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夜遊·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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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9日。
    南目那音的假期還剩四天,點數還差16點。
    她覺得這次回去前,應該是搞不到第一次技能抽取了。
    所幸提前做過心理準備,精神狀態一直趨於平和——
    畢竟羈絆什麽的,一聽就是要在戰鬥(?)中,才能迎來快速升華的。
    南目那音有漲羈絆值的需求,但手邊也沒有個全國大賽可以讓她打——
    “你看我做什麽?”
    小孩哥拿著毛筆轉頭,像是被她長久注視偏偏含義空茫的眼神挑釁到了。
    南目那音搖頭。
    她最近想網球想的比較多,閑著沒事,就在係統裏重看網球王子的U17篇。
    平等院鳳凰出場就在打人,打球時也是打人,但凡顯得人性豐沛神態活潑的鏡頭,都是仁王雅治cos的。
    但現在——
    沒有得到回應的小學生平等院鳳凰君,無所謂的切了一聲,叉著腰走到了她麵前。
    “明天有節慶大遊行,我要參加活動,不來了。”
    南目那音無所謂的“嗯”了一聲。
    “功課也不做了,今天的明天的都不做。”
    南目那音繼續:“嗯。”
    然後猝不及防間,小孩哥問:“你去嗎?
    “嗯……嗯?”
    南目那音雖然一直沒怎麽認真在演,但她尋思著按照設定,彌生菩薩都擱京都呆了上千年了,什麽樣的熱鬧看一千遍,也早該煩了吧?
    但又不對。
    她的人設,主要依托於小孩哥單方麵的即興發揮,對邏輯的要求極為彈性——
    而在平等院鳳凰的認知中,“彌生”仿佛是沒什麽人心的。
    一個沒有“心”的存在,別管百年還是千年,可能都沒生出過“下山看看”的念頭。
    於是問題來了:
    去不去?
    南目那音本人不是第一次參加類似的活動,興趣一般。
    但為了這個節日活動,她都打工快半個月了,光燈籠就寫了上百個——
    感覺光付出不玩一下,恍惚間也是虧得慌。
    於是她想了想,說:“去吧。”
    第二天.
    南目那音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和不二由美子通電話。
    這次回校後,就是考試周。
    考完春假,再開學時,就是三年級了。
    廉直沒有“中考”的需求,也不需要內審書,隻要你家裏沒有突然破產,基本都能直升。
    所以不二由美子最近發愁的重點不是考試,而是三年級陡然增多的課外活動,和升學後的選修問題。
    這裏麵最迫在眉睫的,就是TOJ。
    Teen of japan。
    當代版德言容功大評選。
    但怎麽說。
    雖然核心價值取向又封建又保守的,選擇標準也是“大和撫子”一類的“優秀媳婦”。
    但這個比賽的項目,是真的很全麵。
    藝術,料理,雅道,運動,語言——
    過去一百年中,甚至出現過“給小動物修剪毛發”的離譜型比賽項目。
    不二由美子在電話那邊憂愁的歎了口氣。
    這個比賽,南目一年級就公開說過不參加。
    她本人興趣一般,但道明寺椿——
    “她不止要參加,好像還被規定了必須得冠軍。”
    感覺仿佛一覺睡醒,TCRC活動室的隔壁就被占了。道明寺家一氣派來了六個老師,全方位查漏補缺。
    不二由美子最近連鬧鈴都不需要定,每天早晨還沒睜眼,就能聽到大小姐迎著朝陽,用希臘語朗誦詩歌的聲音。
    不二由美子正說著呢,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哢噠。
    是木屐踩石板的聲音,節奏輕快,一聽就是個小孩。
    果然——
    “你好了沒有?”
    是童聲,但語氣很果斷。
    不二由美子單聽這個尾音習慣,就能聽出股老一輩很推崇的“男子漢”氣概。
    “紅色的玫瑰花沒有了,我今天帶了黃色的來,晚上出去你記得要牽住我——”
    隨著一陣門扉被推開的聲音,電話突兀的斷了。
    不二由美子:……
    不二由美子:???
    南目那音掛了電話,但沒有刻意藏手機:
    作為一個妖怪,有可以通訊的“同學”是很奇怪,但會打遊戲的話,有個手機還是符合人設的。
    所以她姿勢都沒變,輕描淡寫的拿著手機和小孩哥打了個招呼。
    小孩哥熱烈的跑進來,把花舉高,見她接過,就雙手合十,然後低頭拍了拍。
    拜完立刻回複,又熱烈的跑走。
    “我去跟大師傅問好,你速度快一點!”
    南目那音抱著花,慢悠悠的說了句“好哦”,見他跑過轉角了,又重新撥通了電話。
    “由美子?”
    由美子正在大腦重啟。
    “不是……”
    不二小姐幾不可查的語無倫次了一下。
    一個小孩。
    送花——
    還是玫瑰花(重音),紅色玫瑰花(再重音)。
    聽著意思還不是第一次送!
    還有“晚上一起去慶典……”
    不二由美子瞬間轉變了憂愁對象,想說南目你想想這些元素,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她沉默的時間其實不長,但南目那音詭異的一瞬間就理解了她在想什麽。
    但是:“你想多了。”
    “唉?”
    經文說佛前有七寶,但具體哪七樣,其實一直不太統一。
    有的不算琥珀,有的不算瑪瑙。
    赤海珠也有珊瑚珠和紅珍珠兩種說法。
    但在《妙法蓮華經》裏,七寶,指的是金、銀、琉璃、硨磲、瑪瑙,珍珠和玫瑰。
    是的,你沒有看錯。
    是玫瑰。
    雖然有點反常識,但比起【愛情花】,玫瑰在更長的一段時間裏,扮演的是一款【佛寶】。
    小孩哥第一天見麵,猜她是七寶妖怪,第二天就帶玫瑰來當供品,可以說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有慧根”。
    “你可以把這當做一種上香。”
    南目那音平平無奇做了個類比:“就好像當初花澤類很執著的送我白菊花和馬蹄蓮。”
    但不二由美子還是覺得不對——
    “他為什麽要拿供佛的花每天供奉你?”
    南目那音:……
    “可能因為我在他眼裏,是個待成佛的妖怪?”
    “那他為什麽會覺得你是妖怪呢?”
    不二小姐輕輕:“你騙他了?”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不能提及係統,自然也不好說你不知道他的技能列表有多離譜,你看你也迷糊。
    她頓了頓,說了個不帶前因後果隻有主觀感受的實話:
    “因為好玩。”
    不二由美子:……
    不二由美子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後,居然成功的接受了這個離譜的理由。
    她鬆了口氣,開始用一種南目那音不太會形容的語氣叮囑道:
    “你也要注意點啊。”
    “能玩到一起就玩,玩不到一起,拆夥就可以了,不要真的跟小孩子吵架。”
    南目那音:……
    不二由美子:“陌生人之間,不會有那麽高的信任度,也不存在默認的社交規則……”
    所以路上遇到的小孩,和幼生期的F4還不一樣。
    “你如果把他們弄哭了,家長可能一言不合真的會上手打人——”
    不。
    這可是南目!
    感覺一般人可能也不太敢打她。
    於是不二由美子欣然跳過了叮囑環節,溫柔的說:
    “祝你玩的愉快。”
    說完放心的掛斷了電話。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看著黑掉的手機屏幕,頭一次疑惑起了自己對外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時間拉回慶典當天晚上。
    八點半。
    南目那音和平等院鳳凰挑著遊戲攤位,在前麵有一搭沒一搭的邊玩邊走。
    七海建人提著份炒麵,在後麵慢悠悠的跟著。
    走到中途,在一個猜麵具的攤位前,小孩哥再一次大贏特贏。
    然後南目那音正挑獎品呢,回頭時,發現人群裏冒出了一個熱情陌生人。
    哦,應該也不算陌生人。
    小孩哥肉眼可見的認識對方,對他耐心也不錯,雖然臭著臉,但耐心的說了快十五分鍾的話。
    南目那音一開始盯著,是因為擔心——
    她雖然對外形象有哪裏不對,但姑且還算有常識。
    後來發現不是安全隱患,就轉而關注起了街角賣玉米牛肉卷的攤位。
    一刻鍾後,她回去,十分順手的拍了拍平等院鳳凰的後腦勺,問:
    “那是誰?”
    小孩哥有些走神的拆著牛肉卷的包裝紙,鼓著一邊臉頰說:
    “是學校裏的體育老師。”
    之前算是校運動會吧,平等院小朋友被趕鴨子上架,參加了場網球比賽。
    南目那音:“原來已經接觸過了啊……”
    “什麽?”
    “沒什麽,”她問,“結果呢?贏了?”
    嗯。
    很簡單的就贏了。
    贏完班級贏年級,贏完初賽贏決賽。
    平等院鳳凰當時連規則都還一知半解呢,屬於是新奇勁剛上來,就莫名其妙的冠軍了。
    這導致他最後對網球的感受,還挺茫然的——
    有趣了,但具體趣什麽,完全說不出來。
    和拿著球拍陷入思索的小學生不同,教練當場就上頭了。
    教練說:“平等院君,你放心——”
    不是比賽不夠有趣,是對手都太弱了。
    不是網球不行,是這個比賽不行!
    然後他轉手就搞來了一張報名表,要推薦他去參加網球JR大會。
    因為基礎欠缺,對方甚至算著比賽時間,熬夜給他做了張魔鬼訓練表。
    平等院鳳凰:……
    平等院鳳凰神色奇怪的接過表格,第二天就開始避著老師走。
    南目那音聽到這裏有點驚訝:
    “你不喜歡網球嗎?”
    ——感覺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那一刻,好像違背了什麽世界定理。
    她對麵,對世界構成一無所知的小孩哥咬著肉卷,動作一頓。
    半晌後,他說:“喜歡……吧?”
    表情不是很確定的樣子。
    但他很快放棄思考這個問題。
    “還有一堆功課要做呢。”
    這裏的“功課”和學校無關,是坐禪一類的修行功課。
    就是說——
    他畢竟姓平等院啊!
    南目那音:……
    不是。
    小學時期打個網球,不就是興趣班?
    哪怕參加比賽,獲獎了,也屬於是提高素質教育水平的一環罷了。
    保不齊考學還加點分呢。
    但這說著說著,怎麽還把姓氏責任抬出來了?搞得好像是什麽非此即彼的人生路線選擇——
    一旦選了打網球,就要放棄現在的一切。
    南目那音:……
    不理解,但這可能就是網王自有國情在此吧。
    她這段沉默有點突兀,仿佛給小孩哥造成了什麽誤會。
    他丟開食物的包裝紙,有點不確定的看她:
    “你……是覺得我應該去嗎?”
    “什麽?”
    “比賽啊。”
    平等院鳳凰抬手比劃了下她的臉,“你的表情,好像覺得我不去才很奇怪。”
    南目那音幾不可查的挑了下眉,心說我奇怪的明明是這個世界本身——
    但臨張口前,她突然從小孩哥別扭又嫌棄的表情中,看出了一點期待。
    期待?
    她一頓,莫名想起了還差16點的羈絆值——
    是那個吧。
    她想:就是那種【心裏其實有決定,但因為違背了生活慣性,所以需要有人幫忙推一把】的場合。
    雖然拿劇情套路套生活有點離譜,但這畢竟是個劇情化為了現實的世界——
    南目那音看著小男孩的發頂,陷入了詭異的糾結。
    推,還是不推?
    這邊,平等院鳳凰可能是自己也不確定,反而覺得妖怪菩薩什麽的,能直接看出更合適更美好的未來。
    那她的答案,就是正確答案。
    結果期待了半天,抬眼一看,彌生一如既往的沒什麽表情。
    他莫名的有點生氣。
    然後還沒來得及撇嘴呢,突然被揉了頭。
    南目那音揉完了小孩,順手在袖袋裏摸了摸,摸出一枚剛從攤位上猜麵具贏來的紀念幣。
    銀白色的銅鎳合金,一麵刻著燈籠,一麵是煙火大會的年份。
    “你看這個硬幣。”
    “……嗯?”
    她沒理會這份疑惑,自顧自的伸手展示:
    “正麵,去打網球。”
    “是背麵,就不打。”
    說完握住手。
    “現在我負責丟,你負責看,一旦結果出來,這事就不用想了,我們接著去那個射擊的攤位。”
    南目那音剛才買牛肉卷的時候看到了:“冠軍禮品是個竹製的筆筒,雕工我很喜歡。”
    她語氣平平,神色是習慣成自然後,理所當然的“你去贏來給我吧”。
    說完,根本不等平等院反應,零幀起手開拋。
    錚——
    金屬震顫的聲音在鬧市中幾不可聞。
    小孩哥瞳孔地震,上來就要搶她的手。
    因為身高差被躲開。
    眼見她要開盤,又鍥而不舍的二次撲上。
    再次因為身高差被躲開。
    南目那音穿著高齒木屐,但遊刃有餘的轉了個半圈,高舉著手,看向眼前矮了她一頭還多半的小男孩。
    哇,好凶啊。
    麵上,她倒是不以為忤的抽了下手,說:
    “幹擾荷官屬於作弊行為。”
    “我沒同意賭局——”
    小男孩目光銳利的戳她:“誰讓你擅自開盤的?”
    還荷官?!
    太草率了啊你這個妖怪!
    因為流程八倍速快進,平等院鳳凰的大腦還處在宕機狀態。
    這一刻,比起罵她,他質疑的重點其實是——
    要丟也是我自己丟啊!
    丟硬幣決定人生就夠草率的了,怎麽動手的還是個惦記著竹製筆筒的家夥呢!
    結果忿忿抬頭看時,彌生居然笑了一下。
    “是你自己丟的話,想要個什麽結果?”
    “……丟硬幣的概率是正反麵各二分之一,結果要看天意的,哪有想丟什麽就是什麽。”
    “但心不是啊。”
    彌生晃了晃手,問他:
    “看到硬幣落下時,你期待看到什麽結果?”
    或者說——
    “急到想撲上來搶的那一瞬間,你害怕看到什麽結果?”
    街市人來人往,這一角倒是詭異的安靜。
    南目那音閑閑的看向對麵,感覺射擊攤位排隊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不會等她們過去了獎品反而被贏走了吧……
    思維散的比較開,以至於小孩哥話都說到一半了,她才將將回神。
    “……你之前也是什麽都靠丟硬幣決定嗎?”
    南目那音眨了下眼睛,想說當然不是啊。
    一般情況下,她是個很能權衡利弊的人。
    比如【選擇是否打網球】這個。
    如果是她——
    那現在打,以後可能會後悔。
    但現在不打,從現在就開始心裏不舒服,以後同樣可能後悔。
    兩種選擇的結果都是【後悔】,但後者比前者,還要多出【幾年份的心裏不舒服】。
    但凡讓南目那音來選,肯定直接選【打】。
    但是她絕對不會跟平等院鳳凰說這樣的話。
    生活中,我們一半不建議隨便幫他人做決定。
    尤其是人生選擇。
    就是說——
    對方功成名就了,未必會記得當時是誰指點迷津。
    可一旦功虧一簣,ta一定會記得是誰害的ta一步錯步步錯。
    南目那音這裏,情況還要更複雜一點。
    她本人的精神狀態比較奇特,一旦替人做了決定,就會下意識關注後續;
    一旦後續發展不符合預期,就會有奇怪的失控感。
    失控她會焦慮——
    那為了不焦慮,就必然會插手進一步的後續。
    換句話說:
    她如果替人做了決定,就會或主動或被動,不受控製的想要掌握對方的一生。
    落實到當前這個場景,就是一旦她產生了【是我鼓動了平等院鳳凰去打網球】的認知,那必然會忍不住關注他的進度,他的比賽成績,和他的選拔結果。
    感覺不如當當他的經紀人。
    不過——
    對哦。
    網球這條線上,除了【經理】【教練】和【監督老師】外,還有【經紀人】的選項呢!
    但仔細一想也不行。
    做經紀人,意味著運營某個選手,他,就是你的“工作”本身。
    但南目那音,是個項目內容對不上名字,都會生氣到想殺掉所有人的人。
    如果“選手”對不上她期待的成績呢?
    就別說成績了——
    平等院鳳凰這個人,打球到一半,為了提升實力,突然開始全世界流浪;
    流浪期間和人在雨天打球,然後因為被雷劈進icu搶救;
    還有大賽前為了救人受傷,所以落敗的經曆——
    對外形象一貫的霸道且不修邊幅,被不止一個教練詬病他又野蠻又不講道理。
    公眾人物的對外形象,並不完全等於本人,是商品,也是經紀人“工作”的一部分。
    而拋開本人,他的父母,會牽扯到家庭形象在大眾眼中的觀感,從隱性層麵影響商業價值。
    也是“工作”。
    是“工作”,她肯定就忍不住想要掌控。
    之後如果談戀愛,那他的對象,對象的父母,對象父母的其他孩子,甚至於他後來生的孩子——
    嘶。
    南目那音在心底到抽一口涼氣,果斷掐滅了這個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的可怕假設。
    ——經紀人是不可能經紀人的,別說網球了,所有牽扯到運營的工作,她都絕對不會做的。
    回神後,南目那音懷著某種堪稱“後怕”的心情,拍了拍小孩哥的腦袋。
    “自己的事自己做決定。”
    她反手把硬幣撒開,丟進小男孩的懷裏。
    平等院鳳凰手忙腳亂間好不容易捏住了“命運的選擇”,氣衝衝的抬頭時——
    彌生也正好低頭。
    她難得情緒豐沛,但真誠到有點虛假的歎息說:
    “你不會想要把未來和人生托付給我的。”
    恍惚間,他好像在彌生臉上,看到了個可以稱之為懨氣的表情。
    “父母,小孩,一代傳一代,想想就煩死人了……”
    這句話聲音不大,接近於自言自語,平等院鳳凰甚至不確定自己確實聽到她這麽說了。
    不過還好。
    彌生越不高興的時候,那種“別扭”的感覺就越強。
    現在雖然看著不高興,感覺卻趨於平緩。
    小孩哥成熟的歎了口氣,突然也不生氣了。
    他把硬幣揣進兜裏,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她的小臂。
    “你在這裏等一下。”
    平等院鳳凰抬手指對麵:“我去找教練說點事,說完回來幫你贏筆筒,你不要亂跑。”
    就很爹。
    但誰讓他可愛呢?
    南目那音看著他毛絨絨的頭頂有點手癢,但說時遲那時快——
    [叮~]
    係統提示音響了。
    咦,羈絆值滿了嗎?
    南目那音怔了那麽兩三秒——
    如果可以選的話,她想複製【阿拉耶識】!
    聽名字就強的一批!
    結果係統亮起來後,顯示的卻是插件002的界麵。
    [此乃命運之委托]
    一封眼熟的郵件2D轉3D,在半空中緩緩打開。
    [您已見證——]
    露出信紙上,緩緩浮現出金色的字跡。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
    這個見證什麽,平等院鳳凰決定打網球嗎?
    不是——
    你們這個插件還可以跨番劇起效的嗎?
    幾秒後,金色字體變清晰:
    [隱層節點·編號A]
    [所屬人物:天草清之介]
    下一行,小字備注:
    [隱藏任務無前置,無見證值]
    [您藏任務獎勵與日常任務強製性等同]
    [恭喜!]
    係統放了幾個電子煙花。
    [您獲得【少女漫畫詞條大全】抽取機會X1]
    [請選擇是否抽取?]
    南目那音沒什麽玄學需求,看到能抽就選了抽。
    不過——
    天草清之介?
    好久沒聽到這個姓氏,她原地反應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想通。
    今天是建國節。
    所以——
    這是天草家開了大宴會,正式確定了天草弟的家主之位嗎?
    因為父親成為【家主】,男配小朋友,也就正式成為了能和道明寺司對位的【繼承人】。
    至於隱藏節點……
    她戳了下,沒能戳出什麽詳細說明——
    姑且猜測一下,大概是和主角團沒有直接關係的劇情點,就算是“非常日”的隱藏點?
    五秒倒計時結束,抽取結果顯現——
    [您獲得詞條:【落花】]
    點擊詳情:
    [鬢邊的花瓣,眼裏的星星,指尖的雪。]
    意味不明的說明旁邊,是一段火柴人為主體的gif。
    畫麵裏,左邊一個粉色小人,頭頂一個[玩家]的標注,頭側一朵大且潦草的花。
    右邊是一個藍色小人,抬手把花拿下來。
    然後火柴人對視。
    三秒後,對視結束,意味不明的gif,開始從第一幀重新播放。
    南目那音:……
    南目那音:什麽玩意兒?
    她原本就不會在人來人往的地方久站,這下好奇心起來,幹脆多走兩步,找了個植物豐茂的偏僻角落。
    日本經濟繁榮期時,搞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無效基建。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水渠——
    不論大小長短水量多少,通通用水泥砌了一遍底,基本不存在什麽“生態環境”,突出一個明亮如鏡。
    南目那音就找了這麽個能當鏡子的水麵。
    她看著係統,斟酌著說明裏的字句,從景觀樹下的灌木上,挑了朵將剛剛落下的山茶花。
    鬢邊的花瓣。
    她想了想,把淡紅色的花朵薅散,選了片相對大個的花瓣,別在了耳畔一側。
    別完立刻低頭看水麵,靜待。
    一秒,兩秒,三秒。
    眼睛無變化。
    星星pass。
    指尖無變化。
    雪pass。
    氣溫環境也無變化——
    很好,試圖靠字麵理解的路線可以放棄了。
    她沒什麽沮喪的轉向gif。
    嗯……
    考慮到【少女漫畫】這一前綴,這兩個火柴人重複的,可能是某種在少女漫畫裏很常見的……浪漫情節?
    戴花?
    摘花?
    浪漫嗎?
    南目那音低頭看著水麵,完全想象不出(除師母以外的)人擅自碰到她頭發後,會是個什麽誠惶誠恐表情——
    她隻覺得自己挑的花不錯,淡紅色和深灰真的挺配。
    也就是這短短幾秒顧影自憐(?)的功夫,灌木叢的盡頭,傳來了漸進的腳步聲。
    嗯?
    南目那音無可無不可的側頭看了一眼,因為光線差異,視覺短暫的模糊了一下。
    昏暗中,她隻看清了走過來的仿佛是個……少年?
    這裏不用猜了,來的就是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也不是故意的——
    他之前發現南紅仿佛是在逗小孩,就沒怎麽用心跟蹤了,一邊走一邊吃麵。
    但因為那個黃發小孩全程大贏特贏,也算是街道上的一條流動風景線了。
    他和許多無意識的遊客一樣,不自覺的順著人流集聚的方向走。
    然後因為五感敏銳,成功聽到了兩人關於網球和硬幣的爭執。
    算爭執吧?
    小男孩搶東西挺認真的,某一瞬間氣勢大的驚人。
    但南紅顯然就是在玩。
    七海建人並不想繼續花費時間去辨別她的表情,反而因為“選擇”這個關鍵詞,久違的想到了自己。
    要做咒術師嗎?
    質疑,然後思考,是成熟穩重的表現。
    但一直思考做不了決定的感覺——
    好像有點討厭。
    ……也丟個硬幣嗎?
    七海沒有玩遊戲,但紀念幣商店裏就有賣的,他錢包夾層裏就揣著一枚。
    但此時,少年人完全沒有拿它的意思,反而從和服的袖袋裏,掏出了電話。
    他給灰原雄打了個電話。
    灰原此時,正在和咒術界有合作的一間和服店裏。
    因為一些來自於學姐的言傳身教,他交給店家的,是妹妹的尺寸,挑選的,也多是顏色靚麗的布料。
    圖冊看到一半,電話響了。
    “七海同學?”
    電話那邊的背景很喧鬧,能聽到鐵板上食材被翻炒的聲音,滋啦一下後,像是能直接聞到食物的味道。
    啊,好像一起去玩啊。
    他短暫走神兩秒,聽到七海問:“任務進行的怎麽樣?”
    聲音很平和,很冷靜,成功在一秒之內壓掉了鐵板食物的存在感——
    灰原甚至有種班長問話的感覺,條件反射的思索起了自己的作業有沒有寫。
    “灰原?”
    “啊,沒事,”灰原回神,“任務……還好。”
    “戰鬥呢?”
    原本隻是體育課上打個球,撐死選修學個柔道的程度,突然成為咒術師後,就要開始刀頭舔血了——
    真的可以適應嗎?
    灰原雄莫名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言。
    但他是真的覺得還好。
    “形容起來可能有點奇怪,但咒靈畢竟長得,嗯……”
    他有點顛三倒四:“可能是因為有冥冥學姐在旁邊壓陣,沒有出現真的危機情況吧。”
    所以他沒有體會到真正的“危險”。
    “感覺……像是遊戲現實化了,不是戰鬥,而是打怪。”
    灰原不是很會形容這裏微妙的差異——
    就是,如果是去做警察的幫手,對匪徒動手,可能內心鬥爭都更劇烈一點。
    “但砍咒靈的話,真的還好唉。”
    他當時大腦空白,砍上去的瞬間手感都是虛的,懵逼中超大聲的跟咒靈說了句“對不起!”。
    旁邊的冥冥學姐捧場的“哇”了一聲:
    “真有禮貌呢灰原君。”
    他於是沒有餘裕咀嚼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先條件反射的跟學姐鞠了個大躬:
    “多謝誇獎,您過譽了!”
    灰原雄:“當時沒反應過來,現在一描述,突然好丟臉啊……”
    灰原雄:“我是不是該給學姐送個什麽謝禮啊,感覺——”
    他一頓,莫名感覺學姐如果知道了,可能會直接讓他折現。
    七海建人隻當他沉默,是因為這時才開始消化情緒。
    於是——
    “那我先不打擾了,”他頓了頓,語氣溫和了些,“你注意休息,下次再聯絡。”
    灰原回神,聽了個尾巴梢。
    他覺得七海同學的態度,好像是明白了什麽——
    但想來想去,不知道這裏有什麽需要額外去明白的。
    所以隻是有點怔忪的附和了一句“下次見”,就將電話掛斷了。
    七海重新按亮手機屏幕,目標明確的從通訊錄裏,找到了夜蛾正道的號碼。
    點擊,撥通。
    十七秒後,哢噠——
    電話接通。
    “晚上好,夜蛾先生。”
    七海建人問:“可以和您談一談嗎?”
    夜蛾正道現在在奈良。
    建國節是神武天皇的神誕日(確切說是登基,作為“天皇”誕生的日子)。
    雖然一直沒有跡象,但兩千多年前的【第一代天皇】,【神化】並且牽扯到【誕生】——
    它完全具有誕生假想怨靈的一切前提條件。
    每年活動日,神宮遊行,神官列隊,看似隆重慶典,製造旅遊業GDP無數。
    實則從前一天的零點開始,就會有最少三個一級術師在神宮裏值班。
    夜蛾正道撐了快一天半了,正處在一種精神又緊繃又鬆懈的狀態下。
    他接電話後緩了一下,才辨別出:“是七海啊。”
    “什麽事?”
    七海建人用很認真的語氣問:“做咒術師,有自由嗎?”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捏了捏鼻梁骨:“你先說說自己對自由的標準是什麽吧。”
    歐洲混血的小孩,關注點是有點清奇了——
    還自由?
    社畜這個詞什麽意思知道嗎?
    しゃちく,會社的牲畜。
    日本人,是可以一輩子都在一家公司工作的:
    生活範圍,勞動合約,行動交往模式,都可以直接框死並且欣然被接受。
    你但凡想在這個社會裏生存,說什麽自由?
    日本,連當暴.走族都有一堆年功序列的規矩呢——
    又不是法國人,喊著自由啊人權啊馬O龍是傻X啊的話,就上大街上罷工去了。
    “怎麽樣算自由?”
    七海建人被這個低沉穩重一如既往,但莫名就是攻擊性很重的語氣衝的一愣。
    少年人不太自然的停頓了一下:“如果我入學後,又不想做了,想要退出——”
    “那就退出。”
    夜蛾正道的語氣連點波動都沒有:“我沒法昧著良心,說這份工作不危險,但如果隻是這種程度的‘自由’。”
    資深咒術師夜蛾正道嗬了一聲。
    咒術師上下班時間自由,傭金抽成取用手續自由,稅務交不交也完全自由——
    反正不交也不會被查。
    遇到不想做的任務了,可以直接拒掉,不想幹這一行的話,隻要長期拒絕任務,就會自然被排出體係。
    甚至因為人手不夠,抓咒靈就很忙了,導致哪怕你叛逃,通緝令發出去了,追捕強度也得根據其他咒術師的“自由”來做決定。
    沒人想幹活的話,你就約等於沒被通緝。
    “這些夠嗎?”
    七海建人:“……夠了。”
    突然好想掛電話。
    但出於禮貌,他這裏應該再寒暄一句“給您添麻煩了”一類的話。
    結果——
    “‘夠了’是同意入學的意思嗎?”
    老師的語氣也沒有很咄咄逼人。
    七海建人頓了頓,說:“是的。”
    “明年?”
    “是的。”
    “回去後,記得把戶籍信息報一下,你不用準備內審書,高專會直接調走你的檔案。”
    “好的。”
    “那麽,”幹脆利落的話語在這裏幾不可查的柔和了一點,“去好好玩吧,我們明年見。”
    說完掛斷了電話。
    七海建人盯著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後知後覺生出點新奇來。
    “我隻是給自己留下了選擇的餘地。”
    他小聲自言自語。
    去上咒術師的學校,後悔了可以退出。
    兩邊的文化類課程差異不大,強度不夠的部分,他可以自己另找提高班做補充。
    但一直待在普通人這邊的話,就算具有術式,他也隻是個有術式的“普通人”。
    真遇到危險了,可變不出什麽即時的戰鬥力。
    不過做了這個決定後,給總監部寫報告,似乎就是正式工作的一部分了。
    七海建人思路一轉,準備不再浪費時間(指觀察南紅逗小孩),轉而回旅館去,認真進行實習(指拿南紅寫報告)。
    對了。
    那個小孩跑走了,南紅呢?
    七海建人這一刻其實沒什麽迫切的目的性,思維發散中,不算突兀的想起了她拿著隻蘋果糖,靠在牆邊發呆的樣子。
    因此轉身的刹那,目光稍稍鎖定了下小橋右側黑黢黢的轉角。
    就是因為多看了這一眼——
    說實話,距離很遠,光線很黑。
    哪怕是咒力加持過的五感,也隻保證七海建人能看到一個清晰的人形。
    但也隻是一眼,他就非常突兀的,在她深灰色鬢發裏,捕捉到了一片淡紅色的花瓣。
    甚至越看越清晰。
    那點淡紅色,像是毫無征兆釘在了他眼睛裏一樣,肆無忌憚的拉扯著他的注意力。
    再多看一會兒後,連花瓣後的頭發,頭發裏露出的耳廓,甚至她的側臉本身,都逐漸清晰了起來。
    南紅和那個小男孩,穿的是一種形製的衣服,布料是樸素的藏藍色。
    她戴了頭帶,綁了發帶,掛著耳墜,手串,戒指,還有玫瑰花紋樣的徽章。
    後麵兩樣都是攤子上贏來的,七海建人旁觀了全程。
    但說實話,他覺得那一排獎品徽章裏,不選玉蘭花也該選同樣淺色的百合。
    結果那小男孩感覺看都沒看,目標明確的衝著玫瑰就去了。
    現在一看,這一身確實零碎過頭了。
    不過南紅的氣質和麵相一樣情緒穩定,所以不算突兀。
    想到這裏,他突然注意到了她的坐姿。
    在水邊的石墩子上,但是很標準的單盤趺坐。
    ——南紅十歲就寫佛經出名了,應該做過很多修行。
    七海小學時參加修學旅行,在佛寺裏參觀過一些壁畫。
    左腿在上的——
    是如意坐吧,吉祥天女?
    壁畫上看人體結構挺擰巴的,現實裏看她,居然還算自然。
    他就這樣漫無目的,掃到哪裏就看哪裏,看到了什麽,就順勢想些別的。
    然後因為靠的太近,腳步聲引起了注意。
    在南目那音抬頭的那個瞬間,其實兩個人同時被嚇了一跳——
    七海建人驚訝,是因為從那種抽離的狀態回神後,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繞過了橋頭,也邁過了成排的景觀樹,在無意識的狀態下,走了快一百米。
    他毛骨悚然中先思考,確定大腦沒問題;
    然後提取咒力,確定術式沒問題;
    最後觀察南紅和南紅鬢邊的花瓣——
    無痕跡,不是咒物和咒具。
    也沒問題。
    那為什麽他會站在當前這個位置呢?
    走神中潛意識控製身體了?
    不是——
    他的潛意識居然是想靠近的嗎?
    思路很繁雜,但似乎因為動作上的慣性,他又往前邁了兩步。
    能停下嗎?
    他腳步一頓,確定自己是可以停下的。
    但要走嗎?
    不。
    他眼神有意無意的落在鬢邊的花瓣上,又下意識拓展到人本身。
    之前在巷子裏時,莫名其妙的選擇了躲開就算了,現在反正都麵對麵了——
    不如順應假設,直接找她攤了天草家的牌算了。
    但在她真的看過來的那一刻,七海建人在某種詭異心態的驅使下,先沒追究之前是為什麽,反而眼疾手快的按了下後腦勺,把跟蹤時順手買的麵具,扒過來扣在了臉上。
    至此,南目那音被嚇到的原因也出現了——
    那麵具顏色挺醜的,乍一看好像個喪屍。
    但這種“恐懼”,隻在南紅的眼底停留了一瞬間。
    在對上來人的眼睛後,驚訝倏爾消逝,她的神態,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好整以暇?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雖然知道她的性格肯定有哪裏會奇怪,但在偏僻場合遇到莫名其妙靠近的陌生人,為什麽會是這個態度?
    ——因為係統gif。
    插件002的技能庫,全稱【少女漫畫詞條大全】。
    現在南目那音性別女,對麵來了個男的——
    還是挺驚訝的一男的,中間停頓的某一刻,肢體語言寫滿了“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如果完全對照gif……
    難不成【落花】這個詞條的本質,是隨機硬控一個符合標準的異性,來給她摘花瓣重現情節?
    哇,那這人現在有意識嗎?
    行屍走肉,意識幹擾?
    她一邊以不變應萬變,一邊試圖通過麵具的縫隙,觀察這個倒黴蛋的神色。
    這種眼神顯然會讓人不舒服,但意外符合了七海建人對於【南紅】的判斷。
    在一連串莫名其妙的發展後,這個眼神,居然給了他詭異的安心感。
    然後他站定,還沒想好怎麽開口呢,先以一種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自然狀態躬了下身。
    然後抬手,靠近,輕輕捏住了她鬢邊頭發裏的花瓣。
    一片花瓣,重量虛浮,觸感幾近於無。
    哪怕視覺中確定自己捏住了,指尖的反饋也是一片空茫。
    反而是她頭發的部分,柔軟又冰涼。
    在這種奇怪的,說清醒很清醒,一切思維姑且還算符合邏輯。
    但說抽離,又真的很抽離的狀態中。
    七海建人捏著那片花瓣,小指不自覺的勾了下一旁她頭帶上垂下來的穗子。
    可能是灰原的形容過於具象了——
    七海建人甚至在那根穗子晃動著再次碰到他小指皮膚的某一刻,聞到了非常清晰的,苔蘚潮乎乎的氣息。
    ……明明才吃了個一掌長的芝士玉米牛肉卷,哪來這麽清新的味道啊。
    然後,就在這種詭異的感想中,他將花瓣摘了下來。
    那一瞬間——
    就好像突然從什麽夢裏驚醒了一樣。
    七海建人不露聲色的僵死在了原地。
    我被控製了?
    沒有。
    類似的檢查剛才就做過了,不爽的東西還是會不爽,就連味道——
    鼻翼翕張間,是一股植物特有的水腥氣。
    低頭一看就能發現,小河邊的石頭縫裏,長滿了看不清品種的苔蘚。
    ……連味道都不是錯覺。
    他眼神稍稍向下,就能對上南紅充滿期待的眼神。
    所以說在期待什麽啊,我都要碰到你的臉了,不應該抬手直接打開嗎?
    七海建人:……
    等等,這個念頭和剛才好像是一致的?
    他身體僵死,大腦倒還靈活,重新打量了一遍自己剛才“夢遊”時看過的部位。
    衣服。
    是樸素的顏色。
    身上的東西……還是很零碎。
    比起玫瑰花,那個玉蘭的徽章更合適——
    所以他確實一直都是清醒的?
    那這算什麽?
    鬼迷心竅?
    七海建人頭腦風暴了這許多,外界也過了快三分鍾——
    到這時,他的肢體才仿佛和思想恢複了對接,重新可以動了。
    七海建人試圖不要太一驚一乍,禮貌的鬆手,然後站直——
    天草家的牌還可以用,這個異常舉動,姑且可以拿“咒術相關”來糊弄一下。
    結果他才做出要收手的動作,南紅突然側了下頭。
    攝像裏像烏雲,真實觸感柔軟又冰涼的頭發,再次蹭到了他的手腕。
    然後再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握住了。
    南目那音:等等你這是想跑?
    南目那音:我必不可能讓你跑了啊!
    她知道這個場景很奇怪。
    她也猜測眼前這個人,說不定很害怕——
    握上去那一瞬間,他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激靈了一下。
    但她真的很好奇。
    如果詞條的效果,是強行先進性以此“情節複現”,那類似的場合在少女漫裏,應該更浪漫一點。
    比如說明裏【眼底的星星】,【指尖的雪】。
    感覺意象都沒湊齊呢,總該有點什麽後續。
    如果單純作為一個技能——
    讓一個隨機選定的異性,花了快十分鍾才走到她麵前?
    這到底有什麽用啊它怎麽也該更強效一點吧!
    春風落花摘花瓣,起步也得是個一見鍾情吧?
    所以——
    “你有突然喜歡上我嗎?”
    南目那音好脾氣的問。
    她是認真的。
    離這麽近,七海一聽到這個問題,就確定了她的態度是百分之一百的認真。
    認真,並且充滿期待。
    轉折過於神經,七海建人的cpu宕機了一小會兒,但南紅,居然也就這麽安靜的等著。
    前文第四章,不二由美子有說過:
    冷淡者的耐心,總是更顯珍貴。
    ——想想南目這樣的人,居然耐心的等待著你走神,感覺她因為長相帶來的虛假深情,都莫名變得可信了起來。
    七海回神時,差不多也是這麽個場麵。
    南紅捏著他的手腕,目光專注的捕捉著他的視線,確定回神了,便好脾氣的重新問了一遍:
    “有感覺突然喜歡上我嗎?”
    ——認真,期待之外,仿佛還出現了一點熱切。
    Cpu二次宕機,吉光片羽般的記憶碎屑閃過腦海:
    【鉛筆畫,壁畫,石雕】
    【苔蘚女神像】
    【畢竟“不能放著不管”嘛~】
    【“單方麵在意,然後惱羞成怒了?”】
    【西裝革履見前妻】
    【有點想見到真人了,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牛肉卷,炒麵,大蒜味的氣泡水】
    【彈珠遊戲】
    【奧特曼模型,不適合她的玫瑰花徽章】
    【“但是我喜歡”】
    【“丟硬幣吧”】
    【“自己的人生,建議自己做決定”】
    雜亂的信息出現又消失,最終追溯到他見到南紅真人的那條小巷。
    靠在牆角的女孩,閑閑的轉著一支被咬過的蘋果糖,自得其樂的用糖殼的碎屑,去追對街照來細碎的光。
    那個畫麵的前一秒,是他熟悉的小路上,猝不及防的就站了個人。
    &np scare。
    於是他明明什麽都知道,依舊產生了短暫的心悸。
    【灰原君要小心哦】
    【對人類來說,“恐懼”和“喜歡”,“心悸”和“心動”的界限,並沒有那麽分明——】
    “有突然喜歡上我了嗎?”
    第三次。
    ——眼神認真,期待,熱切,像是試圖穿透麵具一樣死死抓住他的視線,充滿了異樣的探索欲和攻擊欲。
    要避開眼神嗎?
    不,避開好像就輸了……
    七海建人在莫名左右搖擺的困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劇烈的反感——
    為什麽總是問這個問題呢?
    這股反感,比之前“不想靠近”“她是麻煩”時的煩躁,來得更加清晰明確——
    已經不是單純的“避開吧”,就能緩解的程度了。
    擅自抓住別人本來就是她失禮,七海建人有那麽一瞬間,想要張嘴罵兩句“狗屎”,然後故作粗魯的直接拂袖而去。
    但是——
    “嘭”
    一朵煙花在高空炸開。
    一閃而逝的紅光,照亮了水邊的兩個人。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嘭,嘭嘭,嘭嘭嘭嘭。
    連成一片的虹光照亮了一切,震耳欲聾的聲音聲同樣掩蓋了一切。
    七海建人補習的咒術常識裏,說人類的語言,本身就具有力量——
    哪怕不是咒言師,一個普通人在某一個恰到好處時說出的斷言,也有可能成為“詛咒”。
    他現在看著南紅,就有這樣的預感——
    甚至於剛才想要“走”,可能都是本能在向他預警。
    連綿的煙火下,場景明亮恍如白晝。
    於是一直被視覺感光度拖累的南目那音,第一次清晰的,看清了麵具後露出的那雙眼睛。
    三秒後,她突然笑了。
    “什麽啊。”
    煙花聲中幾乎聽不清聲音,隻能看口型。
    七海建人其實沒能判斷出她具體說了什麽話,隻能確定她仿佛是放棄了那個複讀了三次的問題。
    但從她開口那一刻開始,岌岌可危的感覺,陡然濃烈的近乎毛骨悚然。
    果然——
    隻是一次煙花炸開,光影明滅的功夫。
    她在煙火交替的間隙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然後她幾不可查的眯了下眼睛,用一種不知道是滿足還是驚喜的表情,莫名篤定的說:
    “你喜歡我。”
    ——她詛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