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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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春時節,晚上八點鍾的張家灣村。
    雞鳴犬吠。
    黃軍提著一桶豬食,嘴裏喊了幾聲,“嘮……嘮……嘮嘮……”
    幾頭大肥豬扭著豐碩的屁股跑過來,一頭紮進石槽裏,哐哐搶食。
    黃軍歎口氣,這種土裏刨食的日子,日複一日,不知道啥是個頭。
    他同齡的年輕人,孩子都會打醬油啦。
    可是黃軍他爹死的早,他娘又體弱多病,家裏哪能存下錢,一表人才的黃軍,這幾年沒少相親,人都相中啦,一相家卻都沒成。
    誰家姑娘願意往火坑裏跳。
    黃軍抬頭看向漫天的星星,為什麽自己的命運這麽差呢?
    這時,他看到家裏苦楝樹杈上坐著一位光頭年輕人。
    年輕人嘴裏叼著一支還沒有點火的香煙。
    有點小帥。
    夜色中,黃軍感覺這人有點熟悉。
    “楚……河?”
    “軍子,還是那個吊樣啊。”
    楚河從樹上扔下一支煙。
    黃軍接住一看,這是一支筆,挺貴的,他從來沒吸過。
    “切,我的吊樣也比你強吧。”
    黃軍不屑地說。
    兩人是老鴰落在豬身上,誰也別嫌棄誰黑。
    楚河從樹上跳下來,把黃軍按在豬圈牆上打了幾下屁股。
    “別鬧啦,張勇到處抓你呢。”
    黃軍苦笑道。
    兩人是發小,楚河比他大一歲,和黃軍姐姐黃玲同歲。
    “我怕他?要不是為了社會和諧,我早弄死他啦。”
    “噓,楚哥,你就別吹啦。”
    黃軍掏出打火機給楚河點上。
    兩人抽著煙,聊起這楚河母親薑萍的去向。
    “楚哥,我隻是聽說,嬸子有可能被張勇賣到南城……那些地方去啦。”
    黃軍有些尷尬地說。
    “嗯知道啦。”
    楚河心中一暗,自己把母親給害苦啦,不管怎麽說,那是自己的親娘。
    他心中已經給張勇判了死刑。
    “你有什麽打算?”
    黃軍替楚河發愁,他這日子更沒辦法過。
    “沒什麽打算,我準備去京城闖闖。”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唄。”
    楚河已經想好,在張家灣村裏,他沒有立足之地,再說,讓他麵朝黃土背朝天撅著個腚幹一輩子,根本不現實。
    “去京城?我姐也去那打工啦,不過,不能告訴你小子我姐的地址。”
    黃軍警惕地看著楚河,要是他把自己姐姐黃玲給拐跑,那純粹是把姐姐往火坑裏推。
    “我才不稀罕你姐,長的柴火妞子似的,老是耷拉著兩個大鼻涕泡。”
    楚河立即出現黃玲兒時的畫麵。
    黃軍懶得了楚河爭辯,反正不能讓他搭上自己的姐姐。
    再說,姐姐不想在農村待一輩子,更不願意接受家裏換親,才和初中同學一起打工去啦。
    “你姐在京城弄啥哩?”
    楚河還是想套套話,畢竟人生地不熟,有個落腳的地方最好。
    “你小子肯定沒安好心,不給你說。”
    黃軍堅持道。
    “本來想帶你一起闖闖京城,算啦……”
    楚河故意歎口氣。
    “真的?可是,我沒有路費……”
    黃軍有些氣餒,想出去可是沒路費,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反正在家也弄不到錢,更娶不上女人,樹挪死,人挪活,
    “你姐怎麽去京城的啊?”
    楚河問道。
    “她是跟同學一起去的,人家給她墊路費。要是你給我墊路費,我也跟你去。”
    “這破地,我一天也不想多待。”
    黃軍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楚河等的就是這句話,上杆子不成買賣,要是他主動提出墊路費,就顯得自己求著他一起去一樣。
    “行吧,本來我路費也不多,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你的。”
    楚河假裝為難地說。
    “行,楚哥,你是我親哥,以後我都聽你的。”
    黃軍眼中閃過驚喜的亮光。
    “大概半個月吧,到時我來接你。”
    楚河掏出兩張大團結,塞到黃軍口袋。
    “你這是弄啥呢?”
    黃軍想把錢還給楚河。
    他才出獄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拿著,給我大娘買點好吃的吧。”
    “以後,我們兄弟一定能闖出來,天天有肉吃,夜夜有女人暖炕。”
    楚河用力拍了拍黃軍的肩膀。
    大步消失在夜色裏。
    楚河家的宅子上的三間土屋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棟明三暗五的磚瓦房。
    他在遠處矗立良久,這當然不是楚先進的新家,他沒有這能力,這宅子肯定易主啦。
    過去的不會再回來,一切都回不去,楚先進應該搬回老宅。
    他向村口走去。
    兩間將要倒塌的土屋內,年僅四十六歲的楚先進佝僂著腰,雙鬢花白,兩眼黯然無光,歲月的折磨中,他已經未老先衰。
    無論男女,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是昏暗的,窒息的。
    楚河感覺雙眼潤濕,這場婚姻,楚先進也是受害者之一吧。
    他撿起幾顆小石子,向土屋四周扔去。
    投石問路,打草驚蛇。
    小心行得萬年船。
    發現周邊沒有動靜,估計張勇沒有興趣天天安排人盯著。
    楚河走進屋內。
    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沒有電。
    屋內還有幾隻羊,一頭豬。
    一盞昏黃的煤油燈,倔強地向黑暗抗爭著。
    楚先進驀然抬起頭。
    愕然地看著楚河,嘴角哆嗦著,半天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楚河也沒有說話,掏出煙給他點上,兩人默默地吸煙。
    “等我,三年後,我讓你過上體麵的生活。”
    說完,楚河放下兩千塊錢,轉身離開。
    兩行熱淚,順著楚先進臉龐流下。
    他撫摸著被張勇打傷的腰,用力捶了幾下。
    雖然不是親生的兒子,他還是希望楚河能過得好一點,不要像自己一樣窩囊。
    更希望他能把張家扳倒,為民除害。
    楚河翻牆進入張勇家,他耐心地在各個房間窗台前偷聽。
    張勇的兒子今天晚上沒在家,他兒媳婦一個人在看電視。
    楚河心中已經有了定計。
    當然是個很壞的辦法。
    雖然現在不能幹掉他,至少得惡心惡心他們家。
    讓我不舒服,你們也別想過安生——這是楚河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