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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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嘩啦——”
    破水而出的瞬間。
    雲昭拚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劇烈咳嗽著,整個人被寒潭沁得瑟瑟發抖。
    大師兄的麵容近在咫尺,一向清冷的眸子裏凝著她從未見過的殺氣。
    “抱緊。”他聲音低沉。
    雲昭知道他們還在水中,玄蛇正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她嗆出一口黑水,本能地環住了謝長胥的脖子。
    昭明劍感應主人心意,自動飛至。
    謝長胥一手執劍,一手抱著雲昭,衣袂翻飛淩空而起,長劍寒光淩厲。
    玄蛇再次襲來,他猛地揚手,劍氣斬出,在水中劃出一道真空地帶!
    玄蛇發出痛苦的嘶鳴,暫時退卻。
    謝長胥立刻帶著雲昭掠向岸邊。
    雲昭身上的鵝黃紗裙已被水浸透,近乎透明地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澀玲瓏的姣好曲線。她牙齒不受控製地打著顫,環抱雙臂試圖遮掩。
    謝長胥迅速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沉聲道:“躲到岩石後去。”
    雲昭裹緊帶著他體溫的外袍,凍得雙唇發白,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
    玄蛇這時緩過勁來,憤怒地攪動著潭水。
    謝長胥一聲清喝,無數冰晶劍氣朝玄蛇激射而去,昭明劍在空中劃出幾道弧線,劍尖凝聚的寒氣讓周圍的空氣都結出了霜花!
    水柱激起數丈高,玄蛇被爆炸的衝擊波震出水麵。
    劍氣擊中玄蛇腹部,它痛苦地扭曲著身體,黑色蛇血噴湧而出,將潭水染得更黑。
    就在這瞬間,謝長胥手中昭明劍全力斬下——
    這一劍,寒光縱橫,將整個黑潭都凍結成冰。
    “噗嗤!”
    巨蟒蛇頭應聲而落,黑色的血液噴湧而出,將潭邊的岩石腐蝕得滋滋作響。
    戰鬥終於結束。
    雲昭強撐著想要起身,眼前卻一陣天旋地轉,雙腿一軟朝前栽去。
    一雙有力的手臂及時接住她。
    見雲昭臉色煞白,氣息微弱,謝長胥忙伸手按在她眉心,一股清涼的靈力湧入,雲昭才緩過來許多。
    “藥、采藥……冰魄草。”
    盡管虛弱,但雲昭還記得正事。
    月光下,黑水潭血色浮沉,那株冰魄草輕輕搖曳,閃著冰藍的微光。
    謝長胥將劍歸鞘,彎腰采下那株冰魄草裝入玉盒,又看了眼雲昭,轉身背對著她蹲下:“上來。”
    雲昭愣住:“…大師兄?”
    謝長胥道:“天黑了,先找地方休整。”
    “上來。”這次是不容拒絕的語氣。
    雲昭也知自己此刻情況不好,更不想假裝矯情拖大師兄後腿,便咬著發抖的唇趴上他的背。
    本以為大師兄的脊背會是堅硬冰冷的,卻意外的寬闊溫暖,散發著淡淡的冷檀香氣息,讓人莫名有種安全感。
    雲昭小心翼翼環住他脖子,將頭埋在他肩頭,望著他好看的側臉輪廓。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
    天色完全黑下來時,他們找到一處幹燥的山洞。謝長胥將雲昭放下,見她渾身濕透冷得小臉發白,又去撿了些幹柴回來,在山洞中點上一堆篝火。
    跳動的火光映在青苔石壁上,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待火堆燃得更旺些,謝長胥對雲昭道:“黑水潭常年被玄蛇盤踞,潭水陰寒,你先將衣裳烤幹,別著了寒氣,我出去看看。”
    說完他便轉身,朝山洞外走去。
    雲昭是真的冷得快不行了,那黑水潭深處的刺骨寒意像針一樣紮入骨髓,激得她天靈蓋都像被凍住一般,腦子已遲鈍得無法轉動,靈力又低微無法護體,隻能用這種方式取暖。
    等謝長胥一出去,她就哆哆嗦嗦脫下身上濕衣,掛在火堆前烤著,整個人也縮成一團,往火光靠得更近了些。
    “就你這點修為,逞什麽能?”夙夜又開始嘲諷她了,語氣很難聽,“沒實力就乖乖躲著,謝長胥自會殺了蛇妖幫你把冰魄草取來。”
    雲昭沒有理會,專注地烤著衣物,濕發垂在頸側,發梢的水珠順著鎖骨滑入貼身衣襟。
    “待他回來,你就說受了內傷。”夙夜又開始打主意,“讓他為你療傷,然後趁機勾引破他元陽。本尊便可從你識海離開,進入他身體。”
    雲昭不作聲。
    “本尊的話,你聽到沒有?”
    雲昭慢吞吞將烤幹的衣裳重新穿上,才說:“你覺得以為大師兄的為人,我那麽做了,他就會被我蠱惑?”
    “我勸你還是安分一點,待我過了考核,興許能幫你想其他複活之法。”
    “哼,你倒是維護他。”夙夜冷笑。
    ***
    雲昭整理好一身狼狽,揚聲朝山洞外道:“大師兄,我好了。”
    謝長胥走進山洞,篝火與月光交織的光影中,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他目光掃過雲昭蒼白的臉頰,見她恢複些了血色,頷首道:“好好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雲昭知道,今天自己給大師兄添了麻煩,她垂下眼睛:“知道了,大師兄。”
    謝長胥應一聲,又轉身往外走,顯然沒打算和她在這逼仄的山洞內同處。
    “大師兄。”雲昭忍不住輕喚。
    “嗯?”
    謝長胥腳步停了停,側首看她,火光在他漆黑的眸子裏跳動。
    “謝謝你...”救了我。
    那三個字還未來得及出口,雲昭便感覺一股陌生的力量接管了她的身體。
    “……!”
    雲昭頓時心神緊繃,在意誌裏極力抵抗,卻毫無作用。她的意識被推到一旁,隻能像個旁觀者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站了起來,朝謝長胥走去。
    “夙夜,你這個瘋子!你要幹什麽!快停下!”
    ‘雲昭’搖搖晃晃扭著腰,走到謝長胥跟前,一把撲進他懷裏,雙手如藤蔓般纏上了他的脖頸。
    謝長胥蹙了蹙眉,垂眼看她。
    “夙夜,你別亂來!有什麽你先跟我商量一下行不行!”雲昭在心中狂喊,夙夜卻置若罔聞。
    隻見‘雲昭’沒說話,整個人柔弱無骨地依偎在謝長胥胸前,而後抬起頭,含羞帶怯地看了謝長胥一眼,竟毫無預兆地踮起腳尖去親他的喉結!
    “師妹請自重。”
    謝長胥一把攥住雲昭手腕,將她從身上扯了下來,眼神冷淡地看著她,連聲音都比平日低沉許多。
    雲昭急得都哭了,她想奪回自己身體的控製權,可任她如何努力,手腳仍是被夙夜牢牢支配,情急之下她眼淚奪眶而出,淚珠從眼角顆顆滾落。
    看起來就像是…她投懷送抱無情被拒後,在那兒傷心地哀怨垂淚。
    雲昭本就長著一張芙蓉玉貌,長睫掛淚的楚楚模樣,若是尋常男子見了,隻怕立時就要心肝一顫。
    但此刻謝長胥抿著唇看她,周身氣質卻有點冷。
    “快說你喜歡他,想和他雙修!”夙夜在識海裏不停地催促她。
    雲昭像隻被命運遏住羚角的小羔羊,左角在謝長胥手裏,右角在夙夜手裏,好像不管怎麽選,都是個死。
    她看著大師兄眼裏流露出對她行為的冷厭,怕夙夜再做什麽瘋狂的事,隻得硬著頭皮說:“大師兄,我、我喜歡你。”
    嗚嗚嗚,丟臉死了。
    大師兄一定覺得她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謝長胥靜默看她半晌,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此刻有些複雜,少卿,他淡淡鬆開鉗製住她的手,最終隻道:“這些話我隻當沒聽過,沒有下次。”
    他鬆手轉身的那一刻,‘雲昭’卻情難自抑地追上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他。
    謝長胥背影僵了一瞬。
    ‘雲昭’將他的腰箍很緊,像生怕他掉頭就走再也不回來一樣。
    “啊啊啊!”雲昭在心裏悲憤哀嚎,殺千刀的夙夜,等她修為提升修,一定第一個就殺掉他!
    可眼下她還‘死皮賴臉’抱著大師兄的腰不放。該如何解釋這一切詭異荒唐行為才好,啊啊啊救命啊啊啊!
    雲昭一邊努力用意誌力與夙夜做對抗,一邊身不由己地說:“大師兄,我害怕,你別走。”
    謝長胥沉默著,幾不可聞歎息一聲:“我不走,就在洞外守著。”
    “哦,那…那你別走遠了。”雲昭嘴裏這麽說著,手上卻還是抱著他不放。
    謝長胥皺眉看了眼環在他腰間的手。
    他抿抿唇,正要推開她,這時雲昭終於用意誌力搶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她像被燙到一般彈開,逃也似的轉身跑回山洞,一眼都不敢再看謝長胥。
    謝長胥頓了會兒,方才走出去。
    他背對著雲昭在洞口坐下,昭明劍橫放膝上,儼然一副守夜的姿態。
    而山洞裏,在心裏將夙夜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的雲昭,隻得縮著身子在火堆邊躺下,閉眼裝睡。
    這種時候,再多說一句話,都會加重她和大師兄彼此間的尷尬。
    夜深了。
    山洞裏的篝火劈啪作響。
    夜風拂過,吹得火光搖曳。
    雲昭裹著殘留謝長胥氣息的外袍蜷在火邊,衣領殘留的冷檀香,讓她想起方才貼著他後背時聞到的氣息。
    她偷偷睜眼,望向洞口那道背影。
    月光從洞口灑進來,將他挺拔的背影拉得很長,為他周身鍍上一層銀邊,恍若神祇。
    唉,雲昭捂臉。
    大師兄,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
    天光微熹時,雲昭被鳥鳴驚醒。
    她望著頭頂光禿禿的岩石,茫然了一瞬,待腦子清明,猛地起身一看。
    山洞口已不見謝長胥身影,隻有一捧沾著露珠的野果靜靜擺在石頭上,用樹葉包著,葉片下還壓著張防蛇蟲的符紙。旁邊的藥簍和冰魄草也在。
    大師兄不會已經走了吧?
    畢竟……
    畢竟她昨晚對他做了那般不恥的事,他生氣撇下她先行離去也是理所應當的。可心裏這樣想著,雲昭還是急得慌了神,連忙跑出山洞,去找大師兄。
    山洞外不遠處的溪邊傳來水聲。
    雲昭躡手躡腳找過去,一眼見到在溪邊石頭上打坐的謝長胥,腳步頓住。
    “……大師兄。”
    謝長胥緩緩睜開眼。
    與他對視片刻,雲昭的臉慢慢地紅了。
    她忽然呻吟一聲,捂住腦袋痛苦地說:“嘶……哎呀大師兄,我腦袋好疼。昨晚睡覺一直在做怪夢,整個人燒得迷迷糊糊的,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了。我肯定是中了那玄蛇的幻毒,要是我昨晚胡言亂語了些什麽,你可千萬不要當真!”
    她一臉凝重正經地說。
    但局促絞著,無處安放的手出賣了她。
    謝長胥抿唇,沒說話。
    黑水玄蛇毒性雖強,但並不使人至幻。
    他拂袖起身,“走吧。繼續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