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天潢貴胄,也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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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秀死的第二天,剛好是鄭氏和江硯的大婚之日。
    你說這時間卡的,巧不巧?
    杜若一高興,幹脆買了雙倍鞭炮,一祝娘親和後爹新婚快樂,和和美美;二賀段秀那個禍害死得大快人心,普天同慶。
    鞭炮放得震天響,紅紙屑鋪了滿地,既是添喜,也是送瘟神。
    要不說段秀是瘟神呢,他前腳一死,後腳籠罩在鳳陽府上方好幾天的陰霾就一掃而盡,天空碧藍如洗,日頭金晃晃地照著,連吹來的風都帶著喜氣。
    整座江府煥然一新,紅綢高掛,囍字盈門。
    人人臉上都帶笑,腳步輕快地穿梭忙碌,比過年的氣氛還要熱鬧好幾分。
    鄭氏並不是從江府發嫁的,而是隔壁蘇府。
    趙老夫人憐惜她娘家路遠,又是再嫁之身,幹脆認了鄭氏為義女,讓她從蘇府出門子。
    一來名正言順,二來也好抬一抬她的身份。
    “往後啊,蘇府就是你的娘家,是你永遠的依仗,日後記得多回來走動走動。”趙老夫人親手為鄭氏蓋上喜帕,笑容慈愛。
    鄭氏眼圈一紅,險些落下淚來。
    “不能哭不能哭,妝哭花了可就不美了。”杜若趕緊給她扇風,把眼淚扇回去,“結婚有一個人哭就夠了,娘你不知道,我剛過去瞄了眼,三叔哭得眼淚鼻涕一大把,勸都勸不住,跟瘋了似的。”
    趙老夫人哈哈大笑,“能不瘋麽?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才得償所願,娶了個溫柔賢惠的美嬌娘。”
    鄭氏這才破涕為笑,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甜滋滋。
    本來還有些忐忑,如今隻剩下了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吉時一到,鞭炮震天,鼓樂齊鳴。
    八抬大轎起駕。
    那轎子雕工精細,轎帷是上好的蘇繡,金線繡的鸞鳳和鳴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六十四抬嫁妝浩浩蕩蕩,一眼望不到頭,跟條長龍似的,差點晃瞎圍觀群眾的眼。
    “瞧瞧這氣派,江大人還真是孝順,對丈母娘都這般有心。”
    “誰說不是呢?你看那頭麵,那鴛鴦枕,那子孫桶,可都不是凡品,每樣起碼五十兩起步,更別說其它的了。”
    “聽說新娘子都三十多歲了,上次我見過一回,我的娘誒,看著比我家妹子還水靈,我妹子才十七啊!”
    “你這話說的,人家要不漂亮能生出像杜神醫那樣的神仙?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喜轎繞著鳳陽府轉了一大圈,最後穩穩地停在了江府門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賓客們紛紛送上賀禮和祝福。
    喜宴從晌午一直熱鬧到晚上,觥籌交錯中,歡聲笑語幾乎要掀翻了屋頂。
    而一牆之隔的杜府,卻是另一番光景。
    杜仁美一個人坐在亭子裏喝悶酒,一杯又一杯,喝得滿臉漲紅,醉眼朦朧。
    “蕙娘啊,你怎麽就嫁人了呢?你怎麽就不等等我呢?”
    “你不是跟我說你這輩子隻愛我一個人的嗎?”
    “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
    說著又猛灌了一大口,卻因喝得太急,被嗆得眼淚直流。
    還想接著喝,酒杯忽地被人一把奪走。
    杜仁美抬起迷蒙的眼睛去看,原來是他娘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幾個月前被杜若嚇得撞破了頭,癱瘓在床,舌頭也不聽使喚了,前些日子運氣好請了個姓莫的大夫上門診治。
    那大夫頗有些道行,醫術十分高明,不過短短一個來月,杜老夫人便已經大好。
    雖然還不能疾走不能跑步,但拄著拐杖,還是勉強能哆嗦幾步的。
    說話也不成問題。
    杜老夫人把酒潑了,坐到了兒子對麵的石凳上,歎了口氣:
    “娘知道蕙娘再嫁,你心裏不好受,但你也老大不小了,身子骨不比年輕人,喝這麽多酒是想喝死自己,讓娘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成?”
    “你就算喝死了,蕙娘也不會回頭的。”
    這話一出口,杜仁美直接破防了,瞪著一雙赤紅的眼質問道:
    “娘,您不是說一定想辦法把蕙娘再娶回來麽?隻有這樣,將來咱們杜府才能靠著阿蠻翻身,為什麽現在什麽都不做了,就這麽眼睜睜看著蕙娘嫁給別的男人?”
    杜老夫人搖頭,“從前是我錯估了阿蠻對我們的怨恨,還有她的可怕之處,那天若不是娘機警,哪裏隻是撞壞腦子那麽簡單,怕是要落得個和素音一樣的結局。”
    她看著兒子,警告道:“聽娘的話,以後不要輕易去招惹他們娘兒倆,離得遠遠的,榮華富貴固然重要,但前提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阿蠻那丫頭,不是我們能拿捏的。”
    杜仁美打了個酒嗝兒,擺擺手滿不在乎,“哪有那麽可怕,不過是些小女兒家的小打小鬧罷了,她還能殺了我這個親爹不成?”
    見兒子聽不進去,杜老夫人內心焦灼,揭開酒壺蓋子,一壺酒潑到了兒子的臉上。
    “仁美,你清醒點!”
    杜仁美被冷酒一澆,再被冷風一吹,瞬間打了個激靈,酒終於醒了。
    他不耐煩地看著自家老娘,“娘,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杜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隻覺得無比心累。
    這個蠢兒子,靠他自己這輩子也爬不上高位,薑氏雖然出身北安侯府,可惜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給不了太多助力。
    六品鹽運司經曆,已經到頂了。
    再無升遷的可能。
    杜家想要遠大的前程,除了依靠那個貴不可言的孫女,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想到這裏,杜老夫人隻能耐著性子一點點剖析給兒子聽,“阿蠻對我們積怨深厚,沒有緩解的希望了。”
    杜仁美急了,“那如何是好?”
    “所以我才要你暫時遠離她,不要去觸她的黴頭,包括府中所有下人,都仔細盯牢了,不許無故招惹隔壁江府。”
    “那豈不是徹底斷絕關係了?不行不行,珠兒已經死了,薑氏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產呢,若是不能,我這輩子便隻有阿蠻這一個孩兒了……”
    見兒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杜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打了他一下,“蠢貨,不是讓你跟她斷絕關係,而是先保住性命,以圖將來。”
    阿蠻再不待見仁美,她可以換個爹,難道還能連血緣也換了?
    等阿蠻登上高位,再去攀親也不遲。
    她要是置仁美於不顧,必然受萬民唾罵,不管是皇後還是貴妃,都是坐不穩的。
    相反,到了那時候,她不光不能擺脫仁美,還得栽培他,提拔他,盡最大努力為他謀取實力。
    隻有娘家有實力,她杜若才有底氣。
    “所以咱們現在要做的,便是助阿蠻早日飛升,登上高位!”
    杜仁美聽得心潮澎湃,“娘您說,我聽著,怎麽助?”
    杜老夫人沉思片刻,湊近了些,低聲道:“這樣,你去找幾個畫師來,把阿蠻的畫像多畫幾幅,派人送去北安侯府,讓北安侯府想辦法遞到皇帝的案頭。”
    想了想她又補上一句:“還有太子那裏,也送一份。”
    “憑阿蠻的相貌,我不信有男人見了能不動心,天潢貴胄再高貴,也是男人。”
    杜仁美難得聰明了一回,“不行啊,這事兒可不能讓北安侯府知曉,榮妃就是北安侯府出來的,他們肯定支持的是榮妃的兒子十五皇子,若是知道我們想搭上太子,那不就糟糕了嘛!”
    這……倒也是。
    阿蠻起勢之前,北安侯府還不能得罪。
    母子倆一時無言,杜仁美不知想到了什麽,猛地一拍大腿,“有了!”
    杜老夫人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我有個同窗,當年關係不錯,如今正好在東宮當差。”杜仁美一臉得意,“我給他寫封信,讓他想辦法把畫像送給太子,若成功,將來許他好處,他必不會拒絕。”
    “北安侯府那邊也不能落下,讓他們送一份給皇帝,並告訴他,要是阿蠻成了皇帝的寵妃,一定幫十五皇子在聖上枕邊多多美言,北安侯府肯定也十分樂意。”
    杜老夫人沉默半晌,然後問了個問題:
    “那如果皇上和太子都看上阿蠻了,又當如何?”
    杜仁美噎住,“這、應該不會吧?……算了不管了,先到者先得,誰運氣好阿蠻就歸誰,反正對咱們來說都沒有損失。”
    至於畫師,杜仁美身為舉人,畫技自然也是不差的。
    當即鋪紙研墨,熬夜畫了兩幅杜若的仕女圖,栩栩如生,千嬌百媚,姿容絕世。
    然後叫來兩個穩重的家丁,叮囑他們務必送到京城,連同兩封信。
    至於杜若的丈夫江漓,根本不在杜家母子倆的考慮範圍之內。
    皇命一下,區區六品小武官,還敢抗旨不成?
    除非九族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