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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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小星說完之後便見趙寡婦一臉懵,一副完全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的表情。
    整個林家村除了西邊年過半百的吳童生,還有村長些微識得幾個字之外,都沒有讀過書,更別提趙寡婦了。
    那句父為子綱還是她之前不知打哪聽來的,正好記住了。
    門口看熱鬧的村民自然也沒聽懂,高聲問道:“小星,你說的啥意思?”
    “沒什麽,我在祝福我爹和我這位……新娘呢。”林小星朝著林父和趙寡婦扯了扯嘴角,拉出一個笑容,看起來頗為乖巧。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這位新娘與她那爹是臭味相投了。
    她原先還想著以林父那德性,怎麽還會有女的願意嫁給他?別是被騙了吧?
    今日這麽一瞧,人家看起來還真的是情投意合呢!
    趙寡婦隻以為她說的是真的,想著她倒是識趣,看起來也沒林大說的這麽不服管教,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既然你回來了,那你在家待著吧,正好等會兒去把飯做了。”林寡婦自詡已經拜了堂行了禮,她也就是林小星名正言順的母親了,使喚她的時候也是理直氣壯的。
    當著那麽多人,林小星自然也沒有頂撞她,。
    法理上來說,她的確是她母親了,差遣她做飯這種事在外人看來並不是什麽大事,甚至可以說是理所應當的。
    父為子綱。
    趙寡婦占了名分,有些事林小星注定就得吃點虧。
    不過她的便宜可不是那麽好占的。
    “好啊!”她欣然應允道,隨後看了一眼門外的村民,問道,“不過成親這麽大的事,爹你們不打算擺幾桌請親戚朋友們吃吃飯嗎?怎麽就這麽倉促,大清早地直接拜了堂,這也太潦草了吧?”
    “就是啊,林大,成親這麽重要的事怎麽也不請鄉親們熱鬧熱鬧?”門口的村民們跟著起哄道。
    要是他們跟林家關係多好那自然不是,隻是在這個眾人皆缺吃少穿的年代,能去誰家吃一頓席那可是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的事。
    要是起哄一下就能在林家撈到一頓席麵,那就是白撿便宜了!
    “請啥請!花錢請你們請吃不是白瞎錢!”林父立馬嚷嚷道。
    “怎麽是白瞎錢呢?娶媳婦這可是大事,擺幾桌那是給女方的體麵!”村民喊道。
    “體麵啥啊體麵,一個寡婦,身子都是我的了,照我說這禮也不用費,直接收拾收拾過來就是了。”林大大咧咧地說道,絲毫沒有顧及趙寡婦的臉麵,直接就把他們之間的那檔子事給嚷了出來。
    趙寡婦的臉一下子就拉下來了,又紅又氣。
    雖然她平時是個混不吝的,經的男人也不止林大一個了,但人前她也是要麵子的。
    聽見這些話,林小星神色未變,可以說是毫不意外,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林父和趙寡婦一眼。
    “我跟林大哥都不是第一次成親了,以後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了,那些俗禮就不講究了。”趙寡婦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強裝鎮定地朝著林小星和門口的村民解釋了一句。
    林小星沒說話,表情卻是耐人尋味,拖著長長的聲音嗯了一句。
    門外那些看熱鬧的村民確實沒什麽顧忌,嘴裏噢噢地在那起哄。
    可惜林父和趙寡婦都不是一般人,見村民們還要再起哄,林父直接就上前將人都趕走了。
    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巳時了,村民也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見狀大多數人便也散了。
    看完了熱鬧的村民回去的時候倒是很興奮,三三兩兩地還在討論著林家的事。
    突然不知誰問了一句:“對了,趙寡婦不是有個兒子的嗎?她這成親怎麽沒見著她那個兒子?”
    “那個又矮又瘦,看起來陰森森的小子?好像是沒見著……”
    再說林家這邊,門一關,趙寡婦整個人便又抖起來了,看著林小星說道:“時辰也不早了,小星你還不去做飯?”
    林小星看了一眼瞬間又不一樣的趙寡婦,勾了勾嘴角,說道:“行啊,那你們等著吧!”
    這麽看來這兩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去過廚房,這倒是正好了,她之前燜著的粥看起來應該還幸存著。
    這裏大多數人家一天隻用兩頓飯,一頓朝食一頓哺食,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窮。
    林小星原先以為一天兩頓飯是傳統,後來發現村裏富裕些的人家還是一天三頓的,一天兩頓的大多都是家裏不寬裕的那些。
    隨後她才知道早在前朝的時候,的確所有人家都是一天兩餐的,但後來隨著勞動強度和時間的增加,很多人家早就開始一日三餐了。
    隻是近些年隨著戰亂和朝廷賦稅的增加,大家的收入收成越來越低,便又默默地將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兩餐。
    林小星正處於長身體的時候,一日兩餐自然是不夠的,她幾乎每天都要偷偷地給自己加個餐。
    她走到廚房,果然見自己早上煮的粥還在,立馬就給自己盛了一碗。
    說是粥,但其實並沒有多少米粒,稀得幾乎可以見底,更不要說插筷子了。
    就這些米已經是他們家全部的存貨了,她早上出門的時候就把米缸裏的米全都倒了進來。
    她一連喝了五碗才算是停了下來,順帶又在鍋裏撈了撈,將能看見的米粒全都撈到了自己碗裏,確認喝完了這才慢悠悠走出去找林父他們。
    她走到外麵就見林父正拿著自己一貫喝的那個灌酒的小葫蘆慢悠悠地抿著,還是那一副酒鬼樣。
    趙寡婦正在他們家的幾間屋裏仔細地來回看著,手還時不時地摸著一些隱蔽的地方,一副在尋找什麽的模樣。
    她站在那看了會兒,見他們兩個都沒注意到她,一時也就沒有出聲。
    她倒是想瞧瞧她想做什麽?
    趙寡婦先是在堂屋還有林父的臥室裏找了一圈,什麽都沒找到,隨後便直接轉了出去,停都沒停便直接進了隔壁林小星的臥室。
    她早上走的時候門是鎖了的,趙寡婦走到門前便發現了門上掛著的鎖,使勁上去晃了晃,又砸了兩下,看了幾眼鎖孔,見實在打不開,忍不住罵了一句:“小娘皮,竟然還鎖門,錢藏這麽嚴實嗎?”
    說著她就走到林父那邊,一把奪過他手裏的葫蘆,壓低了聲音厲聲問道:“你說你們家的錢都在你閨女手裏,你去把她房門打開!”
    被搶了酒壺,林父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也不慣著趙寡婦,直接一把推開她,將她手裏的酒壺搶了回來,理都沒理她地說道:“你想要錢那自然是你去!”
    說完立馬就拿起葫蘆喝了一口,又接著說了一句,“要是拿到了錢,得給我買點酒喝!”
    林父又不是沒有試過,他之前早就撬開過林小星的房門,結果不僅什麽也沒找到,還被那孽女反過來教訓了一頓,這次他可不湊熱鬧。
    不過要是這娘們能找到錢,他自然也不會反對。
    林小星倚靠著牆看了一會兒,聽著兩人的談話神色未變,冷笑了一聲,隨即走上前高聲喊道:“朝食準備好了,爹你們自己去廚房盛吧!”
    她這突然的一下把林父喝趙寡婦嚇了一跳,兩人當即一個哆嗦。
    “你喊什麽呢!這麽大聲嚇到人怎麽辦?”趙寡婦回過神來當即朝著她罵了一句。
    “趙娘子剛剛這是在找什麽呢?”林小星慢步走過去,湊到趙寡婦身旁問道。
    “沒什麽。”趙寡婦看都沒看她,一副沒事人的模樣說道。
    “是想把我屋子砸開去尋點值錢的東西嗎?”林小星盯著她笑了笑,問道。
    趙寡婦立即明白她是瞧見她剛剛的舉動了,但她臉上沒有絲毫心虛,反而趁勢說道:“按照規矩,未成家的子女不能藏有私錢,你身上的錢得全部都交給我們!”
    “這是自然。”林小星點點頭,一副讚同的模樣,還沒等趙寡婦露出喜色,她又接著說道:“可惜我現在一個銅板都沒有,等我有錢了再給趙娘子你。”
    說完她還朝著趙寡婦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
    “不可能!”趙寡婦當即橫眉一豎厲聲道,“你爹早就與我說了,你們家的錢都在你那。之前你爹沒娶妻,你拿著也就算了,如今我嫁了進來,這當家的人理當換了,你手裏的那些錢都是林家的,合該交給我。”
    聽到這話,林小星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可算是知道她是為什麽願意嫁給她爹的了。
    “趙娘子不知道嗎?我們家如今是窮的叮當響,我爹是忽悠你的,今日你們成親置辦行頭的那些銀錢是趙娘子你出的吧?那是因為我們家真的一文錢都沒有了!而且娘子你也不想想,我不過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怎麽可能當得了家,做得了我爹一個大男人的主?”林小星很是情真意摯地說道,“你還真相信一個酒鬼的話啊?”
    趙寡婦還真的信了。
    但聽完林小星這一番話後,她瞬間又懷疑了起來。
    也是,一個丫頭片子而已,誰家會真的讓一個丫頭片子掌家?
    她有些懷疑地看了林父一眼,見他自顧自地喝著酒,想著以往的場景,難不成這男人真騙了她?
    趙寡婦願意嫁給林父自然不是因為什麽愛情。
    她一個寡婦過了這麽多年,受盡了冷言冷語,自然是想找個依靠的,但她也知道林父肯定不是那個最好的選擇。
    不過她也是沒辦法,其他男人一說起娶她這個話題,立馬便跑走了。
    這馬上就要過冬了,她可不想一個人過了,她那宅子天天漏雨的,實在是沒法住人了。
    加上這林父雖然看起來不像個靠譜的,但他三天兩頭總是有酒喝,不像是個沒錢的。
    她旁敲側擊了好幾回,後來他才吐露他們家的錢都在他閨女手裏。
    一個丫頭片子,她要是嫁了過去,那錢她要過來還不簡單?
    就這樣,在這天愈漸寒冷前,她說服了林父瞞著林小星舉辦了婚禮。
    可她沒想到林父說的是假的,林家一點積蓄都沒有。
    她來來回回看了林父與林小星好幾下,最終還是將目光放在了林小星身上。
    她不信林父會拿這種事騙她,而且他那些酒錢是哪來的?
    她剛想說話,就聽林小星問道:“趙娘子是不是想問我爹那些酒錢是哪來的?”
    趙寡婦一怔。
    林小星看那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林父的酒錢當然不是她給的,她是死也不可能供林父喝酒的。
    林父雖然不事生產,但餓急了饞酒了,也會想法子去弄錢來,隻不過大多是一些旁門左道罷了。
    當然他搞來的那些錢是不會給林小星的,他也似乎早就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女兒要養。
    這時,林小星朝著趙寡婦笑了笑說道:“雖然具體的我不清楚,不過我有一次看到村東的黃寡婦給過他一回錢。”
    她說完這句話拍拍屁股就走了。
    留在那的趙寡婦臉色立馬就拉了下來,瞬間轉過了腦袋,衝到林父麵前就舉起拳頭捶了上去,罵道:“好啊,你個不要臉的,竟然還去勾搭了別人!”
    林父正晃著腦袋呢,這一下就懵了,略有些心虛地喊道:“我哪有?我就是幫她搬搬東西,幫點忙賺幾個零錢。”
    他倒也沒說謊,他兜裏沒錢,又受不了出去打工的苦,有時候就會動動歪腦筋。
    黃寡婦長得不好,他看不上,但這不妨礙他從她手裏搞點錢花花。
    林父的確也不是誑趙寡婦的,他肯定林小星這賤丫頭手裏有錢!
    這麽多年,他可一個銅板都沒給過這丫頭,可這丫頭竟然沒有餓死,還長到這麽大了。
    她手裏定然有錢!
    他不關心這丫頭是從哪裏搞來的錢,但對她私藏錢這事卻是頗為不滿。
    可這丫頭也不知是怎麽藏的,他找了好幾次愣是什麽都沒找到。
    大約她也知道自己去搜過她的房間,後來就買了把大鎖回來。
    聽著後麵的動靜,林小星卻是露出一個笑,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些什麽,轉頭說道:“哦,對了,趙娘子,家裏也沒有米了,廚房鍋裏的米湯是家裏最後一點存糧了,從今晚開始咱們就都得喝西北風了。”
    說完她也懶得再搭理她和林父,直接拿起之前放在院子裏的柴就走了。
    讓今天早上這事一氣,她差點把自己砍的柴忘記了。
    “什麽!”趙寡婦聽到這話果然氣得跳了腳,也顧不上她了,忙跑去廚房。
    柴房在後屋,是另外搭出來的一間小屋子,比前屋矮多了,也小多了,主要也是灶下的柴火堆不了那麽多,這才又簡單搭了一個放置的地方。
    林小星走到門前正要打開門,就見上麵不知何時掛了一把舊鎖。
    林小星盯著這把鎖看了一會兒,仔細回想了一下,她記得自己昨晚離開的時候是沒有上鎖的,今天早上她更是根本沒有來過。
    柴房這種地方林父更是根本不會來的。
    那這鎖是哪裏來的?
    她也沒想著去找林父問問,她跟林父除了他沒錢喝酒的時候,其他時候根本連話都懶得說,更別說什麽交流了。
    所以她盯了一會兒之後,隨即便直接伸手使勁拽了一把鎖,隻聽哐當一下,原本好好掛在門上的鎖一眨眼就被她拽了下來。
    林小星若無其事地將鎖往兜裏一揣,隨即踢開門將柴火拎了進去。
    “什麽東西?!”
    她一進門就看見房門牆角處蹲著一個黑影,她一驚,還以為是個大耗子,腳步都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