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錄取了。”
    洛凝雪的聲音，像一塊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死寂的任務大廳裏，蕩開一圈圈名為震驚的漣漪。
    楚凡收回了點在陳默後頸的手指，動作輕描淡寫，仿佛隻是撣去了一粒灰塵。
    陳默僵硬的身軀，在手指離開的瞬間，猛地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地上，砸開一朵小小的水花。他沒有回頭，也不敢回頭，那股從骨髓深處升起的寒意，讓他連轉動脖子的勇氣都失去了。
    周圍的哄笑聲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那個之前嚷嚷著“我賭他會哭”的老生，此刻正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驚擾了場中那個看上去人畜無害，實則恐怖如斯的新生。
    “我……我就說……這個場景眼熟吧……”那個最早認出楚凡的學生，對著同伴，用一種夾雜著恐懼和狂熱的語氣，喃喃自語，“霸王出征，寸草不生……原來不是口號，是……是事實陳述句。”
    洛凝雪深深地看了楚凡一眼，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第一次有了情緒的波動。她重新坐下，恢複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姿態，隻是聲音裏，少了幾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陳默，帶他去辦入隊手續。其他人，都散了吧。”
    人群聞言，如蒙大赦，卻又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頭地散去。今天發生的事，足夠他們吹噓到畢業了。
    陳默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不敢看楚凡，也不敢看洛凝雪，隻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跟我來。”
    楚凡跟著他辦完了手續，整個過程，陳默一言不發，像個悶葫蘆。直到手續完成，他才抬起頭，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楚凡。
    “我承認，我小看你了。你的速度，很快。”他的聲音沙啞，“但是，G78不是學府，那裏沒有規則。速度快，不代表你能活下來。”
    說完，他便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那背影，怎麽看都透著一股不服氣。
    就在這時，兩個身影湊了過來。
    一個是個身高接近兩米，體壯如熊的壯漢，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他蒲扇般的大手在楚凡肩膀上重重一拍，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好小子，有勁！剛才那一下，真他娘的帥！我叫李逵，以後就是隊友了！”
    楚凡被他拍得身子一晃，看了看他那比自己大腿還粗的胳膊，點了點頭。
    另一個，則是個子嬌小，留著齊劉海，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少女。她躲在李逵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楚凡。
    “你……你好，我叫蘇小小……”她的聲音細若蚊蚋，“那個……你的氣息，好奇怪。像一片黑漆漆的夜空，什麽都看不見，但又感覺裏麵藏了好多好多星星……”
    楚凡挑了挑眉。這應該就是小隊裏負責治療和精神感知的成員了。她的感知，倒是敏銳。
    “出發時間是三天後，早上七點，在星港A3區集合。”洛凝雪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依舊是那副清冷的調子，“這三天，做好你們的準備。這次任務，九死一生。”
    說完，她便帶著三人，離開了任務大廳。
    楚凡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沒有立刻跟上。他打開星辰令，看著自己賬戶上那串長長的數字——那是新生第一名的獎勵，一筆足夠讓任何學生眼紅的巨額學分。
    他轉身，走向了與任務大廳相連的，學府最大的資源兌換中心。
    ……
    “這位同學，你確定要買這麽多‘雷音石’和‘冰魄晶’？”資源兌換中心，一個負責礦物兌換的導師，看著楚凡列出的清單，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這兩種能量屬性完全相衝，放在一起會產生劇烈的能量湮滅反應，說白了，就是會炸！你買回去做什麽？當手雷用嗎？”
    楚凡麵不改色：“我左手冷，右手熱，買回去一邊一個，平衡一下體溫。”
    導師：“……”
    他看著楚凡那張真誠的臉，又看了看他賬戶上那足以買下自己整個櫃台的學分，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有錢人的世界，他不懂。
    半小時後，楚凡帶著一大堆散發著各種能量波動的礦石和天材地寶，回到了自己的A區一號別墅。
    他將這些東西隨意地堆在重力修煉室的地上，然後盤膝坐下，心神沉入識海。
    那片浩瀚的星圖，因為能量的饑渴，運轉都有些滯澀。
    他心念一動，一塊人頭大小的“雷音石”瞬間從地上消失，出現在識海之中。
    幾乎是在瞬間，那枚代表著《奔雷手》的武道烙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一頭餓了許久的凶獸，瘋狂地吞噬著雷音石中蘊含的狂暴雷電之力。
    “哢嚓——”
    不過十幾秒，那塊在外界價值不菲的雷音石，就化作了齏粉。而《奔雷手》的烙印，則變得更加凝實，明亮，運轉速度都快了幾分。
    有效！
    楚凡的眼睛亮了。
    這些蘊含著天地元力的礦石，就是他武道烙印最好的“補品”！
    接下來，他如法炮製，將《寒冰真氣》烙印丟進“冰魄晶”裏，將《金剛不壞神功》烙印丟進一塊名為“厚土精金”的礦石裏……
    一時間，整個識海星圖，都變成了一場饕餮盛宴。
    就在他玩得不亦樂乎時，別墅的智能管家發來通訊請求。
    是林墨。
    光幕亮起，林墨那張帶著黑眼圈的臉出現在屏幕上，背景是堆滿各種零件和圖紙的實驗室。
    “老楚，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寄過去了。最新款的‘蜂鳥5型’多功能偵察機，巴掌大小，搭載了微型量子雷達和光學隱形塗層，續航十二小時，能抗八級風。還有一套‘幽靈作戰服’，石墨烯複合材料，能吸收百分之九十九的電磁波和紅外輻射，啟動後，能讓你在絕大多數探測設備麵前，變成一個‘幽靈’。”
    林墨打了個哈欠，灌了一大口營養液。
    “不過這玩意兒能量消耗巨大，一次最多維持十分鍾。省著點用。”
    “謝了。”楚凡言簡意賅。
    “跟我客氣什麽。”林墨擺了擺手，“你小子，跑去接G78的任務，瘋了吧？那地方的資料我看過，是S級的禁區，軍方都折了好幾隊人馬在裏麵。你……”
    “我有分寸。”楚凡打斷了他的話。
    林墨看著他，沉默了幾秒，最終歎了口氣：“行吧，反正也勸不住你。自己小心點，活著回來，我還等著你請我吃慶功宴呢。”
    通訊掛斷。
    楚凡看著自己識海中，那些吃得肚滿腸肥，一個個光芒大放的武道烙印，又看了一眼剛剛收到的，關於星際快遞的取件通知。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他從那堆被榨幹了能量的礦石粉末中，翻找出一本不起眼的，兌換時順手捎帶的D級武學——《龜息功》。
    這門功法，在學府裏幾乎無人問津。因為它唯一的用處，就是收斂自身氣息，進入一種類似假死的狀態，沒有任何攻擊力。
    但對楚凡來說，這正是他現在最需要的。
    他將這本薄薄的冊子貼在額頭，神魂識海中，一顆全新的，代表著《龜息功》的烙印，緩緩成型。
    然後，在海量能量的催動下，這顆烙印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飛速運轉，修煉，領悟……
    僅僅一夜之間，這門D級武學，就被他推演到了一個前無古人，甚至連創造者都未曾設想過的境界。
    ……
    三天後，清晨。
    蒼穹學府星港，A3停泊區。
    一艘通體塗裝著暗灰色，充滿了冰冷肅殺之氣的軍方特許運輸艦，正靜靜地停靠在泊位上。
    洛凝雪，陳默，李逵，蘇小小四人已經到齊，正在進行最後的裝備檢查。
    陳默的臉色依舊不好看，李逵在擦拭他那麵巨大的合金塔盾，蘇小小則閉著眼睛，似乎在感知著什麽。
    “他會來嗎？”陳默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他會的。”洛凝雪的回答很肯定。
    話音剛落，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從遠處走來。
    正是楚凡。
    他依舊穿著那身嶄新的新生製服，兩手空空，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執行九死一生的S級任務，倒像是去公園散步。
    陳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李逵和蘇小小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在楚凡那看似普通的製服之下，是林墨特製的“幽靈作戰服”，他的空間戒指裏，塞滿了各種補給和足以武裝一個加強排的火力。
    更重要的是，此刻的他，體內的氣息已經完全收斂。在《龜息功》的極致運轉下，他整個人就像一塊路邊的石頭，普通，不起眼，沒有任何能量波動。
    就連精神感知最敏銳的蘇小小，都隻是覺得他的氣息“消失”了，變成了一片純粹的虛無。
    “登艦。”
    洛凝雪沒有多問，轉身第一個走上了運輸艦的舷梯。
    五人依次登艦，在冰冷的金屬艙室裏坐下。隨著艙門緩緩關閉，艦體微微一震，開始升空，最終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在運輸艦離開的同一時刻。
    遙遠的G78號星，那片被猩紅色風沙籠罩的荒蕪大地上。
    一處不起眼的地穴陰影中，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鬥篷裏，看不清麵容的身影，緩緩抬起了頭。
    在他的腳邊，躺著一具早已冰冷的屍體，正是之前被派來追殺楚凡的殺手，“鬼影”。
    “滴。”
    一道加密通訊，在他耳邊響起。
    “目標已出發，預計七十二小時後抵達G78星域。‘無麵人’……收到請回複。”
    那個被稱為“無麵人”的身影，伸出一隻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按了一下耳邊的通訊器，沒有說話。
    他隻是緩緩站起身，抬腳，輕輕地踩在了“鬼影”的頭顱上。
    “噗。”
    一聲輕響。
    那個曾經讓無數人聞風喪膽的金牌殺手，他的頭顱，就像一顆熟透的西瓜，被輕易地踩得粉碎。
    一張由“血色黃昏”布下的，比上一次更加致命的天羅地網，正在這顆被稱為“深淵之喉”的星球上，悄然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