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女瘋子

字數:7634   加入書籤

A+A-


    陸遲走到他桌前,淡淡道,“順路過來看看。”
    顧敘白抬眼,打量了著他一身休閑打扮,有些驚訝,“來這邊出差?”
    “不是。”陸遲直截了當道,“我老婆在這邊。”
    顧敘白想了下,略帶調侃地確認,“你那個沒辦婚禮的老婆?”
    陸遲眉頭微蹙,糾正道,“前麵那個定語不需要加。”
    顧敘白笑了笑,繼續問道,“我聽你媽說,你們不是離婚了嗎?”
    “是離了,但正在往複婚的道路上靠攏。”陸遲說得坦然。
    顧敘白覺得有些好笑,一針見血地問,“你當初結這個婚,不是被老爺子逼的嗎?現在離了,不正好如你所願?”
    他之前多多少少聽說過,這個表弟媳是用了不太光彩的手段上位的,對她的初始印象並不好,覺得有點心機。
    反而對那個在山裏收留過陸遲和江逸三天的宋秋音印象還不錯。
    他順勢問道,“離婚了,你不打算和那位宋小姐在一起?年少時心心念念找她找了那麽久,我還以為你一見傾心,要對這個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呢。”
    “一碼歸一碼。”陸遲語氣平淡,“不過相處了三天,哪來那麽深的感情,找她,隻是想還那份恩情,不想欠著而已。”
    他說著,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薑棲的臉,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又補充道,“真要論起來,也是別人對我以身相許還差不多。”
    顧敘白繼續低頭寫報告,筆尖沙沙作響,嘴上卻不饒人,“那你許得過來嗎?想對你以身相許的姑娘,得從這排到法國了吧?”
    陸遲卻收斂了玩笑的神色,眸色認真地說,“我隻願意讓一個人許。”
    顧敘白又問,“你那個沒辦婚禮的老婆?”
    陸遲眉頭皺得更緊,帶著警告,“顧敘白,我都說別加前麵那個定語了。”
    一旁的徐遠聽著兩人的對話忍俊不禁。
    這位顧醫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據說總裁這位表哥是醫學界難得的天才,平時非常忙碌,他也是第一次見。
    雖然已經三十歲了,但看起來很年輕,氣質溫潤如玉,有種謙謙君子、如玉如琢的感覺。
    顧敘白老是提“沒辦婚禮”這事,也是因為一直等著喝表弟的喜酒,結果陸遲悄無聲息就把婚結了,什麽儀式都沒有就過了三年,所以他印象比較深刻。
    陸遲自顧自地在辦公室裏轉了轉,他的目光卻忽然被書架上放著的一個男士手表吸引。
    薑棲之前也送過他這個品牌的新款。
    陸遲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表帶的尺寸竟然剛剛適合他的手腕,他半開玩笑地問,“你這手表打算送我的?尺寸這麽合適。”
    顧敘白聞言,指尖一頓,緩緩抬起頭,看到他正拿著自己那塊珍視許久的表,隨即起身走了過去,溫聲道,“這塊手表,是一個女孩送我的。”
    陸遲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還收女孩送的禮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顧敘白從他手裏拿回手表,眼神帶著追憶,“也算不上是正式的禮物吧,更像是一個意外的紀念。”
    他頓了頓,開始講述那段往事,“去年聖誕節,你來英國出差,安排我和那位宋小姐見麵的那個晚上,我剛到餐廳門口,就目睹了一場當街搶劫,那時我正在打電話,一個歹徒搶了前麵一個女孩的袋子,從我麵前呼嘯而過,逃跑時順手把我的手機也搶走了。”
    陸遲皺眉,覺得這經曆有點離譜,“然後呢?”
    顧敘白繼續道,“沒多久,我就看到那個被搶的華人女孩,像瘋了一樣對歹徒窮追不舍,她想追回自己被搶的袋子。”
    陸遲眉頭皺得更緊,不讚同地說,“她一個女的,也敢這麽不要命地追過去?”
    “是啊。”顧敘白感歎,“我也是第一次見這麽勇的女孩,擔心她出事,於是我也跟了過去,等我趕到那條小巷時,就看到她和那個歹徒扯著一個袋子僵持不下,歹徒也是被她追煩了,後麵亮出了刀子,劃傷了她的手,鮮血直流,可她依然死死抓著袋子不肯鬆手,眼神倔得嚇人,那歹徒見她這麽拚命,也是怕真鬧出人命,就罵罵咧咧地丟下東西跑了,我也趁機撿回了自己被甩在地上的手機。”
    陸遲聽完,評價簡單直接,“還真是個不要命的,要是遇到個心狠手辣的亡命徒,她指不定就得橫屍街頭了。”
    他深知這邊的情況,遇到搶劫,大多數人都是自認倒黴,很少有人敢真的去追,尤其是一個女孩子。
    “奇怪的是,這女孩搶回自己的袋子後,就一動不動地坐在地上,手在流血也不管不顧。”顧敘白的眼神沉了沉,似乎又想起了當時的畫麵,“我走近些,才發現她在哭,我勸她先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她卻一聲不吭,擦了擦眼淚,站起身就走了,那個她拚命搶回來的袋子就那麽扔在地上。”
    “我問她‘這個你不要了嗎?’她頭也沒回,隻說了一句‘送你了’,袋子裏麵裝著的,就是這塊手表。”
    陸遲覺得這行為邏輯難以理解,“這女的是個瘋子吧?不要命搶回來的手表,轉頭就隨手送給你一個陌生人了?”
    “她看起來挺正常的,不像是精神有問題。”顧敘白搖了搖頭,眼神裏帶著幾分困惑,“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哭得那麽傷心。”
    那個女孩倔強又脆弱的樣子,深深地刻在了他腦海裏,讓他第一次對一個陌生異性萌生了別樣的情緒。
    “所以你就把這塊來曆不明的手表留到了現在?當寶貝似的供著?”陸遲追問。
    顧敘白笑了笑,帶著點自嘲,“一開始,我也以為和她隻是萍水相逢,很快就會忘記,可後來,總會時不時想起她,這個手表,就當做是一個念想。”
    陸遲看著他這難得流露出的溫情模樣,忍不住調侃,“嘖嘖,三十年的鐵樹這是要開花了啊?居然對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瘋子念念不忘。”
    顧敘白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將手表小心地放回了書架上原來的位置。
    他處理完手頭上的數據報告,已是中午。
    徐遠先回去了,留下表兄弟倆在研究所附近的一家餐廳吃飯。
    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行人匆匆。
    “你準備在英國待多久?”顧敘白隨口問道。
    “說不準。”陸遲靠在椅背上,視線飄向窗外,“她在這邊進修,我總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不管。”
    顧敘白抬眼看他,帶著點戲謔,“你現在是徹底擺爛了?公司什麽都不管,就跟著她滿世界跑了?”
    陸遲歎了口氣,“沒辦法,我不盯緊點,她可能就真的跟別人跑了。”
    顧敘白忍不住笑了,“這麽沒自信?看來這位表弟媳魅力不小啊,不打算找個機會,正式介紹我認識認識?”
    “改天吧。”陸遲一臉挫敗,“她現在都不怎麽搭理我,更別說搭理你了。”
    “你也有被人不待見的一天?”顧敘白樂了,“踏上漫漫追妻之路,有你受的了。”
    “你也沒比我好到哪兒去。”陸遲反將一軍,“光守著塊破表有什麽用?就沒想過去找找那個女瘋子?”
    顧敘白眼神黯了黯,隨即又亮起一絲微光,“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但說來也巧,時隔半年,就在前天,我又在英國街頭遇到她了。”
    陸遲來了興致,“這麽巧?這次她又是在追歹徒?”
    顧敘白笑了笑,“那倒沒有,她正常得很,我在路邊小店買東西,錢包不小心掉了,她正好路過撿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提醒我,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她,本來想開口打招呼,可她根本沒認出我,急匆匆就走了。”
    他頓了頓,語氣有一種莫名的篤定,“不過,我覺得我們冥冥之中很有緣分,應該還會有下一次相遇的。”
    陸遲輕哂一聲,“一個崇尚科學的人,居然也開始相信所謂的緣分了?病得不輕,我倒好奇,什麽樣的女瘋子能讓你這孤寡三十年的人春心蕩漾。”
    顧敘白笑而不答,算是默認了。
    兩人又絮絮叨叨聊了一些近況和家裏的事。
    沒多久,服務員端上了一些製作精致的甜品。
    陸遲看著那些點綴著莓果和奶油的甜點,忽然就想到了薑棲,她很喜歡吃這些甜滋滋的東西。
    以前他們因為一些瑣事陷入冷戰時,往往都是薑棲先主動低頭,來找他示好。
    但顯然心裏是帶著情緒的,小臉悶悶的,一副不情不願又不得不妥協的樣子。
    那時候,他通常不會說什麽,但會在下班回來時,順手買一份她愛吃的甜品,隨意放在客廳的桌上。
    薑棲看到後,眼睛瞬間亮晶晶的,將所有的小情緒都拋到腦後,追著他問,“買給我的嗎?”
    他卻偏偏說,“買給王媽的。”
    薑棲卻不信,“騙人,王媽老人家有糖尿病,怎麽能吃這個。”
    他又會換了個借口,“徐遠買多了,吃不完。”
    可即便如此,薑棲依然會很高興,之前的悶氣一掃而空,又會纏著他說個不停。
    因為她覺得,就算是徐遠買的,他肯特意帶回來給她,就說明他心裏還是有她的。
    那時候的她,就是這麽容易滿足。
    現在回想起來,薑棲每次的主動示好是一個大台階。
    而他買個甜品,隻是一個小小的台階。
    他總是吝嗇得不願意多讓步一點。
    可現在,薑棲不再主動示好了,甚至連他遞出的台階都視而不見。
    他必須造個天梯才行。
    於是,離開餐廳時,他讓服務員打包了幾份店裏招牌的甜品。
    顧敘白見狀,有些訝異,“你什麽時候也愛吃這麽甜的東西了?”
    陸遲提著手裏的甜品袋,語氣自然,“她愛吃。”
    顧敘白了然一笑,帶著點欣慰,“離了個婚,倒是變成熟了,都學會主動哄女孩子開心了。”
    ——
    薑棲下午又去AleX醫生點讚過的幾個畫廊轉了幾圈,試圖尋找任何可能的線索,但依舊一無所獲,隻能悻悻然地回到公寓。
    結果,剛走出電梯,又看到陸遲等在她家門口。
    看到她走來,陸遲上前幾步,問道,“你去哪了?這麽晚才回來。”
    薑棲假裝沒看見他,也沒聽見他的話,徑直繞過他,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陸遲想到顧敘白描述的那個搶手表不要命的女瘋子,不知為何,心裏忽然有些發緊,一股莫名的擔憂湧上心頭,他害怕薑棲也會遇到類似的事情,以她那股倔勁兒,說不定真的會不管不顧地追上去。
    他忍不住叮囑道,“國外治安不比國內,你一個人出門要注意安全,盡量別去太偏僻的地方,萬一真倒黴被搶了東西,記住,東西丟了就丟了,千萬別想著去追,人身安全最重要,知道嗎?”
    薑棲擰鑰匙的手一頓,腦海裏倏然閃過一些久遠的片段,她抬眼看他,“你為什麽突然和我說這個?”
    “你又不讓我跟你,我隻能提醒你小心點。”
    陸遲說著,他從身後拿出了一個打包盒,遞到她麵前,“給你帶了甜品。”
    薑棲看著那個盒子,眼神冷了下來,“又是徐遠買多了?陸遲,你是把我當成收垃圾的嗎?你不要的都往我這裏塞?”
    陸遲直言不諱,“不是徐遠買的,是我特意買給你的。”
    薑棲眼神更冷,帶著疏離,“哦,特意買給我的?那我更加無福消受了,您陸總的東西,我受不起。”
    陸遲看著她拒人千裏的樣子,心裏有些挫敗,但還是隨便找了個理由,“你不吃,就沒人吃了,多浪費。”
    薑棲聽後額角抽了抽,這說辭怎麽跟當初祁遇硬塞給她甜品時差不多?
    甚至比祁遇的還難聽!
    什麽叫做“你不吃,就沒人吃了”?
    她對兩人的態度也是天壤之別。
    當初對祁遇,她尚且能保持禮貌的拒絕。
    而對陸遲,她隻有冷冷的不耐煩,“浪費就浪費唄,陸總家大業大,還缺這點浪費的錢嗎?”
    說完,她用力擰開鑰匙,推門進去,然後“砰”的一聲,再次毫不留情地將門關上。
    陸遲再次吃了個結結實實的閉門羹。
    ……
    第二天,薑棲準備去設計學院上課。
    她剛走出門口,正準備反手鎖門,隔壁的房門“哢噠”一聲,也從裏麵打開了。
    薑棲下意識瞥了一眼,嚇得手一抖,鑰匙串嘩啦作響,差點掉在地上。
    隻見陸遲穿著一身休閑裝,神清氣爽地從隔壁走了出來,還順手自然地帶上了門,仿佛已經在這裏住了很久。
    “你……你怎麽從這裏麵出來了?”薑棲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又抬頭確認了一下門牌號,她記得這裏原本住著一個挺熱心的華人男學生,她剛搬來時還跟他借過螺絲刀,怎麽一夜之間就換成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