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遊·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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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南目那音在煙火第一次亮起的時候,看清了對麵人的眼睛。
    然後——
    他喜歡我。
    於是合情合理的,她這一刻感受,是很純粹的驚喜和滿意。
    就是說。
    哪怕【落花】發動耗時超長,選人物不定,撐死了隻能算個軟性控製技。
    但隻要控住,就能控到一見鍾情的水平——
    那高低得算個A級。
    但隨著煙火亮起,黯淡,亮起,再黯淡。
    南目那音那雙受限於生理缺陷的眼睛,默默地瞎了。
    不是——
    去年初的煙火大會強度有這麽大嗎?
    所幸她這輩子長到15歲,早就跟自己的視覺缺損和解了。
    哪怕眼前糊成一片,三叉神經隱隱開始發痛,她依舊不動聲色的保持著坐姿,甚至還有餘裕進行一些思考。
    比如:這個控製能解除嗎?
    如果能——
    那它是像《火影忍者》裏的幻術一樣,遇到外力,就有可能瞬間清醒。
    還是那種光環影響型的,沒有明確的開始和結束,隻是隨著時間流逝,影響力會自動衰減?
    南目那音不確定,南目那音準備等下挨個做實驗。
    但也就是這短短一段思索的功夫,她眼前原本仿佛僵死了的那個人影身上,猝不及防傳來一陣大力——
    是真的很大力。
    大到南目那音明明擱橋頭坐著呢,重心完全下沉,依舊被他一個隻是試圖甩開手的動作,扯到整個人都向前趔趄了一下。
    南目那音:???
    這是哪來的一股子牛勁?
    人在猝不及防間失衡,感覺分分鍾要摔。
    南目那音瞬間在心裏給【落花】調成了B——
    再軟控你也是個控製技啊,控人這麽不穩定嗎?
    好消息是實驗不用做了,就這個反應來看,當事人似乎是“突然清醒”的類型。
    但說來也是離譜。
    還沒等南目那音一邊腹誹,一邊給自己施加個向後的力好重新恢複平衡呢——
    那股力道又毫無預兆的頓住了。
    南目那音:???
    不是,沒人教過你急刹車更容易出車禍嗎?
    下一秒,一隻突兀出現的手,穩穩扶住了她的手肘處;
    再然後,在力量完全集中於一點,猜就知道會扯疼人前,又有另一隻手,恰到好處的向上托了下她的腰。
    短短六秒而已。
    南目那音還在那一邊回憶周遭環境,尋思著自己往前摔是摔在草地上,往後摔可能要翻到河裏——
    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主動往前撲算了!
    一邊默默地在心裏給【落花】降級成了的B。
    然而六秒一過,B還是B+都沒選完呢,她已經妥帖的重新坐回了原本的地方。
    煙火依舊在閃耀,南目那音下意識握住了扶著自己的那隻手臂。
    然後她調整方向,認真的仰起了頭,同時習慣成自然的,用力眨了下眼睛——
    目的是快速排出眼眶裏堆積的生理性淚水。
    一下,兩下,三下。
    冰涼的感覺劃過臉頰。
    眼淚是幹淨了,但視界隻稍微恢複了一些輪廓,主旨還是五彩斑斕的黑。
    就糟心——
    如果將南目那音的大腦,比作一個存儲器,那眼睛就是攝像頭。
    而如果攝像頭一開始就完全沒有拍到,那就算係統提取了記憶,數據化的也隻是一段模糊的影像。
    生理上的不受控,難得讓南目那音有點煩躁——
    耳畔,煙火升上高空後炸開的聲音,似乎越發的密集了。
    這樣的震耳欲聾,在某種程度上,營造出了絕對的“聲音空白”,仿佛另一種形式的寂靜無聲。
    而寂靜中,她又似乎在某個錯覺般的間隙裏,聽到了近在咫尺,幾聲輕但清晰的短促呼吸。
    但這都不重要——
    南目那音秉持著一些【我必不能讓他跑了.jpg】的理念,用力的攥住了麵前人垂下的袖子。
    同時,她嚴肅的陷入了一場迷思。
    就是說。
    如果對方被控住了。
    那為什麽會突然恢複行動力,然後立刻要跑?
    如果他沒被控住,是恢複了清醒的狀態——
    那他為什麽又要回來?
    ……難不成真的是光環滲透型的一見鍾情?
    所以哪怕理智清醒了,感性還會持續起效?
    南目那音:……
    要真是這樣,感覺【落花】可以直接S+了!
    她維持著握住對方手臂的姿勢,決定等恢複了,必要搞到他的長期聯係方式才行!
    想罷,三下五除二的先在係統裏拉了個表。
    她需要依次確定這股子“鍾情”的持續時間,強度,對人的改造程度……
    正好。
    她思路一頓,想起了那個射擊攤位上需要被贏來的竹製筆筒。
    ——就先測測她提要求後,這個人會不會糾結但“戀愛腦”的直接聽話吧。
    煙火慢慢變得稀疏,南目那音完善著她的表格,總算在差不多一刻鍾後,有了視覺將要緩過來的跡象。
    於是她沒忍住眨了下眼睛。
    但也就是在這一刻,眼前的人,似乎也通過她眨眼的頻率,同樣得出了“她將恢複”的結論。
    說時遲那時快——
    南目那音還擱那列對照組呢,對方突然一個巧勁,就再次掙脫了她的手。
    可以說嗎?
    這次的巧勁是真的很巧,她甚至同時在左肩處後方,感到了一些虛虛的、護持似的碰觸。
    ——這個人明明都在甩她的手了,居然還吸取上次的教訓,注意著不讓她有機會再次摔倒。
    就,何必呢。
    南目那音在一陣唰唰的草木晃動聲中,想說你都這麽愛了,到底是在倔強什麽啊就非要跑嗎?
    但凡事有例外。
    南目那音原本是很篤定的,哪怕他已經跑出去幾步了,隻要她發出一些戰略性驚呼,這個人也有極大概率會原地束手就擒,然後立刻返身回來看她。
    問題是,也就這無語了幾秒的功夫,在她成功驚呼前——
    抱歉,她是真的不擅長發出類似的聲音。
    對方不是跑了幾步,幾米,十幾米,而是一下子就竄出去了幾十米。
    那距離遠的,她恍惚中都聽不到腳步聲了。
    南目那音:???
    這又是哪來的一股子神速?
    夜風徐徐吹過,吹皺了水麵,也吹來了遠處的人聲。
    南目那音看似神色不變的坐在原地沒動,腦子裏倒是把之前看到他的畫麵,從記憶裏翻出來放大了。
    這部分圖像也是沒臉的,倒是他穿的和服,材質隻是中等偏上,花色倒是真挺少見的。
    南目那音又著重關注了下那個醜麵具的樣式,感覺真想找的話,多花點功夫也能找到這個人。
    就是感覺沒什麽必要——
    【落花】又沒有技能冷卻期,與其大海撈針的找他,不如重新控個人。
    反正成本也就一片花瓣的事。
    思索中,小孩哥拎著一盒點心,吧嗒吧嗒的出現了橋頭。
    “你怎麽又亂跑啊!”
    他隔著老遠就開始凶人。
    “真是的——”
    一晚上都兩次了,明明叮囑了要在原地等的,結果都是他一轉頭,就擅自走開了!
    南目那音聞聲回頭,垂眸看他,想說我又不會丟——
    但平等院鳳凰那種罵罵咧咧的表情真的很可愛。
    就是,他也不會真的罵罵咧咧出什麽不好的詞,但豐富的凶臉表情和跳腳小動作,合在一起就莫名讓她覺得可愛。
    南目那音因此短暫的拋開了那個不知道控沒控住的路人,不動聲色的看了會兒熱鬧。
    半晌後,她說:
    “回去吧。”
    說完在小孩哥的後腦勺輕輕推了一下。
    小孩哥:……
    小孩哥氣衝衝,凶巴巴,忍不住要嘟嘟囔囔——
    但被這麽一推,也不情不願的就跟著走了。
    向前步行大概一百來米,就重新回到了熱鬧的街市。
    後半截遊逛時,南目那音因為思索技能相關的事,總是不自覺的走神。
    但小孩哥真的有在努力——
    最後拿到筆筒的時候,她還是很開心的。
    “真開心你倒是給我放假啊!”
    小男孩雙手叉腰:“功課也再停一天!”
    南目那音對此原本就無可無不可——
    反正她這次回校前,必然刷不滿40點羈絆,那多一天少一天這一兩點的,差別也不大。
    但為了看小男孩跳腳,她故意端著表情頓了快三分鍾,才慢悠悠的說:
    “好哦。”
    晚上十點,南目那音重新回了寺廟。
    深山,不,也不算很深。
    但好像跨過某道界限後,山下的熱火朝天,就完全影響不到山裏了。
    南目那音洗去一身食物混合出的煙火氣,披著頭長發,坐到了屋後廊下。
    她一邊曬月亮,一邊從抽屜裏翻出塊絨布來,細細的給新筆筒做清潔。
    嗡嗡嗡。
    院落一角的灌木叢裏,傳來一陣仿佛的蚊蟲鳴叫的聲音。
    此時還不到驚蟄,哪怕山裏也沒什麽蟲子。
    ——那是個蠅頭。
    南目那音原習慣性無視了那點動靜,但這麽一看,山下陡然暴增的人流量,其實還是影響到了山裏的。
    但就在這轉念之間的功夫,她突發奇想——
    你說【落花】這個技能,對咒靈管用嗎?
    但又不對。
    Gif裏的火柴人,明確分了顏色和性別。
    玩家她本人性別女,對位漫畫女主角,被吸引的是藍色標明的“異性”。
    問題是:咒靈有性別嗎?
    原作夏油傑的式神裏,倒是存在二口女……
    但二口女算女嗎?
    南目那音順手把筆筒擱在了一旁,起身,兩步跨進了院子。
    今日事今日畢——
    她走到灌木叢前,先順手薅了朵迎春花卡在鬢發裏,接著伸手去夠那隻蠅頭,準備幹脆把實驗做了。
    結果——
    “你這是做什麽呢?”
    拐角石板路口,傳來了老和尚一貫笑嗬嗬又慈祥的聲音。
    正彎著腰的南目那音整個人悚然一驚——
    這個角度,這個站我位!
    果不其然。
    待她抬起頭時,老和尚已經收起慣常的笑容,死死盯住了她的鬢角。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完蛋。
    但怎麽說呢。
    和她以為的“癡迷”不同,大師傅此時的表情,感覺更像是一股沒由來的……憤怒?
    確實是憤怒。
    老和尚今天這麽晚來找她,其實是有正事的——
    她不是要走了嗎?
    但之前為了給平等院鳳凰做範例,她難得認真抄了整整十六卷《妙法蓮華經》。
    現在的問題是,這些抄好的經文,到底算是南紅的,隻是寫出來後掛在那裏,允許平等院家的小孩拓寫。
    還是擺明了說,就是寫來給“學生”的字帖?
    如果是前者,那她走後,經卷大概率會留在現在的寺廟裏,直接變廟產。
    但如果是後者——
    那她一走,於情於理也該打包送去平等院,交給那個小孩or他家長。
    當然。
    作為本寺的住持,本身就是修持日蓮宗的老和尚,是更期待前者的。
    可此時此刻,原本想好好和年輕人談心,打一打感情牌的老頭,突然被她頭發裏卡著的那點雜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是莫名的礙眼。
    不止雜物礙眼,看久了,感覺連她的臉都開始礙眼了!
    老頭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
    於是:“嗬。”
    他發出了嘲諷的聲音。
    “南小姐今天出門,玩的挺開心啊?”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幾乎是心驚膽顫的注視著他。
    老頭繼續笑眯眯:“學生可愛吧?”
    南目那音:“……還,還行。”
    “怎麽是‘還行’呢。”
    老和尚茶裏茶氣的歎息道:“要不是很中意他,你能一口氣寫十六卷經?”
    真的是——
    住在我們法脈的廟裏,一路管吃管喝不說,也不要求你做功課。
    就這,你也沒想過給我們抄抄經文!
    哦,遇到看順眼的小孩了,一下子十六卷是吧?
    老和尚想罷轉頭,看向掛在院落一角的卷軸。
    掛起來的卷軸上,隻有第四品的部分,全文不到千字。
    南目那音寫時很隨性,沒有刻意追求字體排列的橫平豎直,但就是圓滿又融洽。
    看久了,心情都不自覺的會變好——
    感覺學習不到菩薩的智慧,也能借此體會幾分菩薩的心境、
    但今天,此刻。
    老和尚以心愛的表情看了眼卷軸後,再看南紅——
    天啊,居然感覺更礙眼了!
    明明是用的是他們寺的筆墨紙硯;
    明明寫完後,都在他們後院裏掛了快半個月了。
    怎麽——
    現在還真要扒下來,上趕著送去鳳凰堂嗎?!
    那是淨土宗的阿彌陀堂啊人家稀罕你嗎!?
    老和尚:……
    老和尚:等等這句劃掉,對麵可能還真稀罕。
    總之——
    在莫名疊加的憋悶之下,老頭實在沒忍住,直接上前兩步,唰的薅掉了她頭發裏礙眼的雜物。
    老頭也沒看那具體是什麽,薅完了反手將其丟開——
    然後整個人倏爾就是一愣。
    老和尚:……
    老和尚:???
    是真的事多了看她礙眼嗎,怎麽感覺陰陽怪氣了一通後,那股氣馬上就順了?
    老頭驚疑不定的看南紅,南紅不動聲色的看他。
    兩人麵麵相覷五分鍾。
    老和尚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犯口戒,但他隻是多嘴,言語本身不牽扯什麽過不去的貪嗔癡念。
    但是——
    老了老了,居然小肚雞腸到這種地步了麽?
    老頭仿佛胡子都枯萎了一些,也沒再關注他心愛的經卷,一臉懷疑人生的走了。
    剩南目那音留在原地,半晌,彎腰撿起了把被丟開的花瓣。
    她——
    她好像猜錯了。
    歸根究底,【落花】不是技能,而是個詞條——
    它沒有那麽多主觀上的,可以被玩家使用拓展的功效。
    它可能就和gif裏畫的一樣,是一種非常純粹的,對於少女漫畫裏某些情節的“場景重現”。
    為了印證這個猜想,她又別著花瓣,分別去了趟廚房和前堂。
    期間偶遇收拾東西的中年和尚一位,餓醒了找豆糕吃的小沙彌兩位。
    反應不盡相同。
    半小時後,南目那音重新坐回了後院廊下,對著月光,舉起了手上那片已經蔫掉的迎春花瓣。
    “落花啊……”
    目前已知這個“技能”的前置條件一,是玩家本人鬢邊有花瓣。
    前置條件二,是有異性看見。
    但看見後,似乎隻有【對方抬手摘掉她花瓣】這個場景,是必然會出現的——
    期間花多長時間,對方具體什麽反應,什麽動作,甚至事後的心態如何,都以其個人情況為準。
    比如老和尚嫌她礙眼;
    比如中年和尚很樂於助人;
    比如那倆小的,看起來怕她都怕的要死了,但還吃戰戰兢兢的提出了個問句,待她蹲下後,摘下了花瓣就跑。
    就,怎麽說?
    和【針對性命運】一樣,乍一看仿佛因果律,框定了某種無法規避的【必然】。
    但細想起來,好像也沒什麽實戰作用。
    ——最起碼有人要殺她的時候,鬢角這個花瓣感人的控製能力,並不會耽誤對方先捅完了刀子,再抬手薅她的頭發。
    感覺又強又弱的。
    南目那音鬆手,任由迎春花跌在地上。
    “果然還是少女漫畫不行啊。”
    但是,等等——
    無可無不可的感歎中,一道靈光倏爾劃過她的腦海。
    如果【落花】不具備操控人“一見鍾情”的能力;
    如果被花控住的人,其實大部分的反應,都基於自身。
    那今天晚上那個人——
    南目那音的思路在這裏突兀頓住,想起了對視時某一秒,她透過麵具看到的,那雙莫名憤怒又倉惶的眼睛。
    憤怒,倉惶。
    說是“喜歡”的表現有點奇怪。
    但南目那音看到它們的第一時間,沒由來的就篤定了,這必然是因為“喜歡”。
    加上當時以為他被“硬控”了,就覺得掙紮點似乎也正常。
    但現在:
    “他居然真的……”
    喜歡我?
    南目那音說著,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左肩。
    這算什麽啊,她有點好笑,我用錯了技能,但陰差陽錯控對了人?
    不是——
    她這種能嚇哭一打小孩子的超不友好型,居然真的有人敢一見鍾情嗎?
    南目那音下意識輕輕舔了下嘴唇,毫無自覺的,露出了個曾經被塔矢亮評價為“像是想要咬住些什麽”的表情。
    ——她現在,突然真的有點想找到他了。
    =====
    第二天,早晨。
    南目那音昨晚想著事情,迷迷糊糊到後半夜才睡著。
    清晨因為生物鍾醒過一次——
    但很快想起平等院鳳凰今天不來做早課,遂又無所謂的重新睡起了回去。
    到十點前後,老和尚突然出現,拍起了她房間的門板。
    “醒了沒有?”
    “快起來啦!”
    老頭心情仿佛已經恢複了大半,笑嗬嗬的說:
    “外麵有客人來啦。”
    按理說,寺廟有客人來正常,但南目那音——
    她隻是個寄宿的“施主”啊?
    怎麽說呢。
    寺廟的客人,乍一聽是個平平無奇的詞組,但某種意義上也算是句行話——
    專門強調這個身份,約等於點明這人是來給寺裏捐錢的。
    看老頭心情恢複的這麽快,怕是還捐了不少。
    但是:“廟裏的客人,為什麽專門找我?”
    老和尚光棍的表示他也不知道。
    說完,掏出了一張印著家紋的拜帖。
    南目那音:……
    不是——
    這麽莊重的嗎?
    她眼神掃過小小的紙簽。
    “茗荷紋啊……”
    其他的可能還要搜索記憶,但這個紋樣,她昨晚才抽空回顧過。
    所以——
    “來的是天草家的人?”
    老和尚點頭。
    “看起來和風評裏一樣,是非常不錯的年輕人呢。”
    老和尚習慣性嘴人:“看長相就很招女性選民的喜歡,我說他下半年選舉啊,八成要直接做東京都知事了。”
    南目那音對此沒什麽驚訝反應。
    東京都知事?
    在確定天草家隻死了一個人那天開始,她這位天草弟弟的身份預期,就已經是“未來的首相”了。
    她現在的重點是:這人昨天才在家裏開大會到半夜,今天居然就出現在關西了?
    都不需要睡眠的嗎……
    秉持著一些歪掉的好奇心,她終於在一刻鍾後,看到了天草石介本人。
    和南目那音記憶裏一樣——
    天草英介知事,是個出類拔萃的帥哥,帥到和【政客】這個詞聯係在一起,都好像有哪裏OOC了。
    雙方禮貌的互相打了個招呼,大師傅笑嗬嗬的引路,想要帶兩人去會客室。
    但是——
    “不必了。”
    年輕的準知事溫和但莫名篤定的說:
    “就在這裏也可以。”
    聽語氣,像是不願再麻煩些什麽。南目那音無可無不可,順勢也看了圈後院。
    這院子沒什麽籬笆,往後再走是竹林,穿過林子,直接可以上山。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
    東南角擺著桌椅,廊下還有抽出來就能坐的墩子,和配套的矮茶桌。
    真要在這裏待客,感覺也不是不行。
    何況老話怎麽說的來著?
    室內建築,有牆有門有架子,存在各種盲區。
    反而是本就開闊的地方,從物理層麵,就隔絕了一切被人偷聽的可能性。
    雙方落座,倒茶——
    按步驟還應該寒暄一下的,對麵卻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件。
    是南目那音那個因為天草議員暴斃,而趁機中道崩殂的傳統文化項目。
    啊。
    南目那音幾不可查的頓了一下,我之前……是不是猜測過這個可能性來著?
    麵上,她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禮貌的將其接過來查看。
    怎麽說呢。
    文件袋裏這個,已經是個截然不同的新計劃了。
    但又很巧。
    它的核心思路,和南目那音當初想甩鍋那會兒一樣,主打一個動態平衡。
    即:
    先從【傳統文化】平到【傳統體育文化】,再用一些小技巧讓【傳統】徹底不發音,全麵對【體育項目】動手。
    乍一看,起步隻是小學生的興趣班,進階也不過是中學生們的全國大賽,突出一個“過家家”。
    實則聯係一下上下文就會發現,找準切入點後,這玩意兒進,可以更深入的改體育賽製。
    ——比如動一動棒球大聯盟什麽的。
    要退,也可以向下兼容,從調整校園社團製度開始,以此聯動摻和進教育體係。
    想賺錢賺錢,想攬權攬權,端看實行人怎麽選了。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南目那音概括後的內容。
    文件裏的計劃,繁雜且時間跨度超長,包含一大堆看著就莫名其妙的子項目,光目錄就差不多十一頁。
    南目那音:……
    水平是比公款買《海賊王》的三次元日本政客靠譜。
    但這個結構,看就知道很方便經手人撈錢。
    她又往後翻了翻,除了大致目錄外,後麵詳細寫出來的,隻有和她本人相關的部分。
    這項目剛火起來的時候,南目那音就知道,無論如何,自己是不會被踢出去的。
    哪怕後來死了個大議員,她猜測項目重啟後的情況時,也沒覺得自己會被踢,反而擔心對麵一言不合想聯姻。
    結果,嗯。
    天草係的事務官們,顯然沒扒拉出合適的聯姻人選——
    也可能是評估過後,覺得她沒有那麽重要。
    總之,現在這份項目中和她相關的部分,充斥著一股花團錦簇哄小孩的味道。
    就,怎麽說?
    感覺隻要她想,他們就完全可以用運營偶像的商法,來運營她這個“書道學徒”。
    聚光燈,見麵會,官方粉絲俱樂部——
    字裏行間蓄勢待發,已經全方位的準備好,隨時可以開始供奉一枚年少的花瓶,和她可能存在的虛榮心。
    南目那音:……
    不用幹活,核心是運動體育,不會惡心到人。
    乍一看,完全符合她最初的標準。
    ——說起來這項目也挺慘,一路亂七八糟的神展開,現在這樣,姑且也算是“得了善終”。
    但怎麽辦呢。
    南目那音想:我不是很喜歡被糊弄唉?
    少女的指尖掃過文件中見麵會相關的字跡,無可無不可的想:
    答應是可以答應的。
    但在答應之前……我要不先找他們個茬呢?
    “南紅小姐有異議?”
    南紅聞聲,禮貌的抬頭,回視了天草知事的詢問。
    但心裏其實沒想好要不要有異議。
    ——這種純粹心情問題,丟個硬幣選一下呢?
    她這樣想著,手上自然的翻去了下一頁。
    ‘嗯?’
    新的附錄裏,突兀出現了和伽倻琴研究會相關的信息。
    南目那音之前因為情勢所需,被師母一通操作,塞進了這個協會當研究員。
    按理來說,十幾歲當研究員,聽著就很草率。
    但在傳統文化類的工作裏,資曆並不完全和年齡掛鉤。
    茲好比歌舞伎——
    世代出身的演員,哪怕三歲登台比劃下《連獅子》,水花都要大過苦修三十年的一般人。
    南目那音當時屬於是走後門了。
    甚至是跨界的後門。
    隻是因為伽倻琴研究會人少,還要靠民間讚助吃飯,操作起來並不困難。
    現在好了——
    在這份附錄裏,她莫名其妙的從研究員,變成了協會長。
    而伽倻琴研究會名下,也多了好幾個聽起來就很繁瑣的項目,並幾筆數額巨大的經費。
    ……這算是她剛才吐槽的回旋鏢嗎?
    南目那音可以用師母持續多年的教育打包票——
    這些期限不固定,合作機構也模棱兩可的項目,百分之一百不會有人追查後續。
    換句話說:
    這裏的經費,可以隨便她支取使用。
    或者說:這本就是筆封口費。
    怎麽說呢。
    數額有誠意,手續很齊全,哪哪都體麵。
    南目那音覺得看在錢的份上,找茬的事姑且可以省略掉了。
    更好的消息是,以小可以見大:
    眼前這位天草知事,顯然是比較難得,但很標準的上流社會“體麵人”。
    ——思維模式可以揣度,等閑不會發大瘋。
    她隻要保持基本的友善來往,應該就能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全程圍觀他破紀錄了。
    然而,隻是準備答應前這一抬眼的功夫。
    南目那音捏著文件的手一頓。
    下一秒,她狀似自然向左邊側了下頭。
    對麵,青年知事的神色平靜而穩定,氣質突出一個成熟可靠。
    但果然。
    在南目那音動了之後,男人的目光,也隨著她動作方向的變化,跟著閃了一下。
    也就是說——
    這家夥的眼神,一直在注視她的披肩?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天草知事?”
    天草知事回神,倒是完全不尷尬的樣子——
    他饒有餘裕的端起茶杯,戰術喝了個水。
    然後態度自然的問:“南紅小姐是同意了嗎?”
    南紅:……
    雖然有點草率了——
    但這家夥不會和他哥一樣,心裏其實想睡她吧?
    日光下,山中的庭院裏滿是迎春花清淡的香氣。
    草木蔥蘢間,成片的建築古老而有質感,隻是看,就讓人心生向往。
    反正一般人看到這樣的場景,一時之間,是想不到住在這裏後會出現的潮濕、蚊蟲、隔音差、交通不便等等問題的。
    天草石介是例外。
    天草家的祖宅雖然也有百多年,也是和風,但內部基本都整修過——
    像眼前寺廟裏這樣原汁原味的“古建築”,除非工作需要,他一般不會長留。
    但不得不說,他隔著矮茶桌,再次坦然而專注的,將目光投向了對麵:
    南紅。
    完全沒有常人提起少女時,那些“活潑開朗”“青春洋溢”又或是“文雅安靜”的感覺。
    她就算不說話,給人的觀感也是沉靜多過安靜,說實話看久了,甚至會更接近於“森然”。
    不得不說——她和這樣的場景,反而是相得益彰的。
    但是還不夠。
    那天傍晚……
    天草石介沒忍住稍稍皺了下眉頭,有些後悔自己衝動之下,直接來到山裏。
    這工作原本可以交給下屬去做的。
    但現在,就近接觸一個沉靜,又或是“森然”的女孩——
    形容詞無所謂了
    ——她並不會很吵鬧,進而讓人覺得厭煩。
    可是……太平靜了。
    這種平,讓天草石介注視她的每一秒,都感到有什麽讓他心悸的東西,在被逐漸磨滅掉。
    ——仿佛看她看得越清晰,那天傍晚從屋簷下走出來的漆黑影子,就不可避免的越模糊。
    可也就是這一刻,南紅做出了要將文件遞還給他的動作,然後微微一頓。
    她手停住,眨了下眼睛,狀似隻是因為禮貌,在開口說話前回視對方的眼睛。
    但是——
    噗通。
    深灰色的少女平靜的抬眼,精準的捕捉住了男人的視線。
    然後——
    噗通,噗通,噗通。
    像是有一根黏膩的蛛絲,在飛蛾撲向火光前,先一步黏住了它。
    天草石介錯覺的般的,有種自己正在被什麽東西稱量的感覺,而對麵神色沉靜的少女,毫無預兆的笑了一下。
    南目那音沒有笑,她在很認真的克製自己。
    就是,在意識到“這人想睡我”的第一時間,比起憤怒,荒誕,被冒犯——
    她下意識就很學術的想:
    他想睡我,大概能想到什麽程度呢?
    算迷戀嗎?
    昨晚開大會到半夜,今早出現在關西;
    本人出麵談,沒有帶助理;
    比起約在正式的地方,直接來了她落腳的寺廟。
    ……是想了解她私下的狀態?
    姑且算是有點迷戀吧。
    於是問題來了:
    他能聽話嗎?
    如果能,聽到什麽程度?
    就是說,她有沒有可能讓他離婚——
    離婚不是重點,不離也行。
    重點是,能不能讓他在剛剛確定後不久,就出爾反爾,廢掉男配小朋友的繼承人之位?
    如果廢了——
    那麽【落花】,這個見證相關隱藏節點後才獲得的獎勵,會被係統收回嗎?
    之後呢?
    它是發個新的見證任務,讓她像給藤堂靜和花澤類牽線一樣,幫助天草清之介重新成為繼承人。
    還是直接跳過?
    如果這裏跳過了,那原作後期和天草清之介有關的劇情點,還會存在嗎?
    疑問出現,機會就擺在眼前,
    南目那音看著對麵的年輕男人,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很想立刻做個實驗。
    但還好。
    她的掌控欲探索欲強歸強,總體上還是受控的。
    腦內衝動不過幾秒,理智就意識到這根本劃不來。
    南目那音熟練的,運用自己從小到大掩蓋係統的方式,一個垂眸接眨眼的小動作,就自然過渡掉了稍顯突兀的停頓。
    於是被黏住的感覺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噗嗤。
    不知道在誰的耳朵裏,甚至出現了昆蟲被燭火烤焦,而後燭火又隨之熄滅的聲音。
    天草英介回神,在一陣不甚明顯的眩暈中,意識到自己似乎不自覺的屏住了一陣呼吸。
    心跳重新趨於平緩,男人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冰涼的手指。
    是錯覺。
    頭頂陽光正好,周圍建築如常。
    初春還有些涼意的微風,帶來一陣清淡的花香。
    茶桌對麵的少女,含蓄而禮貌的維持著端正的姿態,正將那份文件,重新遞回他手邊。
    “天草知事?”
    天草知事慢半拍的“啊”了一聲。
    “沒事。”
    他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我沒事!”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其實也沒想問他有什麽事——
    合作都達成了,不然你告個辭呢?
    我昨晚整晚都在思考要不要去找那個“超愛”的麵具小哥,可以的話,想早點回去補覺。
    當然,表麵上她還是很莊重的,動作突出一個平緩,做大動作時抬肘都不過桌麵。
    然而叮——
    係統麵板再一次不請自來。
    但跳出來的,是[003·夢想羈絆]的界麵。
    她:???
    不是——
    你們這些插件能不能不要隨便整跨番劇的動靜?
    然而她思想冷酷,係統頁麵比她還冷酷。
    [警告]
    003也不具體說明在警告什麽,自顧自的把她當前激活的唯一頁麵灰掉了。
    灰色中心一個圓圈,正在旋轉加載中。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在[夢想羈絆]裏,攏共也就收錄了一個劇情人物——
    看這個“加載”狀態,小孩哥顯然不可能是擱家裏放著假呢突然就死了。
    那麽……
    南目那音眼珠微動,在庭院,尤其是靠近竹林的那一麵,飛速的掃了一圈。
    沒有。
    沒有。
    竹子擋住了看不清,但大概率還是……沒有。
    目光掃到東南角的倒座房,她眼睛微眯。
    左邊,欄杆後麵,露出來的那點。
    係統放大後,是蒲公英花朵一樣的黃色。
    ——是平等院鳳凰的頭發。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自己凶巴巴的非要請假,準了你又來,圖什麽?
    突襲我露餡嗎?
    但鑒於狀況比她設想中好的多——
    比如這頁麵看著,居然好像還能救一下。
    南目那音雖然心情突然變糟糕,分寸還在。
    她說:“抱歉。”
    目光轉向坐在對麵的男人,但一觸即分,表達出足夠符合年齡的含蓄。
    接著,用全套敬語說:“我還有其他的事要忙,可以請您現在先行離開嗎?”
    疑問句,但陳述語氣;
    敬語,但後半截祈使。
    天草石介知事不自覺的用拇指抵住了虎口,也不確定自己看著她這段時間到底想了些什麽。
    但回神時,人已經下意識聽話的站起來了。
    那邊,南紅小姐對此一無所知,依舊用那種自覺禮貌,實則漫不經心的態度頷首道:
    “感謝您的體諒。”
    天草石介覺得挺可笑的。
    禮儀是這樣的東西嗎?
    她的長輩是怎麽教她的?
    她的同伴又是怎麽互相勉勵相處的?
    就放任她——
    放任她產生這樣鬆散的認知,放任她生出這種,這種仿佛自己紆尊降貴做一做,他人就會誠惶誠恐的接受傲慢認知。
    就別說當事者了,南紅長大這許多年,公共的社交場合也去過不少了——
    當事者無言,旁觀者也沒一個站出來指摘她一下嗎?
    但南紅在看著他。
    神色禮貌,內在漫不經心——
    超過半分鍾後,可能還有些不耐煩。
    於是天草石介說:“……是我打擾了。”
    南紅笑了笑,再次頷首,道:“再會。”
    笑容裏有一些幻覺般的讚許,讓天草石介沒由來的,想到一些在熟人處看到的照片。
    南紅年紀不大,基本都和同齡人一起出現,偶爾還會帶著些更小的小孩。
    她在照片的角落裏微微躬身,一手端著盤子,一手拍小孩的頭。
    親昵,但像拍小狗。
    現在這份讚許,更是傲慢的毫無來由——
    她看著他起身,就像是看到桌上那隻普通的粗瓷茶盞,自覺生出了五彩的鷓鴣紋。
    天草石介也覺得挺離譜的,但哪怕隻過去十幾秒,一旦他想回憶剛才那個畫麵,就隻能不受控製的,先自我代入一個被物化過的視角。
    “……再會。”
    男人說著同樣的話,起身離開庭院。
    他能感覺落在背後的眼神,沒多停一秒就直接移開了——
    目送都不會的嗎?
    年長者,地位更尊者。
    真要計較規矩,送人時明明應該起身,哪怕目送,也要適當的彎腰才行——
    一旦對方回頭,便要立刻露出笑容,恭敬的,還該再次鞠躬。
    這個女孩……
    她隻有表麵是端莊肅穆的,還什麽武家女子的風範——
    不提她出身工作都和武家毫不沾邊,那真正的武家女子,麵對丈夫時如同麵對主公,怎麽可能這樣傲慢又懈怠?
    真要碰到老派的、更年長的、喜歡嘰嘰歪歪的那群人——
    那她的存在本身,其實就是在踐踏著什麽他們不能忍受的東西,不知道要被刁難成什麽樣子。
    但在他這裏。
    天草石介腳步一頓,側頭看向了寺廟的圍牆,和故意營造出潔淨感的枯山水。
    他沒忍住笑了一下。
    那天傍晚,她本就是一步一步,踩著他胸膛裏跳動的心髒,走近又越過他身邊的。
    男人拿出手機,通電聯係自己的助理。
    除了跟車來接他之外——
    “留意下春季的拍賣會。”
    男人順手從寺廟門口的灌木間,拾了朵散落的迎春花。
    “我最近……想要買一樽鷓鴣紋的茶盞。”
    同一時間,後院。
    南目那音推開眼前的茶桌,攏著袖子站了起來。
    她沒有穿木屐,光著腳走過回廊的聲音輕且快,幾步就到了東南角。
    扶著欄杆往外一探身——
    矮牆後,正蹲著一個凶巴巴的小孩哥。
    這也不算意外。
    南目那音想:少女漫畫裏,不是常有那種情節嗎?
    類似於【和人打賭所以去告白,結果意外被接受】。
    然後【明明開始走心了,但和人說話時,又被戀人聽到了打賭的內容】。
    最終【產生誤會】的情節。
    南目那音合理懷疑,小孩哥的出現,是【針對性命運】在暗搓搓的發功。
    好消息是,小孩哥到底少年漫出身,他就算聽到對話內容,意識到他的彌生是個騙局,也沒有轉身就跑——
    反而在南目那音探身看過來的前一秒,就凶巴巴的看了回去!
    少女漫一般情況:
    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不聽!
    平等院鳳凰:
    目光凶悍甚至逼人,整張圓臉上都寫滿了【你敢不給老子解釋清楚試試.jpg】。
    合理懷疑他是蹲太久腿蹲麻了,才一直呆著沒動——
    但凡能動,這會兒早就跳起來咬人了。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開始思考怎麽哄人。
    她日常說話少,刷好感度也是誤導或者幹脆逗人為主——
    純粹的哄,她應該是會的,但相關記憶恍若隔世,感覺這輩子仿佛就沒哄過人了。
    於是意外又不意外的,她在這裏卡殼了。
    五秒,十秒。
    十五秒。
    小孩哥:“你倒是說話啊!”
    南目那音“嘖”了一聲,伸手想先拉他起來。
    不。
    小孩哥毫不領情扭了下頭:解釋清楚前誰要跟你拉手。
    那感覺,隨時準備要和她絕交。
    南目那音看著眼前八九歲的平等院鳳凰,突然想到自己的八九歲。
    或者說——
    想到了塔矢亮。
    你們小男孩這個年齡段都很喜歡絕交哈?
    她無可無不可的收回手,繼續思索。
    思索失敗。
    發言需要對細節負責,想的越多,可能出現的漏洞就越多。
    半晌後,她趴在欄杆上,看向頓在草叢裏的小孩哥,說:
    “不如你來質問我吧,氣不過的話,當做‘審訊’也可以。”
    她沒什麽表情的保證到:“我有問必答。”
    ——比起主動說明,還是被動見招拆招省事。
    平等院鳳凰辨別了下她的表情,覺得大概是認真的。
    半分鍾後。
    小孩哥:“……先說為什麽要騙我?”
    南目那音想了想——
    她一貫是不說謊的,存在咒力的世界,普通人的直覺遠比三次元強。
    小孩哥精神力是個問號,撒謊被逮到,就徹底game 了。
    於是她選擇說實話:
    “因為好玩。”
    內容過於坦白,衝的小男孩一愣,像是被暴風迎麵吹了下的小鳥。
    平等院鳳凰頓在草叢裏,整個人完全沒反應過來。
    南目那音也沒準備給他什麽反應機會——
    “好玩的方麵很多,比如看我的眼神很有趣。”
    “說話很好聽,像是在誇人但自己完全意識。”
    “再比如容易跳腳,但跳腳的樣子很可愛+——”
    “你!”
    小孩哥在草叢裏憤怒的蛄蛹了一下。
    南目那音這下確定他是真的腿麻了——
    生理條件限製了跳起來打人的戰鬥力。
    她這樣想著,淡定的側了下頭,躲過小男孩扔過來的枯樹枝,同時無視了他的憤怒,繼續道:
    “我現在肯接受‘審問’,是因為我很看重我們間的羈絆。”
    羈絆重音,表強調。
    她語氣一貫很平,額外讀了重音的詞就非常惹人注目。
    平等院鳳凰正撈小石子呢,聽到這裏也頓了下。
    他抬頭看彌生——
    彌生說:“羈絆關係一開始就是你定的,我是為了加深羈絆,才會放任這個誤會繼續下去。”
    理直氣壯,但邏輯不通。
    平等院鳳凰:……
    平等院鳳凰:“就不能先解釋清楚嗎?”
    他從幼兒園上到小學三年級,雖然不喜歡,但也知道有個遊戲叫過家家。
    ——說通了再重新開一把玩啊!
    結果彌生搖頭說:“不行。”
    “一無所知時說我是‘吠琉璃’的樣子太可愛了,無論如何都想多留一會兒。”
    “再說可愛我揍你了!”
    小男孩的直覺一秒告訴他這句是真話——
    於是他氣衝衝的頓了一下,默默撒開了手裏的小石子,又薅了把草葉子,重新氣衝衝的向她扔了過去。
    “因為好玩,就可以一直欺騙別人嗎?”
    彌生說:“那我道歉?”
    態度倒是幹脆。
    平等院鳳凰:……
    平等院鳳凰:“你倒是道啊!”
    “對不起。”
    扶著欄杆的騙子彎腰,將手遞到他麵前,說好聽的話:
    “一開始是好玩,但說久了你好像當真了。”
    “這時再揭穿,感覺你會惱羞成怒。”
    “我才不會!”
    “好吧,就當你不會。”
    南目那音跪坐練字多年,手勁臂力都很大,腰腹核心也穩定,成功把小孩提溜了上來。
    “維係欺騙很費事的。”
    她壓住小男孩的頭頂,說不上是為了不讓他跑,還是在公報什麽私仇——
    “如果需要一直撒謊,就算原本好玩的事,樂趣也會慢慢被‘好麻煩啊’的感覺磋磨掉。”
    她沒說之後的話,臉上卻理所當然的流露出【沒有足夠的收益誰要做這種事啊】的表情。
    平等院鳳凰頂著她的手,原本眼睛止不住往下看,很想抬腳揣她的膝蓋。
    但她說的都是真話。
    【羈絆】是真話;
    【可愛】是真話;
    就連【收益】——
    平等院鳳凰不知道有什麽好收益的。
    難道是看他更多的熱鬧取樂嗎?
    不確定,看下她的表情。
    她沒有表情。
    小男孩完全辨別不出【收益】這個詞背後的內涵,但同樣確定了她依舊在說真話。
    怎麽說呢。
    當前這個情節,本身可能很少女漫畫,但小孩哥畢竟不是少女漫的人——
    他有氣現場生,說打人(比如丟石頭)也是真打。
    但打完就算了。
    他絕對不會強行木頭人,強行聽不懂。
    甚至因為彌生過去話很少,這次直接被她一連串麵無表情的【可愛】,說的不好意思了。
    好吧,不好意思不準確。
    他惱羞成怒了。
    於是他大聲反駁,試圖指責——
    “騙了人為什麽還這麽理直氣壯啊!”
    “可愛是可以用來形容男子漢的詞嗎?”
    “你這家夥——”
    “道歉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後麵故意一直說可,愛,說那些詞!不會是故意為了糗我吧?”
    語氣超凶的。
    但他本人是童音;
    但他本人說話的時候喜歡跳腳。
    在南目那音眼裏就可愛。
    ……怎麽能這麽好哄呢?
    她沒忍住,想揉小孩的頭發,被憤怒的平等院打開。
    “跟你說話呢,不要動手動腳!”
    ——他過去一直以為彌生缺乏人心,免不了各種好為人師,習慣了說各種和長相不符,但聽起來都微妙很爹的句子。
    但怎麽說呢。
    這種擺明了【我在發脾氣你好好聽著】的態度——
    看起在再凶,也是在宣告【我已經原諒你了】。
    南目那音全程把係統任務藏在真話裏。
    但人都哄好了,003的插件頁麵依舊沒恢複。
    什麽意思啊這是?
    依據攻略對象的認知,確定羈絆關係;
    建立了羈絆關係,才能開始刷羈絆值;
    而羈絆關係,確定後不可更改——
    南目那音看係統,再看小孩哥:
    這是非得重新扭回【彌生菩薩】的頻道上,你才能重啟的意思嗎?
    她想了想那張技能表,毫無心理壓力的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唉?”
    小孩哥跳腳被打斷,臉色再次空白——
    這下不像被暴風吹過的小鳥了,反而像猝不及防被人揉了一把。
    南目那音忍住真想揉他一把的手,原地蹲下,伸出手來:
    “所以,要重新和我認識一下嗎?”
    她是真的擔心換插件裏刷一半的羈絆數值歸零。
    “你好,”她說,“我是在這間寺廟裏修行的彌生,是佛前七寶化作的妖怪。”
    平等院鳳凰:……
    平等院鳳凰:“你有病吧!”
    她不為所動,側頭看向欄杆後——
    平等院鳳凰藏起來蹲著的地方不遠處,正丟著一捧玫瑰花。
    她棒讀的“啊呀”了一聲,“居然還帶了玫瑰花給我當供品嗎?”
    小孩哥:……
    小孩哥:“你認真的?”
    “嗯哼。”
    “……辦家家酒嗎?”
    他表情格外的一言難盡。
    南目那音肯定也沒否定。
    係統插件畢竟不太智能——
    如果這裏點個頭,就被判定為【過家家角色彌生】,而非字麵意思的【彌生菩薩】,豈不是白折騰這半天?
    她也不說話,就看小孩哥,然後轉頭看玫瑰花。
    看完了玫瑰花,再轉頭回來看他,循環往複。
    三分鍾後,小孩哥恨恨的抹了把臉,兩下翻過欄杆,把丟在一旁邊的玫瑰花撿了回來,又臭著臉甩給她。
    “……”
    “啊呀,這是要繼續供奉我的意思了嗎?”
    她垂眸。
    自己的身份確定了,他這個【供奉者】也要重新敲定一遍。
    平等院鳳凰猝不及防睜大眼睛,想說什麽啊——
    “你騙人被揭穿了哎,還好意思讓我以後繼續送你供品嗎?”
    南目那音歪了下頭,沒說話,但那態度大概是“為什麽不行呢?”的意思。
    “放心啦,”她姑且補了一句,“菩薩會給你祝福的。”
    菩薩不就是你?
    小孩哥仿佛是被氣蒙了:
    你除了布置功課追加功課檢查功課,然後在我寫功課的時候,冷不丁敲那個佛音缽吵我——
    你會祝福什麽啊?
    祝我遊戲把把必勝,給你贏奧特曼和竹筒嗎?
    “那是筆筒。”
    “閉嘴啦我還在生氣呢!”
    南目那音:“那個筆筒我真的蠻喜歡的——”
    “不是都贏給你了嗎閉嘴啦!”
    “我是想說,”女孩還保持著蹲下的姿勢,抬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我給它做了清潔,還上了保護油。”
    “你要看一看嗎?”
    “……”
    “……”
    “讓我看你倒是拿來啊!”
    也就是在這一刻:
    [警告解除]
    [頁麵重新加載完成]
    [點擊+號查看詳情]
    ——係統恢複正常了。
    並且下一秒:
    [羈絆值已達到40點]
    [注:40點為夥伴間共同戰鬥產生默契的第一階段]
    [注:因您與【供奉者·平等院鳳凰】的羈絆達到40點,您將獲得一次從他這裏得到助力的機會。]
    [恭喜:您獲得複製技能X1]
    [是否抽取?]
    南目那音摸著小孩哥本人的腦袋,難得念了一次天靈靈地靈靈。
    然後——
    ‘抽取!’
    [恭喜——]
    插件三也出現了煙花炸開的音效。
    [恭喜您,獲得可複製技能:【鳳凰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