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五麵青銅雷鏡在暴動的雷霆中嗡嗡震顫，折射出的電光將二人困在方圓十丈的絕地。
    雲昭仰頭望去，隻見黑雲中雷龍翻滾，每一次閃爍都讓青銅鏡上的符文更亮一分。更可怕的是，頭頂雷雲正在凝聚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型雷柱！
    “這些鏡子在蓄力。”謝長胥突然開口，他神色凝重，聲音比往常暗啞許多，“下一道雷…”
    話音未落，天地驟亮。
    一道水桶粗的紫雷劈在中央銅鏡上，經過五次折射後竟化作電網罩下。謝長胥一把將雲昭推到岩縫凹陷處，手中昭明劍迎風暴漲，劍身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冰裂紋路。
    “轟——！”
    凜冽劍氣與雷網在半空相撞，爆發的衝擊波將四周岩石盡數粉碎。雲昭被氣浪掀飛，卻在即將撞上岩壁時，被一道靈力輕柔托住。
    待白光散去，隻見謝長胥半跪在地，昭明劍插在身前三寸，劍身裂紋中遊走著紫色電蛇。
    “大師兄！”
    雲昭撲過去，卻被眼前景象驚得渾身發冷——謝長胥左肩至後背的衣衫盡碎，露出焦黑的皮肉，最深處隱約可見肉骨裂開。
    “無礙。”
    謝長胥撐著劍緩緩起身，識海中響起夙夜歇斯底裏的大笑：“哈哈哈！謝長胥，你也有今天！”
    謝長胥抹去唇邊血跡，突然並指點在自己眉心。一縷黑氣從傷口漫出，化作鎖鏈將昭明劍上的雷力引入體內。劍身裂紋漸漸彌合，而他後背的傷處卻泛起詭異紫芒。
    “你瘋了？！”夙夜的笑聲戛然而止，“竟敢用肉身引雷？!”
    此時的雲昭還不知道，她以為早已消失的夙夜殘魂，此刻卻正在謝長胥的識海中破口大罵。
    她隻看到大師兄突然悶哼一聲，連忙上前攙扶：“大師兄，我們先離開這裏避一避吧！”
    “來不及了。”
    謝長胥抬頭，看向越來越亮的銅鏡，“現在已是雷暴時刻。”
    下一道雷霆馬上就會降下，必須先毀掉那五麵銅鏡結下的引雷陣法。
    話音未落，第二道雷霆已至！
    謝長胥不閃不避，抬手結印，周身靈氣暴漲。那道紫雷劈在他身上，竟被他生生引入體內。
    雲昭想要衝過去，卻被狂暴的靈力掀翻在地。她眼睜睜看著大師兄渾身經脈暴起，白衣盡碎，黑發散落，裸露的皮膚上開始浮現出詭異的紫色紋路。
    而他隻是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血跡，拄著昭明劍在原地站立，屹立不倒。
    “再來！”
    他冷喝一聲，目光如電，竟主動迎向第二道雷霆。
    這一次，雷光直接劈在他的心口。雲昭看見他的胸膛被炸開一道可怖的傷口，鮮血還未流出就被雷殛蒸幹。
    "住手！大師兄你快躲開啊！"雲昭大喊著撲過去，卻在觸及雷暴範圍的瞬間，那道本該劈向她的雷霆突然詭異地拐了個彎，再次轟在謝長胥身上。
    “轟——！”
    謝長胥單膝跪地，一口鮮血噴出，卻突然笑了。
    他聽到識海裏夙夜奄奄一息地咒罵：“……謝長胥，你他媽再劈下去，信不信老子和你…和你同歸於盡！”
    “是麽。”
    他垂眸低語，隨即遽然抬頭，“雲昭，退後。”
    話音未落，又一道雷柱轟然降下。
    這一次，謝長胥不再硬抗，而是雙手結印，之前被他引入體內的紫雷在他身體裏翻湧。那道雷霆劈在他身上，竟被他體內積蓄的雷力反震，化作無數細碎的電光，轟然炸向五麵銅鏡。
    “哢嚓——”
    五麵銅鏡同時碎裂，陣法崩解。
    就在雷鏡破碎的刹那，一道純淨的紫色光柱衝天而起，所有狂暴的雷力都被吸收殆盡。
    謝長胥周身的氣息驟然一變。
    原本侵入他體內的那些雷殛之力，此刻竟化作最精純的靈力，融入了他經脈。他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周身氣息亦節節攀升！
    他緩緩睜開眼，眸中竟有紫色雷光流轉。
    “這是……”雲昭瞪大眼，大師兄這是破鏡了？
    她一直不知道大師兄的真實修為，隻知道宗門裏元嬰期的嚴長老、申峰主等人都說過，若與謝長胥單獨交手，無法斷言勝負。
    謝長胥緩緩站直身體，周身靈力如淵似海，比之前強了數倍。
    他抬眸望向雷絕壁中心那座矗立的四方巨石。
    雲昭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由屏息——
    雷暴過後，巨石頂端，幾朵雷紋花正緩緩綻放，紫電繚繞的花瓣中央，結出一顆晶瑩剔透的雷晶！
    雲昭怔怔轉頭，望向大師兄的側臉。
    他氣息淩厲，站在那裏，仿佛一柄被淬煉過絕世神兵，全然不像剛經曆過雷殛的樣子。
    雲昭忽然覺得，大師兄好像哪裏不一樣了。
    ***
    雷紋花綻放的紫光映照在謝長胥的臉上，勾勒出他深邃的輪廓。
    他抬手擦去唇邊的血跡，轉向雲昭，伸手。
    “上來。”
    他聲音低沉，昭明劍懸浮於身前，劍身仍纏繞著未散的雷光。
    雲昭怔了怔，隨即小心翼翼踩上飛劍，雙手輕輕扶住他的腰。
    “站穩。”
    話音未落，昭明劍已衝天而起！
    狂風呼嘯，雲昭下意識攥緊大師兄的衣袍。他的身形比之前更加挺拔，周身靈力渾厚如淵，禦劍速度比來時快了數倍。
    雷絕壁頂端，雷紋花靜靜懸浮。
    星星點點的銀白小花，每片花瓣上都烙印著天然的閃電紋路。
    謝長胥抬手，指尖凝聚一縷靈力，輕觸花瓣。
    “滋啦——”
    電光閃爍，雷紋花竟主動脫離巨石，緩緩飄落至他掌心。花蕊中央，一顆剔透的晶石熠熠生輝。
    雲昭睜大眼睛：“這是……？”
    謝長胥垂眸，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雷晶石，承受雷殛而不滅。”
    所謂雷紋花，根本不是什麽靈花藥草，而是雷殛殺氣的具象化。而這雷晶石，隻有承受住足夠多的雷殛，才能引動它現身。
    他指尖輕點，雷晶懸浮空中，轉向雲昭：“伸手。”
    雲昭一愣，但還是乖乖伸出掌心。
    謝長胥指尖一引，雷晶緩緩飄落至她手中。
    “雷晶可助你修煉提升，亦可護你破鏡雷劫。”他語氣平靜，仿佛隨意給了她一塊普通靈石，“收好。”
    雲昭低頭看著掌心雷晶，紫光映照在她臉上，眼前仿佛閃過上古戰場中魂飛魄散的殘影，耳邊回蕩起山呼海嘯的廝殺聲。
    她心頭莫名一悸：“大師兄，這雷晶太珍貴了，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謝長胥目光微斂，剛要開口，忽然——
    “轟！”
    整座雷絕壁劇烈震顫，巨石因雷殛被吸收驟然地動山搖起來，石壁上的古老圖騰湧起血色岩漿，像人體的血脈在遊走。
    “不好。”謝長胥一把扣住雲昭腰肢，“雷絕壁要塌了！ ”
    巨石崩裂，絕壁上的青銅鎖鏈鏗鏘絞動，深淵之下岩漿沸騰，一股恐怖的力量即將爆發！
    雲昭還未來得及反應，腳下飛劍已猛然加速，流星般衝向天際。
    身後，雷絕壁電閃雷鳴，紫黑色的雷暴漩渦吞噬了一切。
    狂風中，雲昭緊緊抓住大師兄衣袖，心跳如擂。
    而謝長胥，始終未曾鬆手。
    ***
    雷絕壁的轟鳴聲中，幾道黑影悄然潛伏在斷崖邊緣的亂石後。
    “師兄，他們上來了。”一名黑袍弟子壓低聲音，手中毒箭已然上弦。
    青麵獠牙麵具的男子眯起眼睛，死死盯著深淵中那道越來越近的劍光：“等他們一上來，立即射殺。”
    與此同時，天際另一側——
    “再快點！”袁瓊英腳踏柳葉刀，衣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雷絕壁的動靜不對！”
    宋硯書緊隨其後，眉頭緊鎖：“大師兄和小師妹應該還在下麵！”
    二人加速衝向雷絕壁，卻在臨近崖邊時，袁瓊英突然瞳孔一縮：“小心！”
    “嗖嗖嗖——”
    五道烏光從亂石後激射而出！
    袁瓊英怒喝一聲，柳葉刀脫手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銀弧，擊落三支毒箭。宋硯書同時攔下剩餘兩支。
    深淵之上，謝長胥帶著雲昭破空而出。
    “是師姐他們！”雲昭驚喜地喊道。
    謝長胥目光一掃，瞬間明了局勢。他單手結印，從他指尖驟然分化三道劍影，射向幾名偷襲的黑袍人。
    劍光如雪，三名黑袍人還未及反應，便被冰封成雕塑。剩餘兩人嚇得魂飛魄散，轉身就逃。
    “想跑？”袁瓊英冷笑一聲，柳葉刀橫掃而過，一人應聲倒地。
    最後那名麵具男突然掏出一張血色符籙，獰笑道：“一起死吧！”
    “小心！是血爆符！”宋硯書急喝。
    謝長胥眸光一冷，劍意瞬間穿透麵具男的手腕。符籙還未激發便飄然落地，被一道冰霜靈力凍結成渣。
    麵具男慘叫著跪倒在地，袁瓊英一腳踩住他的後背：“說！誰派你們來的？”
    “嗬…你們…都會死…”麵具男突然嘴角溢出黑血，轉眼便氣絕身亡。
    “爆符自盡了。”宋硯書上前檢查，皺眉道，“骷髏刺青，是玄冥教。”
    袁瓊英大步過來，一把抱住雲昭：“嚇死我了！你們怎麽在下麵鬧出這麽大動靜？”
    “我沒事。”雲昭搖搖頭，眼眸晶亮：“多虧了大師兄。”
    宋硯書看了眼雲昭和大師兄之間若有若無的氣氛：“師妹...你們采到雷紋花了？”
    謝長胥微微頷首，目光望向遠方：“此地不宜久留，先離開這裏。”
    雲昭握緊手中雷晶，偷偷看了眼大師兄。
    他已重新換上一襲長袍，仍是不染纖塵。夜幕天光中，他眉宇間的霜雪似乎更冷冽了幾分。
    可雲昭卻記得，雷暴中那道為她拐彎的雷霆，保護她時渾身是血卻屹立不倒的背影。
    以及…還殘留在她腰間的掌心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