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若是怕,可以抓緊些

字數:4899   加入書籤

A+A-


    李元其的邀請話音剛落,徐姿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寺廟外空蕩蕩的石板路,聲音細若蚊蚋:“我娘她……把馬車也一並帶走了。”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這偌大的郊野,除了李元其那匹在悠閑甩著尾巴的栗色母馬,再無別的代步之物。
    李元其覺得徐夫人的做法有些明顯,麵上卻是一派坦然:“無妨,我的馬腳力尚可,載兩個人回城綽綽有餘。”
    他走到馬前,動作利落地翻身而上,隨即朝徐姿容伸出了手。
    徐姿容的心,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這輩子,拉過韁繩,握過長槍,卻從未被一個男子這般邀請共乘。
    遲疑隻是一瞬,她終是將自己微涼的指尖,放入了他溫熱的掌心。
    一股力道傳來,她隻覺身子一輕,便穩穩地落座在了李元其身後。
    “坐穩了。”
    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低沉而平穩,像是一顆定心丸。
    馬兒邁開蹄子,開始小跑起來。
    徐姿容渾身僵硬,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不知該放在何處,隻能緊緊抓住身下的馬鞍。
    一股淡淡的、幹淨的皂角清香,夾雜著男子特有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這味道比她用過的任何一種熏香都要來得好聞,也更讓人心旌搖曳。
    微風拂過,吹起她的發絲,有幾縷不聽話地掃過李元其的後頸,帶起一陣微癢。
    他沒有回頭,隻是聲音裏帶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徐小姐,若是怕,可以抓緊些。”
    徐姿容的臉現在紅得能滴出血來。
    她乃堂堂魏國公之女,自幼習武,何曾怕過區區一匹馬?
    可此刻,她的心跳卻變得急速。
    沉默,是此刻唯一的應對。
    一路無話,隻有清脆的蹄聲,敲打在通往應天府的官道上,也敲打在徐姿容那顆逐漸紛亂的心上。
    回到大明超市的後院時,已是深夜。
    院子裏靜悄悄的,小一小二的房間早已熄了燈,想來是辛苦了一天,早早便睡下了。
    李元其先下了馬,轉身極其自然地伸手扶她。
    徐姿容定了定神,借著他的力道輕盈落地,卻在站穩的瞬間迅速抽回了手。
    “你……你在此稍等。”她丟下一句,便躲到一旁,平複著自己幾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跳。
    李元其看著她倉惶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
    他也不點破,徑直走向後廚,點亮了油燈。
    片刻後,當徐姿容調整好情緒走進廚房時,看到的一幕讓她微微一怔。
    隻見李元其已換上了一件方便活動的短衫,正站在案板前。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專注而認真,昏黃的燈火勾勒出他英挺的側臉,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魅力。
    “我來幫忙。”徐姿容卷起袖子,走了過去。
    “不必,你坐著歇會兒便是,馬上就好。”李元其頭也未抬,手中動作不停。
    “我並非嬌生慣養之人。”徐姿容的倔勁兒上來了,自顧自地拿起一旁的青蒜,學著他的樣子處理起來,隻是動作遠不如他那般嫻熟。
    “你……為何會做這些?”終究是徐姿容先打破了沉默。
    在她認知裏,男子漢大丈夫,要麽讀書考功名,要麽上陣殺敵,像李元其這般精於庖廚之道的,實在是聞所未聞。
    李元其手中的鍋鏟一頓,隨即又翻炒起來,語氣平淡:“以前家中父母身體不好,我自小便學著照顧他們。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甚至覺得……很享受。”
    他頓了頓,自嘲一笑:“說出來不怕徐小姐笑話,若非機緣巧合接手了這間鋪子,我或許早就去哪個酒樓當個廚子糊口了。”
    飯後,李元其將她送回魏國公府附近。
    徐姿容站在巷口,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五味雜陳。
    回到閨房,徐夫人竟還未睡,正坐在燈下等著她。
    “回來了?那李掌櫃,可還妥當?”徐夫人的眼神熱烈,期待著女兒的回答。
    徐姿容臉上一熱,低頭絞著衣角,將今夜之事大致說了一遍,卻獨獨隱去了共乘一騎的旖旎和自己紛亂的心思。
    徐夫人聽完,幽幽一歎:“既有經天緯地之才,又有繞指柔情之能,姿容,你的眼光,比為娘的要好。”
    “娘!”徐姿容又羞又急。
    “隻是……”徐夫人話鋒一轉,眉頭微蹙,“他出身商賈,雖有才華,卻無功名。而且他並未表明心意,此事怕是急不得。”
    李元其回到鋪子,並未立刻休息。
    他想起徐夫人白天在寺廟裏提到,想訂購一批香皂,用於府中女眷及對外送禮,最好能有些獨特的標記。
    他走進後院的倉庫,從係統空間裏取出幾塊基礎香皂和一套精密的小刻刀。
    他決定在原有的香皂基礎上進行升級。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小巧的篆體徐字,小心翼翼地在半凝固的皂體上刻印上去。
    待香皂完全風幹後,這個印記便永久地留在了上麵,精致而獨特。
    “定製款,自然要有定製價。”李元其看著自己的傑作,滿意地點了點頭,“價格,翻倍。”
    第二天一早,他便親自帶著一塊印有徐字的樣品和一塊普通香皂,登門拜訪魏國公府。
    徐夫人見到那塊帶著家族印記的香皂時,眼中精光一閃。
    “好,好個李掌櫃,真是心思玲瓏!”徐夫人大為讚賞,“這東西,送禮體麵,自用舒心。就照這個樣子,我先訂二十塊!”
    “夫人謬讚。隻是這定製款工序繁複,耗時頗多。”
    “價錢你隻管開。”徐夫人極為爽快。
    “每塊,四兩銀子。”
    徐夫人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當即拍板:“好!就這個價!十日後,我要見到貨。”
    “一言為定。十日後,小子親自送貨上門。”
    離開徐府,李元其心中盤算著。僅僅徐府一單生意,便是幾十兩的進賬。
    若是京中其他國公侯爵府邸也效仿起來,這私人定製的生意,將是一塊巨大的蛋糕。
    但他很快意識到一個問題,他需要一個幫手,一個能獨當一麵,替他處理這些繁雜事務的管家。
    回到鋪子,他立刻讓識字的小一寫了一張招聘告示。
    告示內容堪稱驚世駭俗:誠招管事一名,要求識文斷字,精於算學,品行端正,月銀十兩,做五休二!
    告示一貼出去,整個南市都轟動了。
    十兩月銀已是天價,這做五休二更是聞所未聞,引來無數人圍觀。
    接下來幾日,前來應征的倒有幾個,可李元其麵試之後,皆不滿意。
    這日午後,宰相劉伯溫竟陪著夫人,微服來到了大明超市。
    劉夫人對貨架上的香皂和白糖愛不釋手,劉伯溫的目光,卻被門口那張奇特的告示吸引了。
    “李掌櫃,你這告示,寫得頗為新穎啊。”劉伯溫捋著胡須,眼中帶著探究的笑意,“不知可曾招到合用之人?”
    李元其見是這位深不可測的誠意伯,連忙上前行禮,苦笑著搖了搖頭:“讓劉相見笑了。小子要求不高,隻需能識文斷字,幫忙處理些庶務賬目便可。奈何……應征者中,通文墨者寥寥無幾。”
    這便是大明初期的現狀,讀書人金貴,識字率極低。
    劉伯溫聞言,眼中閃過一道慧光,他呷了一口小一奉上的茶,不緊不慢地指點道:“李掌櫃,你這是找錯地方了。”
    “哦?還請劉相賜教。”
    “你想要的這種人,市井之間固然難尋。但你何不去想想,那些十年寒窗,卻在科舉場上名落孫山的學子呢?”劉伯溫提了建議。
    “他們有文采,懂算學,卻因一時失利,或是家境貧寒,正急需一份營生來糊口度日。對他們而言,功名固然重要,但眼前的飯碗,或許更為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