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取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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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遲不答反問,“換做是你,生了個能讓你母憑子貴的金疙瘩,你願意在窮鄉僻壤吃七年的苦,獨自帶著孩子寄人籬下,看別人臉色過日子嗎?”
徐遠設身處地一想,“換做是我,孩子一生下,我應該會迫不及待帶著他去薑家認親了,沒必要硬撐著等到孩子快十歲才上門,除非……”
“除非你走不了。”陸遲接上他的話,聲音冷冽,“除非那個金疙瘩是假的。”
徐遠倒吸一口涼氣,感覺真相的輪廓在迷霧中若隱若現,“所以您的意思是第二張病曆單是真的,第一張病曆單是假的?一真一假?畢竟趙女士總不能三月剛受孕,就那麽急著去開安胎藥吧?”
陸遲冷笑,“你以為這是在解邏輯思維題嗎?還一真一假,一假一真的。”
他拋出一個更驚人的猜測,“或許,兩張病曆單都沒寫錯。”
徐遠徹底被繞糊塗了,滿臉困惑,“可如果按照您的猜測,薑嶼川很可能不是薑董的血脈,那他們當初又是怎麽做到兩次親子鑒定,都從薑老太太那邊驗收過關的?薑老太太可不是那麽容易糊弄的人。”
陸遲想到薑嶼川對自己那股沒來由的的敵意,以及他處心積慮巴不得薑棲和自己離婚的種種行為,心裏已經有了七八分的篤定,“之後找機會,再做一次鑒定。”
他轉而問道,“薑啟年那邊怎麽樣了?”
徐遠收斂心神,“他試著聯係過我幾次,姿態放得很低,都被我按您的意思擋回去了。”
陸遲漠然吩咐,“適當放給他一兩個無關緊要的小項目,吊著就行。”
“明白。”徐遠點頭,又問,“那太太母親那邊,還要繼續往下查嗎?目前還沒有什麽確切的消息。”
陸遲沉吟片刻,眼底的戾氣緩和了些許,“總歸是她的母親,不管人在哪裏,是生是死,查到確切消息為止。”
——
比起發送可能石沉大海的郵件,薑棲選擇寫了一封真摯的手寫信。
她在信中以情真意切的筆觸詳細說明了母親蘇禾多年植物人的情況,表示無論多少酬勞都願意承擔,並附上了自己的聯係方式,期盼AleX醫生看到後能有所動容,施以援手。
周六傍晚,天色微暗,薑棲帶著那封信,再次來到了那所氣派的醫學研究所外。
她正思忖著能否拜托門口的保安將信捎進去,剛走到大門前,竟迎麵撞見了陸遲和徐遠。
他們二人正要進入研究所,看到薑棲,同時停住了腳步。
陸遲想起昨晚調查到的關於薑嶼川身世的線索,雖然尚無確鑿證據,但望向薑棲時,心底不由得泛起一絲複雜的異樣情緒。
他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在此刻告訴她這些,反而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你又瞎逛到這裏?”
薑棲這次沒跟他嗆聲,坦然承認,“是啊,不過,為什麽你們能進去?”
她記得上回他們也是這般暢通無阻。
陸遲眉梢輕挑,帶著他慣有的倨傲,“我想進去,自然就能進去。”
薑棲被他的話噎住。陸遲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意圖,追問,“你想進去?”
薑棲確實很想進去,於是點了點頭。
“這是醫學研究所,你進去幹什麽?”陸遲不免好奇。
薑棲抬眼看了看研究所極具設計感的建築外觀,隨口扯了個謊,“我覺得這個研究所的建築設計很有特色,想看看裏麵的室內設計是怎麽樣的,學習參觀一下。”
陸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刨根問底,“我可以帶你進去。”
薑棲一聽,警覺起來,“什麽條件?”
她可不信陸遲會突然變得這麽樂於助人。
陸遲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是那種凡事都要討價還價的人嗎?”
薑棲違心地奉承了一句,“你不是。”
心裏卻默默補充了“才怪”兩個字。
陸遲輕笑,“你猜錯了,我是。”
薑棲聞言轉身就走,能違心奉承他一句已經是極限。
再待下去,這人肯定得蹬鼻子上臉。
陸遲見她真要走,連忙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語氣緩和了些許,“和你開玩笑的。”
如今麵對她,他不敢再傲嬌什麽了,“你想進去參觀,我帶你進去就是了,這有什麽難的。”
薑棲抽回自己的手,保持距離,“算你好心。”
陸遲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唇角,沒再說什麽。
徐遠則上前,用英語與門口的外國保安簡單溝通了幾句,對方便順利放行,三人一同走進了研究所。
研究所內部果然別有洞天。
挑高的大廳,流暢而富有韻律的線條,充滿未來感的燈光與冷色調的高級材質相互映襯,格局大氣,科技感十足,更像是一座現代藝術館。
薑棲一邊跟著陸遲往前走,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內心確實對這裏的設計感到驚歎。
陸遲像模像樣地帶著她在公共區域轉了一圈,提醒道,“這裏可以參觀,但不允許拍照。”
薑棲卻反過來問他,“你來這裏幹嘛?”
“找我表哥。”陸遲回答。
薑棲從白雅舒那裏零星聽說過陸遲有個表哥在英國,也偶爾見白雅舒和那個表哥通電話,但具體是做什麽的,她並不清楚,沒想到是在這裏工作。
陸遲順勢問道,“你要見見他嗎?”
薑棲不假思索拒絕,“那是你表哥,又不是我表哥,我見他幹嘛?”
她開始趕人,“你要有事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再參觀一下就好了。”
陸遲看出了她對自己的嫌棄,沒再得寸進尺,隻好留下徐遠陪她,以防她走丟了。
薑棲想著支開陸遲也好,便妥協了。
樓上,顧敘白的辦公室內。
他正聽著女助理的內線電話匯報,“AleX,陸總帶著他的妻子和助理來訪。”
顧敘白隨口應道,“我知道了。”
剛掛斷內線電話,辦公室門就被敲響,陸遲推門而入,拉了張椅子在他對麵坐下,開門見山地問,“我昨晚發你的資料看了嗎?”
陸遲雖然心裏已有七八分把握,但還是將病曆本等資料一並發給了身為醫學專家的表哥,想聽聽他的專業意見。
顧敘白放下手中的筆,點了點頭,“看了,我也傾向於你的猜測,那個病曆本看起來記錄得頗為詳細,書寫者似乎是個嚴謹有計劃的人,寫錯的概率不高,而且從科學角度講,女性在流產後很快再次懷孕,是完全有可能的。”
陸遲陷入了思緒,一時沉默。
顧敘白轉而問道,“幫你前妻查的資料?她人不是來了嗎,怎麽不一起帶上來見見?”
“她在樓下參觀。”陸遲語氣平淡,“不願意見你。”
顧敘白打趣道,“這算是有進展了吧?都出雙入對的了。”
陸遲沒接這話茬,轉而問道,“別說我了,你和那位維拉小姐進展如何?”
提到這個,顧敘白有些無奈,“八字還沒一撇的事,你幹嘛和小姨說?她前天給我打電話了,嚷嚷著說要給我把把關。”
陸遲挑了挑眉,“瞧你那春心萌動的樣子,我看是十拿九穩才對,說說吧,怎麽個情況,我好向你取取經。”
顧敘白也沒隱瞞,簡單說了和那個維拉小姐在畫廊的偶遇,以及手機被撞壞的經過。
陸遲聽完,眼底掠過一絲了然,“你故意的吧?你個老司機,手機怎麽就這麽剛好被她撞壞了?”
顧敘白眉眼彎起些許笑意,“我們晚上還約好一起吃飯了。”
陸遲頓時有些自愧不如,感歎道,“萬年寡王撩起人來,還真是一套一套的。”
——
樓下,薑棲心不在焉地和徐遠在公共區域逛了逛,裝模作樣地評價了幾句這裏的室內設計。
隨後,她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成功甩掉了徐遠。
她迅速繞了一圈,找到前台負責接待的一位留著白胡子、麵容慈祥的外國老先生。
她用英語誠懇地解釋,自己有一封非常重要的信,希望能幫忙轉交給AleX。
那位外國老頭似乎對此習以為常,和善地表示每天送到研究所希望AleX親閱的信件很多,他一般不會看。
薑棲言辭懇切,又堅持了幾句。
外國老頭最終被她的真誠打動,點了點頭,“好吧,小姐,我會盡力幫你轉交,但不能保證結果。”
薑棲連連道謝,心裏一塊石頭暫時落地,這才心滿意足地準備離開。
沒走多遠,就迎麵撞見了陸遲和徐遠。
陸遲見她徑直往門口走,問道,“你參觀完了?”
薑棲目的達到,便想拍拍屁股走人,簡短回答,“參觀好了,我要走了。”
陸遲想起剛才表哥分享的“成功經驗”,決定現學現賣,提議道,“我都帶你進來參觀了,你請我吃一頓飯不過分吧?剛好也到飯點了。”
薑棲腳步不停,側眸瞥了他一眼,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沒這麽好心,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陸遲以退為進,“沒有,我隻是和你商量而已,你不答應就算了。”
這語氣聽得薑棲額角一跳,渾身起雞皮疙瘩,堅決不吃他這套,“我可沒空陪你吃飯。”
說完,就快步朝外麵走去。
她和顧敘白約好六點在餐廳見麵,得去赴約了。
陸遲被幹脆利落地拒絕了,也沒有死纏爛打什麽。
他告訴自己,不能操之過急。
與此同時,顧敘白整理好衣著,路過大廳前台時,那位外國老頭叫住了他,用英語說,“AleX,剛剛有位年輕女孩留下一封信,言辭非常懇切,希望您百忙之中能看一下她寫的信,她說事情很重要。”
顧敘白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每天希望找他治療的人絡繹不絕,他平常忙於實驗和研究,根本無暇應付這些雪花般飛來的求助,通常都交由助理處理。
但今天,或許是因為晚上約會心情出奇地好,他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待會交給我助理吧。”
外國老頭欣然答應,“好的。”
顧敘白邁步走出研究所大門,剛好遇到站在門口與徐遠交代事情的陸遲。
顧敘白看了看他身後,“怎麽就你們兩個了?你前妻呢?”
“她先走了。”陸遲上下打量了一下顧敘白,注意到他換下了白大褂,穿著正式合體的淺灰色西裝,發型也精心打理過,不禁調侃,“穿這麽正式?”
顧敘白整理了一下袖口,坦然道,“那當然,畢竟第一頓飯,總得用點心。”
他看了一眼腕表,“不說了,我得早點過去。”
說完,便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陸遲站在原地,望著表哥透著幾分雀躍的背影,忽然問徐遠,“你聞到什麽味道了嗎?”
徐遠用力嗅了嗅空氣,茫然道,“沒聞到什麽味道,”
陸遲扯了扯嘴角,慢悠悠地說,“是老孔雀開屏的味道。”
徐遠額角抽了抽。
心裏不由得腹誹,表弟不說表哥。
以後你開屏指不定也這麽沒出息。
——
兩人約好的餐廳就在研究所附近,步行僅需十分鍾。
薑棲提前到達了,她向來不喜歡讓別人等,選了個靠窗的安靜位置坐下。
等待的間隙,她望著窗外熙攘的人流怔怔出神,心裏還在琢磨那封信能否順利送到AleX手中……
一道溫和熟悉的嗓音適時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我以為我夠早的了,沒想到維拉小姐你更快。”
薑棲回過神,看到顧敘白已經落座於對麵,她莞爾一笑,“我也是剛到。”
她將手邊的菜單遞過去,“還沒點菜,看看你想吃點什麽?”
顧敘白沒有客套地說“隨便”,而是禮貌地接過菜單,仔細翻閱起來,認真點了幾道招牌菜,並體貼地詢問了薑棲的忌口和偏好,服務員記錄後恭敬離開。
“第一次正式吃飯就讓你破費了。”顧敘白淡淡道。
“應該的。”薑棲笑了笑,“誰讓我撞壞了你的手機,對了,你手機修好了嗎?還是換了新的?”
顧敘白從口袋中取出那部手機,屏幕光潔如新,“修好了,這個手機是我母親生前送我的,意義比較特殊,所以一直沒舍得換。”
薑棲聞言,愧疚感更深了,難怪那手機款式看起來有些老舊。
“啊,真是抱歉……幸好能修好。”她由衷地說。
顧敘白摸著那個手機,感慨道,“沒事,也隻是一個念想罷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時,服務員陸陸續續上菜,其中有一道是口味清淡的蒸螃蟹。
顧敘白拿起工具,動作慢條斯理地開始處理螃蟹,他的手法極其嫻熟,巧妙地分離蟹肉與蟹殼,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甚至能將拆出的蟹殼近乎完整地重新拚湊起來。
薑棲看得歎為觀止,忍不住驚歎,“你這是專業拆蟹戶?”
顧敘白抬眼看著她,眼中含著淺淺的笑意,“我有點強迫症,而且平時拿手術刀習慣了,做這些就比較順手。”
“手術刀?”薑棲捕捉到關鍵詞,略顯驚訝,“你是醫生?”
顧敘白拿起餐巾優雅地擦著手指,笑著問,“不像嗎?”
與此同時,馬路對麵。
陸遲也打算和徐遠去這家西餐廳解決晚飯。
他正準備過馬路,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餐廳的落地窗,恰好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顧敘白。
他那位向來沉穩的表哥,此刻正眉眼帶笑,神情專注地與對麵的女子交談。
那女子背對著街道,陸遲看不到她的臉。
不知為何,那個後腦勺……讓他覺得有點眼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