構——
    支線的線索人物都有頭沒尾的,開始做咒那條拉胯的主線可怎麽辦哦?
    甚至絕大多數不過腦子的觀眾,不是看到批評的彈幕在嗶嗶,可能都意識不到這點。
    所以問題真的不大。
    遠處,逐漸傳來了更清晰的自行車鈴——
    顯然,聲音是可以入鏡的。
    南目那音平複了下發緊的嗓子,卡著鈴聲的間隙大喊:
    “叔叔快跟我來,凶手和見義勇為的好心人都在那邊!”
    童聲尖利,甚至刺耳,在空曠的小巷裏傳出去老遠。
    夜風又在某刻靜了一下,南目那音錯覺般的,再次聽到了一聲煩躁的:
    “嘖。”
    哦,這裏可能不是錯覺。
    下一秒,彈幕裏瞬就跟著刷出了一排的:
    【嘖】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
    【站起來啊開飛船的大哥哥!】
    【見義勇為的好心人正毀屍滅跡呢,再叫你一嗓子給送進去】
    【不,帶著警察一起來,會被原救命恩人重新滅口】
    但伏黑,不,禪院甚爾。
    他大概是真的不想節外生枝,察覺到警察靠近,就帶著懸賞目標的屍體,跳牆離開了。
    【老翁逾牆走】
    【條件反射:老婦出門看】
    【石壕吏日本分吏】
    【這牆頭馬上的姿勢,偷感絕了】
    【狼狽的仿佛一個正在落跑的奸夫……】
    【抱歉,我老公今年剛剛新人出道,黑吃黑的業務還不熟練,請大家見諒】
    隨著視角中心遠去,彈幕開始逐漸變少,最終完全消失。
    南目那音隻來得及看了眼係統的[待結餘]欄目,確定那是個正數的[103],就飛快的失去了意識。
    兩分鍾後,熟悉的巡警大叔成功抵達現場。
    “小南?”
    一陣手忙腳亂後,她被送回了孤兒院。
    咒力侵蝕是挺嚴重的問題,當晚她就開始發燒,被救護車滴嗚滴嗚的拉進了醫院。
    殺人現場留下的痕跡不少,不過確定是詛咒師犯罪後,資料似乎被直接移交了。
    這邊的派出所,基本一問三不知,連個找南目那音錄口供的人都沒有。
    最終結案的說法,是有“人販子”,用假扮領養者的方法拐小孩。
    幾天後,孤兒院所在町內會的負責人,還專門來慰問了一波。
    當時,負責人在孤兒院的大廳裏環視了一圈,小聲問:
    “當事人不在嗎?”
    ——受害者的醫藥費走的是公款,看花費,應該沒受重傷啊?
    他旁邊,下屬小聲答曰:“確實沒受重傷。”
    但孩子嚇到了,發燒,清醒後精神緊張,拒絕留在醫院,所以很快就接回來了。
    “問題很大?”
    “不大,但是……不太合適。”
    ——七八歲的小孩,本來就不好控製,要是病懨懨在床上,拍照問候倒還好。
    現在吧,人問題不大(意味著有勁),偏又精神緊張(說明敏感)。
    而這次活動呢,又有好幾位讚助人一起跟著來了——
    陌生人多,氣味刺激,聲音肯定也嘈雜。
    那孩子一不小心應激了,再吱哇款叫起來,大家麵上都不好看的。
    負責人一聽也對,欣然決定算了。
    =====
    屋頂,拐角小閣樓。
    這裏朝向不好,光線一般,小,牆紙老化,還有些冬涼夏暖的小問題。
    但是個單間,有一扇上下開合的窗戶,是南目那音變成了“老師們最喜歡的小孩子”後,專門申請才得到的。
    屋裏擺著一張孤兒院製式的木質兒童床。
    床靠牆角,她在床角,抱著被子,神色謹慎的不斷打量周圍。
    態度還算冷靜,可看著也確實不太正常。
    南目那音隻是控製不住——
    一開始,隻是不確定地上有什麽,於是走路瞻前顧後;
    再後來,她不確定周圍有什麽,大動作都不敢做。
    她也試圖閱覽記憶裏《咒術回戰》的相關信息,想要通過“了解”,來緩和“不確定”帶來的焦慮。
    但下一秒,麵板上就出現了設定補充,即:
    【醫院,學校等公共設施裏,咒靈會格外的多。】
    南目那音一瞬間呼吸聲都變小了。
    火速出院!
    可惜。
    係統麵板上,雖然多了[結餘:103]的字樣,但除此之外再無變化,那天激活的插件,簡直像是錯覺。
    最近幾天,她平均兩分鍾打開一次係統,查看記憶裏《咒術回戰》的相關信息。
    因為物料有限,她看完動畫和各種情報微博後,連夏油傑和伏地魔拉郎配的視頻,都來回品鑒了不下三十遍。
    效果杯水車薪,但總算忍住了自我傷害的衝動。
    理智上,南目那音知道自己該去探尋問題的解法——
    係統就在這裏,東京高專也有地址。
    試著去偶遇一位《咒術回戰》裏的角色,係統說不定就會有其他反應。
    但抱歉,生理上做不到。
    她現在連邁腿出門的能力都不具備,每天隻能靠念經來暫時恢複平靜,最終成功睡上一會兒。
    是的,沒有看錯,南目那音會念經。
    ——《波若波羅密多心經》
    她上輩子,焦慮,燥鬱,偏執型人格障礙,都容易導致行為失控。
    一般會建議進行一些固定的重複性行為,靠肌肉層麵的機械記憶,來讓身體記住平靜的狀態,進而在發病時快速恢複,冷靜下來。
    她上輩子一開始,是做呼吸操的,就國家標準版八節的那個,早晚各一次。
    但她個人應激時的重點反應之一,是呼吸道痙攣。
    ——本來就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再強行做什麽腹式呼吸胸式呼吸,一不小心發病沒死,自我搶救時死了。
    多虧。
    又正好,她所在的病友互助群裏,有不少吃齋信佛的人。
    宗教推崇的靜坐靜修,本身就具有平複心情的作用,人嘛,又容易被環境影響。
    慢慢的,南目那音也改了習慣。
    她一旦感到焦慮,或者覺得自己將要焦慮了,就會立刻開始念誦或抄寫經文。
    但怎麽說呢。
    在職場上,一個當代年輕人直說自己信教(非民族原因),就挺稀奇的,會招來各種詢問。
    但你不想應付呢,又會被懷疑信的教有什麽毛病,似乎下一步就要邁進那種“信我,我是秦始皇”的傳銷組織了。
    於是她慢慢放棄了念誦,賽博木魚都不敲的,就寫。
    軟筆硬筆都寫,突然發病了,就在手心虛空寫,對外一概宣稱是喜歡練書法,擅長佛經帖而已。
    原以為能擺脫掉這個“愛好”呢……
    南目那音感覺心理帶動生理,再這麽熬下去,她這幅新身體的內分泌係統,搞不好也要出問題了。
    精神煩躁之下,她忍不住再次產生假想——
    不然我先一步自殺呢?
    還好,求生欲依舊正常運行,她死了一會兒,就果斷扇了自己一巴掌,回頭抄經冷靜去了。
    如此這般,又過了大半個月。
    午夜。
    南目那音窩在熟悉的牆角,裹著熟悉的被子,迎來了又一個清醒的夜晚。
    秒針一下一下的挪動,最終與分針和時針完全重合。
    4月17日零點。
    係統突然閃了一下。
    90年代的孤兒院,顯然不會提供卡通小夜燈,南目那音從嬰兒期開始,就把係統麵板當燈用,經常一開一整夜。
    但這次不同。
    係統顯示:[月度結算中]
    她一怔,突然意識到距離意外激活插件,剛好過去了一個月。
    [結算完畢]
    [結餘:103]
    [檢測中……]
    [激活條件達成]
    [即將開啟兌換商城]
    [開啟成功]
    [本月商商城可開啟倒計時:59分59秒]
    [係統提示:理性消費,酌情購買,一經售出,概不退換]
    內耗了一個月,南目那音的腦子基本已經不轉了,隻是本能的點了下[進入]。
    商城界麵打開。
    [基礎技能]
    [術式購買]
    [咒力加油包]
    [附加項目點擊+號展開]
    欄目很多,透露的信息也很豐富。
    但南目那音怔怔的,隻看到了[基礎技能]欄裏,排在第一位的:
    [看見]。
    “看見?”
    她不自覺的念出了聲,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呢,手已經本能點擊了購買。
    叮。
    賬戶被扣除了100點。
    [購買成功]
    ——怎麽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呢?
    最先產生變化的是光影。
    明明是午夜時分了,周圍卻突兀變得更暗了一些。
    接下來是聲音。
    從遠到近,耳畔多了很多嘈雜的聲音,悉悉索索的,並不隻是吵,還讓人不自覺的煩躁。
    最後是嗅覺。
    不是腐臭味,不是惡臭味。
    但空氣中,確實慢慢多出了股讓人不舒服的氣味。
    正常人,麵對這樣陡然變差的五感環境,大概率會生不如死。
    但對南目那音來說——
    這一秒前後的變化,就好像已經模糊掉的世界,重新清晰了起來。
    她,在這股讓人煩躁的嘈雜聲中,感到了一種巨大的、精神上的放鬆。
    活著真好啊(安詳)。
    回頭再看,她屋子裏確實有咒靈。
    都是最低等的蠅頭,但有三四個——
    南目那音懷疑它們根本就是從她身上產生的,所以才一起擠在靠近她床邊的地上,不斷的亂飛亂撞。
    她試著伸手,成功摸到了一隻蠅頭的觸角。
    指尖瞬間發涼。
    咒靈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算是弱小的,接觸久了也可能會生病。
    但此時此刻,南目那音磨蹭著發麻的指尖,渾身輕鬆到差點原地睡著。
    半晌後,她才有多餘的精力,開始考慮原作中提到的,【能看到咒靈的人,也更容易被咒靈攻擊】的事。
    這個問題不大——
    商城就開在這裏,搞點餘額買就是的。
    順手往下翻,基礎技能裏,本身就提供[咒力體質]購買,完全可以讓一個普通人變成咒術師。
    南目那音不是戰鬥狂,對變強也沒有什麽執念。
    買個咒力體質,再換個平平無奇的術式——
    ——也不為打架,隻為保障她心理上,能有個“麵對咒靈時也可控”的認知支點。
    等劇情開始的高危時間段,她就直接潤出國,什麽時候結束什麽時候回來。
    要是經濟足夠自由,找個亞熱帶小島直接退休也不是不行。
    掐指一算,大概500點就夠了。
    考慮到難得來次超能力世界,買術式再隨便,也要顧及點功能效果和使用體驗——
    所以預算適當放寬:
    大概800點吧。
    至於點數的具體獲取方法……
    南目那音開始回憶自己曾經看過的那些彈幕。
    已知條件一:
    對觀眾來說,他們觀看的直播,是番劇《咒術回戰》重置版。
    重置劇情,按固有時間線順序進行。
    彈幕係統自己確定視角中心,確定鏡頭剪輯。
    即:
    觀眾眼裏的十幾秒,可能會跨越她正常生活的十幾年。
    結論:不用太在意,日常還是要好好過日子。
    已知條件二:
    彈幕基本都認識角色,知道後續,看過原版。
    換言之,是粉。
    所以貿貿然加入劇情是不行的。
    純看人氣倒還好,畢竟黑紅也是紅——
    但她這個係統插件,計算的是正麵觀感和負麵觀感的差值。
    她必須要討喜。
    但她隻要出場,就必然不討喜。
    此處等量代換她自己:
    一部喜歡的作品,還是現象級大熱番劇的重置版,突然冒出個TV原創角色,突兀加入主線劇情——
    摻和各種劇情節點,獲得對應劇情高光,和各路燙角色產生聯係,甚至出現似是而非的多角感情線。
    不,就作品結構而言,漫畫家本人突然把一個前九十集的邊緣角色畫成大佬,都是要被質疑突發腦癱的,何況是動畫組自己捏的oc。
    恕她直言,這種情況,出場即迎來滿屏問號,監督被罵瑪麗蘇癌入腦——
    想捧自己的oc建議單開或直接畫同人,不要借職務之便,夾帶這種上不了台麵的私貨好嗎(微笑)。
    哦,你說她之後會救下原本要死的角色?
    不好意思哦,這種事同人會自由發揮,官方的作用是做好你自己——
    原作已經整出不少爛活了,動畫是覺得自己比漫畫挨罵挨的少了是吧?
    接著是起黑稱,作品抵製,再然後撤檔。
    正常的日本動畫工作室,到這一步就該出來鞠躬謝罪了。
    可能因為係統功能的緣故,南目那音這裏的不會?
    但死強下去,遲早有一天,能從彈幕裏看到別圈的粉絲慕名而來。
    大家友邦驚詫一番後,她和她的粉絲(罵的凶,但應該還是能有粉絲的),在整個acg的亞文化圈子裏,連呼吸都是錯的。
    最終成為一款經典爛梗。
    比如《一拳超人》那個超愛秀的作畫擔當村田雄介;
    比如畫《博人傳》的池本。
    再比如《魔卡少女·透明牌篇》裏,那個簡直明目張膽偷人設的新創角色,詩之本秋穗。
    ——魔卡少女是什麽群眾基礎啊,製作組瞎搞一通後,無聲無息的就糊了。
    遂可得結果:
    要摻和咒術回戰的故事線,可以,但存在感不要太強;
    不要幹擾任何原作的主要高光情節點;
    有鏡頭出現時,盡量多帶幾個人入境,降低自己作為單一陌生角色的突兀入侵感。
    交流不用太深入,500點而已,做個單章角色,攢夠了就一擊脫離最好。
    南目那音:聽起來好像一個循環跑龍套的路人。
    但怎麽說。
    安全第一吧。
    當晚,她久違的睡了個好覺。
    時間進入五月份,南目那音開始上小學。
    其實她4月就該入學的——
    這不被人販子襲擊,病休了嗎?
    而做了小學生後,自由活動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變多了,活動範圍也擴大了不少。
    南目那音有計劃的把附近街區都逛了一遍。
    她不會隨便接觸咒靈,但會仔細的做記錄,【XXX地,有XXX東西】這種。
    腦子裏的地圖一天比一天詳細,她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好。
    但緊接著,七月份。
    金融危機來了。
    南目那音剛開始沒什麽感覺。
    孤兒院本身是吃經費的,小孩子們的生活水平擺在那裏,能波動的範圍並不大。
    但年底時,錢幣貶值的可能確實有點快了——
    院長不得不辭掉幾位員工,把不算太難的工作,分攤給院裏年紀偏大的孩子。
    南目那音隻有7歲,成功豁免本次加班。
    對她來說,本次危機影響最大的,是世界上的咒靈陡然變多了。
    鋪天蓋地的那種多。
    誇張到上學路上遙望一下遠方的大廈,大廈頂上可能就趴伏著一隻巨大的蛞蝓。
    路燈,井蓋,窗台,花園。
    整個世界,不論白天黑夜,都有種跨越了2.5次元的光怪陸離。
    南目那音在大環境的倒逼下,很快學會了克製視線。
    之後假期,她著重留意了一些傳的比較邪乎的小道消息,注意附近哪裏咒靈比較集中——
    最終成功在三個月後,遇到了一次咒靈事件,並看到了咒術界的來人。
    那幾個青年的製服上,有帶著金色旋渦的扣子,應該是這一屆高專的學生。
    可惜,哪怕她主動上去搭訕做了互動,係統也完全沒反應。
    結論:
    【想做路人可以,但做路人的路人,顯然是沒有前途的。】
    到了第二年,經濟沒有任何起色,但大街上的咒靈變少了。
    估計民眾也慢慢麻了。
    南目那音學會了在身上佩戴一些小東西,在遇到咒靈,想要低頭轉向避開時,靠彎腰撿東西或整理自己,來達成動作上的自然過渡。
    ——她成功融入了班集體,一年多來,雖然社交形象偏於冷漠,但沒有傳出任何奇怪的傳聞。
    第三年,南目那音所在的小學,組織了去博物館參觀的秋遊活動。
    路過市區的時候,意外碰上了一場開著漂亮花車巡遊的婚禮。
    小孩子們哇哇的圍上去看熱鬧。
    南目那音一開始不為所動,但很快,看到了對街酒店擺出來的今日新人立牌。
    新郎那一行,寫的是【夜蛾正道】。
    南目那音:……
    不是,這個角色原作裏有這麽張揚嗎?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同名,但本著試一下不虧的心情,她之後趁著自由活動的時間,又去了看一眼。
    運氣不錯——
    新郎確實是夜蛾正道本人。
    至於花車……
    大概是因為咒術師的身份,在婚姻內有所隱瞞,所以他一直感到愧疚。
    所以在婚禮上,格外遷就了下妻子的品味。
    對方把南目那音當成了迷路的小孩子,還送了個醜了吧唧的毛絨玩具給她。
    “謝謝。”
    ——明明發生了不短的對話,但係統沒反應,插件也沒反應。
    南目那音抱著那個醜娃娃,一想也對。
    夜蛾正道的妻子,今天這場婚禮的女主人,在劇情裏都一張照片也沒能留下,何況一個蹭婚禮的陌生小孩。
    遂再得結論:
    【摻和劇情人物非劇情節點的生活,也是沒什麽出路的。】
    當晚回去,她就重新列了張圖表。
    首先,根據原作,畫一條長長的時間軸。
    接著,把所有會發生劇情的時間點標注出來。
    接著做排除法:
    考慮到安全問題,先把危險人物相關的劃掉。
    於是詛咒師陣營全pass。
    考慮本人性別女,為防麻煩,再把所有上來就牽扯到異性、尤其是異性燙角色的情節,通通劃掉。
    接著,把一些場景特別小,出場人物少的劃掉。
    ——主要是這樣的場合,容錯率太低了。
    茲好比懷玉篇開始,庵歌姬考試的那個情節。
    假裝受害人或誤入者,貌似是不錯的選擇。
    但無能力的情況下,貿貿然闖進入一個咒靈的領域隨地大小演,一不小心可能真的會死。
    對南目那音來說,獲取術式,並不生死攸關——
    這兩年來她已經確定了,單純靠規避,也是可以在咒靈眼皮底下正常的生活的。
    而說難聽點,日本每年因為咒靈而死的人,隻有一萬;
    但癌症死的,能有四十萬。
    ——與其擔心咒靈殺人,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作息離譜,英年早癌。
    而從另一個角度講,靠近《咒術回戰》的故事線,意味著南目那音要假裝自己是個紙片人,把自己放在無數人的視線下被凝視。
    恕她直言,這感覺爛透了。
    如非必要,能免則免。
    就,這麽一件重要程度中等、卻讓人不太爽的事情——
    在不耽誤正常生活的情況下,順便做掉就可以了。
    但凡危險性超過兩成,都屬於沒有必要。
    如此這般做完一通排除法後,眼前這張圖表上,最近、也最合適的切入點,是她的十六歲。
    2006年。
    星漿體事件。
    南目那音也沒準備參與什麽戰鬥——
    戰鬥太不可控了,而她需要的,隻是一個“和天內理子不舍道別”的場景。
    當無臉受害人,出場兩分鍾,加一句沒入鏡的台詞,結餘103點。
    她到時候找下角度,拚一個#三秒有效鏡頭#或#最美路人#的tag,800點不分分鍾拿下?
    嗯。
    她又劃拉了一遍,確定是可行的,於是握著筆,在圖表下寫了兩行字。
    目標場景:廉直女子學院。
    目標身份:天內理子的友人A。
    “感覺好像不難?”
    人生是她自己的,日本也不是什麽好混的地方,考學,本來就是她重點規劃的路線之一。
    可惜。
    等真正開始執行的時候,南目那音立刻意識到,這事怕不是地獄難度——
    主要是她可能考不上廉直。
    就,怎麽說。
    日本這個國家,給人的重要刻板印象之一,就是階級固化。
    而廉直,是黑船事件之後,由外國人率先開辦的教會學校,它所麵向的,從來都是華族的女兒們。
    對,那是個所謂的“貴族學校。
    廉直的入學考除了筆試,還有兩輪麵試,而且評分標準至今不公開。
    一眼望去,全是操作空間呢(笑)。
    南目那音也許能把卷麵分數考的很高,但在臨放榜前,輸給一個想要插隊的姓氏,或者一封來自大人物推薦信,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更離譜的是,當前網絡不算普及,南目那音的社交圈,顯然也接觸不到廉直會專門發《招生簡章》的人家。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人家試都考完了,她還不知道考場在哪。
    南目那音:……
    到底自己選的路,麻煩但不危險,再努力想想辦法吧(歎氣)。
    她開始重新翻閱之前看過的報紙(係統錄入的資料版)。
    首先,神戶小百合。
    ——這個之前確定過了,《富豪刑事》的時間線對不上,現階段沒用的。
    接著跡部家。
    嗯,這家跑路跑的過於及時,年初那會兒被罵慘了,最近慈善做的比較狠,有很多助學金額。
    但這種資助,一般是一批一批的選人——
    真資助了,也是往偏差值高的公立學校裏送,資助到畢業,可能直接就錄入本集團工作了。
    怎麽想,都不會額外花一大筆的閑置資源,送個女孩去讀廉直這種學校。
    翻到最後,她倒是看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姓氏。
    常陸院。
    ——出自《櫻蘭高校男公關部》,講的是一群大少爺因為興趣使然,在學校裏模擬公關接客的故事。
    常陸院是其中一對雙胞胎的姓氏,家裏經營著服裝相關的產業。
    嗯……
    他們家的相關報道裏,倒是提到每年都會提供特定的資助名額。
    南目那音心動一秒,接著發現限定了藝術類專業——
    從初中就必須上指定的專門學校,大學時甚至直接對接了佛羅倫薩美院!
    就離譜。
    至此,求學計劃原地卡住,一直拖到了月底,都沒有任何進展。
    周末,院長組織活動,給分擔了很多工作的大孩子們,額外放映了幾場電影。
    南目那音跟著去蹭了一波。
    最先放的,是一部懸疑片。
    講一位陶藝大師,毫無預兆的慘死家中——
    他留下了六份不同的遺書,將自己的作品,分別留給了女兒,女婿,外甥女,和三個弟子。
    電影主線就是場遺產狼人殺。
    隨著故事進入高潮,不論前麵後麵,都有人在竊竊私語,互相爭論凶手是誰。
    隻有南目那音定定的看著屏幕,滿眼都是“弟子”這兩個字。
    師徒。
    哪怕在現代日本,這依舊是一種可以承繼的社會關係。
    就是說。
    如果生來就選不了出身父母——
    ——“那我另外給自己選個老師呢?”
    想法本身有點異想天開,但南目那音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
    第二天,她就重新回顧各種資料,篩選起了看重師徒承繼的傳統行業。
    文學,花道,茶道,歌舞伎,能劇等等。
    “嗯……”
    文學作家,有講座有簽售會,仔細關注出版社的信息變動,買票或買書即可入場。
    可惜沒錢購物。
    花道和茶道,這邊都有開班授課的傳統,繳費報名超過三期,甚至可以參加大師舉辦的研討會。
    可惜沒錢報班。
    歌舞伎大都是家傳,她還是女的,不用想了。
    能劇雖然規矩一樣多,但做能麵——
    也就是能劇的麵具
    ——是一門專門的手藝。
    南目那音在前年的藝術類雜誌上,找到過一份關於知名麵具大師的采訪。
    循著采訪標注的地址,應該是可以直接拜訪到真人的。
    可惜沒錢付車旅費。
    就,怎麽回事啊?
    南目那音算來算去,發現她現在最需要的,居然是趕緊找個班上?
    就這麽有一筆沒一筆的計較著,南目那音每天按時上學按時放學,周末抽空去書店。
    而就是這一天,她走進書店的第一時間,看到了一排新擺出來的雜誌。
    橫數第五行第三本:
    《圍棋周刊》。
    而這本刊物封麵人物,正是頭銜戰三連勝的當代名人——
    “塔矢行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