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仇與覺醒 第十一章:殘陽古道 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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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詩:
殘陽古道各西東,俠女情深赴刀叢。
幽穀潛龍終有路,前塵如霧鎖寒鬆。
“老夫,獨臂。”
門外傳來的這三個字,讓破廟內的空氣幾乎凝固。肖哈哈與陶雨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更深的警惕。
錢慈藥房那夜,火光衝天,喊殺四起,獨臂掌櫃為掩護他們進入密道,獨臂迎戰眾多官兵,在他們看來,已是十死無生。他如何能逃出生天?又如何能在這荒郊野嶺,精準地找到他們?
是巧合?還是……追蹤?
肖哈哈的手緊緊按在懷中的“寒月令”上,冰涼的觸感讓他保持著一絲清醒。他體內殘存的內息默默運轉,那根食指微微蜷縮,蓄勢待發。陶雨藝也握緊了劍柄,屏住呼吸。
“吱呀——”
殘破的廟門被緩緩推開一道縫隙。昏黃的夕陽餘暉斜照進來,勾勒出一個倚在門框上的、略顯佝僂的身影。依舊是那身沾滿塵土和暗褐色血漬的灰色夥計衣裳,左袖空蕩蕩地垂著,臉色蒼白,帶著重傷未愈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此刻正複雜地注視著廟內的兩人。
正是獨臂掌櫃!
他目光掃過肖哈哈按在懷中的手和陶雨藝緊握的劍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而了然的笑意:“怎麽?不過數日,便不認得老夫了?還是說,懷疑老夫是鬼,或是……劉墨的走狗?”
肖哈哈沒有放鬆警惕,沉聲問道:“掌櫃的,那夜……你是如何脫身的?又如何找到這裏?”
獨臂掌櫃歎了口氣,緩緩走進廟內,尋了處相對幹淨的角落靠牆坐下,動作間牽動了傷勢,讓他眉頭緊皺,喘息了幾下才道:“老夫在金陵城潛藏多年,總有幾個不為人知的藏身之處和保命的手段。那夜見你們安全進入密道,老夫便引爆了早就埋在藥房下的火藥,製造混亂,趁機從另一條密道脫身。至於找到你們……”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肖哈哈身上:“你身上,有小姐……也就是婉慈,特意調製的‘千裏尋蹤香’的味道,此香無色無味,常人難辨,但受過特殊訓練的蜂鳥可循。婉慈擔心你安危,臨別前在你衣物上動了手腳。老夫傷勢稍穩,便循著蜂鳥指引找來。”
千裏尋蹤香?張姨?
肖哈哈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卻什麽也聞不到。他想起那日張婉慈塞給他包裹時,確實有過短暫的接觸。原來,那位看似溫婉的姨母,心思竟如此縝密。這讓他對獨臂掌櫃的話信了七八分,但依舊沒有完全放鬆。
“張姨……她怎麽樣了?”陶雨藝急聲問道,語氣中帶著希冀與恐懼。
獨臂掌櫃眼神一暗,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那夜混亂,老夫與她失散……後來打聽,她被官兵擒獲,押入了巡撫衙門大牢……生死……未知。”
雖然早有預料,但親耳證實,陶雨藝還是如遭重擊,淚水瞬間湧出,踉蹌後退,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肖哈哈的心也猛地一沉。張姨落入劉墨之手,其下場可想而知。仇恨的名單上,又添了一筆血債。
“你們的事情,老夫大致聽說了。”獨臂掌櫃看向肖哈哈,目光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感慨,“婚宴之上,指廢劉水想,力戰群雄……小子,你比你爹當年,膽子更大,手段也更……決絕。”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肅:“但你也徹底激怒了劉墨和高島。如今不隻是金陵,整個江南道,恐怕都貼滿了你們的海捕文書,賞金高昂,眼線遍布。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肖哈哈沉默了片刻,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掌櫃的今後有何打算?可是要救張姨?”
獨臂掌櫃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與決然:“救,自然要救!但巡撫大牢守備森嚴,堪比龍潭虎穴,憑老夫如今的狀態,貿然前去無異於送死。老夫需得先聯絡一些散落各處的唐門舊部,積蓄力量,再從長計議。”
他看向肖哈哈和陶雨藝:“你們二人,如今是劉墨和高島的眼中釘、肉中刺,留在江南太過危險。老夫知道一處地方,或可保你們暫時安全。”
“何處?”肖哈哈心中一動。
“寒月碎星穀。”獨臂掌櫃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肖哈哈瞳孔微縮!他沒想到獨臂掌櫃竟然也知道這個地方!是張姨告訴他的?還是……他本身就與寒月碎星穀有聯係?
獨臂掌櫃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必驚訝。‘寒月碎星穀’與我唐門淵源極深,穀主月無邊,更是當年唐門主的至交好友。婉慈想必已將唐門信物和激發紅玉之法交予你了。你去那裏,既是避難,也是……認祖歸宗,尋求更進一步的力量。”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況且,那枚被搶走的紅玉,普天之下,若說還有人能大致推演出其下落,或知曉那蒙麵女子的來曆,恐怕也唯有穀主那般人物了。”
這句話,真正擊中了肖哈哈的心坎。紅玉被奪,是他心中最大的遺憾和不解之謎。若寒月碎星穀真有線索……
“我去。”肖哈哈不再猶豫,做出了決定。那裏有他需要的力量,也有他渴望的答案。
“好。”獨臂掌櫃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簡陋的羊皮地圖,上麵用朱砂標注了一條蜿蜒的路線,“這是前往寒月碎星穀的路徑,頗為隱秘,可避開大部分官道關卡。你們按此圖行走,務必小心。”
他將地圖遞給肖哈哈,然後又看向陶雨藝:“陶姑娘,你呢?是隨哈哈同去,還是……”
陶雨藝擦去眼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她看了一眼肖哈哈,又看向獨臂掌櫃,搖了搖頭:“不,我不去。”
肖哈哈一怔:“雨藝姐,你……”
陶雨藝打斷他,語氣決然:“哈哈,你有你的路要走。寒月碎星穀能給你庇護,助你提升實力。但我不能躲起來。我爹的仇,張姨的仇,還有我陶家上下的冤屈,不能就這麽算了!我要去北疆,找我舅舅!他是邊軍將領,手握兵權,或許……或許能借來力量,為我爹,為陶家,討回一個公道!”
她知道這條路同樣艱難,甚至希望渺茫,但她必須去嚐試。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肖哈哈一人身上,等待他學藝有成,她等不了,也不想等。
肖哈哈看著陶雨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決絕,明白了她的心意。他了解她的性格,外柔內剛,極有主見,一旦決定,便不會回頭。
他沉默了片刻,從懷中取出張婉慈給的那個裝有丹藥和盤纏的包裹,將大部分盤纏和幾瓶珍貴的療傷丹藥塞到陶雨藝手中:“一路保重。”
陶雨藝沒有推辭,她知道前路艱險,這些是她必需的。她接過東西,緊緊攥住,深深地看著肖哈哈,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你也是……好好活著,我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最後一絲餘暉將天邊染成淒豔的橘紅色。破廟前,三人相對無言。
最終,獨臂掌櫃率先起身,對著肖哈哈拱了拱手:“小子,珍重。希望再見之時,你已能獨當一麵。”又對陶雨藝道:“陶姑娘,北疆路遠,萬事小心。”說罷,他拖著傷體,轉身融入漸濃的暮色之中,幾個起落便消失不見。
緊接著,陶雨藝也翻身上了早就備在廟後的馬匹,她最後回頭看了肖哈哈一眼,眼神複雜,包含了太多難以言說的情緒,隨即一揚馬鞭,駿馬嘶鳴,向著北方疾馳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古道盡頭。
轉眼間,喧鬧的破廟前,隻剩下肖哈哈一人。
夕陽古道,西風瘦馬,故人星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湧上心頭。家沒了,親人沒了,連剛剛並肩作戰的夥伴也各奔東西。前路漫漫,凶險未知。
他緊緊攥著那張羊皮地圖,指尖因用力而發白。寒風卷起枯葉,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刺骨。
但他沒有停留太久。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所有的迷茫、悲傷與孤寂強行壓下,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冰冷。
他辨認了一下方向,將地圖牢記心中,隨即邁開腳步,沒有騎馬,隻憑著一雙早已磨破的布鞋,沿著那條指向西南方、通往未知幽穀的隱秘小徑,堅定不移地走了下去。
他的背影在蒼茫的暮色中,顯得格外單薄,卻又帶著一種百折不撓的韌性。
尾懸念:
肖哈哈晝伏夜出,按照地圖指引,專走荒山野嶺,跋涉了十數日。這一日,他按照地圖所示,來到一處位於兩座險峻山峰夾縫之間的、雲霧終年不散的深潭之前。
地圖標注,寒月碎星穀的入口,便在這深潭之下。
潭水幽深碧綠,寒氣逼人,深不見底。
肖哈哈站在潭邊,能感覺到懷中那枚“寒月令”似乎與潭水產生了某種微弱的共鳴,散發出淡淡的涼意。
他不再猶豫,調整內息,便欲縱身躍入這冰冷的潭水之中。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而慵懶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身後響起:
“小子,這‘碧寒潭’深三百尺,暗流洶湧,寒毒蝕骨。就憑你這半死不活的內息和那三腳貓的閉氣功夫,跳下去,怕是連穀口的石頭都摸不到,就得變成一具凍僵的浮屍咯。”
肖哈哈猛地回頭,隻見潭邊一塊光滑的巨石上,不知何時,竟躺著一個衣衫襤褸、須發皆白、滿臉油汙的老乞丐,他正翹著二郎腿,手裏抓著一個油光發亮的雞腿,啃得滿嘴流油,一雙看似渾濁的老眼,卻帶著幾分戲謔,正上下打量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