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麵人”的動作第一次出現了停頓。
    情報有誤！
    目標免疫了A級精神陷阱“心魔囚籠”！
    這已經超出了“血色黃昏”提供的所有資料範疇。一個新生，怎麽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精神抗性？
    但停頓隻持續了千分之一秒。
    作為組織內最頂尖的金牌殺手，“無麵人”的字典裏沒有“猶豫”二字。任務失敗的預案有十七種，但那是在確認失敗之後。在此之前，他隻會執行最優解。
    扣動扳機。
    沒有槍聲，沒有火光，甚至連一絲空氣的震動都沒有。
    那根由不知名巨獸骨骼打造的槍管上，血色符文驟然一亮，隨即黯淡下去。
    一顆由純粹精神力壓縮而成，無形無質，卻凝聚了足以瞬間抹殺騎士境靈魂的恐怖能量的子彈，脫膛而出。它撕裂空間，無視距離，以超越思維的速度，徑直射向一公裏外，那個少年的眉心。
    “寂滅之瞳”。
    專門狙殺靈魂的子彈。死在這招下的強者，連進入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無麵人”的嘴角，在那張純白麵具下，勾起一個看不見的，冰冷的弧度。
    物理防禦再強又如何？精神抗性再高又怎樣？
    在絕對的靈魂湮滅攻擊麵前，眾生平等。
    然而，瞄準鏡中的畫麵，讓他那萬年不變的心境，第一次產生了劇烈的波動。
    那個少年，沒有躲。
    他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姿態。
    就在那顆無形的死亡子彈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瞬間，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前，不緊不慢地，踏出了一步。
    主動迎了上來。
    瘋子？
    還是……自尋死路？
    也就在楚凡邁步的同一瞬間，他的識海宇宙，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
    一百三十三枚武道烙印，如一百三十三顆被點亮的恒星，光芒大放！所有烙印運轉產生的磅礴能量，不再各自為政，而是化作一道道璀璨的星河，瘋狂地湧向星圖中央，那顆由《周天星辰訣》構築的，如太陽般熾熱輝煌的核心烙印！
    “周天·星魂守護！”
    嗡——
    一層薄如蟬翼，由億萬個微小星辰符文構成的透明護罩，在他的神魂之外，一閃而逝。
    下一秒，那顆足以寂滅騎士靈魂的子彈，到了。
    它撞上了那層看似脆弱的星光護罩。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對衝。
    就像一滴水，落入了一片浩瀚的星海。
    那顆凝聚了“無麵人”畢生修為與殺戮意誌的“寂滅之瞳”，在那層星光護罩上，僅僅隻是激起了一圈微不足道的漣d蕩漾，然後，就那麽無聲無息地，被分解，被同化，被吸收……最終，化作了滋養那片星海最純粹的養料。
    楚凡甚至感覺自己的神魂，像是泡了個熱水澡，暖洋洋的，通體舒泰。
    《周天星辰訣》的烙印，似乎更亮了一點。
    “嗯？”
    他發出了一聲疑惑的鼻音，摸了摸自己的眉心。
    “感覺……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一公裏外，巨石之後。
    “無麵人”保持著端槍射擊的姿態，整個人，卻像一尊被瞬間冰封的雕塑。
    他那隻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手，還搭在扳機上，但食指，卻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斷了。
    就在剛才，他與那顆“寂滅之瞳”之間那道牢不可破的精神鏈接，被一股無法理解的，浩瀚如宇宙的力量，瞬間碾得粉碎。
    不是被抵擋，不是被削弱。
    是碾碎。
    就像凡人試圖用手指去阻擋一顆撞向星球的隕石。
    “噗——”
    一股無法抑製的腥甜湧上喉頭，“無麵人”摘下麵具，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那張本就蒼白的臉，此刻更是沒有半點血色，如同剛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屍體。
    他死死盯著瞄準鏡中的畫麵，那張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名為“恐懼”的神情。
    鏡中，那個少年正歪著頭，一臉困惑地摸著自己的眉心，嘴裏似乎還在嘀咕著什麽。
    然後，少年抬起頭，目光跨越了一公裏的距離，精準地，與他對視。
    那眼神，依舊平靜。
    但“無麵人”卻從那平靜中，讀懂了另一層意思。
    “就這？”
    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感，混雜著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看到，那個少年對他笑了笑。
    然後，開始邁開腳步，朝著他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不快，不慢，和之前在沙漠裏散步時的步頻，一模一樣。
    但每一步，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無麵人”的心髒上。
    跑！
    腦海中，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尖叫著這個字。
    作為金牌殺手，他的直覺曾無數次救過他的命。而此刻，他的直覺告訴他，如果再不跑，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成為G78號行星生態圈的一部分。
    他沒有絲毫猶豫，收起那把詭異的骨質狙擊槍，轉身就準備遁入陰影。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刹那，那個平靜的聲音，仿佛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直接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喂，別走啊。”
    “無麵人”的身體猛地一僵。
    “你這把槍不錯，留下來給我研究研究。”
    “我靠！”
    “無麵人”這輩子第一次，在任務中爆了粗口。
    研究你妹啊！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停留，將速度催動到極致，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向著遺跡裂縫的深處亡命奔逃。
    楚凡看著那道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停下了腳步，有些惋惜地撇了撇嘴。
    “跑得還挺快。”
    他收回目光，轉身看向身後依舊倒在地上的隊友。
    洛凝雪的眉頭緊鎖，俏臉上滿是掙紮，顯然還在與心魔對抗。陳默和李逵則更慘，滿地打滾，嘴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醜態百出。
    “嘖，真麻煩。”
    楚凡走到四人中央，看了看腳下那個還在散發著不祥紅光的巨大法陣。
    “精神汙染加幻術是吧？”
    他深吸一口氣，識海中，一顆從未動用過的，代表著佛門獅子吼的武道烙ain，驟然爆發出萬丈金光。
    這枚烙印，早已在他的識海中，被無數能量和其餘武道烙印的共鳴，推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
    楚凡張開嘴，舌抵上顎，胸腹鼓動，發出一聲並非單純依靠聲波，而是直達靈魂層麵的……
    “呔！”
    一聲斷喝，如暮鼓晨鍾，如天憲敕令！
    金色的音浪以他為中心，轟然席卷全場！
    那片血紅色的法陣，在這聲斷喝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土崩瓦解，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而深陷心魔幻境的洛神小隊四人，隻感覺腦海中仿佛響起了一聲驚雷，將所有魑魅魍魎，所有負麵情緒，炸得煙消雲散。
    世界，瞬間恢複了清明。
    “我……我這是……”陳默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一臉茫然。
    “俺的盾！俺的盾沒碎！”李逵抱著自己的塔盾，失而複得般地又哭又笑。
    洛凝雪緩緩站起身，她看了一眼周圍，又看了一眼站在中央，一臉風輕雲淡的楚凡，那雙冰冷的眸子裏，第一次，流露出一絲後怕與感激。
    “剛才……發生了什麽？”她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沒什麽。”楚凡擺了擺手，指了指遺跡入口的方向，“一個不入流的殺手，布了個小陷阱，已經被我嚇跑了。”
    不入流的殺手？小陷阱？
    洛凝雪、陳默、李逵三人，回想起剛才那足以讓精神崩潰的恐怖幻境，再聽到楚凡這輕描淡寫的評價，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楚凡的身上。
    敬畏，感激，好奇，以及一種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說的……狂熱。
    跟著他，似乎再危險的絕境，都能變成一場輕鬆的郊遊。
    “那……那個……”陳默漲紅了臉，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對著楚凡，深深地鞠了一躬。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們。”
    “俺也一樣！”李逵有樣學樣，也彎下了他那壯碩的腰。
    楚凡看著麵前兩個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隊友，隻是隨意地點了點頭。
    “走吧。”
    他沒有再多說，轉身，第一個走向了那道深不見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上古遺跡裂縫。
    “去看看，裏麵還有什麽驚喜。”