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林海都怔住了，下意識地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這太激進了。
    但不知為何就是發不出聲，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大拇指還隱隱有點不受自己控製。
    “全……全部告？”
    一個年輕員工忍不住低呼。
    不先發律師函？
    不談判？
    不警告？
    不私下和解？
    他整個人都懵了。
    娛樂圈不就是主打一個“抬頭不見低頭見”？
    雖然嘴上兄弟姐妹、合作愉快，背地裏你挖我牆角、我搶你資源。
    但是真動起手來也最多就是互放兩條通稿、讓律師函在網上晃一圈，大家心照不宣裝沒看見。
    過幾天風頭一過該上節目上節目，該同台同台。
    難道不是這樣嗎？？？
    可蕭景辰這波操作，完全是把那層遮遮掩掩的窗戶紙當場捅爛！
    ——不公關，不陪笑，不演和氣。
    直接把人往法院裏懟。
    這已經不是“剛”，而是把他們從前心照不宣的潛規則，直接按在地上摩擦啊！
    小夥子突然發現自己以往奉為圭臬的職場認知，在蕭景晨這裏好像完全不管用。
    他甚至忍不住想吐槽一句——
    老板，您不要用這種“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出這種要把所有人告上法院的話啊！
    蕭景晨看向這名出聲的年輕員工，唇角一彎，笑的溫和：
    “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負責。”
    “解釋，在鋪天蓋地的謠言麵前往往是蒼白無力的。”
    他環視了一圈眾人，語氣不緊不慢，卻一句比一句重：
    “網警的調查、法院的判決，比我們發一萬篇澄清聲明都更有力量。”
    “這才是最徹底、最幹淨、也最無法辯駁的澄清。”
    字字如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原本堆積在胸口的鬱悶、憋屈、驚嚇和疲憊，就這麽被他幾句話硬生生壓了下去，又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暢快感替代。
    眾人莫名感受到了一股久違的……爽感！
    幾名公關同事對視一眼——這是他們工作中幻想過無數次的“反殺劇情”啊！
    不是嘴上說“要維權”，然後發兩封律師函糊弄一下輿論。
    而是正麵硬剛，絕不退避，一點餘地不留。
    一種混雜著震撼、熱血與信服的情緒，在整個會議室裏默默蔓延開來。
    林海盯著蕭景辰看了幾秒，最終深吸一口氣，牙關一咬，幹脆利落地點頭：
    “行！那就按你說的辦！”
    “各位，”蕭景辰看向眾人，語氣又恢複了那種熟悉的輕鬆感。
    “你們已經把能做的都做得很好了，辛苦了。”
    他抬手將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往後一捋，戴上帽子，站起身往外走。
    “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門輕輕合上。
    蕭景辰離開後，會議室裏又安靜了幾秒鍾。
    負責輿情監測的李薇突然“噗”地笑了一下。
    “……我幹了三年公關，還是第一次遇到老板在輿論爆炸當天，因為我們加班太晚，讓我們回家睡覺的。”
    她靠在椅背上，心情愉悅的開始收拾自己手上的文件。
    旁邊的同事附和著：“對啊……沒想到蕭老師這麽貼心的。”
    “就是，我原本以為他那種大明星，肯定……”
    後麵的話那人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懂。
    他們以為的“頂流演員”，在這種時候會臉色鐵青、大發脾氣。
    或者高懸在雲端、屁股一拍把事情都甩給他們，然後就玩消失的。
    誰知道全場最沉得住氣、最清醒、也最鬆弛的，反而是被全網罵成“潛規則上位”的當事人蕭景辰。
    頭腦清晰、行事果決、平易近人。
    “行了，”張毅笑罵了一句，“都散了吧，打包數據，回家睡覺。”
    他揉了揉酸得幾乎睜不開的眼睛，雖然嘴上嗬欠連天，心裏卻滿是幹勁。
    林海緊繃了一夜的肩膀也終於緩緩放鬆，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
    “這小子……”
    還挺有當老板的樣子。
    ***
    蕭景辰一個人下了樓。
    冬晨的風刮過空曠的街道，卷起幾片落葉在水泥地上打著旋兒。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六點五十五。
    蕭景辰拇指一滑，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幹脆利落的報了地址——H市人民法院。
    這時，手機上彈出一條消息，是徐衛發來的。
    【需不需要我找局裏的法製科同事幫你介紹幾個律師，發幾封律師函震一震？】
    “發律師函？”
    他低聲念了一句。
    太麻煩。
    他懶得給那些造謠的人留體麵。
    蕭景辰點開徐衛的消息，指尖飛快敲下回複：
    【律師還是留著直接上庭吧，函這種虛禮，就不必了。（墨鏡.JPG）（抱拳.JPG）】
    幾分鍾後，車子緩緩駛離公司大樓。
    蕭景辰靠在椅背上，打開手機，隨後點開自己的V博賬號。
    他的未讀私信與@提示已經紅到幾乎要滴血。
    各種罵聲、質疑、詛咒，像一鍋翻滾了一夜的渾水，隨時都要溢出屏幕。
    蕭景辰直接略過那些罵他的內容，直接點擊“編輯V博”。
    光標閃了兩下。
    蕭景辰垂眸，指尖在屏幕上緩緩遊走。
    很快，一行行字在狹小的輸入框裏成形——
    【關於近日所謂“A國試鏡潛規則”的一些言論】
    諸位。
    近幾日，坊間流言四起，種種關於我在A國試鏡“靠潛規則拿下角色”的說法，皆為無稽之談。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流言一出，便如箭離弦。
    落在何人身上、傷了誰，往往已由不得那最初動手的一指。
    我理解大家對電影、對行業的好奇，也明白有人愛看熱鬧，有人樂於添柴。
    但在沒有任何證據的前提下，將臆測當真相，將道聽途說當事實，既不公，也不義。
    按照我與星夢塢劇組簽署的保密協議，目前不便公開試鏡影像及具體流程細節。
    等到《餐車狂飆》正式進入宣傳階段，屆時劇組會有更多幕後資料釋出，大家自可憑一雙眼睛自行判斷。
    是非曲直，屆時無需我多言。
    在此之前，隻有兩件事想請大家記在心裏：
    其一——謠言止於智者。
    不信口造謠，是對他人名譽的尊重；
    不隨手傳謠，是對自身品格的護持。
    其二——網絡並非法外之地。
    對於惡意捏造、散布不實信息的賬號與個人，我已啟動法律程序，將逐一取證、起訴。
    口出成箭，言皆有主。
    日後上了公堂，還望各位屆時，莫要狡辯“隻是隨口一說”。
    最後，感謝願意保持清醒、理性看待一切的每一個人。】
    他盯著最後那句“莫要狡辯”，沉默了兩秒，無聲地勾了勾唇角。
    ——從前，是在刑場上斷生死。
    ——如今，換成在法院中辯是非。
    自己也算順應時代了。
    確認無誤後，他按下“發送”。
    “咻——”
    這條V博，帶著平靜卻鋒利的字句，瞬間被推送到無數關注蕭景辰的網友手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