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章 唇槍舌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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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上次成功交付軍糧後,工坊在黑山屯的地位悄然發生了變化。
    清晨,沈青站在新擴建的工棚前,看著女工們熟練地操作著改良後的水磨。水流帶動著石磨勻速旋轉,磨出的麵粉比以往更加細膩均勻。這是蕭山根據北境水流特點設計的簡易水車,雖然簡陋,卻極大提升了工效。
    "沈姑娘,這批新麥品質極好。"張秀姑捧著一把剛磨好的麵粉走來,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照這個速度,月底前就能完成守備府的新訂單。"
    沈青接過麵粉,指尖撚了撚,滿意地點頭:"告訴大家,這個月工錢加倍。"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李大軍快步走進來,麵色凝重:"沈姑娘,蕭大哥,鎮上傳來消息,百味樓錢老板前日去了趟守備府,據說...是要談軍糧供應的事。"
    沈青的心微微一沉。自上次遇劫後,她就料到錢掌櫃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對方動作這麽快。
    "知道了。"蕭山不知何時出現在工棚門口,聲音平靜無波,"大軍,加派夜間巡邏的人手,尤其是糧倉和水源處。"
    他的目光掃過工坊四周,帶著慣有的警惕。自從上次遇襲後,蕭山對工坊的防衛做了全麵調整:夜間巡邏增加兩班,重要區域都設了暗哨,甚至連女工們都被教導如何識別可疑跡象。
    午後,沈青正在試驗新的配方。她嚐試用野生漿果和草藥替代血滴,雖然效果稍遜,但更安全可控。就在她專注調配時,林婉兒的身影出現在工坊門口。
    "沈姑娘。"林婉兒的語氣比以往柔和許多,"我爹讓我來問問,工坊可需要幫忙?聽說錢老板正在四處活動,想要搶你們的訂單。"
    沈青放下手中的藥杵,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代我謝謝林主簿。工坊目前還能應付。"
    林婉兒躊躇片刻,壓低聲音:"我爹說,錢老板似乎搭上了守備府某位大人的線。你們...要早做打算。"
    待林婉兒離去,蕭山從暗處走出,目光深邃:"林主簿此舉,倒是有趣。"
    "你覺得可信嗎?"沈青問道。
    蕭山沉吟道:"半真半假。錢老板有所動作是真,但林主簿...未必安的好心。"
    三日後,危機果然降臨。守備府突然派人傳來口信:因"多方考量",軍糧供應將重新招標,百味樓也被列入候選名單。
    消息傳來,工坊裏頓時一片嘩然。女工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擔憂。張秀姑急得直搓手:"這可如何是好?百味樓財大氣粗,咱們怎麽爭得過?"
    沈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慌什麽?咱們的軍糧品質有目共睹,守備府不是不知道。"
    她轉身看向蕭山:"你怎麽看?"
    蕭山的目光落在新出的一批軍糧上:"品質是根本,但...還不夠。我們需要讓守備府明白,選擇我們,選擇的是一整套可靠的後勤保障。"
    接下來的日子,工坊開始了緊鑼密鼓的準備。沈青帶領女工們進一步完善工藝流程,確保每一批軍糧都達到最優標準。蕭山則整理出一份詳細的供應保障方案,從原料采購到運輸路線,從應急儲備到質量追溯,事無巨細,條理分明。
    這日深夜,工坊燈火通明。沈青正在核對最後的數據,忽然聽到院外傳來一陣騷動。她快步走出,隻見李大軍帶著幾個弟兄押著一個被反綁的漢子。
    "沈姑娘,抓到個探子!鬼鬼祟祟地在糧倉附近轉悠,身上還帶著火折子。"李大軍氣憤地說。
    蕭山聞聲趕來,目光如刀般掃過那人:"誰派你來的?"
    那人咬緊牙關,一言不發。蕭山也不逼問,隻是對李大軍吩咐:"關進柴房,好生看管。明日送交守備府。"
    待眾人散去,蕭山才對沈青低聲道:"看來有人坐不住了。"
    招標前日,百味樓突然派人送來請帖,邀沈青"商議要事"。蕭山得知後,淡淡道:"我陪你同去。"
    午後,百味樓最大的雅間“聽雪軒”裏,熏香嫋嫋。錢老板肥碩的身軀陷在太師椅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紫檀木桌麵,眯著眼打量坐在對麵的沈青和蕭山。
    “沈姑娘,蕭兄弟,嚐嚐這新到的雲霧茶。”錢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推過茶盞,“這可是江南快馬加鞭送來的,一兩銀子隻能買一錢。”
    沈青端起茶盞輕輕一嗅,唇角微揚:“錢老板果然會享受。不過這茶...火候過了三分,可惜了。”
    錢老板臉色一僵,隨即又堆起笑容:“沈姑娘真是行家。不過今日請二位來,主要是想談談正事。”
    他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這才進入主題:“明日招標,聽說競爭激烈啊。百味樓和沈記工坊,何不化幹戈為玉帛?”
    沈青挑眉:“錢老板的意思是?”
    “合作!”錢老板一拍大腿,“你們出技術,我出資金和渠道。利潤三七分,你們三,我七。如何?”
    沈青差點笑出聲,她強忍著笑意,一本正經地掰著手指算起來:“讓我算算啊。我們出技術、出人力、出場地,錢老板出個名頭就要拿七成?這生意經,可比搶錢還來得快。”
    錢老板臉色沉了下來:“沈姑娘,話不能這麽說。百味樓在守備府經營多年,人脈渠道,豈是你們一個小工坊能比的?”
    “哦?”沈青歪著頭,眼神天真無邪,“那錢老板怎麽還惦記著我們這小工坊的技術呢?莫非是...自家的廚子太不爭氣,連個餅都烤不好?”
    “你!”錢老板氣得臉色發青,又強壓怒火,“沈姑娘,我是好心給你們指條明路。若是不同意...恐怕明日招標會上,會有些對工坊不利的證據出現。”
    他陰惻惻地壓低聲音:“比如...工坊使用不明藥物的問題。這事要是捅出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雅間內空氣瞬間凝固。沈青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識看向身旁的蕭山。卻見蕭山依舊氣定神閑地品著茶,仿佛事不關己。
    沈青定了定神,忽然笑靨如花:“錢老板說的不明藥物,該不會是指我們工坊特製的調味秘方吧?難不成錢老板還想打聽商業機密?”
    她故作驚訝地捂住嘴:“哎呀,我差點忘了,上個月錢老板是不是派人來我們工坊偷師來著?可惜啊,那人連麵粉和石灰都分不清,最後被我們當賊給轟出去了。”
    錢老板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猛地站起身:“沈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明日我就要讓你們工坊身敗名裂!”
    一直沉默的蕭山終於放下茶盞,聲音平淡無波:“錢老板可知,誣告軍供商是什麽罪名?”
    他抬眼看著錢老板,目光如炬:“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錢老板的氣勢頓時矮了半截,強撐著說:“你、你嚇唬誰呢!”
    蕭山不急不緩地繼續道:“更何況,若是守備府知道,上月軍糧被劫之事,與某些人有關...”
    錢老板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冷汗直冒:“你、你血口噴人!”
    沈青適時接話,語氣輕快:“是不是血口噴人,查查就知道了。不過我聽說,守備府最近正為軍糧被劫的事惱火呢,要是這時候有人主動送上門...”
    她故意拖長語調,欣賞著錢老板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錢老板癱坐在椅子上,半晌,咬牙切齒道:“你們到底想怎樣?”
    沈青笑容可掬:“簡單。明日招標,各憑本事。錢老板要是還想玩陰的...”
    她站起身,俯身湊近錢老板,聲音甜得發膩:“那我們也不介意,陪錢老板好好玩玩。”
    從百味樓出來,沈青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手心全是汗。
    蕭山看著她,眼中帶著幾分欣賞:“沒想到,你還有這般牙尖嘴利的一麵。”
    沈青得意地挑眉:“那是!在我們那兒,這叫"商業談判"。不過...”她收斂笑意,“錢老板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無妨。”蕭山目光深遠,“明日,我自有安排。”
    次日招標會上,果然風波再起。就在守備府官員即將宣布結果時,錢老板突然發難,指控工坊使用違禁藥物。
    就在眾人嘩然之際,蕭山不慌不忙地呈上一份完整的工藝說明。更令人意外的是,林主簿突然起身為工坊作證。
    最終,工坊成功保住了訂單。
    回程的馬車上,沈青忍不住問蕭山:“你昨日說的軍糧被劫之事,真的與錢老板有關?”
    蕭山淡淡道:“重要嗎?重要的是,他信了。”
    沈青怔了怔,忽然笑出聲來:“沒想到,你也是個會忽悠人的。”
    蕭山唇角微揚:“兵不厭詐。”
    回工坊的路上,沈青忍不住問:"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劫道的事與錢掌櫃有關?"
    蕭山目光深遠:"是不是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敢賭。"
    "林主簿今日之舉,不簡單。"
    "他是在幫我們?"沈青疑惑道。
    "是在自保。"蕭山淡淡道,"錢老板若得勢,他在屯裏的地位難保。幫我們,就是幫他自己。"
    回到工坊時,夕陽正好。女工們得知消息,歡呼雀躍。張秀姑拉著沈青的手,眼眶發紅:"太好了!工坊保住了!"
    沈青笑著安撫眾人,目光卻不自覺地尋找蕭山的身影。他獨自站在工坊的瞭望台上,遠眺著逐漸沉入地平線的夕陽,側臉在餘暉中顯得格外深邃。
    夜幕降臨,工坊舉行了一場簡單的慶功宴。大家圍坐在院子裏,分享著美食,笑聲在夜空中回蕩。沈青注意到,蕭山雖然依舊沉默,但眉宇間的冷峻似乎柔和了些許。
    宴席散後,沈青找到獨自坐在角落的蕭山:"今天...謝謝你。"
    蕭山抬眼看她,月光灑在他深邃的眸中:"是你自己的努力。"
    兩人沉默片刻,蕭山忽然開口:"工坊需要更大的發展空間。我打算訓練一支專門的護衛隊,不僅守護工坊,還可以承接一些押運任務。"
    沈青眼睛一亮:"這主意好!既能增加收入,又能..."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急促馬蹄聲打斷。一個滿身是血的信使跌跌撞撞地衝進院子:"北邊...北邊打起來了!蠻族突破防線,守備府急令...所有軍糧供應商立即增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