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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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離開前,謝長胥最後望了一眼絕壁深淵中矗立的巨石,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情緒。
“哈哈哈……”夙夜虛弱卻猖狂的笑聲在他識海中回蕩:“你以為借雷殛之力就能壓製住我?做夢!”
“本尊和你是共生關係,我乃你心魔化身。隻要你還活著,我就會不斷蠶食你的神魂!直到——取而代之!”
謝長胥平靜垂下眼瞼,將翻湧的情緒盡數收斂。
天邊第一縷晨曦刺破雲層。
幾人不再停留,立即離開此地。
飛劍乘風而起,山風裹挾著涼意撲麵而來。
雲昭站在謝長胥劍上,額前發絲在風中飛舞,有幾縷調皮地貼在唇角,她輕輕撥開,轉頭望向並肩而行的袁瓊英。
“對了,師姐,你們怎麽會來雷絕壁?”
袁瓊英側過臉,眉宇間自帶一股英氣:“回宗門複命後,我越想越不放心。幻月境那般凶險,雷絕壁想必也不簡單。便同師弟趕了過來,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雖然知道大師兄修為高深,但多個人總多個照應。
誰曾想,他們一來就遇上了玄冥教偷襲。
“玄冥教這些年一直龜縮在西境,與我太華仙宗井水不犯河水。”宋硯書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帶著幾分凝重,“為何突然出現在雷絕壁?”
這個雲昭也不確定,她看了眼站在劍柄前端的大師兄,若有所思:“他們許是衝著雷紋花來的。”
以大師兄的修為,拿到這朵雷紋花都如此不易,換作那幾個黑袍人,更是難如登天。
且玄冥教把雷絕壁當作他們本教禁地,恐怕另有所圖。
思及此,雲昭對那個發布問道令任務的‘藥瘋子’愈發感到好奇了,他要這三味靈草,究竟是做什麽?
“玄冥教不會善罷甘休。”謝長胥清冷的聲音隨風傳來,“此事需立即回宗稟報長老,提醒外出弟子警惕。”
幾人一聽他這話,都點點頭,加快了禦劍的速度。
當第一縷晚霞映上雲層時,太華仙宗山門終於出現在視野前方。
夕陽的餘暉為層層疊疊的殿宇鍍上金邊,鍾聲悠揚,驚起一群棲鳥。
雲昭深深吸了口氣,熟悉的鎮山靈氣沁入心脾,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山階腳下,幾名外門弟子拿著笤帚在掃地,幾道劍光從他們頭頂飛過,徑直穿過宗門大陣,停在了聽雷峰的廣場上方。
“到了!”
袁瓊英率先落地,靴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轉身拉住雲昭的手腕,“走,師姐陪你去交任務。我倒要看看那藥瘋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現在冰魄草、天心蓮、雷紋花,三樣靈草雲昭都已集齊。
但光是襄安城失蹤少女一案,袁瓊英與宋硯書就拿到三百貢獻值,而雲昭這個采靈草的任務如此艱巨,闖了三個凶險之境,也才給三百貢獻值。
這不明擺著就是坑雲昭這種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嗎。
袁瓊英有些替她不平,這次若不是有大師兄一路相護,隻怕師妹命都撿不回來,得去幫她討個說法。
“我也去。”宋硯書收劍入鞘。
倆人都大有一副替雲昭撐腰的架勢。
雲昭轉頭看向謝長胥。
暮色中,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柔和的暖光,卻依然掩不住周身的清冷。微風拂過,帶來他身上淡淡的冷檀香,混著一絲幾不可聞的血腥氣。
雲昭欲言又止:“那,大師兄…”
謝長胥腳步微頓,並未立即離去。
他轉過身,微微抬手,袖袍翻卷間,一個白玉盒子出現在掌心,遞向雲昭。
“物歸原主。”
雲昭一愣,怔忡片刻才想起來,在黑水潭時,她想把玄蛇的內丹帶回來換靈石,但當時大師兄說玄丹寒氣太重,暫由他保管,等回宗門後再給她。
這玉盒,應當就是收著玄蛇內丹那個。
見大師兄突然取出一精美玉盒遞給雲昭,一旁袁瓊英和宋硯書都有點詫異。
袁瓊英不明就裏,用眼色詢問了下宋硯書什麽情況?宋硯書視線卻定定看著雲昭,隻極快地掃了一眼謝長胥,緊抿著唇不言語。
雲昭愣神間,謝長胥垂眸看她。
那雙總是淡漠的眼睛裏,此刻映著遠處殘陽如血,金芒點點。
暮色中,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他將玉盒放進她手中,輕聲歎道:“去吧。”
謝長胥收回手,淡淡轉身。
昭明劍在他袖中發出幽怨的嗡鳴。
雲昭捧著尚存他指尖涼意的玉盒,看著大師兄的身影漸行漸遠。
他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孤絕,那抹白衣最終融入了暮色之中。
“師妹,我們走吧。”
直到身後響起師姐的呼喚,雲昭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指尖不知不覺掐入了掌心。
夕陽完全沉入山後,最後一抹金光消失在天際。
雲昭深吸一口氣,轉身朝聽雷殿走去。
晚風拂過臉頰,帶著靈山峰群獨有的清涼,她忽然意識到,這一趟任務行程,改變的,或許不止是大師兄。
***
“怎麽?舍不得你的小師妹了?”
夙夜語帶譏諷,一副早已看透謝長胥表裏不一的模樣。
謝長胥腳步一頓,停在台階上。
一直對夙夜的挑釁置若罔聞的他,忽然在心識中冷冷開口:“從血月秘境回來後,你為何沉寂了七日?”
夙夜頓時語塞,隨即懶懶一嗤:“要你管!本尊睡大覺不行嗎?”
謝長胥不再言語。
因為他清楚,心魔在說謊。
那七日,他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沒錯。
無人知曉,太華仙宗首席弟子藏著一個秘密——
他,謝長胥,靈識裏生出了一個心魔。
三年前,他的本命劍昭明孕生出了意識。
起初,他以為是劍靈蘇醒。
可後來,謝長胥才發現,那並非劍靈。而是一個會反抗他,會蠱惑他,會不斷在他識海中喃喃低語,擋不住邪佞煞氣的劍魔。
或者說……是自他道心裂縫中滋生的,心魔。
三年來,謝長胥始終冷靜自持,將心魔牢牢壓製,從未顯露異常,也從未讓人知曉。
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中。
直到……
上次從血月秘境回來,在他識海裏越發狂躁的心魔,突然沉寂消失了。
他本以為,是心魔被他壓製住。
但昭明劍卻出現異常,每當那個叫雲昭的小師妹靠近時,它便會產生反應,翁鳴,震顫,甚至隱隱流露出……歡欣雀躍之意。
謝長胥垂下眼瞼,掩去眸中暗湧的情緒。
當初接下那三個任務時,他曾如是想,黑水玄蛇的毒液,幻月境的迷陣,雷絕壁的罡風,哪一個都能要了一個尚在煉氣期弟子的小命。
他接近她,既為弄清本命劍異常緣由,也可護她周全。
可在幻月境遭遇迷魂陣時,心魔卻再度蘇醒。
在雷絕壁中,他欲借雷殛之力鎮壓魔念,卻反令‘他’愈發猖狂。
那一刻,謝長胥明白,心魔,是他修行路上無可回避的業障。
這一路,他與雲昭牽扯漸深,已讓他的心魔也開始注意到她。倘若有一日他壓製不住,‘他’魔性大發,會對她做出什麽?
謝長胥第一次心生悔意,不該將她卷進他的深淵。
她一無所知,不該承受這無妄之災。
趁現在,他還能壓製心魔,讓她遠離,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昭明劍卻在袖中輕鳴,仿佛在嘲笑他口是心非。
***
另一邊,雲昭由袁師姐和宋師兄陪同,來到了聽雷殿。
聽雷殿前燈火通明,三丈高的問道榜懸浮於大殿中央,無數金色文字在靈虛鏡上流轉。
袁瓊英拉著她往殿前走,“先去把你這趟任務的貢獻值結了。再去找那藥瘋子理論!”
大殿前立著七座石碑,每座碑前都排著長隊。宋硯書指向最右側那座泛著藍光的石碑:“靈草采集類的交任務處在那兒。”
這次雲昭第二次交任務,與上次組隊打醬油不同,這次她自己單獨去領貢獻值。
排到隊尾,雲昭好奇地觀察前方流程。隻見一名弟子將令牌按在石碑凹槽處,石碑便投射出一道虛影,顯示著任務詳情和貢獻值數額。
“聽說這次任務堂新換了‘鑒真鏡’,所有靈草都能辨出年份和品級……”前麵排隊的弟子小聲議論,“再也沒人能用假靈草蒙混過關了。”
很快輪到雲昭。
她將三樣靈草和弟子令牌一起放在石台上。石碑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將物品籠罩其中。
[冰魄草,品質上等。]鑒真鏡裏一道溫和的靈器聲響起,[天心蓮,品質……咦?]
鑒真鏡的金光在天心蓮上停留許久,[品質超等,蘊含月華精氣。]
“超等靈草?!”
這可是屬於極其罕見的天材地寶類型。
周圍弟子頓時一片嘩然,朝他們這邊投來探尋的視線。
袁瓊英得意地揚起下巴,她就說嘛,這天心蓮廢了她們和大師兄那麽大的周折才拿到的,怎麽可能是平凡無奇的普通靈草。果然不出她所料。
其實雲昭自己也早有預感,這三株靈草絕非凡品。
尤其是……最後大師兄幫她拿到的那朵雷紋花。
當鑒真鏡的金光掃過雷紋花時,整個石碑突然劇烈震動!
[警報!警報!]靈器聲突然變得尖銳,[檢測到雷殛本源之力,請執事長老確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