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仇與覺醒 第十章:亂局迷蹤 殘陽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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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詩:
    亂局血路命如懸,殘陽孤影遁遠煙。
    玉失人杳疑雲重,幽穀深潭匿龍潛。
    “追!絕不能讓他跑了!”
    劉墨狀若瘋癲的嘶吼在身後回蕩,與後園震天的喊殺聲、爆炸聲交織成一片,如同為肖哈哈送行的地獄交響曲。
    他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內息枯竭,五髒六腑因硬接石弓無半掌而翻江倒海,肩胛處舊傷也因劇烈運動而崩裂,鮮血浸濕了夜行衣。但求生的本能和鍾伯伯最後那無聲的“快走”,如同兩根鞭子,狠狠抽打著他幾乎要停滯的神經,支撐著他在這片熟悉的府邸中亡命奔逃。
    身後的追兵腳步聲、呼喝聲緊追不舍,前方也不斷有聞訊趕來的侍衛攔截。他不敢戀戰,隻能憑借對地形的模糊記憶和對危機的本能感應,在假山、回廊、園林間瘋狂穿梭,將【破煞】指力僅存的力量用於點倒那些無法繞開的攔路者,每一次出手,都感覺經脈如同被撕裂般疼痛。
    後園的混亂成了他最好的掩護。火光衝天,人影幢幢,數十名黑衣蒙麵、身手矯健的不明身份者,正與都督府的侍衛激烈交戰。這些黑衣人戰術明確,配合默契,武功路數狠辣直接,不似中原常見門派,其目標直指府邸大牢方向,對沿途阻礙格殺勿論,造成了巨大的混亂。
    肖哈哈無暇深思這些人的來曆,他像一尾滑溜的魚,貼著混亂的邊緣,向著記憶中外牆的方向潛行。好幾次,冰冷的刀鋒幾乎貼著他的頭皮掠過,弩箭釘入他身旁的梁柱,都被他以毫厘之差躲過。
    終於,一片相對低矮、靠近馬廄的府牆出現在眼前!這裏因為靠近外圍,守衛相對薄弱,且被後園的混亂吸引了大半注意力。
    他深吸一口氣,壓榨出丹田最後一絲暖流,灌注雙腿,猛地向牆頭躍去!
    就在他身形騰空,雙手即將夠到牆頭的瞬間——
    “嗖!嗖!嗖!”
    三支呈品字形射來的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封死了他所有閃避的空間!是埋伏在暗處的弓弩手!
    糟了!舊力已盡,新力未生,身在半空,無處借力!
    眼看就要被射成刺蝟,肖哈哈眼中閃過一絲絕望!
    千鈞一發之際!
    “鐺!鐺!鐺!”
    三聲清脆的撞擊聲幾乎同時響起!三支弩箭竟在距離他身體不足一尺的地方,被三道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細小寒星精準擊落!
    有人相助?!
    肖哈哈來不及細想,雙手已堪堪扒住牆頭,用盡最後力氣翻身而過,重重摔落在牆外的地麵上,濺起一片塵土。
    “在那裏!翻牆跑了!”
    “快追!”
    牆內傳來氣急敗壞的呼喊和雜亂的腳步聲。
    肖哈哈掙紮著想要爬起,卻因傷勢和脫力,一個踉蹌又差點摔倒。
    就在這時,一道纖細的身影如同夜鶯般從旁邊巷口的陰影中掠出,一把扶住了他,聲音急促而熟悉:“哈哈!這邊!”
    是陶雨藝!
    她顯然一直在外圍接應,此刻也是神色緊張,發髻微亂,但眼神依舊堅定。她扶著肖哈哈,毫不猶豫地鑽入旁邊一條堆滿雜物的狹窄死胡同。
    “他們馬上追出來,這裏……”肖哈哈喘息著,話未說完。
    隻見陶雨藝在胡同盡頭的牆壁某處用力一按,一塊看似完整的牆磚竟向內陷去,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
    “快進去!”陶雨藝將他推入,自己也迅速閃身而入,隨即那牆磚又無聲地滑回原處,從外麵看,天衣無縫。
    洞內是一條向下延伸、僅能匍匐前進的逼仄暗道,充滿了泥土和黴味。兩人不敢停留,咬著牙,在黑暗中艱難爬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微光,隱約能聽到潺潺水聲。爬出洞口,發現竟是一處廢棄碼頭下方的排水涵洞,外麵就是寬闊深沉、流淌不息的金陵護城河。
    冰冷的河風帶著水汽撲麵而來,讓精神緊繃的肖哈哈稍微清醒了一些。他靠在潮濕的洞壁上,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牽動著內腑的傷勢,帶來鑽心的疼痛。
    “哈哈,你怎麽樣?”陶雨藝焦急地檢查著他的傷勢,看到他背後那個清晰的烏黑掌印和崩裂的箭傷,眼圈頓時紅了,“你…你怎麽傷得這麽重!”
    “還…死不了。”肖哈哈勉強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紅玉…被一個蒙麵女人搶走了…鍾伯伯他…”提到鍾玄定,他的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
    陶雨藝緊緊握住他的手,淚水滑落:“我知道…我都看到了…哈哈,你已經盡力了!要不是你,鍾伯伯可能當場就…”她說不下去,轉而道:“剛才外麵那麽亂,還有神秘人攻打大牢,或許…或許鍾伯伯吉人天相,還有機會…”
    這話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此刻,這是唯一能安慰肖哈哈的話。
    肖哈哈搖了搖頭,痛苦地閉上眼。他知道,鍾伯伯受了那麽重的傷,又挨了那一刀,在那種情況下,生機渺茫。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那些攻打大牢的黑衣人…是什麽來曆?”他強打精神,轉移話題,也是心中疑惑。
    陶雨藝蹙眉道:“不清楚,他們的武功路數很怪,不像江南武林的人。而且目標明確,就是劫牢。我隱約聽到他們喊什麽‘救先生’…會不會是…鍾伯伯安排的後手?或者,是唐門舊部?”
    肖哈哈心中一動,唐門舊部?月無痕大叔說過,父親是唐門遺孤…難道,這世上還有別的唐門力量在活動?這個念頭讓他死寂的心湖泛起一絲微瀾。
    “不論是誰,他們製造了混亂,間接救了我一命。”肖哈哈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此地不宜久留,劉墨和高島絕不會善罷甘休,很快就會全城大索,甚至搜查到城外。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金陵,越遠越好。”
    “我們去哪兒?”陶雨藝問道。錢慈藥房被毀,張姨和獨臂掌櫃生死未卜,金陵已是龍潭虎穴,天下之大,似乎已無他們容身之處。
    肖哈哈沉默了片刻,腦中閃過月無痕和那片幽靜的寒月碎星穀。那裏是目前唯一已知的、相對安全且能讓他快速恢複和提升力量的地方。
    “我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治好你的傷,再從長計議。”他沒有直接說出寒月碎星穀,並非不信任陶雨藝,而是月無痕告誡過,穀中之事需保密。他需要先確認陶雨藝完全可靠,也需要確保不會將麻煩引向那片淨土。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如同驚弓之鳥,憑借著肖哈哈對金陵周邊地形的了解和陶雨藝的江湖經驗,專挑荒僻小路,晝伏夜出,小心躲避著沿途關卡和可能存在的眼線。
    肖哈哈的傷勢極重,內息紊亂,【破煞】指力也因透支過度而變得時靈時不靈。所幸張婉慈給的丹藥效果奇佳,加上他自身【蘊生】指力對療傷有天然優勢,傷勢總算沒有惡化,並在緩慢恢複。
    陶雨藝的傷勢本已好了七七八八,這幾日奔波勞頓,又有些反複,但在肖哈哈的指力輔助下,也穩定下來。兩人相依為命,在逃亡的路上,關係也愈發緊密。
    這一日黃昏,兩人藏身於一處遠離官道的破敗山神廟中。肖哈哈正在運功調息,試圖理順體內依舊滯澀的內息。
    忽然,他耳廓微動,聽到廟外遠處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快速接近的衣袂破空之聲!不是尋常百姓或官兵的腳步聲,而是身負上乘輕功的江湖人!
    他猛地睜開眼,對正在警戒的陶雨藝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神淩厲地望向廟門方向。
    陶雨藝也瞬間繃緊身體,長劍悄然出鞘半寸。
    腳步聲在廟外停下,一個略顯蒼老,卻帶著幾分熟悉感的聲音,隔著破敗的廟門幽幽傳來:
    “裏麵的小友,故人來訪,何不開門一見?”
    這個聲音……
    肖哈哈瞳孔驟縮!他記得這個聲音!是那個在錢慈藥房外,與落鳳塢殺手激戰,最後生死不明的——
    尾懸念:
    肖哈哈與陶雨藝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驚疑與警惕。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門外何人?”
    門外沉默了片刻,隨即,那聲音帶著一絲複雜的意味,緩緩答道:
    “老夫,獨臂。”
    竟然是錢慈藥房的獨臂掌櫃!他不僅沒死,還找到了這裏!
    他是如何找到他們的?是敵是友?
    肖哈哈的手,不由自主地按在了那枚月無痕所贈、冰涼刺骨的“寒月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