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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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遲穿著一件頗具度假風的藍白紮染印花短袖襯衫,領口隨意地微微敞開,下半身是一條簡單的黑色短褲,腳上趿拉著一雙人字拖,完全不同於他平日裏一絲不苟的西裝革履,像是來海邊度假的。
他眉頭輕蹙,看著蹲在地上的薑棲,“你找我,就是說這個?”
薑棲維持著仰頭的姿勢,眼神平靜無波,“不然呢?你我之間,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麽需要特意說的?”
陸遲沉默了片刻,海風吹動他額前幾縷碎發,他忽然舊事重提,“訂婚宴那件事……你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薑棲聞言,纖長的睫毛顫了顫,不明白他為什麽好端端地又提起這樁早已說不清的舊賬。
她避開他審視的目光,聲音低了些,“都過去了,還有什麽好說的。”
陸遲看著她這副試圖將一切抹平的樣子,心頭莫名火起,“你這個人,每次做錯了事,翻篇倒是比誰都快。”
薑棲扯了扯嘴角,順著他的話,帶著破罐破摔的意味,“我一向如此,所以趕緊去民政局把離婚證領了,我正好徹底翻篇,開始我的新生活。”
陸遲卻不以為然,冷聲道,“我會看著辦,憑什麽老是讓你來安排行程?我幹嘛要被你牽著鼻子走?”
“趕緊領了,我們都能趕緊解脫。”薑棲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沙子,“你也不用總覺得被我牽著鼻子走了,我沒那麽多時間陪你在這裏耗著。”
“什麽沒時間?”陸遲被她這急於劃清界限的態度激怒,口不擇言,“你這麽著急,趕著去投胎嗎?”
薑棲懶得跟他解釋自己的規劃,沒好氣地回嗆,“我去天涯海角,上九天攬月,下五洋捉鱉,都跟你沒關係,你管不著。”
“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陸遲冷哼一聲,“誰要管你了,你愛去哪去哪。”
隨後,他的視線落在她手中那個裝著貝殼的袋子上,帶著點嫌棄的口吻,“你撿這些破爛玩意幹什麽?窮得揭不開鍋了,要撿這些貼補生活費嗎?”
薑棲把袋子往身後藏了藏,梗著脖子道,“我樂意撿,好看,不行嗎?”
陸遲看了看有些洶湧翻騰的海浪,又瞥了一眼她,“淨撿些沒用的,你一個旱鴨子,又怕水,連最基本的遊泳都不會,還這麽大膽在海邊晃悠,要是被一個浪頭卷走了,你還怎麽心心念念著你那本離婚證?”
“你個烏鴉嘴,少咒我了!”薑棲被他氣得瞪眼,“就你厲害,就你會遊泳,就你會衝浪。”
她抬手指向不遠處正在海浪中起伏的矯健身影,“你的衝浪夥伴就在那兒呢,玩得多好,聽說陸總水性極佳,趕緊去衝浪啊,好好展示一下你的高超水性,在這裏和我磨嘰什麽?”
“我要做什麽,不用你管。”陸遲語氣生硬。
“那我的事,你也管不著。”薑棲說完,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拎著袋子徑直走開了。
陸遲站在原地,看著她非但沒有遠離海浪,反而賭氣地朝海水方向走去,他冷聲喝道,“你在逞強什麽,怕水就躲遠點!”
薑棲卻像是要證明自己不怕水,繼續往前走,纖細的身影在愈發強勁的海風中顯得有些單薄,那身簡約的黑色連衣裙裙擺被風吹得獵獵揚起。
她最終停在潮水能漫到腳踝又迅速退去的交界處,任由海水一次次拂過她的腳背,旁邊也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嬉戲玩水。
陸遲看著她那抹倔強的背影,氣得也轉身離開。
他朝燒烤區走去,找到了正忙著照看炭火的徐遠,問道,“你剛剛說,她在找我?”
徐遠連忙放下手中的夾子,恭敬回答,“是的,總裁,薑小姐剛才確實向我詢問您的行蹤。”
陸遲的臉色並沒有因此好轉,反而更冷了幾分,“她找我,是急著去領離婚證,這一點,你怎麽沒說?”
徐遠心裏一咯噔,小心翼翼地道,“我……我猜到了,我以為您知道她的目的。”
他確實以為總裁心知肚明,所以才躲著不出現。
陸遲卻給了他一個冷冷的眼刀。
徐遠此刻也真是搞不懂自家老板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了。
原本他以為總裁是采納了自己的建議,想通過失蹤來拖延離婚。
這一周都忍著沒出現,隻讓他留下來暗中觀察薑棲的動態,尤其是防備那個祁遇。
而祁遇沒兩天就被他巧妙送走了,徐遠還暗自覺得自己立了一功,想著隻要老板再堅持躲個30天,熬過離婚冷靜期,這婚不就自然離不成了嗎?
可沒想到,陸遲今天卻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了,把他都嚇了一跳。
聽自己說薑棲在找他,當時老板眉眼間似乎還舒展了一瞬,結果走過去沒聊幾句,就又黑著臉回來對他興師問罪。
徐遠感覺自己這助理當得真是心力交瘁。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呼救聲,打破了沙灘上悠閑的氛圍。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
“快救人啊!好像被海浪卷走了!”
“是個穿黑衣服的!女的!”
徐遠心裏猛地一沉,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隻覺得身旁有一陣風掠過。
原本站在他麵前的陸遲,已經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呼救聲傳來的方向衝過去。
徐遠看得那是目瞪口呆,他也趕緊追了上去,焦急地大喊,“總裁!風浪太大!您小心點啊!”
此時風浪確實很大,那個黑色的身影在洶湧的海浪中浮沉,時隱時現,看得並不真切。
周圍聚集了一些人,都焦急萬分,指指點點,卻因為浪太大不敢貿然下水。
陸遲卻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危險,他的眼睛裏隻有那個在海浪中掙紮的黑點。
他毫不猶豫地衝進冰冷的海水裏,強大的浪頭立刻將他拍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及膝深的水裏,鹹澀的海水嗆進口鼻。
但他很快掙紮著站起來,抹了把臉,繼續更深地涉水向前,朝著那個被卷走的身影奮力靠近。
“天呐!是陸總!”
“他跑去救人了!”
“太危險了!這浪太大了!”
溫竹和其他同事也聞聲趕來,看到這一幕,都嚇得驚呼出聲,議論紛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陸遲憑借出色的水性和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幾經周折,終於艱難地靠近了那個隨波逐流的身影,一把牢牢抓住對方的手臂,試圖將人從海浪的拉扯中脫離出來。
可海浪像是和他故意作對,不斷試圖將人重新卷回深海。
因為是離岸流,陸遲並沒有逆著水流強行拖著人往岸邊遊,而是平行於海岸的方向遊,直到擺脫了離岸流的區域,他才拖著人往岸邊靠近,成功脫險,抵達了沙灘。
兩人都渾身濕透,狼狽不堪,他自己腳上的人字拖早已不知被衝到哪裏去了。
被救上來的人是許淩霜,她嗆了不少海水,臉色蒼白,趴在沙灘上劇烈地咳嗽著,衝浪板也不知所蹤。
周圍的人很快圍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關心詢問。
“許總監!你沒事吧?”
“怎麽樣?要不要叫醫生?”
“太驚險了,陸總你還好嗎?”
陸遲沒有回答,他的耳邊嗡嗡作響,外界的聲音變得模糊不清。
他脫力地癱坐在一旁的濕沙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髒還在因為後怕和劇烈的運動而狂跳不止,仿佛要掙脫胸腔的束縛。
陸遲下意識地抬起頭,焦急地在圍攏過來的人群中搜尋著。
幾乎是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外圍、同樣正靜靜看著他的薑棲。
她依舊穿著那身黑裙,手裏還拎著那個裝貝殼的袋子,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裏。
那一刻,陸遲那顆幾乎要失控的心髒,才像是終於找到了支點,緩緩地落回了原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