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吾凡所謀者，未有不成，此乃天縱之智也！”
    陸明軒搖頭晃腦，說出一段古文，秀得身後那群村民也跟著搖頭晃腦。
    陸羽皺眉，印象裏這位大伯父呆在深院裏讀書很少出來活動，是雙溪村的大名人。
    沒想到今天專門等到這裏，應該是老宅出了什麽事情，讓他不得不拋頭露麵。
    而且一出手就是這麽無恥的招數，拿一個孩子做擋箭牌索要雞蛋。
    陸大壯不過是一個農村孩子，日後讓他還怎麽來往？
    “大壯，這十個雞蛋給爺爺送去。”
    陸羽俯身將竹筐裏的野鴨拿出，然後數了十個雞蛋放筐裏遞給陸大壯。
    “不行，野雞窩是二哥發現的，陸大壯隻負責撿，不能拿走那麽多雞蛋！”
    陸小月伏下身趴在竹筐上，不願意讓陸大壯拿走。
    陸大壯低下頭不敢看陸羽：“羽哥，我啥都沒做，不能拿的，回去爹爹娘娘會罵我的。”
    “什麽叫啥都沒做？你跟著上山，沒有你，他們能撿回那麽多雞蛋，能那麽順利的獵到野鴨嗎，至少你會放哨吧？”
    陸明軒勃然大怒，恨不能抽陸大壯一個巴掌，這孩子和他爹一樣笨！
    陸羽俯身將陸小月抱起來，擦了一把她臉上的眼淚：
    “小月，乖，聽不聽二哥的話？”
    陸小月淚眼婆娑，點了點頭。
    “那好，讓大壯拿十個雞蛋回去，大壯也是出力的了，明天哥帶你上山獵麅子，去不去？”
    “真的？”
    陸小月眼睛一下明亮。
    “必須的，二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陸羽拍拍她的小腦袋。
    陸小月轉身盯著陸大壯：“以後你不許跟著我們，你就沒安好心，吃了那麽多麅子肉，還當叛徒。”
    “小月，我沒有，羽哥，我真不是叛徒！我就是饞肉，想幫你們一下分點肉吃......”
    陸大壯急切地分辯，都有些結巴了。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明天你還跟著我，這些雞蛋你先拿回去。”
    陸羽微微一笑，將筐子遞給陸大壯。
    陸大壯沒接，揚起頭，一臉驚喜：“羽哥，你真的還帶我？”
    陸羽點點頭，陸大壯臉上的陰雲一掃而淨。
    他回頭用厭惡的眼神看著陸明軒：“大伯父，這雞蛋我沒臉拿！”
    說完，也不管陸明軒，向著財神廟跑去。
    他知道他爹正在幫陸羽家修葺。
    陸明軒指著陸大壯的身影暴跳如雷：“你個兔崽子，回去看你奶奶怎麽收拾你！”
    說完，轉身就要去提那個竹筐。
    “喂，這些雞蛋多少錢？”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陸羽抬頭，看見一個穿著灰白色棉服的三十來歲的人正雙眼盯著野雞蛋。
    陸羽仔細查看，此人身上衣裳整潔，一個補丁也沒有，腳上蹬一雙黑色棉鞋，臉上一副市儈氣息。
    想起村裏搬來的三戶人家，這人應該是他們的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小臉姑娘家的？
    “這位老爺怎麽稱呼？”
    沒等陸羽回答，陸明軒已經走上前，微微彎腰。
    羅忠瞅了一眼陸明軒，見他書生模樣，臉上的倨傲之氣稍減：“我是羅老爺的管家羅忠，這些雞蛋是你的？”
    “原來是羅管事，這些雞蛋是我的，如果要買，我可以便宜賣給羅管事。”
    陸明軒點頭哈腰地討好著羅忠。
    他聽說了新進來的羅家來頭不小，早就在打算盤，如果攀附上，羅家給他推薦進京，自己就能免掉許多考試。
    到時候以自己的才能，還不是在京城中縱橫捭闔？
    “雞蛋多少錢？”
    羅忠指著雞蛋。
    他的目光落到另一隻竹筐裏的野鴨，眼睛頓時一亮，低頭去觀察野鴨。
    羅家要宴請縣城裏的貴客，需要大擺宴席，大部分物資都去縣城采購，隻是家主愛好山珍野味，聽說村裏人這兩天有人獵得山上的野物。
    他才過來碰碰運氣，否則也隻能去縣裏。
    “這隻野鴨多少錢？”
    羅忠又指著野鴨問。
    陸明軒搓搓手，求助地看向了一直不說話的陸羽，他一心讀書，從來沒有買過糧食肉蛋，根本不知道價格。
    “一個雞蛋二十文！”
    陸羽抬起頭。
    嘩！
    村民們的表情一下凝固，羅忠也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陸羽。
    一個雞蛋在集市也不過賣二文。
    這小子居然敢報價二十文一個，是拿自己當冤大頭了？
    “是你？”
    隨即，羅忠就認出了陸羽。
    昨天的村民大會上，被村正指認為潑皮典型，所有外來戶都親眼認證的家夥。
    陸明軒再不通事務也覺察出雞蛋價格高了。
    “陸羽，你怎麽敢欺騙羅管事，小心吃官司！”
    陸明軒巴結羅忠，厲聲恐嚇陸羽。
    陸羽理都不理他，笑著說：“這可不是普通的雞蛋，它是山裏的野雞王下的蛋。”
    “野雞王？講講？”
    羅忠眼睛放光，家主就好這一口，還喜歡聽狩獵故事。
    陸羽滔滔不絕:"普通野雞是在草叢裏做窩，野雞王卻不同，它是在懸崖山壁上做窩，羅管家，你知道平地和懸崖山壁上下的蛋有什麽不同？"
    羅忠搖搖頭：“說一說？”
    陸羽用手一指前山：“這座山別看隻有上百米，但清晨時雲霞飛繞，仙氣氤氳，野雞王體型本來就比普通野雞大，它食雲氣，飲霞露，下的蛋能是凡品？”
    我艸，還能這麽吹？
    陸明軒眼睛瞪大，村民們也驚呆了。
    野雞蛋雖然不常見，但幾個月還是能在山裏撿到一回。
    讓陸羽這麽一說，這一筐野雞蛋瞬間就變得高貴起來。
    “那你這個蛋也不大啊？”
    羅忠好歹還是有點理智，雖然感覺腦袋暈乎乎的。
    陸羽嘿嘿一笑：“小個的才是精華，羅老爺，現在是幾月？”
    "臘月！那又怎麽了？"
    羅忠想都沒想。
    陸羽笑道：“羅老爺有所不知，野雞一年下兩窩，大多是開春後冰雪融化時下第一窩，到夏季時再下一窩，但野雞王不同，它一年隻下一窩。”
    “隻在臘月時，積蓄了一年的精華後才開始孕育，將所有精華都存儲在蛋裏，尋常人吃了滋補身體，身輕體健，滋味也是美味無比。”
    “且野雞王下蛋也不同普通野雞，它下的蛋必定是雙數，乃是感應上天和合二仙，寓意好事成雙之意。”
    和合二仙是天上主管和睦，招財的神仙，最喜歡雙數。
    羅忠伸手在竹筐裏數了一下，正好十個。
    陸羽在山上扔給野豬十個，給陸明軒十個，筐子裏剩餘十個。
    羅忠本來還有些懷疑，臘月，雙數一一印證對上，心裏的懷疑去了八分。
    他要去縣城專門去買野雞蛋也不見得就能買上。
    眼前的少年雖然是個潑皮，但他正好是從山下下來，還有個野鴨，竹筐裏是很正宗的野雞蛋。
    羅忠一指野鴨：“那這隻是野鴨王嗎？”
    陸羽搖頭：“羅老爺，你說錯了，這就是普通野鴨，值不了幾個錢，而且我也不賣！”
    “為啥不賣？”
    “羅老爺，野鴨肉腥臊，老爺們一定吃不慣，小民好久不吃肉了，所以想嚐個鮮。”
    陸羽一副憨厚村民模樣。
    陸明軒翻翻眼睛，信你個鬼，你家天天吃麅子肉都吃吐了吧。
    羅忠再無懷疑，掏出錢囊數錢：“這十個野雞蛋我買了，你給我拎到我府上去。”
    陸明軒急了，一指自己筐子裏的十個雞蛋：“羅管事，我這還有十個野雞蛋，一起買了吧？”
    這種翻十倍的機會他可不願意錯過。
    羅忠手放在錢囊上有些猶豫。
    陸羽上前指著竹筐：“羅老爺，那十個是普通野雞蛋，我親手從山上撿的，專門分揀好的，野雞蛋要送到縣城賣給貴人吃，普通雞蛋自己補身體！”
    啊，還能這樣？
    陸明軒傻眼了，早知道等陸羽賣二十個，自己拿錢多好。
    現在分揀好，卻成了普通雞蛋的證據。
    羅忠嘴角浮現滿意的笑容，拍了拍陸羽：“你這個小郎君倒還是蠻誠實，以後記得學好，別跟著別人學壞，尤其是那些讀書人。”
    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陸明軒。
    “是，羅老爺教訓的是，我這就給您拎到府上。”
    陸羽提起竹筐，跟著羅忠走去。
    兩人走遠，村民們圍著陸明軒爆發出一陣哄笑。
    陸明軒雞飛蛋打，啥也沒撈著，隻能提起竹筐灰溜溜的回老宅。
    陸羽回到財神廟，將野鴨放下，一眼看到陸明平也在，家裏人也神情嚴肅，似乎發生了什麽大事。
    陸明均低頭蹲在地上，眼眶有些紅。
    “怎麽了？”
    陸羽問李秀蘭。
    “老宅要賣田了，你爹舍不得！”
    李秀蘭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