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得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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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遲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難以置信。
    昨天宋秋音還好端端地來公司找他,雖然臉色不好,但絕不可能在短短一夜之間就病重垂危。
    “怎麽會莫名其妙得了什麽重病?該不會又是和江逸合夥在弄那些有的沒的小動作吧?”
    賀雲帆神色卻有些凝重,“是真的,昨晚發生的事,她整個人突然就不行了,呼吸衰竭,被緊急送進醫院搶救,我早上去醫院看過了,她還半昏半醒的,狀態非常差,醫生說能不能挺過去還不好說。”
    他頓了頓,轉達了江逸的請求,“江逸讓你念及舊情去看看,興許……是最後一麵了。”
    陸遲了解賀雲帆,他絕不會站在江逸那邊編造這種謊言,他說去醫院看過了,那宋秋音的情況恐怕真的不容樂觀。
    一時間,陸遲陷入了艱難的糾結,
    這時,徐遠快步走了過來,低聲匯報,“總裁,訂好了下午兩點飛英國的機票。”
    賀雲帆聞言,驚訝地看向陸遲,“你趕著去英國出差?”
    陸遲眸子依舊沉鬱,“薑棲今天早上去英國進修學習了。”
    賀雲帆愣了一下,“什麽?”
    隨即他立刻明白了陸遲此刻的兩難處境,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看出了那份掙紮。
    陸遲站在那裏未動,內心顯然在進行激烈的鬥爭。
    一旁的許淩霜聽到宋秋音重病的消息也頗感意外,但她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等待著,想看看陸遲最終會如何抉擇。
    大約過了十幾秒,仿佛經過了一番艱難的權衡,陸遲終於開口,“先去醫院。”
    說完,他便跟著賀雲帆,轉身走向了電梯。
    許淩霜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眼神複雜。
    她轉向還留在原地的徐遠,帶著探究問道,“徐助理,陸遲和那個宋小姐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高中同學嗎?”
    徐遠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許總監,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他確實了解有限,但即便知道,也不會隨意透露老板的私事。
    ——
    陸遲和賀雲帆很快來到了醫院,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兩人朝著宋秋音所在的病房走去。
    賀雲帆看出陸遲的心不在焉,寬慰道,“薑棲那邊起碼人是安全的,好好的,這次你和她之間也沒什麽約定,不存在什麽放鴿子不放鴿子的問題,等這邊處理好了,你再飛過去找她也不遲。”
    陸遲眉心依舊緊蹙,語氣透著一股被拋棄的怨懟,“她就能那麽一聲不吭地走了,還真是狠心。”
    隨即,他遷怒般地看向賀雲帆,“你之前還說什麽慢慢來,現在人都跑了,還慢慢來什麽?本來想小火慢燉的,結果湯都沒了,還燉什麽燉!”
    賀雲帆有些無奈,試著提供折中方案,“你要是實在不放心她一個人在那邊,就喊你表哥幫忙,他不是在英國搞醫學研究嗎?讓他在那邊幫忙盯著薑棲。”
    陸遲想都沒想就否決了,“他那個人天天泡在研究室裏,哪有這個閑工夫?再說,誰盯我都不放心。”
    賀雲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也對,你之前連我都防著,生怕我拐走薑棲,對你那個三十歲還沒結婚的表哥,肯定也照防不誤。”
    兩人說著,很快到了病房門口。
    江逸正等在那裏,臉上還帶著前天被打的青紫痕跡,他看到陸遲,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聲音低低的,“遲哥……”
    陸遲沒有回應他,甚至沒多看他一眼,目光直接投向病房。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宋秋音躺在病床上,臉上戴著呼吸機,臉色蒼白如紙,胸口隨著微弱的呼吸輕輕起伏,看起來確實十分虛弱。
    江逸訕訕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賀雲帆打破沉默,問江逸,“現在情況怎麽樣?”
    江逸連忙回答,“剛剛清醒了一小會兒,一直念叨著想見遲哥一麵,其實前陣子在海城那邊也複發過一次,但都沒這次嚴重,昨天可能情緒波動太大,又沒吃藥控製,昨晚差點就沒命了,幸好送醫及時。”
    陸遲斂下眸子,漆黑的瞳孔裏看不出情緒,沒有說話,像是在冷靜地辨別江逸話裏的真假。
    這時,主治醫生檢查完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對他們說,“病人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是之前在火災中吸入的有害粉塵長期沉積在左肺間質,引發了不可逆的纖維化,簡單說,就是肺裏長了瘢痕,失去了彈性,這三天是關鍵期,我們會進行抗纖維化治療,看她的身體能不能扛得住。”
    江逸急切地問,“那之後呢?還會這樣突然複發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謹慎地回答,“如果後續病情持續惡化,保守治療效果不佳,到了末期可能需要考慮肺移植,這是目前理論上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辦法,隻不過……” 醫生頓了頓,“肺源非常稀缺,肺部捐贈者很少,而且肺部捐獻本身難度就很大,排期會非常困難。”
    江逸立刻表態,“錢不是問題,請盡快幫忙安排一下。”
    醫生表示他們會盡力,然後便離開了。
    江逸轉向一直沉默的陸遲,懇求道,“遲哥,你進去看看秋音吧。”
    陸遲望著病床上那個氣息奄奄的人,眸色複雜翻湧,有舊日記憶,有責任牽絆,也有因她種種行為而產生的疏離,腳步始終沒有動。
    江逸見他無動於衷,又苦口婆心地說,”遲哥,她這一路走來,真的挺不容易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當初我們承諾過要好好照顧她的,結果卻讓她吃了那麽多的苦頭。”
    他頓了頓,主動承認錯誤,“綁架關明夏威脅薑棲那件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對,我混賬,我道歉!但你不要遷怒於秋音身上,她其實勸過我好幾次,說你會生氣,讓我不要這樣做,是我自己衝動之下才對薑棲動了手,全程她都沒有參與!你要怪就怪我,要打要罵都衝我來,但是秋音現在病得這麽重,她就想見你一麵。”
    賀雲帆也拍了拍陸遲的胳膊,低聲勸道,“來都來了,別意氣用事,進去看一眼,不耽誤多少時間,飛機是下午兩點,還來得及,萬一真是最後一麵,你拒而不見,以後想起來,難免會成為心裏的一道坎。”
    陸遲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躺在病床上的宋秋音,戴著呼吸機,氣息微弱。
    看到他進來,原本黯淡的眼睛裏瞬間亮起微弱的光彩,因為情緒激動,氧氣麵罩上蒙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艱難地動了動嘴唇,聲音輕若遊絲:“阿遲,你來了。”
    “我快死了,你才舍得見我一麵嗎?”
    陸遲站在床邊,看著她這副淒慘的模樣,眉頭蹙起,“為什麽不好好治療?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宋秋音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能怪我嗎?好像……就是命吧。”
    一滴眼淚從她眼角緩緩滑落,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要是當初沒有遇到你們,沒有發生那麽多事,我不會成這樣……也不會這麽痛苦……”
    那時,宋秋音才十二歲,她還不叫現在這個名字。
    她的家境拮據,住在老舊甚至有些破敗的民房裏,位置偏僻,上學要走很遠的山路。
    母親在鎮上的製衣廠做女工,平時住在宿舍,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次。
    父親是獵戶,她大多時間跟著父親住在山上,習慣了山野的寂靜。
    那天傍晚,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她獨自背著書包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忽然聽到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她心裏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循著聲音,撥開茂密的灌木叢,在一個隱蔽的角落,看到一個深深的捕獵陷阱。
    坑底困著一個男孩。
    他穿著料子很好的衣服,但此刻渾身沾滿了泥土和草屑,正痛苦地蜷縮著身體。
    宋秋音蹲在坑邊,小聲朝下麵問,“你……你還好嗎?”
    坑底的江逸疼得齜牙咧嘴,沒好氣地抬頭,語氣衝得很,“你覺得我能好到哪裏去?”
    他真是倒黴透頂,先是一腳踩中了偽裝的捕獸夾,劇痛之下重心不穩,又跌進了這個深坑。
    更糟的是,坑底還有幾根尖銳的斷木,正好紮在他大腿根附近,鮮血已經洇濕了褲子布料,疼得他幾乎暈過去。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另一個身影從旁邊的樹叢後敏捷地閃了出來。
    那是個高挑的少年,眉眼英俊得讓人過目難忘,但臉上卻帶著明顯的淤青和已經幹涸的血跡,左臂用從衣服上撕下的布條草草包紮著,鮮血已經浸透布料,順著手臂蜿蜒流下幾道暗紅。
    他手裏緊握著一根粗壯的藤條,眼神警惕地打量著突然出現的宋秋音。
    宋秋音當時就覺得,這個受傷的少年真好看,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穩住心神,忽略那個漂亮少年眼中的戒備,再次開口,聲音放得更輕了些,“你們需要幫忙嗎?”
    陸遲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將藤條一端垂下去,試圖把江逸拉上來,但他一隻手臂受傷使不上力,藤條長度也不太夠,嚐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江逸在下麵焦急地嚷嚷,“遲哥,不行啊!夠不著!我腿疼得厲害,用不上勁!”
    宋秋音見狀,立刻放下書包,從裏麵翻出一根嶄新的繩子——那是她前不久在學校跳繩比賽得的獎品。
    “用這個!”她手腳麻利地將繩子與藤條末端牢牢連接起來,延長了長度。
    陸遲這才正眼看了她一下,女孩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紮著高高的馬尾,五官小巧,隻是皮膚被日光曬得有些黑紅。
    “接好了。”宋秋音把連接處拽了拽,確認牢固,然後對陸遲說,“我和你一起拉他上來。”
    陸遲快速掃視了一圈四周暮色漸濃的山林,確認無其他情況,便沒有拒絕她,兩人合力,終於將江逸從陷阱裏拖了上來。
    江逸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對宋秋音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謝謝你啊大妹子!你人真好!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轉頭又焦急對陸遲說,“遲哥,現在怎麽辦?那幫人肯定還在找我們!”
    兩人都受了傷,行動不便,加上對這裏複雜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天色越來越暗,根本找不到下山的路。
    陸遲皺著眉,忍著左臂傳來的劇痛,冷靜分析,“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天黑了亂走,更容易踩到陷阱。”
    宋秋音在一旁聽著,鼓起勇氣提議,“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先到我家躲躲,就在那邊不遠。”
    “可以嗎?”江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們現在被一夥壞人追著,要是被他們抓到就完蛋了!”
    “可以的。”宋秋音點點頭,“就我和我父親在家,他這會兒應該還沒回來,你們動靜小點,等休息好了,傷處理一下,再走也不遲。”
    陸遲雖然隻有十四歲,卻保持著超乎年齡的警惕,他審視著女孩,“你家?”
    宋秋音指了指不遠處的房子,“就在那邊,一個普通的民房,我隻是一個學生,放學回家剛好路過這裏。”
    “你一個女孩獨自走在這荒郊野嶺,不害怕?”陸遲問。
    宋秋音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習慣了,等上高中就能住校了,再說我對這片很熟的,我爸就在這附近工作。”
    “謝謝你!”江逸再次道謝,“要是我們能平安下山,一定好好報答你!”
    宋秋音把跳繩解開,仔細疊好放回書包,“報答談不上,走吧。”
    陸遲仍有猶豫,江逸忍著腿疼,一瘸一拐地挪到陸遲身邊,小聲勸道,“遲哥,走吧!先去她家躲一下,我這腿實在走不動了,再待下去萬一那夥人找過來……”
    陸遲的視線掠過宋秋音那個塞滿課本的書包,判斷她確實像個學生,眼下也沒有更好的選擇,夜晚的山裏危機四伏,他最終還是點了頭,“那就麻煩你了。”
    宋秋音便偷偷將他們兩個帶回家,安置在堆放柴火和雜物的偏房裏,她手腳麻利地清理出一小塊相對幹淨的區域,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條件不好,你們將就一下。”
    “行行行,這比掉坑裏好太多了!有個地方躲著就行。”江逸幾乎是立刻找了捆幹草堆坐了下去,一路上他已經說了無數感謝的話,在他最無助狼狽的時候,這樣一個清秀的女孩如同天使般出現並伸出援手,讓他好感倍增。
    然而,宋秋音的視線,卻更多停留在那個始終沉默的少年身上,他站在角落,背脊挺直,即使狼狽也難掩那份與生俱來的清貴。
    陸遲察覺到她的目光,抬眸對上,淡淡說了一句,“謝謝。”
    宋秋音臉上微微一熱,笑了笑,自我介紹道,“我叫宋聲聲,聲聲慢的聲聲,該怎麽稱呼你們呢?”
    “我叫……”江逸剛想開口。
    “你叫他‘逸’就行。”陸遲打斷了他,依舊有些防備。
    宋秋音看兩人氣質不俗,猜想他們大概是從大城市來的,不想透露真實身份也情有可原。
    她平時借同學的青春疼痛文學雜誌裏,沒少看過這種落魄公子哥被平凡善良女孩撿到的劇情。
    她心裏泛起一絲微妙的漣漪,又鼓足勇氣,目光盈盈地望向陸遲,輕聲問,“那你呢?”
    陸遲沉默了幾秒,才吐出一個字,“遲。”
    宋秋音在心裏默默重複了這個簡短有力的字,唇角不自覺地彎起,“那我叫你阿遲,可以嗎?這樣比較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