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藏在桌底的陰影裏，外頭蓋著一塊破布。
    若不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
    可此刻，壇口幾乎要被滿滿的液體頂開。
    清澈的水麵離壇沿僅差一線，稍有震動便會溢出。
    那正是她過去一個月，悄悄從靈泉裏取出的水。
    她每天隻取一次，每次不超過五百毫升，生怕過度索取會損傷靈泉本源。
    這水，不是隨便用的。
    每一次踏入靈泉空間，她都能感受到那股微妙的波動。
    泉眼深處似有靈識。
    若取水過量，泉水會變得渾濁，霧氣也會稀薄幾分。
    她不敢冒險，生怕哪天一覺醒來，那神秘的泉眼就此枯竭。
    她深知，這水是她唯一的倚仗。
    因此，她節製再節製，寧可自己渴著，也不願多用一滴。
    等她再回頭看向陶盆時，眼角一跳。
    那些爛得發黑的薯塊邊緣，居然軟了，像被水泡過一樣。
    起初她以為是錯覺，畢竟光線昏暗。
    可當她凝神細看時，卻發現那原本幹硬發黑的邊緣，竟真的泛出了一層濕潤的光澤。
    她心頭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往前湊近了幾分。
    可下一秒，一塊爛薯的腐肉“啪”地掉下來，露出底下白嫩的新肉！
    她整個人一僵，心跳驟然加快。
    隻見那塊脫落的腐肉跌入水中，蕩起一圈微小的漣漪。
    而下方露出的薯肉潔白如玉。
    她心頭一緊，趕緊撈起來細看。
    那切口轉眼就蒙上一層透明膜，亮晶晶的。
    她不敢相信，又去看另外三塊。
    結果全變了！
    三塊種薯，腐爛處一一脫落，新生的肉泛著水光。
    到最後，她幾乎是跪坐在地，雙手捧著那四塊重生的種薯，眼眶微微發紅。
    她將四塊種薯整齊地排放在通風的牆角，又用幹淨的麻布輕輕蓋住。
    做完這一切，她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驟然鬆懈。
    身子一歪，倒在床上，連外衣都來不及脫，便沉沉睡去。
    夢裏，她看見滿地的紅薯藤蔓蔓延，結出累累碩果。
    天剛蒙蒙亮，她一骨碌爬起來。
    她彈坐而起，睡意全無。
    桌上的四個薯塊，全好了！
    那四塊種薯不僅完好無損，更在一夜之間生出了嫩芽。
    宋綿綿怔怔地站著，眼眶發熱，嘴唇微顫，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她一把抄起修複好的薯塊，抱著那壇水，衝出門喊大嫂：“走，進城！”
    木門被她撞得“吱呀”作響。
    “大嫂！快些！咱們得趕緊進城！”
    陳氏正係圍裙，一聽就笑。
    “你先去衙門忙，我在這兒看著鋪子，上午人少，忙得過來。”
    大嫂陳氏正站在灶台前整理貨物，聞言抬起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她一邊係緊粗布圍裙，一邊擺手道：“去吧去吧，家裏有我呢。你跟官爺們打交道，可不能耽誤了正事。”
    她雖不懂小姑子為啥總往縣衙跑。
    可想到人家能跟官爺打交道，心裏就挺有麵子。
    在她看來，能出入衙門，便是有本事、有門路的象征。
    小姑子年紀輕輕，卻行事穩重，又常與差役來往，必定是被上麵看重的人。
    宋綿綿先拎著壇子去了城東的糧倉。
    清晨的街道尚且冷清。
    唯有幾輛早起的貨車上路，軲轆聲吱呀作響。
    她抱著壇子快步穿行在青石板路上。
    城東的糧倉破舊不堪，牆皮剝落，木門歪斜。
    可此刻卻人聲鼎沸。
    幾個差役正吭哧吭哧往外拖爛薯，臭氣熏天。
    腐爛的薯塊堆成小山，蒼蠅嗡嗡亂飛。
    她一邊抬手擦了擦額角細密的汗珠，一邊急聲問道：“這些筐裏的東西要拉去哪？”
    差役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喘著粗氣回答道：“宋掌櫃，您可不知道啊，昨晚又爛了一大堆，臭味都熏得人睜不開眼。這不，全得倒掉！再不處理幹淨，整個院子都要被這股黴爛味給醃透了，連門都不敢開！”
    她聽了心頭一緊，目光迅速掃向那一筐筐堆得滿滿的土豆。
    一眼便看見其中還混著許多隻爛了一小部分、另一半尚且完好的薯塊。
    她立刻伸手攔住推車的差役，聲音提高八度喊道：“別扔！這些還能用！扔了太可惜了！”
    管事的眉頭狠狠皺成一個“川”字。
    “你少在這兒添亂！這些玩意兒眼看就全廢了，你還說能救？要是再拖上一天，別說土豆，連裝它們的竹筐都得被臭氣蝕穿了底兒！誰擔得起這個責？”
    宋綿綿卻不慌不忙，神色鎮定，二話不說從懷裏掏出一塊已經被修複好的薯塊。
    她輕輕往差役們眼前一亮，沉聲道：“你們瞧瞧這個。”
    幾個差役原本一臉狐疑，聞言紛紛湊近圍攏過來。
    領頭的那個班頭更是小心翼翼地接過去，翻來覆去地仔細端詳著，突然驚呼一聲。
    “哎喲喂！你們快看！這芽口竟然全都長出來了！一個都沒少！這……不是活了嗎？明明昨天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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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綿綿微微一笑，點頭肯定道：“沒錯，就是活了。所以，請各位先別急著倒掉，麻煩先把這整車還沒完全腐壞的土豆放一邊，然後去打兩桶清水回來，再搬三個木盆來，越大越好。”
    差役們麵麵相覷，雖滿心疑惑，但見她神情篤定，也不好再多質疑。
    不多時，水桶提來了，井水清冽透亮。
    三人合力扛來了三口深腹大木盆。
    哐當一聲穩穩放在院中空地上。
    宋綿綿這才緩緩揭開身旁那隻青瓷壇子的蓋子。
    一股淡藍色液體靜靜躺在壇內。
    她將那液體緩緩傾倒而出，滴入井水中。
    一名年輕的差役瞪大眼睛，忍不住脫口而出。
    “宋掌櫃，這是啥水啊？怎麽這麽神奇？剛才那光……是不是仙法？”
    她早有準備，唇角含笑，從容答道：“這是我特製的消毒水，專克爛薯的邪氣和腐毒。隻要把這些削淨的土豆泡進去洗一遍，不僅不會繼續爛下去，還能激發新芽，保住種源。”
    差役們聽得似懂非懂。
    “啥叫‘激發新芽’？”
    但更多人卻已被剛才那一幕震撼住，心裏憋著一股勁兒。
    就想親眼看看這所謂的“消毒水”到底能不能起效。
    “宋掌櫃！”
    那位班頭忽然一拍大腿，滿臉喜色。
    “這事不得了！我這就回縣衙稟報容大人！他昨夜都愁得睡不著覺，要是知道這法子管用，定會欣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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