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邪君壓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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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滄海將至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福州城迅速傳開。碼頭上,原本與福威鏢局交好的商船悄然移泊,一些依附鏢局的小幫派噤若寒蟬,市井間的議論也多了幾分詭秘與揣測。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暴風雨前沉悶的窒息感。
福威鏢局內外,戒備提升至最高等級。鏢師們麵色凝重,巡邏的隊伍中透著一股悲壯之氣。林震南徹夜未眠,眼中布滿血絲,書房內的燈燭亮了一夜。程老鏢師不顧傷勢,堅持披甲持刃,坐鎮前堂。所有人都明白,青城派掌門親至,絕非昔日小打小鬧可比。
翌日晌午,烈日當空。福州城北門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喧嘩。隻見一隊約莫二三十人的青衣人,簇擁著一頂墨綠色的軟轎,步伐整齊,氣勢洶洶地穿街而過。為首者,正是青城派掌門餘滄海!他並未坐轎,而是步行於前,身形矮胖,麵容陰鷙,一雙三角眼開闔間精光四射,顧盼自雄。身後弟子人人腰佩長劍,神情倨傲,所過之處,行人紛紛避讓,鴉雀無聲。
這隊人馬毫不迂回,徑直來到福威鏢局氣勢恢宏的大門前。守門鏢師見狀,頭皮發麻,硬著頭皮上前阻攔:“餘觀主駕到,有失遠迎!不知觀主有何貴幹?容小人通稟總鏢頭……”
“哼!”餘滄海冷哼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四周,顯露出深厚內力,“林總鏢頭好大的架子!貧道親臨,還需通稟?讓開!”袖袍隨意一拂,一股陰柔勁風湧出,那鏢師頓覺胸口一悶,踉蹌著倒退數步,臉色煞白。
餘滄海看也不看,率眾徑直闖入鏢局前院。院內鏢師聞訊紛紛湧出,刀劍出鞘,與青城派眾人對峙,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餘觀主!”林震南得到急報,強壓怒火,帶著程老鏢師等一眾骨幹快步從內堂走出,麵色鐵青,“閣下不請自來,強闖我鏢局,是何道理?莫非真當我福威鏢局無人?”
餘滄海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林總鏢頭言重了。貧道此次南下,一為追查傷我門下弟子的凶徒,二來嘛,聽聞令郎前日不慎受傷,特來探望。怎麽,林總鏢頭不歡迎?”
“不敢!”林震南咬牙道,“犬子傷勢,自有薛神醫照料,不敢有勞觀主掛心。至於貴派弟子之事,林某自會查清,給觀主一個交代!”
“交代?”餘滄海聲音轉冷,“我青城弟子在福州地界受此重傷,林總鏢頭一句‘查清’就想搪塞過去?莫非…凶手與鏢局有甚瓜葛,林總鏢頭想要包庇不成?”他目光銳利如刀,直刺林震南。
林震南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反駁,內堂方向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薛神醫一臉焦急地跑出:“總鏢頭!少鏢頭他…寒氣又發作了,情況危急!”
林震南臉色大變,再也顧不得與餘滄海爭執,轉身就要往裏衝。
“且慢!”餘滄海眼中閃過一絲異光,“薛神醫束手無策?巧了,貧道對寒毒掌力略知一二,或可一試。”他此舉看似好心,實為借機探查林平之真實狀況,甚至可能暗下毒手。
林震南如何不知其險惡用心,頓時僵在原地,答應不是,不答應更不是,心急如焚。
就在這僵持時刻,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林總鏢頭,薛神醫,晚輩或可一試。”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陳實不知何時已站在薛神醫身側,神色平靜。他方才隨薛神醫一同前來複診,恰好遇上此事。
“你是何人?”餘滄海三角眼眯起,打量著陳實。
陳實不卑不亢,拱手一禮:“晚輩華山派陳實,見過餘觀主。晚輩略通醫理,對祛除寒毒頗有心得,昨日曾助薛神醫救治貴派侯人英師兄。少鏢頭之傷,或可容晚輩一試。”
“華山派?嶽不群的弟子?”餘滄海目光一閃,冷笑道,“怎麽,華山派的手,也伸到福州來了?莫非也對林家的‘寶貝’感興趣?”言語間,挑撥之意昭然若揭。
陳實神色不變,淡然道:“餘觀主說笑了。晚輩南下遊曆,恰逢其會。醫者父母心,見傷者危殆,出手相助,乃分內之事,與門派無關。若觀主不信,可請薛神醫作證,亦可在一旁觀看晚輩施為。”
他這番話,既點明自己隻是恰逢其會,撇清門派嫌疑,又以醫術為借口,合情合理,更將了餘滄海一軍——你若阻攔,便是見死不救,心懷叵測。
薛神醫適時開口:“總鏢頭,陳公子醫術確有過人之處,昨日若非他出手,侯少俠恐難撐過昨夜。少鏢頭情況危急,或可讓陳公子一試。”
林震南此刻已是病急亂投醫,見薛神醫也如此說,又見陳實氣度沉穩,不似奸邪,咬牙道:“好!有勞陳少俠!請隨我來!”他此刻也顧不得餘滄海在場,引著陳實和薛神醫匆匆向內堂走去。
餘滄海被晾在原地,臉色陰沉。他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華山弟子,打亂了他的計劃。強行跟入,顯得自己小氣且意圖明顯;不跟入,又心有不甘。他冷哼一聲,對身後弟子使了個眼色,示意看住內外通道,自己則大馬金刀地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陰惻惻道:“貧道就在此等候,倒要看看,華山派的高徒,有何等手段!”
內堂廂房,林平之躺在床上,麵色青紫,渾身顫抖,牙關緊咬,顯然痛苦不堪。陳實上前搭脈,紫霞內力悄然透入,仔細探查。果然,其體內一股陰寒掌力肆虐,但更深層處,確有一股燥熱暗傷與之衝突,使得傷勢異常複雜。
他凝神靜氣,取出銀針,運起《紫霞神功》,指尖紫氣氤氳,手法如電,迅速刺入林平之周身大穴。針尖蘊含的溫潤醇和之力,如春風化雨,緩緩疏導寒毒,並巧妙地安撫著那股燥熱暗傷。不過半柱香功夫,林平之顫抖漸止,臉色也恢複了些許紅潤,沉沉睡去。
林震南在一旁看得又驚又喜,對陳實的信任大增。
陳實收針,對林震南低聲道:“總鏢頭,少鏢頭體內寒毒已暫緩,但根源未除,且…似有舊疾糾纏。需靜心調養,切勿再動怒或與人動手。另外,晚輩施針時察覺,少鏢頭所中寒毒,與昨日貴派程老鏢師所言襲擊庫房的黑衣人掌力,似乎同出一源,卻比貴派侯師兄所中之掌力更為精純陰毒。”
林震南聞言,渾身一震,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一直以為是青城派下的手,如今看來,竟有第三方勢力?而且這勢力手段如此狠辣?他看向陳實的目光,多了幾分感激與倚重。
此刻,院外傳來餘滄海不耐煩的聲音:“林總鏢頭,令郎可安好了?貧道等候多時了!”
林震南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驚濤駭浪,整理衣冠,對陳實道:“陳少俠,大恩容後報。且隨我出去,會會這位餘觀主。”
重返前院,林震南底氣足了幾分。餘滄海見他出來,冷笑道:“如何?華山派的小子,可治好了令郎?”
林震南沉聲道:“有勞觀主掛心,犬子已暫無大礙。至於觀主所提貴派弟子受傷之事,林某必將全力追查。然,近日鏢局多事,庫房亦遭不明身份者襲擊,手法狠辣,觀主若有餘力,不妨也協助查探一二?”他巧妙地將問題拋回,暗示襲擊者可能並非青城派,但也可能是賊喊捉賊。
餘滄海眼中寒光一閃,嘿然道:“林總鏢頭倒是會說話。也罷,貧道今日便給嶽先生一個麵子,暫且不提此事。不過……”他話鋒一轉,目光掃過整個鏢局,“福威鏢局若想在這東南之地立足,光靠幾手花拳繡腿可不行。三日後,貧道在‘望海樓’設宴,請東南武林同道一聚,屆時,還望林總鏢頭賞光,帶上令郎,也好讓大夥兒見識見識林家辟邪劍法的風采!”
說罷,不待林震南回應,袖袍一拂,帶著青城派眾人揚長而去。這“賞光”實為最後通牒,望海樓之宴,分明是鴻門宴!
林震南望著餘滄海離去的背影,拳頭緊握,指節發白。
陳實立於一旁,心中明了,餘滄海這是要借武林大會之名,公然逼宮了。而此刻,他眼角餘光瞥見,角落陰影裏,狄修的身影一閃而過,臉上似乎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